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剪的話立刻引起在座人等的一陣騷動,在座的秦軍將領,都是領一時風騷的人物,立刻領悟到王剪這擔憂的深意。
咸陽雖大,城池也足夠堅固。但咸陽作為都城,一旦城破,秦國元氣必大傷,在這種前提下,在一舉重創秦國根基的前提下,聯軍很有可能同心協力,到時咸陽城能不能保住就不好說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秦人的驕傲,也不能接受都城受到攻擊。王剪的擔憂絕對不是杞人憂天,呂不韋的門客們已經看到了這一點,這也是呂不韋遲遲沒能下決心增援蕞城的原因。擔心一旦援兵進如蕞城,聯軍圍而不打,以堅實的營寨阻蕞城之軍回援,失去了堅固城牆的蕞城守軍,是絕對不可能是聯軍對手的,到時候呂不韋真的是叫天天不應了。
看著眾將互相之間的交頭接耳,呂不韋舉手示意大家安靜。秦人不愧是紀律性最強的,立刻就停止了一切聲音,每個人都坐的端正,等著呂不韋說話。
「諸位,一旦聯軍如王將軍所言而動,聯軍人多勢眾,我軍該當如何應對?」呂不韋又拋出問題。
「丞相!」這時秦軍將領中又站起一人,呂不韋眼睛看去,正是秦軍中又一悍將——桓齕(打不出那個字,用這個代替了)。
「恆將軍請講!」呂不韋對於桓只是簡單的拱手而禮,已經沒心思計較了,現在他要的是秦軍上下一心,要的是破敵的良策。
「末將以為,聯軍雖眾,然齕看來,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前王將軍有言,聯軍如同一盤散沙。末將以為,我軍當東出咸陽,破敵於灞上,叫那六國日後再不敢起覬覦之心,方長久之計。」
桓齕說完坐下,呂不韋沒有說話,而是拿眼睛朝王剪看了過來。
王剪見了,站起身道:「丞相,桓將軍所言甚是,如我軍畏敵不戰,避敵於堅城之內,倒叫天下人小看了,墮了我軍志氣。」
「王剪、李信、桓齕、內史騰、昌平君兄弟聽令。」呂不韋終於痛下決心,此戰一旦勝了,呂不韋在秦的聲望將達到一個新的高峰,這個誘惑對於呂不韋來說,實在是太大了。
「末將在!」點到名字的人一起站將起來,齊聲應道。
「你等各領人馬兩萬,明晨三更做飯,五更開拔,必須於明日午時,紮營於灞橋一線。」
…………
聯軍帳內,氣氛一片沉悶。諸國將領一個個都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坐與正中的信陵君神情略顯憔悴,環視了一周後,那目光落在了韓非的身上。
此時的韓非內心頗不平靜,原本以為自己出現,秦軍的代表人物蒙驁去世,聯軍的第五次伐秦也推遲了,加上信陵君這個充滿號召力的人在,還有春申君這個廢材也被李園幹掉了,正所謂此消彼漲,歷史應該朝著新的方向前進才是。
誰想,秦軍之勇至斯,小小蕞城,攻了三日不克。難道歷史終究又回到老路上麼?心緒有點亂的韓非,看見信陵君複雜的眼神時,不由輕輕的歎了一聲,站了起來。
為今之計,只能效龐援之法,寄希望於圍城打援了,只是秦軍中豪傑無數,這一計想是行不通的,唯一能指望的是,王剪如歷史上一般,向呂不韋進言,集中兵力打楚軍了。
「諸位!」韓非站了起來,默默的朝眾人拱手一圈,在座的將領們,李園燕丹是沒敢正視韓非的,側著臉回了禮,做賊心虛啊。
信陵君朝韓非送來感激的一笑,點頭示意韓非繼續說話。
「秦軍之強,想必諸位比韓非清楚,強秦之害,想必諸位心裡都有一本帳,韓非就不必多說了。我要說的是,時下聯軍由於某些原因,於蕞城之下銳氣受挫,蒲阪渡河以來的大好局面,現在所剩無幾,令人心痛啊。」韓非說到這,拿眼睛從燕丹和李園的臉上掃過,看的兩人低下頭去,韓非微微一歎,也低頭斟酌一番才道:
「我軍遠來,糧草軍械等一應所需,日漸艱難,實在不宜久戰。故!」韓非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猛的昂起頭來,大聲道:「我軍當放棄蕞城,以少量兵力牽制守軍,主力直奔咸陽而去。其旨意在,一可以相機打援,二可以迫秦軍主力與我決戰,或可勝也。韓非言盡於此,望諸君好自為之。」
「非公子以為,我軍棄蕞西進,秦軍必出戰乎?扶以為不然也!」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之人叢中響起,立刻引得眾人目光看去,原來說話的人身處燕丹之側,乃燕將夏扶。
燕國地處偏遠,本為弱國,得蘇秦而強,後有樂毅率軍伐齊,連下七十二城,因燕王心佞言而中田單反間之計,功敗垂成,自此燕一蹶不振。數年前,燕得趙將劇辛,曾伐趙,敗與龐援李牧之手,劇辛敗亡,燕再無崛起之機。
此次伐秦,年少的太子丹一力主戰,然心存自保之心,不肯全力而戰,剛才韓非眼神中的責備,看在夏扶眼裡,頗替燕丹不忿,想到韓非一介文弱,對軍事一道自然不甚了了,便說話搗亂,想給韓非一點難看,也好為燕丹撈回點面子。
夏扶的話韓非還沒反駁,趙將龐援已經先忍不住了,冷笑兩聲,斜著眼睛瞟了一眼夏扶道:「燕軍中有你這種蠢貨,難怪屢敗於諸侯。」
夏扶一聽就急了,起身嗆的一聲把劍拔出來了,指著龐援道:「龐賊,安敢辱我。」
龐援倒是坐的穩當,正眼也不看夏扶,慢慢的站起身道:「夏扶小兒,龐某斬劇辛於陣前時,你還是個吃奶的娃吧,這有你說話的地方麼?」
夏扶頓時氣急敗害,拎著劍要出來找龐援拚命,被燕丹喝住道:「夏扶,給我坐下。」夏扶不甘,被燕丹手下拉回,憤憤不語。
信陵君看著這一幕,眼睛痛苦的閉上,好一會才出聲道:「龐將軍,既然你贊同韓非之言,談談你的想法。」諸軍之中,以趙軍最勇,於長平之後亦數敗秦軍,信陵君必須倚重。加上信陵君和趙國關係不錯,對龐援多少有點偏心的意思,沒有責備龐援的說話難聽。
龐援傲然拱手道:「君上,龐援以為,非公子之計甚妙。秦人驕傲,必不忍聯軍兵臨咸陽之下,故龐援以為,秦軍必定出城迎戰。如非公子所言,秦軍一旦增援蕞城,我軍可打其援,如秦軍不援蕞,必是欲與我軍決戰也。」
信陵君一代將才,這其中道理早就明白,只是想借龐援的嘴說出而已,如今諸軍不和,信陵君必須做好協調的工作,否則這仗也別打了。
龐援說完,信陵君又看了一圈在座的,見沒人在反對,便下決心道:「如此,明日大軍西進。不過無忌有言在先,再有心懷異志,不肯全裡而戰者,莫怪無忌翻臉,到時,哼哼!」信陵君冷笑之後,對身邊人道:「速令齊軍向前,明日必須趕到蕞城,接替防務,否則後果自負。」
言語間信陵君似乎又恢復了昔日殺伐決斷的氣魄,令在座諸位,無人敢說不。
……
次日,秦軍十萬,揮師灞上,午時,正遇聯軍五路西進,兩軍前鋒展開遭遇戰,各有損傷,皆不能勝,當夜秦軍分五營,扎於灞橋,。
聽著戰鼓漸漸平息,看著殘陽西下,天邊彩霞勝血,韓非乘車緩緩奔楚營而來,對於韓非來說,這是最後此戰最後的機會了。希望李園不像春申君黃歇那個鳥人一樣,聽說秦軍來夜襲,招呼都不打就帶著楚軍跑路,錯過了一舉獲勝的機會。
幾乎是韓非來到楚營的同時,秦將王剪也匆匆趕到中軍帳內,求見呂不韋。
「以五國悉其銳,攻一城而不克,其無能可知也。三晉近秦,習與秦戰,而楚在南方,其來獨遠,且自張儀亡後,三十餘年不相攻伐,誠選五營之銳,合以攻楚,楚必不支,楚之一軍破,余四軍望風而逃而葵矣。」(以上對話,摘自馮夢龍蔡元放《東周列國志》103回。)
王剪提出的意見,呂不韋深以為然,決定連夜從各營中抽出精銳一萬,組成夜襲部隊,連夜偷襲楚軍。
卻說李信部下,有一運糧官,叫做甘回,押運糧草來遲。李信怒而欲斬甘回,眾將求饒,這才免去一死,改鞭撻一百。
甘回挨了這一百皮鞭,心中懷恨,躺在營中休息時,見軍中調動頻繁,讓手下去探何事。手下回到,呂不韋用王剪之計,要夜襲楚軍。心中懷恨的甘回,趁營中忙碌,沒人注意的當口,溜出軍營,朝楚軍營帳方向奔來。
再說韓非來到楚營,李圓得知,親率部下迎接,將韓非讓入營中,設下酒宴款待不提。
韓非無端來訪,必定有事。這點李園能猜的到,只是韓非為啥而來,李園自覺沒有求於韓非的地方,所以不肯先問。
韓非打的主意,也是想李園先開口相問,所以開始也只是扯些閒話,一直沒有進入主題,眼看著韓非來到楚營一個時辰了,這天也黑的差不多了,韓非站起身來,起身做要走的樣子。
李園這下再也沉不住氣了,站起拉住韓非道:「非公子趁夜而來,只是為了李園的兩杯酒麼?」
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