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書院三兩事 正文 第四十一話 找個人陪葬(1200分加更)
    近在咫尺的距離,清晰無比的呼吸。即便是傷痕纍纍,卻依舊滿是輕佻的語氣。

    九月十六的月光格外的明亮,我失神地望著銀色的光輝下馮尚兮絕美的面部輪廓。

    笑話,難不成你馮尚兮幾句意味不明的話,我就要像郭如花那般小女子一樣為了你前仆後繼嗎?

    我不著痕跡地掙脫開他的手臂,稍大的力氣使他的腳下一個趔趄。他不悅地望著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拱手行了個禮道:「櫻權當馮公子所言皆是玩笑話。如今我們處境危險,首先得找到離開林子的出路,才能早日回到書院之中。萬一再耽擱下去,敵人可能就會完全掌握你我的行蹤,你我豈不是有性命之憂?」

    馮尚兮稍加思考,將雙臂環於身前道:「若是那賊人完全是衝著你來的呢?我如今與你同行豈不是白白搭上性命?」

    「哈哈哈,」我笑道,「正如馮公子所說,我南宮櫻無非是先帝一介遠房親屬,並無顯赫的身份,家父在長安城亦是沒有什麼影響力。馮公子又作何擔心呢……」

    話說至此,馮尚兮突然朝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適時地閉上嘴巴,馮尚兮有些艱難地走過來,用只有我能聽見的聲音道:「你可聽見我們身後有腳步聲?」

    我看他的樣子並不像是在開玩笑,便豎起耳朵仔細聆聽,什麼都沒有聽到。

    我看著他的眼睛嘲諷地笑了一下,繼續往前走。他一瘸一拐地跟在我身後,焦急道:「喂,南宮櫻,你不信是不是?爺我是什麼人,你這臭小子居然敢不信!喂!」

    向前走了一段,我隱約聽見身後的確是有沙沙的腳步聲。但當我停下步子想要仔細聽的時候,卻又什麼都沒有了。

    我與馮尚兮對視了一下。而後不約而同地向後看去——

    五個黑衣人一字排開。正目光陰冷地看著我們。金屬地寒光盈盈。迸發出攝人地冷意。身邊地馮尚兮不由地握緊了劍柄。

    果然是。果然是方纔那個被馮殺死地黑衣人地同夥。

    來不及多想。如今之計。只有逃。

    我與馮尚兮二話不說。拔腿向前跑去。馮尚兮腿上有傷。意料之中地跌倒了。我粗魯地一把把他扶起來。接著跑。

    耳邊呼呼地風聲似乎與我內心地恐懼產生了共鳴。正無限地放大。身後不遠處是馮尚兮吃力地呼吸聲。我本能地抓緊他地手。出人意料地。他地手心竟是滿滿地汗水。

    呼嘯的風聲似乎離我們越來越近。

    遙遠的地方似乎有滾滾的流水拍打岩石的聲音。

    直到我們的路被無情地阻截,我與馮尚兮才藉著月色看到我們的前方不足三尺處,竟是萬丈懸崖。

    心臟彷彿要順著喉嚨跳出來。我從來不曾感到死亡居然離自己這麼近。

    依稀記得小時候,秀賢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好幾次病的可厲害了,十三娘請不起郎中就去道士那兒求籤,說能給秀賢驅鬼。我那時候也是將信將疑,因為道士來咱屋裡倒弄了好久,秀賢還是緊緊地皺著眉頭,小臉上全是汗。

    可秀賢終究是秀賢,她總是能逢凶化吉的。用十三娘的話說,就是「命硬的金娃娃,將來定是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秀賢病了,我一定會無時無刻地守在她的身邊。那時候,在我小小的世界裡,十三娘是最溫暖的依靠,秀賢就是最知心的夥伴。一起走過的日日夜夜,飢餓也好,寒冷也好,兩個幼小的孩子,緊緊地依偎在一起,等待著流落街頭的十三娘早日給咱們帶來能填飽肚子的東西。

    我曾毫不動搖地相信,我這輩子,就算是死,也是會和秀賢在一塊兒的。咱們永遠是不離不棄的姐妹,這輩子如此,下輩子亦是如此。然而命運就是捉弄人的東西,後來秀賢成了相府備受重用的伶俐丫鬟,如今我卻是個傀儡皇帝,連上朝的風光都沒有嘗過,就要白白葬送在這陌生的地界兒了。就連自己是被誰殺死的,都不知道。

    更何況……我扭頭望了一眼馮尚兮,他精雕細琢的面上,除了惶恐,更多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不甘。他不想死,他的驕傲,他的輕浮,他的紈褲,都是那麼鋒芒畢露。可是到如今,他還是不想死。

    我在過去的十五年都不曾想到,我這一輩子,終結的時候身邊居然只有一個昔日的死對頭。

    所謂的宿命嗎?

    「我不會善罷甘休的。」身邊的少年低語道。

    瞬間,他抽出身上的佩劍,寒光四溢,似乎是拼著積蓄已久的最後力量,在我驚詫已極的注視下,衝鋒而上。

    五個黑衣人似乎不曾想到馮尚兮會困獸猶鬥,他們稍稍遲疑了一下,才紛紛抽出佩劍,蜂擁而上。

    此情此景,我是該閉眼呢,還是該趁亂逃走呢。明知道馮尚兮會死得很慘,我卻束手無策。老天啊,為何我不是武林高手呢?記得以前聽悅來客棧的說書先生說,江湖上人人聞風喪膽的劍鬼司徒絕命劍法登峰造極,無論對手是誰,無論對方有多少人,都無法接他三招。那說書先生一臉信誓旦旦地告訴我們,司徒絕命最高明的地方就是將劍化作氣,劍氣相溶,殺人不見血,奪命於無形之中。不過,江湖終究是江湖。說書先生說的話,大夥兒也都是一笑置之。可是到如今,我若是有傳說中的司徒絕命那樣高超的劍法,也不至於白白喪命於此了。

    「上弦鋒?好劍法!」其中一個黑衣人不禁讚道,「可惜如今我們追溯至此,就是來取你二人性命的!尚兮小兒,接招吧!」說著持劍而上。

    我大駭,此人不僅知道馮尚兮的名字,還明確表示要連我一起殺。看來我想趁亂逃走是不可能了,馮尚兮如今已是竭盡所能,內力消耗極大,被擒獲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以我的菜鳥劍法,就算現在披頭散髮地撲上去也無異於羊入虎口,我必須馬上想出解決辦法才是……

    正當我絞盡腦汁的時候,隨著馮尚兮一聲慘叫,他的劍砸落在地上,其中一個高個子黑衣人掌心攜著一股白氣陡然向馮尚兮的胸口襲去,我驚呼一聲,大口的鮮血已經從馮尚兮的口中噴湧而出,隨著那黑衣人一掌的力道,馮尚兮整個身子向後飛去,而後方即是萬丈懸崖。

    如果不是馮尚兮有傷在身且體力消耗,豈容得爾等在此囂張!真是卑鄙!

    眼看著馮尚兮要墜入懸崖,站在崖邊的我卻無能為力。就在這個時候,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馮尚兮經過我的時候,敏捷地扯住了我衣服的下擺,我腳下一陣摩擦,竟隨之向崖邊跌去!我潛意識地抓住崖邊的岩石,大半個身子卻已經懸在崖邊,而馮尚兮這個傢伙卻拼著微弱的力氣緊緊地握住我的腳踝,藉著我的力量,勉強懸在空中。

    我全身冷汗直冒,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

    可馮尚兮就算是體型偏瘦,也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了啊,如此的重量讓我不堪重負。我的指甲死死地嵌進石縫中,巨大的拉力幾乎讓我的指甲迸裂開來,錐心的痛苦由指尖蔓延而上。

    「你、你這個壞東西……」我低頭望向馮尚兮,一望無盡的空谷在他的身後悠遠而靜謐,「你放手啊,快放手啊,我、我快支撐不住了!壞蛋!為什麼要害我也掉下去……」我聲音帶著哭腔,在呼呼的風中愈發的不安。

    幾個黑衣人爆發出一陣幸災樂禍的哄笑,似乎在一旁觀賞著我們最後的掙扎,竟不再有所動作。

    「哈哈哈哈……」馮尚兮神經質地笑起來,殷紅的血順著他的嘴角滑下,他的一頭秀髮不知何時已經披散開來,在風中凌亂地飛舞,淒涼,悲憤,不甘,埋怨,他的雙眼依舊桀驁,依舊犀利,卻是自嘲不已,「爺我……好歹也是……名震長安的……風流少年……一世英名……竟……毀於此……於心不甘也……我就算是死……也要……找個人……陪、葬……」話說至此,我的手指已經耗盡了全身最後的力氣,掌下的岩石碎裂開來,與我們一起,砸向最沉重的黑暗。我的身體,以從未有過的自由感覺,疾速地下墜,帶著幾近荒涼的蕭殺之意,奔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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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老時間照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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