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該知道馮尚兮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早該知道此人的心裡自愈能力是極強的。
而事到如今,面對我強作「殘忍決絕」,他不僅沒有知難而退,反倒迎難而上,改變作戰方略,直接以死纏爛打為招數、當初我的「一時衝動」為籌碼,順便藉著十三娘氾濫的母愛,實行蹭吃蹭喝戰術,——就這樣賴在這兒不走了。
當晚馮尚兮怎麼說都要在我們那兒先歇下。魏如冷聲道:「借住一晚可以,否則別人豈不是說我魏某人小肚雞腸。不過,明兒一大早米斯特楊要進城,你也就隨他一道離開木扎屯好了。」
「哼,你讓我走我就走?我憑什麼聽你的?」馮尚兮斜倚著門口,頗為倔強地環起雙臂。我頓時有種想要逃走的衝動。
魏如笑了笑,道:「不同意也可以,那你今兒晚上就在外頭天寒地凍的歇一晚也無妨……要不你可以再去麻煩族長家,好歹我方纔還賠了你砸的稀巴爛的那些器物。」說完伸手便要關門。馮尚兮眼明手快,立馬將門抵上,信誓旦旦道:「成,我明兒就走,你先讓我進去。」
魏自然知道馮尚兮的話不過是一時托辭,於是稍作猶豫。我見狀扭頭就往裡頭走去,不願意再眼睜睜地看著。不料剛邁出一步,便遇著十三娘披著外套走了出來:「誰啊,阿櫻,是你們回來了麼?怎麼吵吵嚷嚷的還不進屋?」
魏回頭望了一眼,於是馮尚兮就趁這個空擋極為靈活地鑽了進來。
十三娘一看到馮尚兮這一副乞頭,嚇得不輕:「啊呀呀……這……這是誰,你們……」
馮尚兮拍了拍袖子,極為謙恭道:「在下是阿櫻的昔日同窗道中落,流落至此之中巧遇昔日好友,頗為感慨,但求能夠收留在下幾日。」誒?這馮尚兮什麼候變得這麼懂禮貌了。十三娘轉而向我證實。馮尚兮拚命衝我擠眼睛。我一時間錯愕不已只得訕訕地笑著點頭。
「喲。那實在是……」十三娘果然動了惻隱之心。對馮尚兮道「那就趕緊進去洗洗乾淨。換件整潔衣裳。瞧你這身破地……如果餓了。就只管說阿櫻幫你熱點兒吃地。反正你們也是熟人……」十三娘說完就睏倦地打了個哈欠。表示先回去休息了。見十三娘要走。魏如大步走過來。臉色很不好。一副欲言又止地樣子又不好開口。而馮尚兮則面露得意之色。趁十三娘不注意對著魏如比劃了一個粗魯地手勢。
……
「明早就讓他走不會攔著地。」我一面將衣服疊好。一面觀察著魏地臉色。好在他似乎並沒有太在意只是笑笑:「我倒沒有擔心你會攔著他。咱們也別被他攪亂了正常地日子兒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小心身子。」我溫和地笑笑。就在這時。屋外響起了劇烈地敲門聲。
「誰啊?」我有些擔心地問。
「阿櫻。快開門!」居然又是馮尚兮地聲音。我都要睡了。他怎麼又來了?
我詢問式地回頭看了魏如一眼,他淡然道:「無妨,開門,咱還怕了他了?」於是我順手將門打開,便瞧見馮尚兮已經洗了澡,換了身潔淨的米色衣服,披著長髮,抱著一個軟枕頭,倚在門口衝我挑了挑眉,一雙燦然的眸子裡滿是笑意。
頓時,我感到無比頭痛。
見他這副架勢,魏有些詫異地開口:「馮尚兮,你……」
「唉,沒辦法,這房子這麼小,沒有多餘的屋了,只好跟你們擠一擠……皇夫大人,打擾了∼」馮尚兮的語氣裡哪有半點無奈的意思,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難道你忘記了米斯特楊麼?你若是跟他打個招呼,他自然是允許你和他擠一間屋的。」魏如冷聲道。
「哦……米斯特楊他已經休息了,你不是說人家明兒一大早是要上路的嗎,我這麼通情達理的人又怎麼好意思把人家硬生生地叫醒呢?你說是吧,大人?」馮尚兮說著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頗有些喧賓奪主的味道。
面對他的幼稚行為,魏如彷彿也覺得十分荒謬,但他又似乎是要卯足勁兒陪這位馮世子好好玩玩了。於是魏如二話不說,抱了一床被褥丟給馮尚兮,皮笑肉不笑道:「也成,那你就在這兒打地鋪吧。」
馮尚兮穩穩地將被褥接住,一臉難以置信道:「什麼?讓本爺打地鋪?」他說著轉而望我,「阿櫻,你可要替我主持公道啊,這個人居然要我打地鋪!難道你就忍心看著我在這天寒地凍的夜裡連暖炕都碰不著?」
天爺,這要我該如何是好?!
我為難地走了過去,歉意地笑道:「世子大人,這樣實在是不妥。如果你不好意思叫醒米斯特楊,那我去……」說著就轉身往外走。
「慢著……」魏如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柔聲道,「你先歇著
後斜睨著馮尚兮道,「就由在下來替世子大人效勞著對著馮尚兮做了個「請」的手勢,馮尚兮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細不可聞地哼了一聲,姑且將被褥在身上裹緊,便跟著魏如懶洋洋地往外走。剛走出門外,魏如忽而調轉方向,以極快的速度閃身入屋,並順手將門關上。
剛一進屋,魏如就輕輕地鬆了口氣,笑吟吟地湊過來,在我耳邊道:「成了,總算把這礙眼的人給關在了外面,咱們可以安心睡了。」
我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可他若是一直在外頭敲門攪得咱們不清靜呢?」
魏一把將我抱起,往炕邊走去:「料他也不會。」
……
翌日一早,米斯特楊往長安的方向出發,準備履行他當初的諾言,將蘇幕焉帶來。
雖然他一再強調那整張密道俯瞰圖就在他的腦子裡我還是放心不下,繪製了一幅精確的手抄本塞給他他帶在身上。而馮尚兮在米斯特楊的屋裡一覺睡到日曬三桿,醒來時,剛好趕上咱們的午飯。於是第一次趕他走的機會就這麼不翼而飛了。
從那以後,我開始很俗地呼馮尚兮為「阿尚」,因為他的鼎鼎大名想必只要是有點兒腦子的人都是聽說過的。可惜我哪裡敢告訴十三娘賴在咱家不走的這位「阿尚」就是先前與南宮韶和兩方相持不下許久現如今被棄連根拔起的馮氏的長子呢?可憐十三娘只知道他是我與魏如當初在清河書院的「同窗」今亂世中家道中落,便流落至此,姑且將他留了下來。
然而家裡多了一口人吃飯是這麼一位難伺候的主兒,這問題就接二連三地來了。比如他對於我們的伙食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挑剔,什麼吃不慣奶製品啦,每餐必須以麵食為主啦麼葷素搭配不要那麼單一啦等等……我真是生氣卻又無可奈何,敢情您以為這兒是肅國府呢?
其次就是一桌人坐一起吃飯的候,原本有個面癱臉米斯特楊也就罷了,可這會子米斯特楊倒是走了,可魏如和馮尚兮兩個人往那兒一坐,整個屋裡的氣場瞬時就開始不對勁兒起來。這倆人雖然看不出什麼端倪話也是頗為謙和有禮,可我一人兒夾他們倆中間就感到十分不舒坦。
臘八節那一日早晨個人和和氣氣地坐了一桌,難得十三娘今兒個張羅了一桌點心與秀賢也能如曾經那般有說有笑。我本是坐在魏如與馮尚兮中間的,魏如十分體貼地又是替我夾菜又是替我盛粥。這時候十三娘端上了一碟酸奶刀切餅香氣四溢。與此同時,我的左右兩邊同時伸出兩雙筷子,不約而同地夾住了同一塊兒刀切餅。果然,這兩雙筷子分別出自馮、魏兩人手中。於是,這畫面瞬間僵持起來,誰也不願意稍作退讓。一時間週遭的溫度陡降,只感到這兩人隔著我四目相向,恨不得用目光殺死對方。
秀賢尷尬地抿了口奶茶,有些詫異又有些好笑地看了兩人一眼,不說什麼,只是自顧自地吃著東西。
就在氣氛進一步白熱化的時候,只唰的一聲,眼前寒光一閃,馮尚兮已經將劍送入劍鞘,而那塊可憐的刀切餅,也成功地被一分為二。
秀賢嚇了一跳,口中咬著的酥卷兒掉在了碗裡。而這時候十三娘才端著熱騰騰的蒸籠從廚房裡走出來,錯過了方纔的一場好戲。
「世子果然是嗜劍如命,連臘八節都劍不離身,看來阿櫻還得小心著點兒,莫要被傷著了才好,劍這東西可是不長眼睛的。」魏如說著離開自己的座位,走到我的身後,示意我挪個位置,於是便十分大方地坐在了我與馮尚兮中間,替我擋開了隨時可能發生意外的「危險人物」。
馮尚兮避重就輕,一面嚼著餅,一面拍了拍他的劍:「這可是我家祖傳的寶貝,今兒拿出來給你們粘粘喜氣,便宜了你們。」
「你們幾個說什麼這麼熱鬧呢?」十三娘笑盈盈地走了過來,一看我們仨換了位置,一副瞭然的樣子對馮尚兮道,「哦……想必阿尚昔日在書院裡跟我家如也是摯交好友吧?你們哥倆也該坐在一塊兒好好敘敘舊了,要不要我給你們燙壺燒酒?」
十三娘的話讓我哭笑不得,就他倆?沒當著您面兒打起來就已經很不錯了,還,還「摯交好友」?
沒想到馮尚兮不僅沒有否認,反倒是大大咧咧地伸手搭在魏如肩膀上呈「哥倆好」狀,對十三娘笑道:「那就有勞十三娘了!」
十三娘喜慶地應了一聲,轉身又鑽入廚房裡忙活去了。前腳剛走,魏立馬扭頭,對馮尚兮皮笑肉不笑道:「十三娘也是你叫的?」
馮尚兮挑釁地笑了:「如何?人家還答應了呢?」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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