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人,陛下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帶隨行的侍衛進去|太監的聲音恭敬而順從。
「哦?」秦楚源冷哼一聲,聽那口氣,似乎並不太放在心上。
「殿裡自有御衛軍把守,還望秦大人放心。」
「嗯……」秦楚源若有所思地冷哼一聲。
我警覺地聽著門口,雙扇空雕花門緩緩地打開,一個身著黑色朝服的高大男子帶著那一如既往的虛偽儒雅出現在門口。
此時乾禧宮最外面的金鑄朱漆大門,應該已經按照事先所安排的,關上了吧。
「微臣秦楚源,叩見皇上,叩見太后娘娘。」黑幫皂靴不慌不忙地邁入大殿的中央,他一掀衣擺就地跪下行禮,官職在其下的喬輝禮立馬起身恭迎。然而秦楚源的眼神掃過秀賢的時候,那深藏的犀利,還是透過浮華的儒雅迸了出來。我分明瞧見不敢偏頭往他看的秀賢身上竟然哆嗦了一下。
「平身吧秦大人。」我笑道,「還不快上座?」
「謝皇上。」秦楚源皮笑肉不笑地直起身子,在兩個小太監端來的椅子上坐下了。
我抿了一口茶。將茶盞放回桌子上地時候。竟然手上一個哆嗦。將茶盞給掀翻了。茶水灑在了我地手上和衣襟上。皮膚上茶水地熱度卻迅速消散。我頓時有些尷尬。身後地高寺立馬繞到我地面前。遞上帕子替我擦去茶水。卻趁此擋開秦楚源地視線。漆黑地眸子向我使了個眼色。我瞭然地點了點頭。他是希望我不要這麼緊張。
是啊。怕什麼。一個秦楚源就把我鎮住了?有高寺和孔夏這兩個高手在一旁助陣我還有什麼好怕地?
我一面自我穩定著情緒。那邊地案子已經開始審理了。
「秦氏。年十七。因擅自於皇家書院縱火而入獄至今未審。……」判官那夾雜著些許惶恐地聲音因為太后處出地摩擦聲而戛然而止。
「娘娘。您……」我不安地望向太后。卻現她手指上戴著地金指甲滑過案幾地邊緣而脫落在地上。一個宮女連忙躬身將那金指甲拾起。放到托盤裡帶走了。
太后示意判官繼續。而後湊近小聲問我:「這女孩子叫秦氏?她夫家姓秦?」
我不著痕跡地望了秦楚源一眼,他果然正滿眼冷戾地望向我的方向,腮幫子因為緊咬著地牙而顯露出頜骨的線條。
「怎麼了?」我佯作完全不知,「這女孩子正是丞相大人的妾室啊!」
此語一出,太后眼中地木然瞬間膨脹為冰霜,簌簌掉落。
然而後宮中的長久歷練使得我面前這個女人並沒有因此而亂了方寸。
「什麼時候的事情?」太后淡淡地問著。
「有些日子了,娘娘,這畢竟是朝中大臣的私事兒,您要莫要過於操心了。」我假意無心道。
太后微微一愣,轉而看向秦楚源。而此時地秦楚源想必對我與太后的說話內容亦是知之了,表面上依舊是鎮定如斯,我卻感覺他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判官的說話內容上。
喬輝禮手下的那個矮個子判官已經宣讀完一些相關的步驟,接著從身旁的太監手中接過色地書卷展開來,一連問了秀賢幾個問題。秀賢聲音有些暗啞,但卻都一一如實作答了。
最後,那判官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姑娘,能否闡述一下你此次於皇家書院縱火的動機是什麼?」
終於問到重點了。我不由地偏頭去看孔夏,他戴著御衛軍盔甲,手持尖刀,一張臉只不過露出一雙亮晶晶地眸子來。他感覺到我從側面投過去的目光,於是轉過臉來與我對視,衝我微微點頭,我彷彿已經看見了他盔甲後面地微笑。
秦楚源冷漠地望著跪著的秀賢,秀賢忽地抬頭望我,整個大殿寂靜得猶如空曠地山谷。
她,究竟會不會,如高寺說的那般,當著太后的面兒指出秦楚源的芶且行徑呢?
彷彿耳邊只有我自己的心跳聲。我望著秀賢的眸子,企圖能安定地從中望到她心中所想,卻黯然覺,不知從何時起,我再也看不透她了。
利用,謀殺,武力,愛情,親情,傷害與被傷害。秀賢,這輩子,你我的糾葛,總該在今日做一個瞭解了吧。
我閉上眼,阻斷了秀賢的目光,卻聽見她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開始在空蕩的大殿上迴響,暗啞,安靜,彷彿看透了一切。
「因為我腦子不好。」秀賢苦笑一聲,「因為窮,因為嫉妒,因為不明事理。」秀賢說的明顯是絕望的套話,居然沒有半點實質內容。
喬輝禮大人坐不住了,他示意判官退下,走到秀賢身邊,俯下身道:「有什麼冤情可以儘管說出來,皇上與太后娘娘可都在這呢,還能不幫你主持公道?」喬輝禮一番話不知是不是拍馬屁用的,但多半有些馬屁拍到馬腿上的感覺了,對於一個「縱火犯」,何來「主持公道」一言?
「腦子不好是受了刺激,窮是命,嫉妒是身不由己,至於不明事理……」秀賢轉而望向秦楚源,「是因為沒有看清某些禽獸。」
所有的人不由地倒吸一口氣,我知道秀賢終於是要說出什麼來了。
秦楚源換了個姿勢坐好,饒有興致地望著秀賢。
秀賢微微一笑,恍然讓我覺得就像當初那沒回從相府回來看到我和十三娘那般,好似帶著一絲欣慰,她清晰而冷漠地笑道:「一把火燒了皇家書院,是拜當朝丞相大人所賜!」
瞬間,太后已是滿臉的驚愕,她再也按耐不住,未待我開口,已經示意我不要多嘴,轉而問秦楚源道:「秦大人,此話當真?」
「荒唐。」秦楚源並沒有看太后,而是一臉陰笑地俯視著地上的秀賢,「本官讓你燒書院,口說無憑,你
證據?!再說了,燒了書院,於本官有何好處?!」
我心裡自然是明白秦楚源在縱火一事上並沒有出口慫恿,但是,這個罪名加在他身上,卻是救出秀賢的一步不得不走地棋。
秀賢戲演得極好,畢竟心裡是委屈得很的,眼看著眼淚便要下來了:「你讓我焚燒書院,我不從,你便強佔了我,這就是證據!你還想賴賬不成?!至於燒了書院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不說,我哪裡知道你心裡在盤算著什麼芶且之事?!」
匡噹一聲,太后手中的茶盞直接掉在了地上,碎地一地都是。她並沒有說什麼,而那雙鳳目中,卻流露出掩飾不住的驚愕與傷痛。
「秦大人你……當真強佔了這個女人?!」太后緩緩伸出手,直指秀賢。
秦楚源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他警覺地望了我一眼,又轉而望了一眼高寺,終於,那雙眼裡流露出瞭然地譏笑神色。難道說,我們的計劃,他瞬間便瞭若指掌了?!
「哈哈哈……」秦楚源從座上站起身,用令人看不懂的眼神望著位居太后地那個女人,意味深長道,「說話總要有個證據的,太后娘娘您還當真了?」
太后的眼裡出現動搖的神色,不行,不能讓她信了秦楚源地鬼話,幸好之前魏如都佈置好了。
我一敲桌子:「來人吶,帶證人上來。」
不一會兒,一個老媽子和一個中年家丁便被帶了進來,兩人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
「說吧,秦大人有沒有強佔這位姑娘?」我不慌不忙道。
「回……回皇上話……」那老媽子猶豫了好久,終究還是苦著個老臉,老實道,「有……有……秦大人他……有……」
「王媽,你在相府這麼多年,本官可有虧待過你?」秦楚源聲音裡透露出不滿,但更多的卻是不安,「你就是這麼血口噴你老東家的?」
「我……」王媽不做聲了。
看來相府上的奴才都是真奴才,全都怕秦楚源。
「你不說,我說!」那中年家丁瞧著王媽一臉的愁苦,接過話茬兒道,「這事兒就是真的!府上知道地人不多!但是我知道!夫人也知道!真是的,有皇上在,我還不敢說真話了還!皇上,您可要明鑒吶!姑娘跟咱們在一起共事多少年了,是個心腸好地丫頭,咱們都喜歡她!怎麼就被相爺給佔了去,我就算搭上一條小命,我今兒個還就直說了!」
這正義的家丁這麼一說,身旁地太后早就不說話了。我極為滿意,望著一臉冷漠的秦楚源,笑道:「秦大人作何解釋?」
「哈哈哈哈……」秦楚源朗笑著走到我與太后面前不遠地位置,「好吧吧,既然都這麼說,那我也不妨直說了。既然秀賢是本官的妾室,又何來強佔一說?」
「胡說!你強了她為了堵咱們的口才立她為妾的!」那家丁氣得幾乎要站起來。
「本來就是通房丫頭,立她為妾不過是升了她的地位。」秦楚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慌不忙道。
這時候,太后苦笑道:「秦大人,哀家終是小看了你。」
秦楚源望著太后,從他的眼裡,我看不出一絲憐惜的意味。所以我一直在懷,太后不過是一廂情願,而秦楚源則是貪圖權力。這兩個人,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
秦楚源拱手朝太后娘娘行了個禮:「罪臣府上的這點兒小事兒,擾了娘娘的清靜,真是罪該萬死。」
「說得好。」我趁熱打鐵,「既然是你慫恿你的妾室縱火於皇家書院,那你就應該知道這是何等的罪行。喬大人」
「臣在。」
「讀。」
「是。」於是喬輝禮將秦楚源犯下的罪宣讀一番,竟是個死罪。
「可笑。」秦楚源的情緒終於有些波動,「本官依舊是那句話,本官不曾慫恿她。」
「這只是冰山一角罷了。你看著這是什麼。」我示意一下,高寺立馬呈上孔夏搜集的秦楚源的罪證,盡數擺放在眼前,「鐵一般的事實,你還想如何狡辯?!秦楚源,你本就罪孽深重,這一次,只不過揭了你的面具罷了!來人吶,將罪臣秦楚源替朕拿下!」
說時遲那時快,守在一旁裝作御衛軍的永泰宮少年們悉數出動,四面八方足足有十幾個人直逼位於殿中的秦楚源。
「哼,就憑你們幾個?」秦楚源冷笑道,「毛都沒長齊呢!」說著一掀外衣,那拖沓的朝服就隨著他的動作飛出,其力道直接將當中一個少年撂倒在地。
高寺示意下人們趕緊帶著太后撤退,秀賢被人押了下去,喬輝禮一行人也嚇呆了,跟著一群宮女就往後殿退。
「陛下,這裡交給我們便好。您趕緊退了吧。」高寺握住我的手臂把我向裡頭拉,我卻站在原地,想要看著這緊張的局面如何進展。我一會兒看看高寺焦慮的眼神,一會兒又看看四面楚歌的秦楚源,他顯然沒有想到永泰宮的一幫毛頭小子身手居然遠遠超出他的想像,一時間竟有些抵擋不能。
我暗自在心底叫好,看來這次秦楚源拿定了。
然而就在這時,秦楚源一掌擊倒一個少年,以極快的速度直奔我的右手邊。我驚呼一聲,正詫異他究竟要做什麼,只見他伸手直向太后,然而此刻我眼中的那個曾經無比犀利的女人,卻猶如一株柔弱的花草般,一時慌亂竟不知躲閃。轉眼間,太后已經背靠著秦楚源,而秦楚源的右手,已經扼住她的咽喉。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只聽見秦楚源充滿殺意的聲音迴盪在寂靜中:「誰敢再動一步,這個女人,我就讓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