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的恐懼並不是沒有原由,或許卡蓮這個名字出了油桐鎮,可能沒幾個人知曉。但是提到冰之大劍聖——卡玫雅白蓮,伊薩貝爾,大陸上恐怕除了油桐鎮這種幾乎被世間遺忘的地方,即使七八歲大的小孩子對她的傳奇也如數家珍。
她憑空出現,身世無人所知。
她是大陸所有修劍者仰望不及的靈像。
她是所有權貴君王們不敢奢求的夢之女神。
她的絕世仙姿與古近無雙的劍術,早使她成為活著的神話,伴隨著吟遊詩人的步伐,幾乎傳唱在大陸每一寸地方。
而哈特之所以知道這些,完全是因為一個小小的巧合。
油桐鎮在帝國行政編制上隸屬於法曼行省。而治安隊作為帝國地方防衛力量,直接由南蒙斯帝國國庫分派軍費,受帝國統戰部直接管轄。這也是為了防止各地領主擁兵自重,削弱地方貴族對王權威脅的一種手段。
象油桐鎮老馬丁這樣,當了三十年治安隊長還沒有調任的經歷可以說絕無僅有。
兩年前,法曼行省行政總督六年任滿而調離。因為油桐鎮的偏遠,新總督一時大意,竟然漏掉了油桐鎮,忘記派發治安隊的軍費。不巧的是,老馬丁因為墜馬而摔傷了腿,於是哈特作為領主,為防止出現自己套腰包的窘況,不得已前去法曼行省的首府旁貝城,討要領地治安隊的經費。
也就是那次經歷,讓哈特知道手中那張無法交易、無法丟棄、不可被外力所摧毀的魔法終生買身契,竟然是一個威力不明,不知何時就會爆炸的魔法暴裂彈。
雖然魔法契約對於簽定者有著一定的強制性約束,但是上面卻沒有條款寫明,強制約束契約者不去傷害主人。哈特以自己之心度他人之腹——他堅信,如果不是菲迪嬸嬸的緣故,自己早就被今非昔比卡蓮碎屍萬段以抹去她唯一的威脅與屈辱。
確認了這個消息後的哈特,悔的腸子都快青了。哈特六七歲大的時候,卡蓮已經是亭亭玉立的絕美少女,那時的哈特雖然還沒弄明白男女之情到底是怎麼會事情,卻也常常依仗主人的身份,對嬌艷欲滴的卡蓮動手動腳,攪盡腦汁的欺負卡蓮。
雖然具體做過些什麼,因為時間太久而淡忘,他甚至連卡蓮的模樣都記不清了,但是,哈特同樣堅信,他的所作所為足以讓一個少女蒙受莫大的恥辱。
有仇必報是布露斯塔德家族眾多祖訓的其中之一,雖然從菲迪嬸嬸那裡得知,卡蓮自小把成為大勇者,大劍聖當成自己夢想。但自得知卡蓮的消息後,哈特心底就堅持認為,卡蓮的出走絕對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學藝報仇。他不相信在自己家族成長起來的卡蓮,能不沾染一點布露斯塔德家族的惡劣印記。
之所以哈特沒有懷疑傳聞中的冰之大劍聖另有其人的理由,除了他自己的胡思亂想外,就有些好笑了,那就是感覺。或者說是他的一個習慣,就是什麼事都往最壞的方面思考。
以後的兩年,每當哈特想起這張燙手的賣身契約,就惶恐不可終日。
當一個生長在布露斯塔德這樣惡劣的家族,又以卑鄙行徑為人生準則的無賴得知上面的狀況,恐怕最優先的考慮都是怎麼保住自己的小命吧!至於其他雜七雜八的念頭,怕是要在確認生命可以保全之後在有工夫去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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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陽光穿過天窗斜射在哈特的臉上,哈特抬起右手遮住自己的眼皮,直到因晨光照射眼睛紅彤彤的難受感消退。哈特才睜開眼睛,懶洋洋的坐起身。
他有些失落,因為昨晚他作了一個綺麗無比的夢,夢見自己在堆滿金銀的房子,躺在一張華貴的大床上與兩個如夢似幻的大美人肢體交纏在一起。羊脂般白花花的豐滿嬌軀,一左一右,擁在哈特身邊。
在夢中,哈特親親這個,摸摸那個,偶爾還望望床邊堆滿的財寶,身邊的一切,簡直是他貧瘠的腦袋能想像到最大的幸福了。左邊的女人,曲線玲瓏,一頭妖異的淺紫色長髮,明眸皓齒,肌膚晶瑩剔透,洋溢著春天的氣息,一張生機蕩漾的嬌美笑臉埋在哈特胸口,輕輕的磨蹭著。
不知為什麼,哈特感覺這個絕美的紫發少女和戴麗爾很像,雖然這個女人遠比戴麗爾美多了,柔弱的性子裡更是透出無法掩蓋的高貴氣質,兩人身材相貌似乎也沒有一點共通之處。她的挺拔的胸比戴麗爾更豐滿,她挺翹的圓臀比戴麗爾的屁股更具彈性。但是哈特依舊認為,她和戴麗爾很像,甚至她就是戴麗爾本人……
夢中的哈特雖然有這樣荒唐的念頭,卻並不放在心上,這僅僅是夢。當親夠了左邊的少女,他依依不捨的轉過身,將緊貼著他後背的柔軟身軀摟在懷裡。
嬌軀的主人一頭幾乎垂到腳邊的海藍色長髮用同色的發繩束在腦後,嫵媚中透著英武的味道。她身材極為高挑,修長纖巧的大腿微微彎曲交織在一起,否則,怕是比哈特還要高半頭。只是藍發美人渾身似乎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霧氣之後,除了濛濛籠籠的曲線以及那對如翡翠般的冰綠色眼睛外,什麼都看不真切。
那雙眼睛如千年的古井,純淨卻沒有絲毫蕩漾的漣漓。淒冷絕艷的瞳孔中,彷彿完全沒有人類的慾望與感情。
那是一個美人、絕世的美人,傾國傾城、冷艷無雙,近在咫尺,卻恍惚有著天涯般的距離。
即使在夢中,哈特也明顯感到自己的心臟跳動頻率如瀕死的雲棘鳥一般,在瞬間瘋狂的釋放著最後的能量。幾欲窒息的憋悶讓他被迫從夢中醒來
「她是誰?」
回憶起那個綺麗的夢,哈特不由自言自語道,藍發美人的眼睛深深的刻在他的靈魂深處,哈特有預感,那眼睛這輩子恐怕都難以忘掉了。
「哎!」
歎了口氣,哈特開始穿起了衣服,夢畢竟是夢,哈特雖然有極為強烈的憧憬和留戀,卻還是稍微有點自知之明。
起身的哈特舒展著胳膊,伸了老大一個懶腰。臨睡前,他可沒閒著,戴麗爾昨天的一腳一盆,哈特可是刻骨銘心。
如果別人欠了自己的東西,不管用任何手段,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加上高額的利息收回。這是布露斯塔德家族繁雜的祖訓之一。幾千年來傳程到哈特的父親手裡,又發生了小小的精簡。
「雙份!有膽子欠我債的人,必須付出雙份的代價。」
哈特在潛移默化中秉承了祖先與父親的教誨,昨晚,他坐在昏黃的油燈前,構思了小半夜的報復計劃。在他眼裡,報復也未嘗不是一種收債。而且,春夢醒後,哈特發覺,自己對戴麗爾豐滿的胸部和翹翹的小屁股更加感興趣了。
「戴麗爾那瘸腿老爹好像蠻窮的,而且最近病的也挺厲害,搞的太大,老頭說不定一命嗚呼。那就得不償失了。不過這也未嘗不是個突破口,嘿嘿!小丫頭,我以你屁股的名義發誓,它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打破我的頭,這筆債務必須要用你下半輩子來償還。嘿!嘿!嘿……哦!哈!哈!哈!哈!」
臥室中傳來邪惡的笑聲,讓門口正準備敲門進來清掃房間的菲迪不由打了一個冷戰,菲迪搖了搖頭,感到這個時候去打擾哈特,似乎不太妥當,於是菲迪轉過身,緩緩的離去了。
而此時的哈特,早就沉寂在自己邪惡的陰謀算計下,不時發出一串帶有神經質色彩的笑聲。他不禁越發的佩服起了自己。
機會從來都是稍顯即逝,想到就準備,準備妥當就立刻動手同樣是布露斯塔德家族的傳統美德。
整整一早晨,哈特都沒有出過臥室,他將能想到的每一個變數從新進行了分析,然後才在菲迪的敲門聲中,收回思緒去吃午餐。
下午,穿上那套被菲迪從新清洗過,最珍視的金色圓領禮服,哈特用輕快的腳步離開了城堡,向山坡下的小鎮走去。
哈特的計劃非常簡單。將目標直接鎖定在戴麗爾病重的父親老修頓身上。為此,他必須做一些小小的,會使他非常肉痛的準備。
穿街過巷,二十分鐘後,哈特來到小鎮南側,一個普通的小院前。小院裡圍著花圃,種植著千奇百怪的植物,把本來就不大的小院子占的滿滿的,僅僅保留下一條一尺寬的小道將花圃分成左右兩部分,通向院落中一座三層小樓。
這裡座小樓,就是油桐鎮唯一的診所,被鎮裡人喚做黑心老狐狸的波薩的診所。
說起波薩這頭老狐狸,還與布露斯塔德家族有些淵源的。在哈特的父親沒有出海淘金前,波薩是布露斯塔德城堡的園丁兼藥劑師。而哈特出生時錯誤的預產期,就是出自波薩的手筆。
據老管家哈恩說,卡蓮那張讓自己驚恐萬分的魔法賣身契約和波薩的錯誤估計預產期有著間接的關係。雖然哈特想不通,其中會有什麼因果聯繫,但這些並不妨礙哈特對波薩的厭惡。
波薩——一個貪得無厭、裝神弄鬼,故做神秘的老傢伙。
而吝嗇成性的父親竟然會僱傭這樣一個明顯多餘的人,對於哈特而言,也是挺不可思議的。
「這並沒有什麼不可思議的,我的領主大人,如果大人您能努力鑽研您祖先流傳於血脈中的技藝,就會明白,我的存在有對於布露斯塔德家族有著怎樣重要的價值。」
小院除了哈特,空無一人,未撲先知的聲音是從花圃中的一截樹根處傳來的。
明明是初夏,卻飄起了冷風,看似平凡的小院開始瀰漫出一種詭異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