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風流 長安 第一百一十二章 授官
    若說女人們爭寵,這天下頭一號感覺最深的就數皇帝,是以他這句話說出落在唐離耳中,怎麼聽也有一股幸災樂禍的味道。

    大庭廣眾之下當朝皇帝討論閨閣兒女之情,這事兒唐離還真做不出來,遂借舉盞邀飲轉移話題道:「伯父請茶,且看看這清煎茶與蔥姜煎茶與什麼不同?」。

    「鵬兒放心,你姐夫它日若是對你姐姐不好,且不說你伯父,便是嬸嬸須也饒不得他。」,哄著小胖球兒,貴妃看了一眼唐離,似真似假的說出這番話來。

    堪堪在楊妃說話的當口,細呷了一口茶後玄宗道:「嗯,不錯,此茶雖不及蔥姜茶般來的猛烈,但勝在清淡綿長,正適合今日歡會。」

    見楊妃又要張口,唐離生恐她再說什麼話來,接過玄宗話頭,微微一笑間指著旁坐的懷素和尚道:「這等清煮之茶,勝在淡香,最以小口細呷為上,似和尚這如飲酒般大口吞吃,正是佳茗而飲非其人,就如同汲清泉而灌蒿萊,實在是暴殄天物,罪莫大焉!」

    聽他這句話,幾人看著懷素身前早已空空如也的茶盞,一時忍不住笑出聲來。和尚知道這是唐離借自己轉移話題,倒也不以為意,顧自拎起旁邊放著的一隻酒甌,仰頭自飲。

    低頭看著盞中色做澄碧的清湯,聞著那似有若無的清香,第一次如此品茶的玄宗在如此氛圍下倒是來了興趣,「噢!飲一盞茶還有這許多講究?左右無事,賢侄不妨說來聽聽。」

    拿起手中茶盞向楊妃及玉真公主示意邀飲,唐離笑言道:「小小一盞茶水,其間亦自有道。茶、水、鼎器的選擇且不說,單是飲茶的環境就有許多講究。」

    「噢?」。

    唐離見靠著的李騰蛟口中輕輕呢喃不停,身子扭動著睡不安穩,輕扶著她腰將之放在自己趺坐的膝上,隨後續道:「譬如這茶宜精舍、雲林。宜瓷瓶、宜竹灶、宜雅人幽士,宜衲子仙朋。宜永晝清談、宜寒宵丌坐、宜松月下,宜花鳥間,宜清流白石,宜綠蘚蒼苔,宜素手汲泉,宜紅妝掃雪,宜船頭吹火,宜竹裡飄煙。」

    唐朝以來。自玄宗之後代宗、德宗朝茶仙陸羽手著《茶經》,始有真正之茶道問世。而在這天寶年間,唐離適才連說十五個宜字,皆是眾人前所未聞。

    處身於初春二月的後花園,觀盞中茶香。看眼前俊逸少年口齒清麗。侃侃而言,細思其言語中意境。一時間幾人倒還真有出塵之感。

    「聽著還真有幾分道理,阿離接著說!」,這次接話的卻是玉真公主。

    見自己所說幾人聽得津津有味,唐離輕拍著李騰蛟肩背道:「心手閒適,披詠疲倦,意緒紛亂,聽歌排曲,歌罷曲終,杜門避事,鼓琴看畫,夜深共語,明窗淨幾,洞房阿閣,佳客小姬,訪友初歸,風和晴日,輕陰微雨,小橋畫舫,茂林修竹,課花責鳥,菏亭避暑,小院焚香,酒闌人散,兒輩齊館,清幽奇寺,名泉怪石。飲茶最忌陰室、廚房、市喧、小兒啼、野性人、童僕相哄及酷熱茶舍,以上所言單是飲茶之境,至於其它諸多講究處,細說起來怕是這半日功夫也不儘夠。」

    靜靜聽唐離說完,玄宗又端詳了手中茶盞片刻後,饒有興趣道:「賢侄適才所言茶中之道卻是前所未見,今日有暇,時令環境也都相宜,莫若親煎一盞與我等共評?」。

    「我有去冬采自桂樹的雪水,茶與諸般鼎器倒也算得絕佳,時令正是初春二月,這後花園中春景倒也相宜,坐中有僧人、有黃冠、伯父二人也是不同流俗這雅人,茶友也是難得心閒,說來這些條件聚合,正是煎茶絕佳時候,可惜呀!可惜」,列舉了一大堆適宜煮茶的條件,唐離這最後地兩句可惜吊起了眾人的味口,玄宗皇帝微一蹙眉道:「既如此,可惜個什麼?」。

    「可惜諸位適才已經飲過一盞茶,鄭鵬的煎茶之法雖有其象,卻無其神,茶水比例、火候控制都有大瑕疵,如此煎出的茶水實為大惡,有此惡茶入腹,縱然是我再煎,諸位也吃不出其中清香,沒地糟蹋了好茶好水。伯父若是要品茶,也只能期以來日了」,看著正在楊妃身前的小胖球兒,唐離說這番話時真個是滿臉惋惜神色。

    當日在金州時與唐離朝夕相處,鄭鵬本知道他這個未來姐夫有幾分小心眼,此時見他雲山霧罩的說了這麼多,最後果然是將錯處著落在了自己身上,只是小胖球兒卻說不出唐離剛才那樣的反駁話,唇舌喏喏之間也只能自己嘟起嘴來大生悶氣。

    「賢侄小小年紀,聽你適才這番話,倒還真個有幾分名士氣」,將茶盞放回矮几,玄宗笑道:「聽你煎茶之事,倒是重個『境』字。也罷,來日就來日,免得你煎出惡茶來就往他人身上推脫。」

    見有人替自己說話,小胖球隨即「哼」得一聲接上道:「就是!」。

    他這孩子氣的動作又引得眾人一笑,隨後席地而坐的幾人吹著風隨意而談,話題涉及書畫歌舞,坐中皆是雅人,這番清談真個是各抒已見,其間機鋒往來,倒也著實是一大樂事,直到天近黃昏時分,玄宗及貴妃才在玉真公主陪同下出唐府而去,只看他們滿臉的閒適笑意,想必對今天此行著實滿意

    時間流逝,轉眼距離天子賜婚已有二十餘日,因還在假期,不曾授官的唐離倒也過的清閒,這日上午,他正在書房中隨意翻閱書冊,卻聽書房外一片急促地腳步聲響起,隨即就見滿臉興奮的李騰蛟跑了進來,不由分說拉起他地手向外走去。

    唐離見李騰蛟面色並無什麼異常,邊跟著走,邊笑著問道:「看你急慌慌的。有什麼要緊事兒?」。

    誰知李騰蛟卻並不說話。只是拉著唐離來到一個僻靜地小院兒外。

    「寶珠,讓你們準備的東西都好了嗎?」,隨著李騰蛟一聲喊。寶珠姐妹一人手捧著水甌,別一人端著一盤切的極細地肉縻走了過來。

    幾人走進偏院,李騰蛟發聲喊:「虎奴,虎奴,快出來!」,應著她地喊聲,就聽當日那身高近丈的巨漢抱著懷中地小獸走了出來。

    巨漢剛一走近幾人身前,他懷中那隻小獸已先自朝向李騰蛟支吾叫個不停。

    「放它下來,放它下來」,一看到這小獸。李騰蛟立即興奮地招著雙手蹦跳叫道。

    那巨漢依言放下懷中小獸,這全身潔白的小傢伙蹣跚步子走到李騰蛟身邊後。邊圍著她的腳嗚嗚的叫起來。

    「唐離你看,它多好玩兒!寶珠、玉珠。還愣著幹什麼,把東西拿過來!」,拉著唐離在小獸前蹲下身子。李騰蛟接過水甌。在粉紅的掌心處倒出潔白的羊乳,向那小獸喂去。

    小獸歡喜的嗚嗚聲中。伸出兩隻前爪按住李騰蛟的手,用帶刺的舌頭連連舔個不停,在李騰蛟耐不住癢的咯咯脆笑聲中,唐離細細向這小傢伙看去。

    乍一看它那長相及潔白地毛髮,唐離還以為這是如同當日在興慶宮中所見的波斯貓,孰知此時細看之下,他才漸覺不對,且不說這隻小獸那粗壯有力地四肢及嗚嗚的叫聲遠非普通家貓可比,單是它吃東西時地兩爪前護,旁若無人的姿態,就遠不是貓兒能有。

    細看著這隻小獸的長相神情,再一想到剛才李騰蛟對那巨漢地稱呼,唐離猛地脫口而出道:「這是隻老虎!」。

    見唐離這吃驚的樣子,正咯咯笑著地李騰蛟得意高聲道:「是老虎,而且是白老虎。」

    「白老虎!」,口中喃喃念著這句話,唐離看著這只已經能夠自己咀嚼著吃肉的小傢伙發傻,後世裡他雖然也曾多在動物園裡見過老虎,但什麼時候能這麼接近過?況且還是根本不存在的純白顏色老虎?

    買奴僕時送的一個搭貨,居然還就帶著這麼一隻隻存在傳說中的白老虎,看著李騰蛟興奮不已的模樣,唐離還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運氣不好,還是運氣太好。

    將羊乳拌在那盤肉縻上,足有兩三斤的份量,這小白虎邊叫邊吃,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已將之消滅的乾乾淨淨。

    咆飽喝足舒服了,小老虎張著嘴巴虛伸著四肢在地上翻了幾個滾兒,才懶洋洋的向巨漢走去。

    「準備好啊!」,見小老虎吃完,早就等得不耐煩的李騰蛟扭頭對唐離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抓過他的手與自己的一起並著伸向前去,右手已自懷中掏出一柄小小的解刀遞向那巨漢。

    「你這是幹什麼?」,唐離正不解的問話,就見對面那巨漢接過解刀後當即面向北方拜伏在地,口中用著一種極其古怪的語言高聲念誦著什麼。

    雖然聽不清這巨漢所用的語言,但唐離見他那語氣動作像極了後世所見記錄片中山野部落人祈神時的模樣,虔誠的面容、含含糊糊一字一頓的聲調,隨著巨漢越唱越慢,銅鈴似的雙眼中流出串串眼淚,唐離竟感到這青天白日下院落中升騰起一股神秘而詭異的氣息。

    堪堪等最後一個拖長的音調唱誦完,巨漢復又向北重重叩了三個響頭。

    巨漢做完這一切,蒲扇般大手中握著的解刀已電閃而過,不等到唐離與李騰蛟有什麼反應,他們伸出的兩手指間處已有縷縷鮮血沁出。

    跪地的姿勢不變,巨漢一見鮮血流出,口中那令人昏昏欲睡的唱頌聲再次響起,將小白虎驅趕到二人身前,巨漢一把抓住唐離正往後縮的右手,強行將他指間的鮮血塗抹在白虎的鼻子上。

    唐離剛才是本能縮手,但他的力氣那裡及得上巨漢,在地只鋼鉗般大手的帶動下,他指間汩汩流出的鮮血依次抹過白虎的鼻、嘴、耳,隨後經過額心一路向後,直到尾際。

    直到這一圈走完,巨漢才放過他的手,唐離收回被捏得烏青的手,大怒之下正要喊人來拿住這發瘋的大漢,就見適才對他還是不理不睬的白毛老虎邊舔著嘴邊他的血跡,邊蹣跚著向它爬來,眉眼間的神情親熱馴服的緊。

    看到這一幕,興奮不已的李騰蛟連連伸著手,口中迭聲道:「快,快,該我了,該我了!」。

    為李騰蛟一樣施為,等這一切做完,巨漢口中的唱誦猛然由昏昏的低唱變為仰天三聲虎下山林的巨吼,吼叫聲中,他先是向北三拜,隨後又向著小老虎及唐離、李騰蛟二人依次三拜,淚水滾滾之中,面上神色虔誠無比。

    看著在腿上磨來蹭去的小老虎,任玉珠為他包紮裹傷的唐離雖然不明白巨漢的目的,但隱約也知道他是完成了某種儀式,靜下心神,面有怒色的他正要追問,就見院門處跑進小胖球兒,興奮的高叫道:「姐夫,姐夫,我姐姐到新豐縣了,咱們快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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