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一行回到小鎮,已是與到落難騎士重逢後的第三日夜間。事實上,傍晚時分,眾人已經來到了小鎮附近,只是礙與騎士們不整的衣著,被迫苦等到月高人稀之時,才悄悄的趁著夜色,猶如偷竊的小賊,隱在陰影中悄悄的溜回哈特的城堡。
當菲迪揉著朦朧的睡眼為眾人開啟了城堡的大門,一行落難的騎士們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對於騎士們的慘狀與懷中莉噢的來歷,哈特一番解釋之後,才讓菲迪打消了疑慮,回房找了一套卡蓮小時的衣服,給莉噢換上。
「哈特先生!我漂亮吧!」
換上女僕制服,套上小小的圍裙,莉噢此刻完全是一個粉妝玉砌的小女僕,哈特望著滿臉興奮的莉噢,邪惡的念頭油然而生。
對比他唯一去過的貴族家庭,行省總督的府邸那些女僕的庸俗穿著,哈特突然欽佩起制訂了家族女僕制服標準的祖先,起碼就制服的樣式而言,絕對能勾起男人不良的念頭。
只是,還沒等哈特打好如意算盤,菲迪就立刻插了進來,自從戴麗爾事件之後,菲迪就對哈特惡劣的嗜好留了個心眼,她輕聲在莉噢耳邊低語了幾句,就從哈特懷中接過莉噢,告了個歉抱著莉噢轉身上了樓。
菲迪的無可比擬的親和力讓哈特暗死佩服起來,從見面起就一直賴著自己不放的小笨龍,雖然小臉蛋上佈滿了深深的不捨,卻沒有拒絕菲迪的提議,乖乖的任由菲迪抱著上樓。
走到樓梯轉角的菲迪似乎想起了什麼,轉過身對哈特輕語道:
「對了哈特!戴麗爾小姐昨天已經來城堡了,此刻天色已晚,明天早上我就帶她來見你,也好正式給她分派工作。」
「戴麗爾來了,老修頓身體全好了?」
哈特吃驚的問道,老修頓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他「探病」的時候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自己僅僅離開一星期而已,怎麼可能如此快就康復了。
菲迪並未留意哈特吃驚的口氣,她淡淡的一笑,答道:
「嗯!戴麗爾的父親已經全好了,戴麗爾還在我面前一直提到,她要好好感謝你給她的那塊神奇石頭∼∼只是哈特,家裡真有那塊石頭嗎?我好像沒什麼印象啊?」
哈特撓了撓腦袋,裝出一副淡然的表情,平靜的說道
「呵呵!菲迪嬸嬸,那是先祖留下來的,可能是父親一時忘記,未向你提起。」
菲迪聽完哈特的回答,輕聲笑了笑,平靜的離開了。
菲迪抱著莉噢離開後,哈特心頭不禁泛起陣陣疑問。
「難道用來欺騙戴麗爾的那塊除了顏色好看點的廉價石頭,真是傳說中的療傷聖品。」
哈特突然記起,前不久與波薩那頭老狐狸的秘談的情形。自己當時未留意,現在想想越發的感到懷疑。
那頭老狐狸似乎有意無意的引領著自己,將那塊普通的石頭作為詐騙戴麗爾的籌碼。
如果真是療傷聖品,自己那位創下單項收益比最高記錄的祖先無疑是個十足的蠢蛋,種種蛛絲馬跡讓哈特越來越確信自己的判斷,他決定明日抽空好好「拜訪」一下老波薩,順便算算往日的舊帳。
就在哈特籌劃著報復計劃時,騎士們已經在老管家哈恩的安排下睡去了。小小的城堡一下擠進這麼多人,居住環境自然不言而喻。只是剛經歷了一系列的慘痛經歷,往日趾高氣昂的騎士老爺們此刻身心力竭,出奇的未去抱怨環境的擁擠與哈特的招待不周。
哈特輕歎了一聲,回轉過頭,卻發現雷利亞竟然孤身坐在大廳的長桌前,一言不發的默默注視著自己。
雷利亞的凝視讓哈特開始慌亂起來,他連忙道:
「那個∼那個戴麗爾只是我新請回來的傭人,菲迪嬸嬸年紀也大了,一個人漸漸忙不過來了。」
話剛出口,哈特就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剛才的說辭完全一副擔心雷利亞誤會自己與戴麗爾關係的解釋,哈特不禁暗罵自己,自己怎麼會冒出如此荒謬的想法,更何況雷利亞根本就是個男人,難道……
哈特已經不敢細想下去,他心中不斷的告戒自己,自己的性趨向很正常,甚至列出一系列往日對女性的惡劣行徑作為證據。
只是,那些自我安慰似乎沒多大用處,思前想後的哈特痛苦萬分的被迫承認,雖然厭惡雷利亞的娘娘腔與怪異的癖好,但多日的接觸卻潛移默化的影響著自己,不經意間,他似乎習慣把雷利亞當成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大美人。
「一定是白銀對我作了手腳,那頭大惡龍怎麼可能如此輕易放過自己,對!一定是這樣。」
驚恐萬分的哈特不禁將自己嚇人的思緒全部推到白銀的身上,這讓他稍稍感到好過一些。
不過,哈特的「體貼」,雷利亞並不領情,此刻的他神色冰冷傲然,英氣逼人,與原先娘娘腔的嬌柔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你是否燒昏了頭,對一個男人解釋這樣的問題,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看來修蘭特家的人都擅長變身的本事啊!」
哈特暗自嘀咕著,見識了蕾娜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後,對於這對奇怪的兄妹的接受力明顯增強了,此刻的他出奇的沒有感到一絲驚異。
見雷利亞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熱情」,哈特失落之餘也不禁慶幸起來,雖然他搞不清,雷利亞對自己態度的突然轉變是因何原因,但那種轉變顯然能緩解自己不安的念頭。
安下心的哈特也漸漸顯露出往日的本色,多日與騎士們的接觸,言辭神色之間的那捏確實長進不少,他彷彿並沒有聽出雷利亞話中的尖刺,淺笑著答道:
「侯爵大人,您顯然誤會了,我剛才的話僅僅是字面的意思,並沒有什麼影射其中,如果讓侯爵大人產生誤解,確實要請您見諒了。」
說著,哈特從容的坐在雷利亞的對面,雙手叉在桌子上,頂著下巴輕輕的笑著。
「那真是讓哈特騎士見笑了,承蒙哈特騎士的款待,我卻未曾致謝,確實是我的失禮,時候也不早了,哈特騎士,恕我冒昧先行告辭了。」
哈特言語中刻意的距離與從容平靜的表現,雷利亞略顯失神,眼中隱約間浮現出淡淡的傷感,只是雷利亞掩飾的很好,並沒有讓對面的哈特察覺,他站起身,彬彬有禮的向哈特告了個歉,就緩步向樓梯走去。
哈特暗歎口氣,他隱約間有種預感,彷彿自己錯過了一個機會,一個緩和與雷利亞關係的最後機會,但這些他並沒有在意,雖然有可能失去雷利亞這個靠山讓他萬分遺憾,但此刻的他最擔心的是自己騷動的性趨向,那才是目前最讓他頭疼的事。
礙於身份的尷尬,迫於無奈的哈特,第二天一早就讓管家哈恩去鎮子上買了七八十套衣服,幾乎將小鎮唯一的服裝店掃蕩一空。
偏遠的小鎮自然不會有高級貨色,對於剛剛發了筆橫財的哈特而言,這點錢原本算不上什麼,但深受祖訓影響的哈特看到哈恩遞過的帳單,依舊肉疼的差點昏厥過去。
「三十個銀幣!那可是三十個銀幣!這幫不知感恩戴德的豬∼這幫無恥的寄生蟲!」
門關的嚴嚴的,哈特在房內大吼大叫,發洩著自己的鬱悶。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花這麼多錢。更讓他感到不爽的是,經過一夜的睡眠,那些恢復了精神的騎士老爺們完全不領他的情,對著衣服指東挑西,氣的哈特差點拔劍相向。
唯一讓哈特感到欣慰的是,一身女僕裝束的戴麗爾俏生生的推開門,邀請哈特去她家作客,以答謝哈特「救父之恩」。
剛剛大出血的哈特自然毫不客氣,雖然所謂的救父,完全是為了將戴麗爾搞到手而佈置的陰謀。但自感遭到波薩算計而大受損失的哈特,儼然丟下了那份心虛,真將自己當成了戴麗爾的大恩人,大搖大擺的跟隨在戴麗爾婀娜的香軀後,朝房外走去。
大廳中,雷利亞正與菲迪親密的交談著,但一見到哈特的身影,雷利亞立刻冷下臉,向菲迪道了個歉,扭頭就向偏廳走去。
雷利亞毫不留情的冷態,讓哈特很是氣惱,他怒視著雷利亞的背影,直到那可恨的身影消失在眼間才轉過頭,輕聲向菲迪詢問起莉噢的情況。
「原來菲迪所說的貴客是他,但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將全部注意集中在侯爵大人身上的哈特沒有留意到,身邊的戴麗爾見到雷利亞,微微一震的嬌軀,如水的眼眸中也透出迷惑的氣息,不過等哈特移回目光時,戴麗爾早已神色如常。
一路上,哈特不時逗弄著美麗的女僕,戴麗爾也一反常態,未表示出一絲不快,嬌笑的迎合著。
邁入戴麗爾的小樓,哈特心緒激盪的坐在狹窄的客廳,等待著上樓去喚父親的戴麗爾。只是,戴麗爾去的時間似乎長了些,哈特微感疑惑,準備跟著上樓看看,但想了想,還是按耐下心頭的焦躁,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小樓的二層,修頓那間昏暗的臥室房門緊閉,戴麗爾與修頓壓低聲音在輕聲交談著。
「陛下!我不能答應,我絕對不能容忍你受困於那個該死的契約,更何況那個混蛋如此無恥下流,這樣下去你太危險了。還是按照原計劃,馬上幹掉他,然後我們立刻離開這個小鎮。」
修頓突然抬高聲音,說完推開床邊的木箱,撥開箱內的衣物,從最底層翻出一柄劍就打算開門。
那柄劍,劍型古樸素雅卻不是很長,無鞘遮掩微微隱露著血色的紅光,深深的血槽開在薄薄的劍脊上,猶如一條彎曲的小蛇沿著劍尖盤旋而上,映耀著血色的光芒,一股妖異詭秘之氣立時瀰散在狹小的房內。,
只是趁上修頓魁梧朔壯的身材,那柄劍就顯得太過小巧玲瓏,修頓拿在手中顯得非常彆扭。
但沒等修頓拉開房門,戴麗爾一把拉住修頓,宛如自語的輕聲說道:
「我不想再逃了,更不希望你再捲入這灘爛泥,你為我付出的已經夠多了……我甚至無法想像,如果失去你,我的人生將要如何繼續。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我是南蒙斯女皇,那是流傳在血脈無可推卸的義務,我必須讓那些背叛者和冒牌貨付出代價。」
說完,戴麗爾歎了口氣,彷彿陷入遙遠的記憶,良久後她彷徨的眼眸透出堅定的神采,冷聲說道:
「我將是那個處刑者!即使一切都是徒勞……我也絕對不會背叛流淌在身上的血液,否則,那簡直否認了我自己的存在。」
「可是……為什麼是那個混蛋!他根本不配!」
修頓依舊不肯放棄自己的想法,但似乎怕傷到戴麗爾,不敢用力去掙脫戴麗爾扯住他胳膊的玉手。
戴麗爾慢慢邁出腳步,顫抖著握住修頓滿是老繭的大手,淚珠從無瑕的臉頰滑落,幽幽道:
「我現在除了你之外一無所有∼∼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
時光彷彿凝固在這一刻,修頓望著戴麗爾哀傷的神情,他痛的好似刀割,從女孩眼神中,他看到了女孩的執著與掙扎。
戴麗爾所背負的遠不是自己這一介武夫所能想像,修頓從沒有如今天那樣痛恨自己的無能,此刻的他被濃郁的無力所包圍,受到戴麗爾的感染,他甚至感到眼眶在濕潤著。
「可是,還有笛倫大人?他……」
戴麗爾微微撇過臉,似乎想隱藏著什麼,輕聲懇求著:
「父親大人,不要再提那個虛偽的牆頭草∼好嗎?」
修頓苦澀的笑了笑,無力的解釋著:
「笛倫大人∼∼笛倫大人只是迫於形式,當時的情景如果他公然站在陛下這邊,很可能立刻丟掉性命,其實∼其實他一直在暗中幫助陛下,如果不是他,我們絕對逃不到這裡。更何況,那個下流的傢伙怎麼可以和笛倫大人相提並論。」
「父親你不相信我?」
當戴麗爾從新抬起頭時,臉上的哀傷與無助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剛才的一切根本只是虛無的夢幻,戴麗爾沒等哈特回答,就搶先說道:
「自從我背棄了自然女神的祝福,那串項鏈本應該失去效力才對,但是當我從新戴上它,卻發現我又恢復了這副模樣。」
修頓虎軀劇顫,一切彷彿都向著他最擔憂的方向延伸著,他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憂慮,安慰道:
「女神是寬容的,她僅僅不忍讓陛下再受煎熬!」
戴麗爾搖了搖頭,淒苦的一笑,說道:
「不要再叫我陛下了,也不用安慰我,其實一切都很明白,我被拋棄了,被眾神徹底拋棄了,甚至自然女神設置的規則都否定了我的存在。我簽下的那個契約根本不是什麼魔法契約。你絕對無法想像到,昨天夜裡我看到了什麼,那是一道深藏於地下,阻隔世界的門,一道僅僅只對傳說中灰色血脈開啟的門。」
「永歎之門嗎?」
(哈特家藏寶庫的大門,後續會介紹)
雖然修頓早從波薩口中瞭解到真相,此刻,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戴麗爾並未留意到修頓不符場合的語調,她昂起絕美的俏臉,聲音隱露著淡淡的興奮。
「我在老師的筆記上曾經看到過它的描述,原本我還以為那僅僅是傳說而已,但是現在,一切都明瞭了,一個流淌著灰血的色鬼,豈不正是我需要的嗎?父親大人,我懇求你。」
無奈的看著戴麗爾異樣的神采,修頓的聲音失魂落魄。
「父親∼∼哎!值得嗎?」
戴麗爾頹然垂首,落寞的幽幽歎道:
「是否值得難道還重要嗎?而且我已經把自己壓在他的身上,或許他是個無賴,但他會成長的。」
接著,戴麗爾猛然抓住修頓堅實的肩膀,懇求道:
「我現在只要他變強,我需要你的幫助∼父親!」
修頓默默的凝視著戴麗爾,萎糜的坐倒在床邊,僅僅一瞬間,那張堅毅剛直的臉似乎衰老了很多。
當修頓跟隨戴麗爾從樓上下來時,剛才的頹廢落寞一掃而空,幾句簡單的客套之後,修頓示意戴麗爾迴避,一副有些私話要對哈特講起的模樣。
從修頓一下樓,哈特就細細觀察著修頓的表情,看到此情景,他心頭不禁暗喜,雖然戴麗爾受契約的約束,賣身給他,但那並不等於自己就能肆無忌憚的對戴麗爾作些什麼,雖然哈特一向自負油桐鎮第一高手,但對於老修頓那副嚇人的身板,他還是有所顧及的。
此刻老修頓的表現,就好似為報答救命之恩,想將戴麗爾許配自己一樣,哈特不禁興奮的胡思亂想起來。
修頓「熱情」的替哈特沏了杯水,微笑的開口道:
「對於領主大人的救命之恩,修頓為以為報……」
「來了!」
哈特劇烈起伏的神經幾乎不受控制,他屏住呼吸,滿是期盼的望著修頓,並沒有留意到哈特「熱切」的眼神中那絲潛藏的冷漠與厭惡。
只是,哈特的期盼注定要落空了,事態顯然沒有朝領主大人預料的方向發展。
「領主大人,在下年輕時也是名走南闖北,刀口舔血的傭兵,除了身技藝身無所長,為答謝領主大人的慷慨與慈悲,如不嫌棄,再下願將平生所學與經驗與大人作些交流,不知大人是否感到唐突」
修頓壓制著幾欲迸發的殺意,強忍著心的的厭惡,唇齒微顫扮演著自己最痛恨的角色。
「啊?不是∼∼哦!原來修頓先生竟然有過如此經歷,確實讓哈特敬佩萬分,只是不知……」
修頓出人意料的話,哈特聽後大感失落,不過修頓隨後的言語卻勾起了他的興趣,如果說除了金錢、權勢、美女與虛榮之外,還有什麼能打動哈特,武藝恐怕算的上份量極重的一條。
修頓的身型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其實從修頓臉上那道可恐的疤痕,哈特早就隱約猜到,修頓的來歷可能不一般。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沒有在戴麗爾打破自己頭後,衝進來武力相向,雖然當時的修頓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但那份讓哈特陌生的危險氣息,讓他深深的忌諱著。
不過沉迷騎士小說的哈特,心底對於小說中一向只能當龍套的傭兵很是瞧看不起,雖然對於話題很感興趣,但修頓的實力還是保有懷疑。
修頓微微一笑,高大的身軀突然被強烈的光華所籠罩。
「鬥氣∼是鬥氣!」
哈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過度的驚訝與興奮簇擁著大的身體猛然站起,瞪大眼睛死死的盯住修頓幾欲和熊媲美的強壯身軀,雖然隱隱有種預感,但他從未料到,老修頓竟然身懷如此絕技。
鬥氣——騎士與武者都苦苦追求的頂峰之力。
哈特幾乎按耐不住撲向老修頓的衝動,對於這種超脫肉體極限的力量,哈特從小就憧憬萬分,只是苦於無人指點,成為了少年時最大的遺憾。自從見識到蕾娜鬥氣勃發的戰場英姿後,原本漸漸暗淡的夢想又重新佔據了哈特的思想,看到老修頓竟然身懷鬥氣,心中的驚喜自是不言而喻。
好容易哈特才從震驚與欣喜中略回過神,一番仰慕的客套之後,約好了時間,哈特立刻趕回城堡,去翻找自己那身戰場行頭,他可不想讓修頓小看自己。
下午時分,穿著那套陪伴著自己經歷鮮血洗禮的盔甲,哈特跟隨著修頓的身影,來到小樓後的院落中。院落不大,卻很空曠,再加阻隔旁人視線的圍牆,確實是個交流技藝的好地方,
修頓屹立與牆邊,輕輕撇了一眼哈特胸甲上那道觸目驚心的痕跡,聳動著臉部的肌肉僵硬的笑了笑,恭維道:
「沒想到領主大人竟然也是身經百戰啊!」
哈特摸了摸胸甲上的破損,原本他還嫌那道影響盔甲外觀的痕跡會丟自己的面子,但聽到修頓的話,他不禁暗自得意起來。
被強者所肯定,胸甲那道醜陋的痕跡儼然成了哈特奮戰的勳章,哈特甚至有種穿著它去接受騎士稱號儀式的衝動。
「那麼開始吧!」
修頓突然打斷哈特的陶醉,話音剛落,寬鬆的衣角如被颶風吹拂向上激揚,露出衣服下宛如鋼鐵般的肌肉。此刻的他宛如換了個人般,全身瀰散著滔天的氣勢,瞇縫著的雙眼透出攝人的精光。
難以描繪出那一刻的強烈感受,身處其中的哈特僅僅能生出孤身面對巨浪襲空,驚濤拍岸的恐怖感覺,但依舊不足以形容其中之萬一。
哈特瞳孔倏地收縮,濃郁的殺氣從修頓身上瀰散過來,將他牢牢的籠罩在其中。激盪中,生命彷彿被絲絲抽離,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
「哼!」
耳邊冷冷的鼻音宛如晴天炸雷,哈特心頭一顫,一股濃濃的屈辱感讓他重新凝神專注於此刻的對峙,隨著時間的流逝,哈特額上滲出了大滴的汗水,不僅浸透了髮梢,還順著額頭滑落,模糊了哈特的眼睛。
突然,修頓的身影宛如幽靈般消失在眼前,哈特猛然去拔劍,但大劍尚未離鞘一半,一柄木劍已經架在他脖間。修頓咋然現身在哈特右側,眉頭輕揚說道:
「反應與感覺都不錯,適應力也很強,但這裡不是戰場,你的敵人也不會一直光明正大。寧短一寸,不長五分,能在最短的時間將兵器揮向敵人,才能多一分機會保住自己的小命。」
此刻的修頓話音冰冷,全無早上那份熱誠,不過哈特早就懶得理會,修頓給了他太大的震撼,他坐倒在地上,思量起來。
想了片刻,哈特似乎有所領悟,他稍稍退後幾步拉開些距離,大劍當胸平握,全神貫注的盯著修頓的每一個細微變化。
「再來!」
修頓眼中透出淡淡的讚許,他收回攝人的氣勢,垂下木劍,看似很隨意的站著。
但在哈特眼中,全然沒有輕鬆的感覺,他只覺得無論攻向修頓的任何一處,都會引來令自己萬劫不復的還擊。
「這難道就是真正的高手?」
即使面對那名差點將自己劈成兩段的獸人,哈特都未有過如此進退不得的感覺。
修頓顯然沒有耐心去等待哈特的進攻,他抬起步子,緩緩向哈特靠近,隨手劃出一劍,攻向哈特的肩頭。
劍勢明明快若閃電,卻給哈特一種緩慢漸進的詭異感,此刻的哈特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沿著腦中浮現的劍路,抬起手中的大劍。
雙劍交擊,哈特虎口劇震,一股巨大的力量差點讓他握不住手中的大劍,哈特在反震之力下連退數步,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修頓嘴角微瞥,似未料到哈特竟能擋住自己的劍,但神色很快恢復如常,繼續冷道:
「力量很強,直感也很好,但被動防禦只能將束縛手腳,如果你自問不敵對手,何不先暫避鋒芒,再尋找反擊的機會。」
「再來!」
哈特抖了抖酸麻的雙手,感覺力氣正逐漸的恢復,他從新握緊大劍,繞著修頓兜起了圈子。
哈特的堅持讓修頓微生好感,收起原本的戲弄教訓之心,迎著哈特的軌跡,衝了上去。
哈特這次狠狠的摔倒在地上,但卻未露出一絲居喪的神情,他揚起頭,一臉期盼的等待著修頓的評判。
修頓僵直的臉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雖然在哈特眼中,那張笑臉全然不適修頓那張剛直的臉,但依舊讓他感到無比的暢快與喜悅。
「你的攻擊與步伐的變化太過正統,很容易被對手摸清,穿著如此沉重的盔甲,快速的移動之下,體力消耗也過於巨大。你太過於依仗盔甲的防護,而大多數戰鬥中,你會發現,自己的盔甲除了妨礙行動外,根本不能帶給你更多的保護。」
……
時間飛逝,轉眼已接近黃昏,哈特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喘著粗氣,全身彷彿散架一般,酸軟無力,但精神卻與疲憊的身體截然相反,處於高度的亢奮與滿足的快感中。
自小獨自埋頭苦練的哈特如饑似渴的吸取著修頓的指點,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在修頓的引領下,一條前所未聞的嶄新之路呈現在眼前,那完全是哈特從未想像過的方向。
修頓扶起趴在地上的哈特,輕聲說道: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領主大人請原諒我的無理,一時之前,我似乎太投入了。」
哈特心神激盪,那有一絲氣惱,他連忙擺了擺手,發自真誠的沖修頓行了個禮,就告辭而去。
哈特剛剛離開,一直不見身影的戴麗爾出現在修頓身前,她一直在小樓上悄悄的觀察著小院情形。見修頓額間隱掛著汗珠,於是掂起腳尖,用手中的毛巾細心的擦拭著。接著低下頭,不忍的小聲說道:
「父親,還有時間,你大病初癒,不用為了我∼這麼勞神。」
修頓從戴爾麗手中接過毛巾,擦了擦脖子,長歎了口氣,轉身向小樓走去,行將入內,似有感歎的留下句話。
「倒不是一無是處!」
一連十幾日,哈特每日一早就匆匆來到戴麗爾的小樓,纏著修頓與自己對練,在勤奮與修頓高明的指點下,他進步飛速,修頓如果不認真起來,哈特已經能連擋十招而立於不敗。但沉醉在實力飛速增長的同時,哈特也微感失落,原本自負油桐鎮第一高手的自己,全然是井底之蛙,實力的變化也讓他漸漸看清自己與修頓的天地之差。
哈特暗自感歎著:
「如果修頓全力出手,自己可能連一劍都擋不住吧!」
潛心修煉的哈特完全沉寂在自己的世界裡,甚至雷利亞兄妹離開都是菲迪事後告訴他的。
得知雷利亞與蕾娜的離開,哈特不捨的同時,又有種複雜的異感在心頭盤繞著,兄妹倆的臉龐時時在腦中浮現,每當這個時刻,哈特就感到自己的心隱隱的揪痛著。
轉眼又是一星期,再過不到十天,哈特就將正式成年,而兩個月後的夏祭,將是迎接他正式邁入貴族行列的盛典。
(第二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