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紛紛不斷,侵襲大地的雨水漸漸散去,在元帥府城堡前對峙的兩方軍士依舊維持原本的態勢,兩方都不想率先打破這個僵局。
時間已接近凌晨,但年近花甲的所羅門依舊精神熠熠,未披鎧甲的他似乎根本不將溝渠之後,那些精於暗殺的黑甲死士放在眼裡。他騎著馬大搖大擺的行在皇家禁衛隊的前列,一雙雄鷹般的眼睛,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對面。
也不知過了多久,所羅門的神情漸漸嚴峻起來,線條剛直的五官越繃越緊,似乎發現了什麼異常的地方。他找到哈特,揮開兩人身邊的衛兵,低聲說道:「巴羅克!你有沒有發現,對面那些黑甲軍有些古怪!」
哈特沒有預料到,處處表現出對自己厭惡的所羅門,會主動和自己交談,他微微一笑,帶著些許的疑惑問道:「古怪!所羅門副統領大人,難道你發現了什麼。」
「對面的那些黑甲看似在死守城堡,但我卻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們在拖延時間,雖然他們在我們來到之前,強襲了禁衛隊!但不可能因為死了十幾個軍官就立刻退卻。雖然你的兩名手下有劍豪的實力,但他們並非聖階高手。黑甲從不畏懼死亡,他們的攻擊手段一但被我們知曉,再次進攻的話效果會大打折扣,絕不可能像剛才一樣,輕易擊潰我們的部隊。」
說到這裡,所羅門稍稍喘了口氣,接著神色嚴峻的說道:「他們錯失了機會,更何況……」
哈特搶先說道:「更何況馬上就是黎明了!等天色大亮,以他們的兵力只有引頸待宰!」
所羅門的話確實提醒了哈特,他稍稍思索了一會,突然說道:「莫非他們剛才的奇襲,只不過是想讓我們投鼠忌器,不敢貿然進攻。」
「我想應該和事實相差不遠了!」所羅門點了點頭,疑惑不解的神色漸漸浮現在臉上,他望了望對面的黑甲死士,沉聲說道:「但我想不通,他們為什麼要拖延時間!莫非那該下地獄的多夏,想趁機逃跑。」
說到這裡,所羅門越想,自己的猜測越有可能。
哈特輕撫著額頭,努力搜索著巴羅克記憶中有關多夏的信息,並聯繫自己所知的一切分析起來,靈敏的大腦高速的轉動著,突然,他神色大變,一絲冷汗甚至順著額角滑了下來,連他本人都沒有察覺到。
所羅門見哈特神色異常,正想追問,哈特卻深吸了口氣,讓面色恢復如常,搶在所羅門之前說道:「恐怕情況遠比你想像中更糟,以多夏的實力真想逃跑,我們不可能找到他。若是真如猜測的那樣,那麼多夏的目的,只是不想我們在現在進入城堡!」
所羅門見哈特話說了一半就閉口不答,不禁有些惱火。但他並非鹵莽之人,心知此刻與哈特鬧翻絕無益處,於是強壓下心頭的怒火低聲追問道:「巴羅克!難道你猜到了什麼?」
哈特微微一笑,回答道:「我們不能再等迪南了!所羅門大人,我們要和陛下商量一下對策了。」
※※※※
戴麗爾的馬車上,三人圍坐在一起。當哈特將自己的憂慮講完後,戴麗爾和所羅門的臉色鐵青之極,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哈特,半天一言不發。
「事情就是這樣!迪南那傢伙也不知道在磨蹭什麼,我們不能繼續等下去了。」哈特歎了口氣,將自己的話作了總結。
「統領大人!你確信嗎?」戴麗爾稍作思索,立刻追問道。
哈特歎道:「我也希望不會,身為妖族,每年都會有一天是衰弱期,正因為皇宮的冒牌貨認為多夏的衰弱期是今天,才貿然行動。但是∼∼我曾聽多夏說起過,他們妖族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能吸收其他強者力量為己所用。所以我懷疑,黑甲死士拖延我們,恐怕……」
聽到哈特的結論,戴麗爾和所羅門不約而同的驚叫了一聲,幾乎同時說道:「難道他正在吸取薩非德元帥的力量。」
「有這個可能性。」哈特的臉越發的凝重起來,他僵硬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而且,那名曾與迪南斗的旗鼓相當的挑戰者,最後也落在了多夏手中,是我疏忽了,我一直認為多夏是因為傷重而閉關不出。」
所羅門急促的喘息了起來,多年從軍的他,對聖階強者的破壞力遠比常人瞭解的透徹。
眾神是公正萬能的,他對聖階作了最苛刻的制約。這個世界上,每一個生命都牢牢綁縛在世界的本源上,即使是一隻渺小的螞蟻,也比一塊巨石的存在性大的多,擅自毀滅過多的存在性,世界將會給予反噬,力量越大的強者所受到的反噬越重。
戰爭不是聖階的舞台。它只屬於普通的兵士與魔法師,但以聖階高手作為刺客的暗殺與破壞,防範幾乎是不可能的。歷史上,有太多次戰役的逆轉,就是因為指揮系統被聖階強者摧毀而造成的。
以現在的情況而論,僅是靠自己、「巴羅克」和女皇陛下三人支撐局勢,若一旦面對,比以往更為強大的多夏,那無疑是毀滅性的災難。
而且在名義上,多夏偽裝的薩非德,還是軍方的最高統帥。
所羅門越想越心驚,他急聲說道:「這會不會是,多夏想將反對者一網打盡的陰謀,若是我們死了,那些士兵很容易受到操縱,南蒙斯就真要落到他手裡了。即便不是∼∼我們也很難攻進去啊!」
哈特讚許的沖所羅門點了點頭,他發現自己依舊小看了這名貌似普通的老將軍。
「平日不顯山露水!怪不得能瞞住奸猾似鬼的多夏這麼久!戴麗爾真找到了一個好幫手啊!」
即便這麼想,哈特依舊輕鬆不起來。所羅門的憂慮何嘗不是他所擔心的。時間不容哈特細想,他咬了咬牙,擲地有聲的說道:「我∼以及我的三個手下悄悄潛進去,他們都有劍豪的實力,這對他們而言並不難。」
「可是∼∼這實在太危險了!」戴麗爾一聽哈特要以身冒險,感動之餘更是擔憂起來,她立刻就打算阻止。
但未等她說下去,哈特就搶先說道:「只能賭了!希望我的預料不要成真。否則,天知道多夏會強到什麼地步,若他不顧反噬,拚死的一擊足能將半個佩因城陪葬!」
哈特的聲音漸漸淡去,車廂在哈特最後一個音節吐出的同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了,戴麗爾痛下決心,緊握著拳頭站了起來,沖還坐在氈毯上的兩人,神情堅定的說道:「若是這樣,我也去!」
戴麗爾的話落在兩人耳中,無疑驚天霹靂,所羅門的腦袋「轟」的一聲,幾乎炸開,他吞吞吐吐,脫口而出道:「陛下!你……」
短短了一句話,所羅門卻因為震驚根本無法將其連貫。他只說了個開頭,卻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戴麗爾的玉手輕按住正欲站起身的所羅門,她凝望著一臉擔憂與關切的所羅門,用不容質疑的聲音說道:
「我是南蒙斯的女皇,而且身負皇旗霸劍的我,實力也遠比一般劍豪強大。這是我的責任。若真讓多夏成功,我們都難逃一死。更何況一切都只是預料罷了,情況或許沒有想的那麼糟糕。」
戴麗爾信心十足的話語,並沒有打消所羅門的擔憂,他連忙苦勸道:「可是……迪南他是聖階強者,我們何不隔山觀虎鬥,再……」
爭執的主僕二人,並沒有留意到,剛才還在沉思的哈特,臉上凝重的表情開始變的緩和起來,甚至出現了喜色。他突然咳嗽了一聲,很輕鬆的說道:「若多夏真如我所預料的那樣,恐怕10個迪南也不是他的對手!」
哈特的話無疑是火上澆油,所羅門聽後立刻火冒三丈,他一把揪住哈特的衣領,衝著他厲聲吼道:「巴羅克,你再耍什麼花招,身為臣子,你竟然讓陛下以身冒險!」
被抓住領口的哈特沒有生氣,他笑盈盈的推開所羅門抓著自己的胳膊,淡然的說道:「所羅門大人,你不用擔心,有冰之大劍聖在,我相信陛下不會有失的。」
時間稍稍向前推移少許,就在戴麗爾提出要以身犯險的同時,陷入苦惱漩渦的哈特,突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波動清晰的傳了過來。
那好似血脈相聯的波動中,夾雜的濃濃的擔憂,還有一絲似有似無的驚恐與堅決,讓哈特不知如何去面對。
為什麼卡蓮會一直在元帥府徘徊,以前的猜測,雖然沒有任何理由作為支撐,但哈特卻堅信,自己的猜測,絕對和事實沒有多大誤差。
「你想救自己的父親嗎?但是為什麼害怕面對他呢?還是說∼∼你不知該如何去面對他,怕他不接受你嗎?」
哈特在心中歎道,聯繫所知的卡蓮童年生活,這些並不難理解,被母親否認而陷入自我封閉的她,最期盼的,恐怕就是別人的接納,並且是單方面的接納。
童年的純真總有一天會淡去,在那種環境下成長,只會變的越來越敏感,唯一能給予她寄托的混蛋老爹與無良老媽的離開,讓她彷徨不安嗎?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想去尋找父親,哈特突然記起,在父親臨走前,曾經對卡蓮說過一些話,莫非……
哈特在心中臭罵混蛋老爹。若不是那傢伙多事,卡蓮又怎會搞成現在的模樣,但罵過之後,哈特卻暗中自責起來,自己能稍稍懂事一些,卡蓮又怎麼會離開呢?
哈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副清晰的畫卷,畫中只有黑白的基色,一長髮少女在寂靜無人的時候,默默的注視著黑漆漆的城堡,哈特甚至能感受到少女是心中的彷徨無助。
心念至此,來自卡蓮波動開始漸漸收束,變的越來越清晰,就彷彿波動另一邊的卡蓮,接收到了自己的心緒。
她作出了回應。
「你下定決心了嗎?若是因為我∼∼你不必勉強自己!」
劇烈震盪之後,卡蓮的傳來的信息變的異常堅決。哈特暗歎了口氣,苦澀的內心漸漸多了些歡喜的神色,這是卡蓮的決定。她踏出了一直徘徊不前的一步,不管是什麼原因,自己都該為她高興。
就在這時,身體的搖晃將哈特拖回了現實,只見所羅門滿面疑雲的望著自己,透著喜色的眼眸中,充斥著等待解釋的熱切。
哈特長出了口氣,待稍稍平靜了一些才笑的說道:「所羅門副統領大人,不擔心,其實我和冰之大劍聖早有約定。只是前一段時間,她突然有事外出,而現在的情況發生的如此突然,一下打破了我的佈局,既然大劍聖小姐已經回來了,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即使多夏再強,也必定不是冰之大劍聖的對手。」
對卡蓮的實力,哈特深信不疑,卡蓮在與白銀相鬥時所展現的實力,絕非聖階所能達到的高度。
獲得巴羅克的記憶後,哈特對於力量的認識已遠非往昔可比。
說完,哈特向戴麗爾的方向望了一眼,卻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就彷彿早有預料一般。這讓哈特有些疑惑不解。戴麗爾她怎麼會知道,卡蓮會在這個時候趕過來呢?
戴麗爾將所羅門支開後,哈特就迫不急待的追問道:「戴麗爾,你怎麼會知道卡蓮會幫我們!」
「不是幫我們!」黛麗爾笑著說:「是幫你!我可沒那麼大的面子哦!至於為什麼知道,有人在我下樓之前,悄悄告訴了我,原本我不作幻想,但剛才聽你說她來了,我才相信的。」
「是誰?」哈特愣了一下,有些不確信的問道:「難道是銀月,她怎麼知道?」
戴麗爾一邊用髮帶紮起長髮,一邊帶著微微地幽怨說道:「人家聰明啊!而且你太偏心了,什麼事情都告訴她!說實話,我很嫉妒!」
(銀月設置:智商高,情商水準線之下。既然有人問了,那我就回答一下吧!順便解疑,人的日常行為,掌控點在情商上,情商就比較波動,很難用數值去衡量,就好像某些人擅長和不擅長一樣。這也是高智商者辦傻事的原因,IQ1000也沒用。)
哈特何嘗聽不出戴麗爾話中的醋意,這讓他想起車外的西貝與身在皇宮中的悠妮,有些頭疼的他只得擺了擺手,將話題岔開。「好了!好了!卡蓮已經進去了,我們也抓緊吧!」
與此同時,迪南在距元帥府幾公里外的街道上,碰上了麻煩。
無數夜魈般的黑衣襲擊了迪南的軍隊,當迪南趕到隊伍的前列時,那些襲擊者已經撤離,只留近千具皮膚烏黑,身泛惡臭的屍體。
「有多少人!」
整整一個聯隊,在眨眼之間覆滅,讓迪南心如刀絞,他也顧不得平日的作風,一把扯住一名倖存者大聲追問道。
驚魂衛定的士兵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他畏畏縮縮的說道:「大人,我不清楚啊!漫天都是暗箭,若不是小丹尼擋在我身前,我也……小丹尼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是從一個村子裡參軍的,我們……」
迪南已經懶的再聽士兵悲痛欲決的哭訴,他丟開士兵,藉著***仔細查看著地上的屍體,卻越看越心驚。
每一支暗器都插在士兵盔甲的接縫中,大部分人並未受到致命傷,但從屍體的膚色看,他們死因是毒發身亡。
「好霸道的毒!」
一名親衛蹲下身,從屍體上拔了根弩箭,打量了片刻後,有些哆嗦的說道。
「防禦陣形,立刻通知所有人加快行進步伐。每個聯隊選一些機靈的士兵,在房頂設置崗哨沿著房屋前進,讓他們一直保持吶喊!」
迪南的嘴角微微抽動著,下達了命令後他更是痛心,那些設在房頂哨兵,肯定會成為襲擊的目標,在精通暗殺之術的黑甲死士面前,他們根本沒有生存的機會。
為了避免更多的傷亡,他們已經成了必須犧牲的棋子。
就在迪南剛剛下達命令之後,身後的遠處又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與垂死之聲。不過這一次,禁衛隊已經有所防範,傷亡倒沒有剛才那麼慘重,但即使這樣,依舊有一個聯隊在這次襲擊中被打殘,而對方卻只損失了十幾個人。
「他們至少有1000多人!」
迪南強壓下心頭的悲傷,在這種狹窄漆黑的環境下,軍隊根本無法發揮作用,裝備特製連弩的黑甲死士,可以肆意的屠殺自己的士兵,而且對方根本無心戀戰,一但將弩匣中的箭射完,立刻就隱去。對此,迪南也缺乏有效的應對之法,只得催促各聯隊長儘管執行自己的佈置。
……
在付出了近三個聯隊的損傷後,禁衛軍終於在黑甲死士最後一次偷襲的時候,將其包圍。慘烈的撕殺之後,迪南望著滿地的屍體,心幾乎都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