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殺師弟,而是將師弟帶去了深宮。師弟鐵了心的要殺耶律阮,自然伺機反抗,卻不料勤修數載、引以為豪的精妙劍術在眼前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遼國太后手下居然走不完一招!」
「師弟震驚了,他想像不到,天下間竟有如此神妙的武功,竟然比他見到肖玉孫使出的天絕三式還要厲害。」
「更讓師弟想像不到的是蕭綽制住他後,居然隨口說出了他的出身、背景、來歷甚至是和肖玉孫、朱秀寧之間的恩怨糾葛、愛恨情仇,而且還要把這門名叫做『天魔心經』的絕世神功傳授給他——一個矢志要殺他兒子的人。」
「師弟弄不明白,蕭綽卻讓他明白了,她說自己一個兒子死在肖玉孫手裡,需要有人為她報仇,師弟問他為什麼不自己去——以她的武功守勢肖玉孫並非難事,蕭綽卻說他和宋朝皇帝有過約定,這輩子決不踏足中原,只好假他人之手殺掉仇敵,而師弟就是她幾經斟酌選出來的最佳人選!」
「師弟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雖然他惱肖玉孫奪走愛人,結義之情畢竟還在,況且他是漢人,不折不扣的漢人,有什麼理由為遼狗做事。」
「蕭綽沒有逼他答應,留下一本《天魔心經》的功法要訣逕自走了,好像根本不在乎師弟練不練似的——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圈套,蕭綽一定早打算扶持師弟做她在中原的代理人,所以才會對她的境況瞭如指掌;表面上不強迫他,卻給了他天魔心經的口訣——師弟一心超越肖玉孫,又親眼見到天魔心經的威力能忍住不去學麼……」
「師弟忍住了,雖然當時不知道其中的詭秘,他還是忍住了,只把秘籍帶在身邊沒有去看一個字。」
「闊別數月後,師弟回到了泰山派,這時黃石道長已死,肖玉孫接任掌門,年紀輕輕就成了五大劍派之一的首腦,意氣風發,兼得嬌妻陪伴在側,聲名、地位、榮寵應有盡有;而他,擅自離山,久不歸反,大違派中禁條,肖玉孫掌門上任三把火,把本該屬於他長老之位撤了不說,還把他收納弟子的權力也給駁了。」
「師弟孤家寡人,在泰山派又待了數月,或是見著肖玉孫夫婦琴瑟和鳴、舉案齊眉,成天聽著山下傳來的『東嶽劍聖』的諾大威名……師弟還是忍住了,忍住沒練天魔心經,他知道這是條萬劫不復的不歸路,一旦踏上再難回頭。」
「但突如其來的一件事卻打破了師弟堅持。那一年清明,江湖中出現了一夥外號『黃花蜂』的淫賊,專事淫辱豪商大戶、名門世家的女兒,做下無數令人髮指的惡跡,肖玉孫問聽此訊,不由起了俠義之心,隻身獨劍下山緝捕,竟連回家為父母掃墓都顧不得了,秀寧溫淑賢惠,不想丈夫愧對祖先,帶了個隨身的丫鬟單獨前往。這一走不打緊,居然被『黃花蜂』收到消息,把她擄了去。」
「這群淫賊迫於肖玉孫的威名,不敢對秀寧稍有侵犯,遣人傳回口迅,欲以她換取肖玉孫停止對『黃花蜂』的追殺。肖玉孫居然不應,為了泰山派的臉面和他個人的威名,居然不肯答應對方的要求,居然要把如花似玉的嬌妻『送』給這群十惡不赦的淫人!他不去,有人去,師弟為了心中摯愛又一次違背門規,私自離開泰山去救他已嫁為人婦的師妹。」
「豈料師弟非但沒救著秀寧,反中了『黃花蜂』的圈套落在他們手中,堂堂泰山派第二高手,本要坐上護法之位的他居然奈何不了一群藏頭露尾的淫賊!」
「他和師妹被關在一起,眼睜睜看著心中摯愛受到淫賊們的威逼脅迫,自己卻無能為力,其哀其怨可想而知。他自己已無能為力,只好盼著肖玉孫回心轉意,趕來救她,然而等了足足半個月一點消息也沒有,期間『黃花蜂』帶著他和朱秀寧東躲西藏,潛伏暗處,居然逃過無數名門正派的緝捕和追殺,這其中既有少林、丐幫、聽雨軒、蜀中唐門、衡山派也有新近崛起的天極教……又拖了半個月,淫賊們終於等不及了,放話出去,三日內肖玉孫若不肯答應,就要侮辱他的妻子。」
「師弟知道他那固執的師兄不會答應,不會為兒女情長放棄心中大義,要救秀寧只有依靠自己。然而他中了淫賊們逼服的軟骨散,渾身綿軟,四肢無力,別說是救師妹,就連自己性命都保不住。」
「他死,死不足惜,但決不能讓心中仙子般的秀寧受到淫賊們一絲一毫的侮辱!萬般無奈,師弟選擇了修習天魔心經,選擇了他一直忍住不肯修習的天魔心經——只有這門舉世無雙的神功才能助他保住摯愛的師妹。」
「三天,就三天,師弟只練了三天的天魔心經,就衝開被藥閉塞的經脈,一舉殺掉了為禍武林、作惡多端,窮無數名門正派之力連影子都摸不著的『黃花蜂』,當然也保住了師妹的清白。經此一役,師弟名聲大噪,雖仍及不得師兄享譽天下的英名,卻也受盡武林同道的讚許和褒揚,尤其是秀寧的一句『謝謝』,讓他數月辛勞不翼而飛,心中湧起無盡暖意。」
「為了常常聽到心上人的嘉許,師弟開始了他在江湖中的聲名鵲起的搏殺,為了超越師兄,他盡挑那些武功高強、惡名昭彰的黑道囂雄下手,泰山派的武功打不過,自然而然用上了天魔心經,起初只是關鍵時候用一兩招,最後越使越熟,越熟越離不開手,演變成再也離不開它——不是他不想忍住,是每每行俠過後師妹的一聲淡淡的『謝謝』,把他推上了這條永難回頭的不歸路。」
「短短半年,師弟在江湖中的名望已如日中天,甚至被冠以『一劍斷魂』的稱號——他要隱瞞使用天魔心經的事實,就必須殺光在場一切敵人,而他選擇的目標都是十惡不赦、死有餘辜的賊人,死的越多,越能彰顯他的武名。」
「然而,武林中人每每提起他說得卻不是柳玉虛,而是『肖玉孫的師弟』,好想他做到這些是理所當然似的,而他摯愛的師妹也在一次喝醉酒後無意出口——她要師兄行走江湖,博下大大的名望,是為了凸顯丈夫的用人有道,慧眼識才。」
「這一刻,師弟崩潰了,無盡的摯愛一瞬間的轉為怒火,身後兄弟之情一瞬間變做惱恨,連帶當年受到四大世家的欺壓,被丐幫子弟的欺辱一起湧進心頭。」柳玉虛雙目透出熾熱的仇恨和屈辱,狂喝道,「他要報仇,向所有得罪過他的人報仇,他要超越師兄,他要奪回一切本該屬於他的東西!」
「天絕三式練到最高境界,威力絕不在天魔心經之下,而他還有泰山派、還有中原武林這天大的靠山,靠我一個人根本沒有戰勝的把握,必須建立一個龐大的組織才能撼動肖玉孫在江湖中的地位。」柳玉虛改以「我」字敘述,恨意愈發濃重,「吸取了『黃花蜂』肆虐的教訓,我在簫太后的下一手創立了絕殺——一個極度隱秘的殺手組織,專事行刺那些沽名釣譽、自以為是的正派中人,並暗中收集了許多首腦人物為非作歹、喪德敗性的證據作為把柄,要挾他們俯首聽命,乖乖做我的走狗」
「肖玉孫在武林中的名望一天天更加響亮,絕殺的勢力也日漸坐大,硬憾泰山派固綽綽有餘卻未必對付得了獨孤宇坐鎮的五大劍派,當然更撼動不了中原武林盟。恰在此時,修羅教大舉入侵,給了我和絕殺天賜良機,我請命留守泰山,實則領著五大殺手在五雲山和中原武林盟經歷了兩場殘酷無比的血戰。」
「因為天殺的任憔悴,我們輸了,輸的慘不忍睹,數年基業毀於一旦,一手創立的絕殺幾近消亡……我知道,短時間內超越師兄已經不可能,而我那摯愛的師妹自從生產後一直氣虛體弱,苦苦熬了四年終於在五雲山決戰後的半年離開了這個塵世……」柳玉虛聲音一哽,一顆淚珠從眼角流淌下來,接著雙日淚光消斂,回復冰雪的冷靜,冷冷的道,「秀寧一死,我和師兄之間再無緩衝,我要殺了他,殺了這個奪我妻子、毀我一生的仇人!」
「蕭……蕭掌門是你殺的!?」任逍遙全身冰涼,竅穴生出的真氣全被獨孤宇體內的遊走的真勁吸引過去,留不下點滴分毫,接踵而至的寒氣千絲萬縷地湧進體內各大小脈穴,血液差些兒結成冰霜,痛苦實不足為外人道。」
「沒錯,肖玉孫是我親手殺的,之後我順理成章的接任掌門,重新建立了新的絕殺,二十年後又和鬼冥神君聯手,我要證明給天下人看,我比『東嶽劍聖』肖玉孫更強,我要一一統江湖,把中原武林收入囊中。」
「記得決定武林盟主歸屬的那一戰麼,曉塵那計獅子吼以泰山派的旭日神功是決計擋不住的,因為我練了天魔心經所以才能贏他。武林盟主?哈哈哈,中原武林盟的最高領袖居然是我——恨天。「
「所以……所以我們趕赴巽風城援救龍教主,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居然失敗,那是因為……因為你是盟主,一切行動都要經過你的批准才能實行……」
「對,從一開始你們的計劃絕殺就瞭如指掌,要不是龍吟嘯還有一計『君臨天下』,別說中原武林盟,就是大宋這時候業已不存在了。」
「巽風城大戰後,你……你失蹤了半年,不是去追恨天,而是……躲了起來秘密療傷……」
「聰明,不這樣萬一被人看出來我豈不是前功盡棄,功虧一簣。」
任逍遙強忍著令他想自盡去了結那種痛苦,顫聲道:「我明白了,是你,是你,在筵席中下酥荼化骨散,害得……眾群雄失去戰力的是……是你!?」
「沒錯,是我,我先當眾答應比武,然後把所有高手一起毒倒,這樣就可以兵不血刃的逼死他們,徹底收服中原武林盟。這個計劃本萬無一失,卻不料星辰主動請戰,以他悟出的『日輪破羿』贏下了最關鍵的第四場。」
「他是肖玉孫的兒子不假,身上卻也留著我最愛女人的血,多少年來我對他一直視若己出,明裡把他定為泰山派的繼承人,全力栽培,甚至送去無數手下讓他殺死,成全『鐵劍秋霜』在武林中的威名,暗裡也打定注意,等我達成一統江湖的宿願,就向他挑明一切,把一手創立絕殺也交給。我沒有想到,卻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他起頭,壞了我的整個計劃。」
「之後你和易天寒、付龍淵、孟飛這幫老不死趕來,要是一場一場的打我們未必會輸,恨天這傢伙卻執著於同任憔悴的深仇大恨,非要和你一戰定勝負,打就打吧,他要是能冷靜,要是能一心考慮成敗絕對輸不了,可他卻非要殺你,非要在天下群豪面向向任憔悴報仇,結果落得個慘敗收場。」
極度的冰寒中,任逍遙的身體開始麻木不仁,被凍至失去肉身的所有感覺,只餘下漸趨死亡的神智。
「修羅教走了,我想成事只有依靠自己。鬼冥神君失敗,是因為他放不下往日的仇怨,始終追憶著梅若雪,始終狠決了任憔悴。而我,已經拋開對肖玉孫的仇恨,拋開對秀寧的懷念,一心只想收復整個武林。」
「當天晚上我就殺了唐天鷹,這個被主求榮、卑鄙無恥的叛徒,我要在巽風城製造無盡的恐慌;我要讓每一個在這裡中原群雄都知道,即便是在號稱守備力天下第一天極教總壇,絕殺一樣可以橫行無己,來去自如;我要徹底催垮他們的精神和鬥志,讓所有人對絕殺俯首貼耳。」
「唐大護法也還罷了,你……你為什麼要殺玉空……他、他可是你在泰山派最得力住手、幾十年的同門……」
「『還一句要等你日後有能力獨當一面的時候再說』,這是肖玉孫托玉空帶給星辰的遺言,他臨死前極有可能猜出我的身份,萬一話中透著什麼玄機,讓星辰知道我就是恨天,那可怎麼是好——星辰當大敗雲雨使,挽救了中原武林盟,向天下證明了他獨當一面的能力,刺殺事件一了想必玉空就要說了,我不能讓計劃出現任何差錯,哪怕只是一絲一毫,所以必須殺了他,殺他滅口!」
「因為……你是盟主,所以……緒方良賴、阪口大助看見……你進出天祿閣也沒有覺得……奇怪,沒有想我稟報……結果我反懷疑泰山三老……和易前輩、付前輩他們一起……出去監視,給了你刺殺獨孤前輩的……可乘之機。」任逍遙的話越說越緩,越說越慢,一步步邁向死亡。
「獨孤宇做夢都想不到我就是恨天,全無防備之下被我一掌擊在背心。倒底是天下第一高手,生受天魔心經一擊居然沒有當場生死。於是我便召集各路高手,打著續命的幌子誆他們大損內力,只要最後故意製造出一點差錯,不但獨孤宇必死無疑,他們也會功力耗盡……今晚正好大開殺戒,一舉除掉這些絆腳石。」
「沒想到你的女人居然會什麼返魂之術,居然把獨孤老兒從冥府拉了回來。當時我差點嚇了,生恐她治好獨孤老兒。後來聽說只打通心脈,依舊昏迷不醒,這才鬆了口氣,索性將計就計,故意攛掇你為他療傷,好趁機……」柳玉虛雙眼一片殷紅,內中透出猙獰無比的凜冽殺機,緩緩抬起手來,凝重之中蘊含洶湧暗勁,「獨孤老兒和你一死,中原武林唯我獨尊,屆時要除曉明、熊嘯天、南宮不敗、葉知秋、唐雲鶴還不是手到擒來。哈哈哈,哈哈哈,沒有修羅教的協力,我一樣能覆滅中原武林,肖玉孫啊肖玉孫,你終不如我,終不如我!任教主,一路走好。」「好」字出口,剛勁倏忽隨至,挾著山崩地裂的威勢重重拍在任逍遙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