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懸念,在多夏失蹤後,黑甲部隊即主動解除了武裝,對這些死士而言,他們已經失去了抵抗的動力。
※※※※
「轟!」
火海之後,大雨中的第一聲驚雷,電閃雷鳴中,照得四週一陣煞白,一滴滴雨水滴在秀髮上,雨珠沿著頭髮流經手臂上白晰的肌膚,最後滾落在她攤開的小手上,像一顆顆珍珠在白玉盤上滾落。
被雨水浸濕的輕衣緊緊帖在戴麗爾穠纖合度、窈窕有致的身軀上,顯得有些柔弱,讓人不由起保護她的衝動,又是一滴雨珠滴入眼中,混合著隱約的淚水漸漸滴下,為她送上了一層稍揭即破的偽裝。
耳邊隱約聽到所羅們指揮人群疏散的聲音,戴麗爾的心緒在濃濃的悲傷下,漸漸趨於平靜。
正如哈特所說的那樣!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去作,在這場浩劫之後,除了遭到波及的皇家禁衛隊外,逃過一劫的士兵並不多,經過一上午的清點,整個佩因城再加駐守在城外的軍隊,也不過只有區區3萬人。
整合起來的3萬軍隊,相對於整個城市需要救助的數百萬平民,實在太少了。望著四周的廢墟,耳邊還不時傳來模糊的求救聲,肩上的擔子幾乎讓戴麗爾喘不過氣來。
哈特並沒有陪在戴麗爾身邊,他在情況穩定後的第一時間,就心急如火的返回家中。家人的平安給了他無比的安慰,雖然哈特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力量,在那毀滅性的災難中,保護了整個城區,但哈特卻由衷的感謝那力量。
見眾女和磐石都安然無恙,哈特稍稍交代了幾句,甚至沒有向眾女解釋究竟發生了什麼,就急匆匆的趕到了軍部,佩因城的災難雖然已經過去,但善後工作卻才剛剛開始,哈特希望自己能幫上戴麗爾的忙。
與自己所居的城區一樣,軍部所在的城區也沒有遭受火海的侵襲,這不禁讓哈特疑惑之餘,暗自慶幸,要是軍部被毀,想短時間內整合佩因城殘存的力量,無疑是癡人說夢。
開完一個簡單的會議,哈特來到巴羅克的辦公室,尚未來的及喘口氣,書記官就敲了敲門走了進來,滿是焦慮的帶給哈特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大人!駐守在城外的中央軍第三軍團拒絕聽調。軍團長伏森已經率他的八個聯隊,向法曼行省進發了。大人,這簡直是叛國的行為,我認為必須立刻派遣特使,解除伏森的兵權。」
軍部的書記官,此刻恐怕是佩因城中,除了哈特與戴麗爾外最忙碌的人了,短短的一個上午,他的工作量幾乎比一整個月還多。
「解除兵權!」整個上午,類似的消息就像雨點一樣,哈特早已見怪不怪了,他歎了口氣,說道:「我們還解除的了嗎?他手下有4萬人,沒有趁機奪權已經夠給面子了,讓他走吧!」
正如哈特所說的那樣,皇權旁落的半年中,帝國核心的首都圈除了禁衛軍外的所有武裝,完全落入了多夏的操控。此刻多夏生死未卜,猛然失去了約束,僅憑自己根本無法制約那些擁兵自重的將領。
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如果按照預定好的方向發展的話,哈特自信三天之內,就能將中央軍一系完全掌握在手中。但是,那場大火卻毀滅了所有的希望,身為騎士的哈特從小也接觸過簡單的軍事理論知識,他很清楚,若僅憑城內的兵力,根本無法控制住目前混亂的局勢。
書記官前腳剛剛離開,泰德後腳就闖進了辦公室。他一隻腳剛剛踏進門,就一臉慌張的說道:「大人!悠妮失蹤了。我帶著皇家禁衛隊找遍了整座皇宮,卻沒有發現她的蹤跡,我已經逮捕了她的所有親信!可能會從她們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泰德的報告無疑是整個上午,哈特聽過最好的消息,已經懷孕的悠妮,沒有在這次浩劫中喪命,又如何不值得慶幸呢?哈特舒了口氣,說道:
「不用了!本來就是預料之中的事!多夏呢?有沒有打聽到他的消息!你去……」
哈特的話突然被撲面的血雨硬生生打斷,卻見泰德的胸口伸出一隻血淋淋的大手,一團尚在抽跳動的血肉,在如鉤的手指內收縮,接著,那好似心臟的血肉被捏成了碎片。
飛濺的血液噴了哈特一臉,兩個圓滾滾的物體,隨即從泰德倒下的屍體身後,向哈特的辦公桌拋了過來,那正是剛剛出門的書記官,以及守在門口的莫哀爾的頭顱。
但哈特已經來不及為泰德父子的死有所表示了。
多夏如鬼魅般出現在哈特的眼前。他黑色的短髮微微彎曲,全身滿是被火燒灼的痕跡,佈滿孔洞的衣服上,露出的皮膚儘是炭化後的焦黑。
很明顯,多夏沒有毫髮無傷的避過迪南的攻擊,他受傷了,而且傷勢看上去還不輕。
「巴羅克大人竟然關心起我!實在讓我感動!」平緩的話語從多夏的口中傳出,就好似老友間的相會。
但是對哈特而言,多夏的聲音猶如從地獄深淵爬出的惡鬼詛咒,哈特猛的一冷,猶如置身在冰窟窿中,全身的冷汗絲絲的流倘著,瞬間就滑進了他的眼睛。
哈特卻不敢擦拭,他強壓下心中的恐慌,故作輕鬆的說道:「你沒死,我真的很開心!多夏!」短短的幾個字,哈特幾乎用掉了大半的力氣,看似從容不迫的表情中,潛藏著讓他幾乎崩潰的惶恐。
哈特「親暱」的招呼讓多夏稍稍愣了一下,在他的預想中,這個叛徒見到自己,即使沒有嚇的屁滾尿流,起碼也應該跪地求饒啊!
哈特的不配合,大損了多夏欲折磨他的快感,這不禁讓他怒火中燒,反之,嘴上的口氣卻更加輕緩了:「你沒死我同樣很開心,巴羅克!」
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的哈特,打了個哈哈道:「既然大家這麼熟了,有什麼話直說吧!你這次來,應該不是想要我的命吧!」
看似試探的話語,事實上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拖延時間。就在片刻前,哈特已經收到了來自卡蓮的反饋,她正全力趕來。
哈特的表現,實在讓多夏有些驚訝,從那張平靜的臉上,自負眼力驚人的多夏沒有發現絲毫懼怕的徵兆,他不由疑聲道:「何以見得?」
哈特努力牽動僵硬的嘴角,露出一個好似發自內心的笑容,輕輕的說道:「你當然不會殺我。再怎麼說,我可是你的女婿!除了你的女兒,我恐怕是你最親密的人了吧!」
「什麼?你胡扯!我女兒在哪!」就好像觸碰到逆鱗,多夏的神情猛的激動起來,他一把揪起哈特的衣領,用力地搖晃著。
被多夏幾乎晃散架的哈特,心中的恐懼稍稍散去了一些,因為他知道,自己暫時是沒有生命危險了,死亡的壓力減輕。
「原來多夏還有這麼人性化的一面!那些騎士小說中的大魔頭,好像不是這個樣子啊?」
哈特心中暗道,巴羅克、多夏這些在傳言中噬血殘暴的妖族,除去膨脹的慾望外,好像並不是想像中那麼冷血。起碼此刻的多夏,和見到卡蓮的薩非德就很相似?哈特隱約發現,所謂的妖族除了思維模式外,似乎和身邊隨處可見的人類,並沒有多大不同,他們同樣有愛、也有仇恨……
「如果我說,我背叛你,就是為了她,你相信嗎?」凝視著多夏的眼睛,哈特一字一頓地說道:「她恨你!而我愛她!」
哈特最後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多夏血紅的眼瞳下,劇烈的波動一浪浪的湧起,但就在哈特想趁多夏心神激盪的空隙,從他手中脫困的時候,多夏臉色猛的一冷,滔天的殺意幾乎讓哈特喘不過氣來,就好像剛才的一切全是幻覺。
「去死吧!你是個騙子!」
驚人的氣勁向哈特湧來,直到多夏的拳頭臨近腦門,哈特還不知道究竟因為什麼讓多夏心境大變。不過眼下的危機,根本讓哈特無從考慮。感受到危險的血脈之力,幾乎全部凝聚在哈特的額頭,一團灰色的氣息包裹住多夏的拳頭,將其中蘊含的力量盡數吸納化解。
「砰!」
僅是肉體的物理接觸,依舊將哈特砸了個頭痛欲裂,傾倒飛出的身體撞翻了辦公桌,漫天的文件像雪花一樣將他整個埋了起來。
多夏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剛才的一擊因怒氣而發,雖非有意聚力,但也足有兩分的力量,即使是聖階強者運起鬥氣硬抗這一拳,也絕對是腦漿飛濺,斷然沒有存活的可能。
但是……
「好疼!」
哈特揉著腦袋從文件堆裡爬了出來,暈頭轉向的他,根本沒注意到多夏臉上精彩絕倫的表情。
多夏望著搖晃著站起身的哈特,鬆散的眼神漸漸凝重起來,與此同時,腦海中回放著拳頭擊中哈特腦門的瞬間,所發生的異像。
自感被耍的多夏,怒火再次生級,他死死的盯著哈特的每一個動作,冷冷的說道:「不用再裝了,原來你一直在隱藏實力,把全部力量都拿出來吧!我會讓你死的像個男人!」
撫著額頭的哈特,臉上滿是茫然,但突然間他繃緊的神經猛的一鬆,笑著說道:「我有說過要死嗎?拜託!」
「你!……」
多夏被氣的七竅生煙,但就在他打算出手將哈特擊斃的時候,猛然感到空氣中的溫度在急劇下降,抬起的右臂上,甚至結了一層薄冰。
「卡玫雅白蓮·伊薩貝爾!」
幾乎是牙縫中擠出的字眼,世間除了她,又有誰能將寒冰之劍氣使到如此境界,多夏將力量佈滿全身,把逼人的寒氣阻隔。面對即將攻來的對手,多夏充滿了忌憚。
對於這名憑空出現,身世無人所知的冰之大劍聖,她的盛名幾乎傳遍了大陸每一個角落,而且還是大陸僅存的兩名大劍聖之一。但卡玫雅白蓮的成名,遠比剛剛讓自己吃過大虧的鳴雷大劍聖早的多,實力突飛猛進的多夏雖然自負,卻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一道高度凝聚的淋漓劍氣毫無阻隔的劃開牆壁,襲向多夏的右肋,毫無徵兆的攻擊,即使多夏早有心防範,依舊被逼的手忙腳亂,當他回過神的時候,屋頂已經被悄無聲息的切開,甚至連立在牆角的哈特也不見了。
卡蓮如何闖入又在自己眼皮底下帶走哈特,多夏竟然沒有絲毫察覺,這不禁讓心高氣傲的他視為奇恥大辱。沒有任何考慮,他的身體猛的消失,再次出現的時候,他已經懸浮在四五百米的高空。
身在高處運起真實之眼的多夏,整個佩因城都盡收眼底。只見西北方向,一道速度快的驚人的身影正在徑直向西南移動。
「抓到你了!」
殘酷的冷笑凝在臉上,多夏利用瞬移,以數百米為單位,向那條高速行進的人影衝去。
而被卡蓮抱在懷中的哈特,呼嘯的風宛如銳利的刀鋒,狠狠的戳在裸出的皮膚上,若算上次被白銀抓住的那次,這已經是哈特第二次身臨天空。
但這一次,除了最初時強烈的衝擊帶來的大腦空白外,哈特微微的恐懼中,更多的卻是興奮。
「卡蓮!為什麼不幹掉多夏!」
雖然脫離險境讓哈特大鬆了口氣,但是卡蓮明顯在有意避戰,莫非她沒有把握戰勝多夏?
哈特的話語,在撲面的烈風侵襲下,說的極為模糊,卡蓮分出一絲鬥氣,將哈特整個包裹住,這才小聲說道:「人太多!無法發揮實力!」
「哦!城外嗎?」卡蓮的回答讓哈特為之一驚,因為她竟然將多夏視為不可怠慢的對手,難道多夏真的有這麼強?
哈特並沒有看到迪南遭到反噬前,多夏與他的那場驚天的對決,在他眼中,多夏不過是個比一般聖階高手強大很多的傢伙罷了。雖然吸收了兩名聖階強者的力量,但僅僅是量的變化,絕對無法和已經超越聖階的卡蓮相比。
但清楚卡蓮性格的哈特,聽到如此回答,不禁擔心起來,因為卡蓮從不沒有誇大或說過謊。
「有幾分把握?」哈特凝重的問道,說完又在後面補充了一句,「我要聽實話!」
卡蓮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在認真的估算著彼此的實力,過了片刻才說道:「九分!加上少爺,只有七分!」
「少爺?」哈特猛然察覺卡蓮似乎有些變化,以前的她,除非必要,一般都是以「你」來稱呼自己的。但是哈特當前卻沒有心情去細想,因為他更在意的是卡蓮話語後面透露出的潛台詞。
「原來我是拖累啊!」受到打擊的哈特,心裡幾乎被沮喪的情緒添滿了。
但是他看到卡蓮又陷入了沉默,哈特隨便找了個話題問道:
「你父∼∼」話剛開口,哈特立刻意識到不對,連忙彌補道:「薩非德呢?整個上午,你不是都在陪他嗎?」
「死了!」卡蓮的回答非常乾脆,就好似在敘述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人一樣。
但哈特卻從那無波的話語中,感覺到一絲被刻意掩飾的情緒波動,儘管根本沒有任何跡象可以證明,僅僅是感覺。
「對不起!」哈特發誓,這是他一生中,最真誠的一次道歉。
對於哈特的道歉,卡蓮並沒有並沒有作出相對的回應。她在空中猛的轉了個彎,縈繞在週身的湛藍鬥氣瞬間濃郁了很多,飛行的速度更是隨之加快。
她在生我的氣嗎?哈特見卡蓮默不作答,不由有些緊張,但就在這時,卡蓮卻平靜的說道:
「都會死!我很幸福!」
雖然是很矛盾的一句話,但哈特卻能理解卡蓮所要表述的意思,也許,在父女最後,也是唯一次相處的那段時間中,多年來一直折磨著卡蓮的心結,被薩非德打開了一些吧!
卡蓮見哈特陷入了深思,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皺起眉想了想彌補道:「但少爺不會死、老爺不會、夫人也不會死!」
「我可不是擔心自己會死啊!」哈特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很喜歡現在這種氣氛,他甚至希望它能一直維持下去。
但是事態的發展又如何能隨心所願呢?就在哈特一次下意識的扭頭後,被嚇了一跳,口中急忙大喊起來;「多夏快追上來了!是瞬移!好快!」
說話間,多夏已經追至不到五百米的距離了。
「追不上!」
卡蓮話音剛落,週身好似燃起藍色的火焰,眨眼的功夫,多夏的身影就縮至螞蟻般的大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