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哈特都在惶恐不安中度過。讓哈特意外的是,艾法竟然並未離開,她繼續坐在馬車上擔當車伕的角色,一副冷冰冰的架勢對哈特不理不睬,不過看勢頭是打算賴住他了。
「難道是想,親眼看到我被他未婚夫撕成碎片?」
雖然心下被濃烈的恐懼所籠罩,但艾法的存在還是讓哈特心頭升騰起淡淡的希望,事態還沒有向最壞的方向發展,他還有機會。
說實話,哈特打心眼裡迫切希望艾法滾的遠遠的,最好一輩子不相見,雖然哈特自問好色,但對於艾法那拽拽的模樣,還是生出淡淡的反感,不過一想到女兒家的貞操被自己蠻橫的奪走,即使明知艾法留在自己身邊根本未安好意,但哈特還是不忍將她趕走。
自己是個男人了,雖然自己的女人整天擺出一副恨不得他立刻死掉的臭臉。
一份愧疚潛藏在心頭,每當它浮出心海,哈特的腦子就漲痛的厲害。
四天之後,哈特的一車一馬已經來到了羅拉德城下,一想起雷利亞那娘娘腔就在城內,哈特就渾身不自在,但莉噢的苦苦哀求,在加上數日的風餐露宿,哈特猶豫了片刻,打消了饒城而過的念頭。
自己的小笨龍關鍵時刻除了「呼呼」大睡,一點忙也幫不上,這讓哈特微微有些氣惱。不過最近幾天,戴麗爾跟艾法走的很近,似乎刻意的疏遠並排斥同是女僕的莉噢。碰了幾次釘子後,即使以莉噢大條的神經也感到不對勁,只好委屈的磨蹭到哈特身邊,連馬車也不坐了。
臨進城前,艾法施展了一個簡單的幻術魔法,讓自己逼人心魂的美貌與精靈的特徵完全消去,看上去就好似一個頗有姿色的鄉下少女。
羅拉德城作為南蒙斯帝國南方,僅次於法曼行省首府『旁貝』的第二大城,幾乎成為了帝國南方最大的中轉站,繁華異常的同時也充斥著販夫走卒、地痞無賴、傭兵冒險者等三教九流。
三年前哈特曾途徑過羅拉德,雖然是匆匆而過,卻對這座喧囂的城市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只是這一次,情形似乎和原本的記憶有些出入。
沿街而行,身穿騎士鎧甲和貴族裝束的人比比皆是,甚至不乏一些身份高貴的大貴族。這讓哈特感到有些古怪,憑他對於羅拉德的瞭解,城裡貴族的總數還趕不上自己一路所見的十分之一。
「難道羅拉德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想到這裡,哈特有些替修蘭特兄妹這對童年舊友擔憂,但隨即想到對方那顯赫的身份,暗笑自己胡思亂想了。
一座大型的客店前,哈特跳下馬,隨後將莉噢從馬背上抱了下來,最近幾天,因為受到排擠,莉噢只好可憐巴巴的跟自己擠在白馬上,小丫頭幽幽似蘭的香氣瀰散在鼻間,這讓剛剛品嚐男女之欲的哈特不由自主的心生漣漓。
※※※※
「你再說一遍,多少錢?」
哈特重重一拳錘在大堂的桌子上,客店的老闆懶的看一臉怒意的哈特,輕佻著眉梢,一副心不在焉的說道:
「5枚銀幣!少一個子也別想。」
客店老闆頂著豬頭,明顯是一名獸人,只是獸人的純樸憨厚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絲影子,飄揚著濃濃的銅臭味。
豬頭老闆那副目無尊卑的回答,讓哈特怒火狂燒,他狠狠的瞪著眼前的豬頭老闆,一臉威脅的大聲吼道:
「胡扯!三年前我就來過,那時才20個銅幣,你瞪大你的豬眼看清楚,我可是一名尊貴的騎士,你不稱大人也就罷了,竟然還想宰我,信不信我立刻燒了你的店。」
豬頭老闆嘿嘿一笑,一臉鄙夷的說道:
「哦!那倒是小人眼神不好了,大人啊!如果你想一把火燒死10位男爵以上的貴族,以及近50名騎士,那小人不阻止你,不過小人還是要重申一遍,一間客房5枚銀幣。」
哈特聽言微微一楞,一路上他確實見到不少貴族,自己區區一個侍從騎士比起所見大多數地位遠遠低的多,回想一路所聞,哈特相信了豬頭老闆的話,只是到底羅拉德出了什麼事?竟然擁進這麼多外來貴族?
不過一想起豬頭老闆的嘴臉,拉不下臉的哈特冷哼一聲抬步就打算走,但豬頭老闆接下的話卻讓他猶豫起來。
「大人啊!如果你想換一家,那麼請便。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整個羅拉德城的客店早在三天前就全部被預定一空,小人這裡之所以還有一間空房,那是因為原先入住的華斯明伯爵大人今天早上被修蘭特侯爵大人迎進府。現在街上如您一樣未找到落腳之地的騎士大人可不少哦,大人您還是考慮清楚了。」
就在這時,戴麗爾挽著艾法從馬車上走下,身後跟著怯懦中透出濃濃好奇的莉噢,三女一進大廳,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迎了過來,哈特得意之餘有些生氣,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老闆,這是5妹銀幣,你收好。」
戴麗爾衝著豬頭老闆微微一笑,套出5枚銀幣遞給豬頭老闆,百媚叢生的風情,迷的豬頭老闆瞪大雙眼,不住的流口水。
如果不是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周圍,哈特狠不得一把奪過銀幣,然後把隨處放電的戴麗爾按在腿上,狠揍她挺翹的小屁股。
只是現在的情景,哈特只能心頭暗恨哀歎起來。
「敗家女∼∼天啊!我怎麼買回這樣一個除了敗家就只會添亂的笨蛋。」
哈特領著眾女跟著招待進入了房間,他略微掃視了一眼,畢竟是伯爵大人住,佈置的豪華雅致,寬敞的房子除了客廳外,還有兩間臥室,倒也不至於讓眾女尷尬。
只是被狠宰一刀的哈特心頭不爽,根本懶的理會房間如何,他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吩咐好眾女不要亂跑,就背起「鐵棒」走出客棧。
幾日前的一戰,毫不起眼的「鐵棒「立下不小的功勞,哈特感覺用起來相當順手,只是苦於「鐵棒」那丟人的外型,於是打算找個鐵匠從新鍛鑄一下,讓它成為一把名副其實的劍。
沿著大街隨便走了走,羅拉德城不愧是三教九流雲集之地,哈特很快就找到一家規模不小的鐵匠鋪,鐵匠鋪的招牌上刻著一個大大的鐵錘,一看就是矮人的風格。
哈特走進鐵匠鋪,直接將「鐵棒」抽出放在接待台上,口中立刻嚷嚷起來:
「你們老闆呢?本大人要鑄把劍。」
間隙,哈特略微打量了一下店裡的環境,店裡倒還酸整潔,5個店員忙活著招待客人,幾個武器架子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從賣相看,品質皆為上佳。哈特不禁慶幸起自己的好運,蒙頭亂撞竟也能找到行家。
空氣中瀰散著淡淡硫磺與焦碳的味道,一名身高未及哈特胸口的大鬍子,從大廳後的小門中走了出來,身後正跟著剛才招待自己的店員。
矮人抱起粗壯的手臂,略微打量了一下哈特,稍顯冷漠的說道:
「要鑄劍,材料呢?如果是我親自鍛造,那價錢可是很高的!」
矮人的聲音就如同他的身高般低沉,或許滿面的鬍鬚蓋住了嘴,聲音有些甕聲甕氣。
對於能衝門面的東西,哈特倒還捨得花錢,他咬了咬牙,猶豫了片刻點頭答應了。至於所謂的價格,清楚的寫在店內的牆壁上,1個金幣絕對是哈特一生中最大的手筆。
「那就開始吧!把材料給我。」
矮人乾脆的性格從話中顯露無疑,他接過哈特遞來的「鐵棒」在手上掂了掂,讚了一句就拔開纏繞在鐵棒上的布條。
布條散去,露出鐵棒的樸實無華的真面目,矮人猛的瞪大了雙眼,呼吸急促,堅實的大手微微顫抖起來,彷彿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東西。
矮人重新打量著哈特,突然面色一變,湊到跟前正色說道:
「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說完示意哈特跟隨著他,轉身就向他剛剛出來的小門走去。
矮人怪異的舉動讓哈特不禁留上了心,他眉頭微皺,稍稍頓了下步子,似猶豫了一下才跟著矮人進了小門。
穿過一個小院落,哈特跟隨著矮人來到一間天簷到處是氣孔的房間,與大廳全然不同的是,這間還算寬敞的房子裡到處堆積著礦石與鐵錠,地面髒兮兮的,似乎很久沒清掃過。
即使哈特穿著鑲嵌鋼片的騎士長靴,腳依舊被地上的散碎的尖利鐵渣擱的微微生痛。
房間偏角的地方,用花崗岩堆砌著一個巨大的火爐,幾根粗如大腿的奇怪銅柱呈六角形排列在火爐的周圍,讓房間透射出一股詭異的氣息。而旁邊的牆壁上,一座整塊大石雕砌而成的工具櫃上,擺滿了各種哈特從未見過的工具。
矮人讓店員搬來一張椅子,恭敬的請哈特坐下,然後立刻將店員趕了出去。
隨著包裹著鋼片的大門被矮人掩合,房內猛然昏暗下來,矮人古怪的舉動讓哈特神經猛然一緊,他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長劍,長劍上微涼的觸感隨即沿著手掌直衝入腦中,讓哈特稍稍安定下來。
雖然不知矮人再打什麼主意,但經歷兩場大戰的哈特,心態上已早非往昔,既有武器在手,他也不怕矮人玩什麼花樣。
漸漸的,哈特繃緊的面部肌肉鬆弛下來,他微微一笑搶先打破了僵局。
「這位矮人大師,不知如何稱呼!只是鑄一把劍,大師似乎太謹慎了吧!」
說完,哈特從椅子上起身,看似隨意的站著,實際早將部分力量轉移在斜斜伸出的左腳,情形稍有不對,他就率先發難先拿住矮人再說。
矮人轉過身,似察覺出哈特的警惕,不禁為難的撓了撓亂糟糟的鬍鬚,他也發現自己的行為似乎神秘過頭了,尷尬的沖哈特笑了笑,卻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
一張宛如枯樹皮堆砌而成的大臉,笑起來自然好看不到那去,不僅未顯出一絲和善,看在哈特眼中反而有種奸詐的感覺。
「難道那把所謂的傳家之寶真有非同尋常之處?」
哈特看了看矮人捧在手中的「鐵棒」,心頭不禁嘀咕起來,但就在這時,矮人扯著他低沉粗糙的聲音,開口說道:
「大人,我們矮人從不說扯大話,您剛才的要求我沒有能力完成。」
「什麼?你沒能力!」
哈特有些火了,矮人神秘兮兮裝腔作勢了半天,到最後反而說自己搞不定,如果不是對矮人提著戒心,他早衝到矮人身前狠狠給他兩個嘴巴。
哈特強壓下心頭的衝動,原本的那絲客氣早不知丟到那個幽暗的角落,他冷哼一聲,嘲諷道:
「區區一把劍都鑄不出來,莫非閣下這麼大的店全是虛有其表,那麼恕本大人不奉陪了,把那根鐵棒還我,我找別家。」
哈特眼中的怒意太明顯了,只要不是瞎子又有誰看不出來,聽到哈特的嘲諷,矮人出奇的未生氣,他尷尬的笑了笑,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大人,並非我估計捉弄你,我也不隱瞞大人了,雖然我是一個鐵匠,但同時我也是一名煉器師。」
「煉器師?很厲害嗎?趕快把東西還我,別耽誤本大人的時間。」
久居鄉下的哈特自然沒聽過煉器師的名頭,事實上大陸並沒有「煉器師」這個職業,所謂的「煉器師」只代指一些專精於鍛鑄的煉金術士,他們除了涉及數個不同領域的廣博知識與經驗外,更需要天生對於礦物與金屬敏銳的感觸,正是因為如此苛刻的原因,大陸上的「煉器師」極為稀少。
史詩中流傳的那些具有神奇力量的魔力武器,大多出自「煉器師」之手,而一個「煉器師」所享受到的追捧,遠比一名修為高深「魔法師」要高的多。
一件魔力武器的鑄造過程,遠比常人想像的漫長,那幾乎是以年為單位的繁複過程,歷經無數的失敗而誕生。即使再高明的「煉器師」一生之中所能流傳於世的作品也絕不超過20件,也正是因為如此,魔力武器才顯得彌足珍貴。
矮人無奈的看了看哈特,低下頭輕輕的撫摸著平凡無奇的烏黑「鐵棒「,那神情就彷彿愛撫著深愛的情人一般。
哈特心頭直泛噁心,矮人那副古怪的表情更加深了哈特的懷疑,難道構成」鐵棒」的材料是什麼極為罕見金屬不成。心念至此,哈特激動的差點蹦起來,他打定主意,如果矮人稍稍露出一點佔為己有的意思,他立刻拔劍相向,即使搶也要把那根「鐵棒」搶回來。
矮人的聲音打斷了哈特的思緒,他緩步走到哈特身前,昏黃的眼中透著濃郁的期盼,衝著哈特說道:
「大人,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大人可否將此物暫時借於我研究一下。哎!說句讓大人失望的話,恐怕大人踏盡大陸每一寸角落,也找不到能將此物鑄造成劍的人。」
哈特一撇嘴,一把搶過矮人手中的「鐵棒」,掂在手裡抖了個劍花,冷冷說道:
「哼!少糊弄我,恐怕是你起了貪念,想把我的寶貝據為己有吧!」
矮人的話,哈特壓根不信,於是抬步欲走,看似輕鬆的表情下精神卻高度集中,隨時提防矮人的襲擊。
矮人猛然扯住哈特的胳膊,哈特冷哼一聲,抄起「鐵棒」就揮向矮人的手,幸好矮人見事不妙手縮的夠快,否則非被砸的血肉模糊不可。
哈特斜眼看了看房門,堅厚的大門從裡面牢牢的鎖住,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進來,哈特不禁安下心神,向後猛退兩步橫手握棒,擺出一個標準的騎士劍技起手勢,冷哼道:
「怎麼,還想搶不成,莫非現在的矮人都轉職做了強盜。」
矮人連忙擺手拚命的搖頭,就好似小孩子犯錯在乞求原諒般,哈特也感到自己似乎有些莽撞,於是靜靜的等待矮人的解釋。
「大人!剛才見大人要走,我一時心急衝撞了大人,懇請大人千萬要原諒!其實我剛才所說句句屬真,絕無半句假話,大人手中之物的材料僅是烏鋼而已,雖然還算稀有,卻絕不是什麼可遇不可求的至寶。」
「不是至寶!當我是白癡,要真如你所說,那你急紅眼的架勢作何解釋。」
哈特鄙夷的望著矮人,他已經懶的再聽下去,因為先前的誤會,眼前的矮人已在他腦中掛上了「卑鄙貪婪」的標籤。
「大人!您千萬別誤會,我僅僅是說它的材料而已,事實上大人手中之物絕非尋常,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是出自法則修士的手筆,而且恐怕是一個幾達神級的法則修士。」
矮人說完,劇烈的喘息著,那副如火的熱切幾乎將他吞噬,矮人拍了拍胸口,強行壓下心頭的激動,接著說道:
「大人,剛才我之所以說大陸上沒人能從新鍛鑄這此物,實是因為它早就被制訂了規則,那絕非世間現有的規則,任何的改變都將被該規則所修正∼∼天啊!那簡直是褻瀆神靈的行為。我曾聽我的老師,大陸最偉大的鍛器師——愛窿提起過,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親眼得見。」
「規則?什麼規則?」
一個個從未聽過的陌生詞彙連接從矮人口中蹦出,讓哈特聽的一頭霧水,哈特越來越感到眼前的矮人再故弄玄虛,這種撒網引魚的手段,吃過波薩不少虧的哈特早不陌生。
果不出哈特所料,矮人被問的一時口塞,尷尬了半天似透著無奈的回答道: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畢竟我僅是個煉器師,而不是傳說中的法則修士。」
「哼!一派胡言。」
哈特再懶的聽下去,什麼「法則修士」「規則」之類的饒人的鬼話,聽的哈特頭昏腦漲,見矮人雖然一臉不可抑制的惋惜與遺憾,卻沒有上前阻止,於是打開門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