內史騰挨了呂不韋的訓斥,心下不快而去,下得城來,心中猶自怨恨呂不韋的霸道。內史騰忿忿不已低頭朝軍營走去,斜次裡出來一人,攔住低聲笑道:「呂不韋怕了聯軍,內史將軍也怕了麼?」
內史騰被就不快,聽了這話心頭火起,抬頭眼睛一瞪,手也舉了起來,想著揍著不識相的傢伙一頓,看清楚來人時,這拳頭是怎麼也砸不下去,嘴巴卻是張的老大,到了嘴邊的粗話也生生的壓了回去。
「大王!末將……」話還沒說完,人已經作勢要跪了。攔路的自然是贏政,臉帶笑容搶上一步托住內史騰,低聲道:「這裡太扎眼,不是說話的地方,寡人不想被人看見。」
內史騰這才沒繼續下跪,跟著贏政轉到一處拐角處,這才看清楚贏政一身便裝,身邊只跟了兩個侍衛和同樣是便裝的李斯。
「大王千金之軀,要見臣只管派請傳喚就是。如今城內紛亂,大王實不該出宮,萬一有個閃失,便是臣的罪過了。」見四下無人,內史騰連忙跪下說話,這一回贏政沒攔著,待他把話說完才笑道:「起來說話吧,寡人在大秦的國都能出甚事?寡人在宮中閒的無聊,出來走走,將軍有沒有興趣陪寡人去喝兩杯?」
內史騰聽了臉帶為難道:「大王相請,臣不敢不從,只是眼下大戰在即。丞相再三嚴令,不得音酒,臣……」
「怎麼?內史將軍只怕呂不韋,不怕寡人麼?」贏政冷笑著打斷內史騰地話,眉毛微微的一橫,目光炯炯看了過來。別看現在贏政尚且年少。言語行止之間已經隱隱帶著一股霸氣。內史騰被看的冷汗立刻就下來了,兩腿一軟又跪下回話道:
「大王有令,臣不敢不從!」
贏政這才露出微笑,點點頭道:「如此便好,將軍回去換身衣服,回頭跟寡人的手下來尋寡人便是。」說完贏政轉身先走了。
內史騰站了起來,一陣風吹來,只覺得脊樑一陣涼,原來剛才那一瞬間,竟使得內史騰背後全被冷汗打濕了。想到贏政在等自己。估計不是喝酒那麼簡單的事,內史騰急忙回營換了便裝,跟著贏政的手下出了營門,來到街上。
城外聯軍壓境,城內也累地冷清了許多。老百姓多是躲在家中,要不就是被弄到城牆上去幫助軍隊做事。
慶余樓在咸陽城內倒也是一家生意不錯的酒樓,太平時節是個熱鬧的所在,這會卻冷清的看不見一個客人。內史騰跟著贏政的手下進來,早有人在外面守著。引內史騰上樓。
內史騰進了包廂,但見贏政雙手背著,面對著窗口看著外面。李斯正站在一邊小心候著。內史騰見狀疾步上前,又要跪下說話時,贏政已經背對著他先開口道:「將軍不用跪了,站著說話便是。」
內史騰停下,低頭輕聲問:「大王找臣來,不知有何吩咐?」內史騰也是個聰明人,戰國後期也是贏政信賴有加的一位將領,這時候還看不出贏政另有目的,那也不可能成為名將。早在戰場被做掉了。
贏政緩緩轉過身來,也不說話,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內史騰,內史騰被看的心裡發慌,低著腦袋不再說話。
「如今這大秦朝野,到處是呂不韋的親信,寡人可以信賴將軍乎?」終於贏政開口說話了,言語間帶著一份殷殷的期待。
呂不韋權頃朝野,秦軍軍方怨氣最重,奈何之前呂不韋手下個蒙驁,將一干將領壓地死死的,秦軍的軍權多半也落到呂不韋的手上。年初蒙驁死了,軍方上下都認為這是個翻身的機會,沒曾想聯軍殺來,呂不韋率軍迎戰,王剪等人中計遠遁,呂不韋讓龐援殺地大敗,丟下被困的王剪等人逃回咸陽,在軍中已經造成極壞的影響,軍方對呂不韋的不滿暫時因為聯軍這個主要矛盾的存在沒有爆發,但呂不韋地威望已經大不如前。贏政正是要趁此機會,拉攏軍方將領,戰後一舉扭轉對呂不韋長期處於劣勢的局面。
內史騰王剪這些人,不管誰當權,一向都只認贏政這個正統的秦王地。呂不韋把持朝政,贏政也時常表現出對抗的意思,內史騰也是能看的出來,現在贏政這樣問自己,那就是要把自己當親信收攏了,這樣內史騰還能有什麼可猶豫的,當下撲通跪下,低聲應道:「臣心中只有大王,大秦也只有大王這一個主人。」
內史騰效忠的語言引得贏政不由露出滿意的微笑,但也不上前扶起內史騰,只是淡淡笑道:「將軍的忠心寡人是相信的,起來說話吧。」
「謝大王!」內史騰站起,繼續低頭等著贏政說話。
「將軍對韓魏邊境一帶很熟吧?」贏政自己坐下,抬頭看著內史騰問。
「臣曾隨上將軍蒙驁數次伐韓征魏,對那一帶地形甚為熟悉。」內史騰恭敬的回答。
「很好!實話告訴你,寡人早已派人命對匈奴作戰地秦軍回援,今日有信使來報,兩萬輕騎今夜可到,寡人欲命將軍親率兩萬輕騎,連夜出發潛行至韓魏邊境,一旦聯軍撤退,切不可輕饒了他們,尤其是魏軍是這次聯合伐秦的主謀。不知道將軍有無信心,以寡可眾?」
秦人好戰,內史騰自然也不例外,今天就吵著要出城宰了韓非,要不是呂不韋攔著,韓非還真的懸乎。現在贏政委以重任,哪裡有不應的道理。
內史騰後退兩步。撲通跪倒道:「請大王放心,魏軍殺我多少人,臣便取它多少首級回來。」
贏政滿意地笑笑,站起身,思襯一會才道:「將軍敢去最好,只是寡人擔心。魏軍與韓軍必定是一道撤退,兩軍合兵至少十萬之眾,將軍勇氣可嘉,寡人倒想先聽聽將軍如何來打這一仗。」
內史騰可不是糊塗膽大的主,之前聽說來的是兩萬輕騎,這才敢接此任務。內史騰的把握來自兩個方面,第一是聯軍久在秦境內作戰,一旦撤退,軍士思歸,遭遇追擊時必不肯回頭死戰。秦軍雖遠來之師,勞逸上並不佔上風,然秦軍在境內作戰,心存報咸陽城外大敗之仇,必定勇往直前。士氣上還是有優勢的。第二,內史騰曾在北部邊境對匈奴作戰,對匈奴人來無影去無蹤的戰術也多有瞭解,現在贏政給他地又是兩萬輕騎,內史騰有心傚法匈奴人的戰術。打的了就打,打不了仗著馬快就跑,一路追擊下來。連騷擾帶偷襲,肯定戰果不小。
內史騰沒有立刻回答贏政,而是想了想,心裡組織了一下措辭才道:「大王,韓魏邊境多為平地,我輕騎速度佔優可以利用。臣打算將兩萬輕騎分成四隊,輪流上陣陣,時刻騷擾敵軍,敵如停下要戰。我自後退,敵如要走,我軍可追。總之讓敵軍一路之上,睡不成,吃不下,不等出了秦境內,韓魏兩軍已敗了七分也。待韓魏兩軍分兵回境後,臣可集結主力,於退路之上伏擊魏軍,定可大獲全勝。」
「哈哈,將軍此計甚妙,如此韓魏兩軍即便退回,也得給我留下些首級來。」贏政聽了大喜,鼓掌而笑道。原本對此戰大勝也只是想一想罷了,並沒多少把握,只是惦記著賺一個是一個的意思,現在內史騰有此想法,贏政對獲勝倒也多出許多信心來。
見贏政高興,內史騰心中還有顧慮,上前低聲道:「大王,臣此去尚有一事拜託大王。」
贏政心裡高興,和顏悅色的笑問:「何事?」
「臣只求大王下旨一道,只說是大王親委臣帶兵追擊便可。」內史騰很是小心的回答,眼睛偷偷的瞟著贏政。
這話果然觸到了贏政的痛處,內史騰這是擔心呂不韋找自己秋後算帳,到時候說內史騰違抗將令,擅自出擊就麻煩大了,畢竟現在內史騰還是歸呂不韋調遣。
「嘿嘿!」贏政冷笑兩聲,沉吟一番才道:「將軍放心,寡人定護將軍周全,寡人料那呂不韋不敢與寡人撕破臉皮。」
有了贏政的保證,內史騰這才安心道:「如此,大王便等著臣之喜訊便是。」
咸陽城內之事且不說它,但說韓非在城外轉悠了一圈,這才施施然回轉,秦軍得了呂不韋的命令,也沒人出來。
韓非回到營中。天色以近黃昏,軍中撤退一應事情已經準備妥當,韓非令人在灶台內點起煙火來,令咸陽城內看來是聯軍正在做飯一般,這才下令大軍放棄營寨,悄然而去。
再說南呂不韋只等著韓非派人偷偷來聯繫談判事宜,可等來等去,直到半夜也沒消息,心中生疑地呂不韋喚來門下武藝高強的門客數人,使他們趁夜摸進聯軍大營內一探究竟。
那些門客夜入聯軍大營,轉悠了一圈愣是沒見著半個人影,這才醒悟聯軍早已撤退,連忙回來報信。呂不韋聽了大驚,他不明白聯軍為何要退。喚來莫敖一商量,莫敖聽了也暗自悔恨不已,知道自己著了韓非的道了。
莫敖的分析是聯軍一定是背後出事了,這才放棄眼前的咸陽而去,從距離上來判斷,一定是函谷關方向地援軍殺了過來,配合。蕞城守軍,逼的聯軍不得不撤退。
想通了其中關節,呂不韋也沒心情追究責任問題,連忙派人去叫內史騰,想讓內史騰帶兵追擊聯軍,也好扳回一點面子。
沒曾想派去的人回來報告,內史騰不在營中,仔細追問才知道,內史騰奉了贏政的命令公幹去了。
呂不韋聽了消息心中暗自不快,也清楚贏政這是迫不及待的要奪權了,奈何贏政才是秦國地大王,呂不韋目前實在沒有勇氣去撕破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