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逍遙開始後悔,後悔進了部屋,更後悔挑了最中間的這張桌子。
現在的局面是周圍強敵環伺,高手之眾比起大半年前絕殺傾盡全力在乾德寶庫外狙殺龍吟嘯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現在別說什麼讓易天寒、付龍淵出招時多加留意,以免被真宮寺美奈看出破綻,就是四大高手拼盡全力,想要保護眾女衝出這裡怕都是力有不歹。
最好的辦法本是原地留守,但想從四個方向防住百多名上忍、中忍的合力進擊,就算他們五個都已臻至宗師級的境界,真宮寺美奈、龍菲芸、林毓秀的武功亦自不弱,能夠確保所有人安然無恙,全身而退的機會亦是微乎其微。
如果坐在牆角,只需應對兩個方向,不,哪怕是三個方向的敵人,他都不會緊張成現在這副模樣。
看來硬碰硬是決對不行的了,唯有寄希望於通過言語在眾多對手之間製造矛盾,分化他們的力量,才有可能化解眼前這天大的危機。
「客官,你們倒底要什麼呀。」扮成老闆娘的美艷少婦把清水、飯團交給夥計,讓他端去帶斗笠的黑衣人那桌,笑意盈盈的走了過來。
「有什麼上什麼,十三人份。」關鍵時刻,真宮寺美奈顯露出忍者的素質,也讓眾人緊張的心情稍稍緩和。
「十三份?呵呵,我怕諸位吃不完啊。」老闆娘語帶雙關。
「你哪這麼多廢話!」易天寒怒從心起,反手就是一掌。
「哎喲,心情不好別拿奴家撒氣啊。」老闆娘蓮步微移,輕輕巧巧的避了開去,但易天寒的逆天神掌何等了得,勁力到處,「轟」的一聲竟將茅草修建的部屋屋頂擊出個大洞,塵泥草屑四散激濺,大堂內頓時烏煙瘴氣。
「唰唰——唰唰——」兵刃出鞘的聲音不住響起,待得煙霧消散,所有站著的忍者幾乎全已持刀在手。
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各位,別緊張,別緊張。」老闆娘舞動著手中那塊粉紅色的綢紗,來回走動,媚眼橫飛,「大家都是來吃飯的,何必動不動就拔刀子呢。」
她的話當然沒有人聽,倒是東首第一座的紫衫老者淡淡道:「各位都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怎麼教出來的徒弟個個膽小如鼠,稍微有點動靜就緊張成這樣。」
第五桌的瘦高青年冷然道:「柴田順慶,你是年紀大、眼睛花,還是只知道說別人不知道看看自己這邊。」
柴田順慶雙目異光一閃,瞬又斂起,環目掃過身旁眾人,「剛才哪個動過兵刃,站出來,讓備前流的清水宗治少宗主認認。」
他這桌有七名忍者拔了刀,卻沒有一個人肯挺身而出,南宮鳳姿剛笑發笑,突見銀光一閃,七名忍者手中已多了七把銀光閃閃的小刀,每把刀尖上挑著一隻鮮血淋漓的斷手——手是他們剛才用來拔刀的。
柴田順慶笑了,笑得很得意:「怎麼樣,我這裡沒有膽小如鼠的弟子吧。」
清水宗治凜然一驚,狠狠道:「好、好,算你們福智流夠狠。」
南首第二桌的獨臂武士森然道:「他要不狠,就不叫美濃腹蛇了。」
「哼,就知道說別人,你『沙褐之蠍』長野業盛能好到哪去。」西首第三桌的長髮女子伸個慵倦的懶腰,滿臉鄙夷之色。」
「北條智秀,別以為你們北條流和遷一務流結成同盟,備前流就怕了。」長野業盛拍案而起,沉聲喝道。
「不怕嗎?好啊,那就較量較量。」鄰桌的長髮披肩的中年男子猛一抬頭,雙目電芒大盛,顯示出深不可測的氣功。
「較量就較量,德川宗主,大家都是四國人,我幫你。」北首第一桌的虯髯大漢似望非望的掃視兩人,皮笑肉不笑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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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撿便宜麼,別忘了還有我們備前流。」柴田順慶嘿嘿笑道。
「看來他們之間尚有矛盾,只要加以挑撥,不難引得對方自相殘殺。」任逍遙心念微動,待要鼓動如簧之舌,忽聽身後響起一個陰寒森冷的聲音,「喂,說好了大家聯手先把人抓到,然後再談黃金的歸屬。怎麼著,還沒動手呢就急著窩裡反,是根本沒打算合作還是不給老夫面子啊。」這話奇冷奇淡,說出口來,猶如一條拉直的鋼線,毫無情感,竟不似人之聲調。
任逍遙循聲望去,但見角落裡一張最破最爛,毫不起眼的矮桌旁坐著個身著灰布長衫,骨瘦如柴,同樣毫不起眼的小老頭,他留著五縷長鬚,兩鬢灰白,額上隱現橫紋,像刻畫出過往某段艱苦的歲月。
任逍遙之前不是沒有注意過他,是在是他的形貌根本和高手兩字扯不上任何關係,但此刻再看卻覺他目光寒如冰雪,似是不含任何人類的感情,說話時的神態看似悠然自得、漫不在乎,卻有種難以言喻、邪異莫名的詭奇氣質。
好一個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
任逍遙心中一懍,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更加驚駭。
老頭話音甫落,全場立時鴉鵲無聲,方纔還吵吵嚷嚷的眾人無不安靜下來,那些原本不可一世的宗主掌門就像老鼠見到貓般,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怎麼不說話了,吵啊,接著吵啊,吵到你們自相殘殺,白讓對手撿個便宜。」老頭一語道破任逍遙的意圖。
林毓秀本就膽小,此時望著噤若寒蟬的眾忍者,聽著老頭冷若鐵石的言語,心底一股寒意直升上來,「哇」的大叫一聲,撲倒任逍遙懷中,嗚咽道,「大哥哥,我……我怕……」無力地張開眼睛,淚水淌流。
她的武功得獨孤宇親傳,僅在真宮寺美奈、龍菲芸之下,孰知竟給嚇成這副模樣,南宮鳳姿、水芙蓉、蘇涵碧等被她感染,亦各面色慘白,不發一言。
「沒事,有大哥哥在,誰也別想碰你一根頭髮。」任逍遙嘴巴說得好聽,心裡卻是叫苦不迭,好不容易找到對方的破綻,有了脫離困境的契機,豈知卻給老頭簡簡單單幾句話徹底斷絕了在對方內部製造爭鬥的希望。
十四派的忍者,十四派的忍者啊!
只要老頭一聲令下,面對的就是十四派忍者從四面八方發動的猛攻,他任逍遙縱有通天徹底的本領,恐怕也難避過被亂刀分屍的噩運。
老闆娘、店夥計、假冒的夫婦、神秘的少女還有那感覺異常敏銳的瞎子、斜背竹竿的黑衣人,這八個已經讓他夠頭疼的了,再加上這深藏不露的老頭和幾乎吵翻天的十四派掌門——扶桑武林的高手恁地是多。
怎麼辦!?怎麼辦!?
任逍遙反覆質問著自己,卻始終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偷眼望向龍菲芸時,見她亦秀眉緊顰,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心中愈發著慌。
事已至此,智取是絕對不可能的了,唯一的辦法只有——力敵!
對,力敵!
擒賊擒王,搶在對方行動前,先把老頭擒住。
任逍遙打定主意,待要提聚功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驟施偷襲,衣襟卻被真宮寺美奈攥住,耳畔同時想起她溫婉清柔的聲音:「吉弘老先生,您都七十好幾了,不在京都納福,跑來奈良淌這渾水做甚。晚輩要是沒記錯,你老在稻葉山城有萬畝田莊,區區三萬兩黃金該不放在眼裡吧。」
老頭捋鬚笑道:「哈哈哈,倒底是真宮寺龍炫的女兒,老夫隱居江湖數十載,形貌早已大變,沒想到一眼就給你認了出來。」
真宮寺美奈冷冷道:「吉弘統幸,世鬼忍者流創始人,三十年前威震關東,江湖人稱『越後之龍』,曾以一己之力挑戰七大派,連敗六派掌門,連我爹爹的恩師鈴木博文都折在你的『蜻蜓切』之下。幸虧時任七大派總掌門的是飛天御劍流前宗主、扶桑武林的神話人物、『忍術之聖』岸本齊史,否則……」
「否則現在的扶桑武林早就是我世鬼忍者流作主了。」吉弘統幸狠聲截斷,陰惻惻笑道,「如今岸本齊史已然入土,你爹又窩在虛夜宮裡不敢出來,老夫重出江湖,普天之下誰人能敵,若非當年欠久保功介一個大大的人情,早就殺到靜靈庭去找岸本齊史的徒子徒孫了,才懶得和你們動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