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二二三,跟隨師傅上茅山;
茅山有個茅老道,收我做徒弟把藝傳。[閱讀文字版,請上]
收下徒弟整十個,倒有九個成了仙;
阿大我偷懶沒學會,師傅一怒把我趕下山。
閒遊到此無事幹,變個戲法兒大家觀;
先變個獅子滾繡球,再變個珍珠倒捲簾,珍珠倒捲簾!……」
秋日溫暖和煦的陽光,灑滿海陽城的大街小巷。一個面色臘黃的漢子,正在海陽城中最大的酒店望海樓下,當地擺開場子,敲著竹板,唱了一段蓮花落的切口。待見得周邊聚攏的人越來越多,這才收起了竹板,四下拱拱手,忽然雙手一抖,憑空便出現了一隻斗大的繡球。迎風一展,手中繡球忽然又變成了兩隻。圍觀眾人見了,不由爆出了一陣陣地喝彩聲。
「嘿嘿,這漢子咱們一路也見了幾回了吧?怎麼老是這一口?那茅山宗的要知道他這般編排人,只怕早一巴掌把他打到十八層地獄去了。」酒樓上一個精瘦的年輕人見了樓下熱鬧,精光閃閃的眼睛略略一掃,又回過頭來笑著說道。
「哪有什麼茅山宗了還?」對面一個滿面紅光的胖子不以為然地道:「早在前朝,官府不就將各宗合成正一道了麼?我雖然不算江湖中人,也知道這些事。你這猴子就是愛鹹吃蘿蔔淡操心!」
「拉倒吧,江湖和道門是兩回事。何況正一合宗那是前朝朝廷的事,你以為官府下個詔書人家就真滅了宗不成?裡邊道道多了,你這胖子也就是傻吃孽睡,知道什麼!」瘦子毫不留情地道。
原來這瘦子,正是跟隨梅清的侯申。而那胖子,卻是經歷司中如魚得水的黃胖子黃仲滿。
梅清面露無奈。轉回頭看著二人。此次外出公幹,為著與官府打交道方便,又想應承以前黃胖子一直想到內組深造的強烈要求,這才把他要了過來。
黃胖子到了內組自然歡天喜地,聽說外出公幹更是喜出望外。據他說道這類公差最是清閒不過,油水又不少。而且到了地方,那就是大爺,管你幹什麼三品五品官員,見了咱錦衣衛出京巡察的。*都如耗子見貓一般,少不得諸般孝敬滾滾而來。
要不是梅清力阻,只怕這胖子先要訂下幾個大箱子,著人一路先挑過來了。
原本按梅清設想,此次奉六爺之命,到永平一帶,察訪聞香教之事。順便打探「千金爺」的消息,少不得與黑白兩道都有些接觸。自己帶了黃胖子、侯申二人,一白一黑,豈不正方便行事。沒想到這二人就像天生八字不合,見了面便開始互相看不順眼。你說我死胖子,我說你瘦猴子,總之唇槍舌劍,冷嘲熱諷。一路上不停地拌嘴。無論梅清怎麼解說。就是不得安寧。
好在趙大有吃中秋夜那一嚇,弄得現在還沒安養過來,因此只帶了姚、週二人同來。不然加上那個糊塗搗亂的傢伙,還指不定亂成什麼樣呢。
黃胖子這廝,對於吃這一道有解不開的愛好。因此上一路來,但凡到了一地,定要尋上當地最大的酒館,美美地吃上一頓。侯申為此不知冷嘲熱諷他多少回。口口聲聲道:「某人是不是豬托生的,怎麼走一路啃一路呢?」
黃胖子不以為然地道:「那也比猴托生的好,尖嘴猴腮,吃點東西還賊眼溜秋地沒個好人樣
無論如何,到了海陽後黃胖子依然風格不改,找了個當地人打聽了一下,然後幾個便直奔這望海樓而來。*
說是望海樓,也不過是一間兩層的小酒樓。不過見其裝飾得古色古香。正臨著濡水一處迴旋所在。身後乃是一處橫斷山嶺。雖然此處離海還有數里,望不見海水浩淼煙波。但把酒臨風,俯看濡水迴翔,倒也別有一番生趣。
梅清與黃胖子相對而坐,侯申打橫,卻不好好坐著,卻蹲在長凳之上。姚定國、周昌二人未與三人同席,而是另佔了一個桌子。
梅清這裡放眼遠眺,只覺大河橫流,碧透如洗,果然有些秋日開闊的景象。卻聽黃、侯二人在那裡拌嘴,轉過頭來,見這兩個傢伙沒看眼前景色,卻指著酒樓另外一側,看人在變戲法
「罷了罷了,這等戲法有什麼看頭?黃兄,侯申,還是少說兩句,抓緊招呼跑堂的過來,咱們吃完還有些事呢。」梅清見二人兀自爭個不休,只得搖頭道。
「唉我說梅子,還不是你非要搞這微服私訪地把戲。你說咱們也不是什麼大人物,至於弄得這神神秘秘的麼?這要車馬轎服的招呼過來,哪怕地方上不把咱當神仙供起來,還用咱們自己窩在酒樓裡點菜麼——得得,猴子你也不用瞪我,反正咱倆誰說了都不算。」黃胖子絮絮叨叨的說著,又費力的扭過好幾道溝的脖子,大聲喊道:「跑堂的吶,還不快過來,爺幾個都快餓死這了!」
「來啦!——」隨著一聲招呼,一個精瘦地店小二跑了過來。只見這小二年齡不大,一臉笑容堆得額上都生起了皺紋,身穿一身粗布短衣,拾掇得甚是乾淨。小二一邊快手快手給幾個人添茶,一邊問道:「幾位爺,都想吃點什麼?小店在海陽城裡,可算是數一數二的酒樓了。您旦說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裡游的,不敢說應有盡有,也算是五花八門兒。」
「得得得,少報你那菜名兒了。山珍海味的,爺們早就吃膩了。\到了你們這小地界,就圖個新鮮。說說你們這都有啥新鮮玩藝吧。」黃胖子一臉不面耐煩地道。
店小二滿面含笑道:「那幾位爺可是趕上好時候了。現在這時節,正是咱們這下來新鮮蝦蟹的時候。咱們海陽城,這魚蝦蟹什麼的,那是啥樣地都有。要不著,咱們本地地黃螃蟹、皮皮蝦、蟶、青蛤什麼的,都給您上點兒?」
梅清笑道:「倒是有些口福呢。就依你,這些都上來嘗嘗鮮。不知魚都有些什麼?」
店小二點頭道:「要說本地,正在兩和水的地方,鹹淡水的魚都有。像油光、青條、瓜子、拐子都有。你要嘗些什麼?」
黃胖子聽得兩眼發直,也不知這小二說的都是什麼魚,又不好說不知道,只得大聲道:「你們本地人,都愛吃什麼魚呢?說來聽聽。」
店小二笑道:「要按說咱們本地,有個話兒叫鯰魚尾、梭魚頭,黑魚下水一掛油。正巧今兒收了幾條大鯰魚,不然咱就叫下邊給您幾位收拾了,您嘗嘗這鯰魚尾的味道?」
「成成,你就快點吧。有什麼酒沒有,也上兩壺來。」黃胖子連連點頭,似乎對店小二的介紹頗為滿意。
「本地燒鍋出的白干酒勁是極大地,味道自然比不得官酒厚重,不知幾位有沒有意思試試?」店小二哈著腰道。
「行,就依你。快些張羅來,吃得順口時,大爺自然有賞。」黃胖子眼睛瞇得如同兩道月牙,雙手將那筷子在桌子上敲得如打鑼的一般。
梅清等人點完菜,便端了茶,閒聊數句。梅清有心打聽本地人物風情,特地又將那小二喊來,借口要他添水,順便問些本地風物。怎奈這小二話雖多,卻是三句不離本行,全在吃喝上介紹來去,倒與黃胖子好做一對。梅清見問不出什麼來,也只得揮揮手,讓他去了。
「得,先喝點茶吧。」黃胖子滿面歡喜地端起茶碗品了一小口道:「剛才那小二道這是本地的龍骨香茶,倒果然有些特別。只是那小二說出這茶葉的地方山有多有龍骨,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梅清端了茶,卻如未聞一般。他們這一路以來,到了永平地界之後,時時注意打聽關於「聞香教」與「千金爺」之事。怎奈那「聞香教」之事,當地人聽了,都是三緘其口,有的面露驚色轉身便走。至於「千金爺」,卻是無人聞得。
永平本地,乃是大明重鎮。因此東北方向不遠,便是古榆關所在,向為兵家必爭之地。海陽城由來以久,據傳乃是漢時搖母余,被封為海陽侯,建城此地。
只是永平一地,多遭戰火。即便是本朝永樂帝登基之前,經燕王掃北之役,當地人口十亡七八,凋落無幾。海陽一地,自然也是難有起色。雖然後來朝廷大遷山西、山東之民於此地,但再無當年盛況。這海陽雖然還以城為名,其實只是一個大些的鎮子罷了。
梅清等人本來直接到永平府中查察,但所得寥寥。偶然聽人說道永平南半部沿海地方,聞香教尤烈,這才動身來到這一帶探聽消息。
「下午咱們再問問,若再無消息,便只得直接到義豐縣,尋那張氏一問究竟了。」梅清歎了口氣對黃、侯二人說道。
梅清所說張氏,便是曾收留楊晉地世交之家。按梅清想來,本不欲亮明身份,以免有打草驚蛇之虞。但總這般亂找,也不是個辦法。實在無路可走時,也只得直接去問個明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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