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風流談笑間 第二十七卷 第九章 終生殘廢
    龍菲芸含淚離開赤尾嶼,離開石頭城時驚訝的發現,邱風早命眾黨羽沿海灘佈置下大量機關器械,饒是她博覽群書,深諳奇門遁甲之術,依舊無法闖出。沒奈何,龍菲芸只得繼續仰仗易容術,裝扮成邱風的得力助手劉錫賢混出赤尾嶼。

    回到船上,她並沒有說出在香秋館看到的一切,只推說島上守備嚴密,單靠一己之力實在無法救出任逍遙,需返中原調動天極軍水師方得成功。眾人不虞有它,急匆匆的踏上歸途,殊不知龍菲芸正默默承受著撕心裂肺的巨大痛苦——任逍遙雙手折斷,筋脈盡毀,就算救得回來也要落個終生殘廢,什麼匡扶社稷、北逐胡虜從此成為泡影。

    龍菲芸即使再堅強,終究還是女子之身,每每夜深人靜時,想到情郎在赤尾嶼遭受非人的折磨,亦禁不住潸然淚下。但為了不讓眾姐妹擔心,她只能強自忍耐,硬撐著裝出一副鎮定自若、處變不驚的樣子,因為現在的她是這群痛失所愛的纖弱少女唯一的精神支柱,如果她受不這種內外交攻的折磨而倒下,那麼挽救逍遙的最後一分也將煙消雲散,所以除了暗自祈禱外,她根本沒得選擇。

    雙桅船日夜兼程,終於抵達溫州,龍菲芸、易天寒迫不及待的前往天極教當地分舵調動人手,南宮鳳儀、南宮鳳姿、水芙蓉、林毓秀則找了家酒樓先行用膳,沒有任逍遙的陪伴,縱是珍饈美味吃在嘴裡亦同嚼蠟無異,若非南宮鳳儀一再相勸,說要救逍遙先得吃飽肚子,否則無力廝殺,恐怕眾女早便結帳走人。

    這時,五六個地痞模樣的混混走上二樓,撿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看那帶頭的,滿臉橫肉、凶神惡煞,手持一把九環金背大砍刀,朝桌上猛地一拍,大大咧咧的高叫道:「酒保呢,酒保在哪?」

    「來啦來啦。」酒保連忙趕來,陪笑道,「這位大爺,您來點什麼?」

    「他媽的,好酒好菜儘管上。」身旁地痞一把揪住酒保,吩咐道,「今兒個我們老大晉陞香主,給我招待好咯,要不然老子非剁了你。」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酒保嚇得直哆嗦,連連應和。

    「仗勢欺人,不要臉的狗東西。」水芙蓉心中正煩,見此情形早看不過眼。

    「三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和他們計較。」南宮鳳儀知水芙蓉性情暴躁,眼下又為任逍遙之事煩惱,火氣若是上來,指不定隨手一計逆天神掌就得有人橫屍當場,急忙出言勸阻,水芙蓉低哼一聲,算是暫時平息怒火。

    眾地痞卻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那頭目猛地一拍桌子,雙目圓瞪,盯著水芙蓉道:」狗東西?你罵誰呢,幾隻嬌嬌小羊,也敢在本大爺面前叫囂!」

    水芙蓉本不願計較,可對方竟罵到自己頭上,由不得她繼續忍耐,當下俏臉含煞,低斥道:「狗東西,少惹本姑娘,今天我不想殺人。」

    地痞頭目哈哈大笑,恐嚇道:「小泵娘,活膩味了是吧,本大爺若不教訓教訓你,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另一地痞打量了四女幾眼,嘿嘿笑道:「老大,這幾個妞長得挺漂亮啊,說不定還是沒開苞的雛兒,乾脆咱們……」眾地痞隨之一陣淫笑。

    水芙蓉大怒,隨手拿起只酒杯,運勁擲出,不偏不倚恰好飛進地痞頭目的口中。地痞頭目胸口一滯,捂著嘴巴連連咳嗽,好不容易才將酒杯吐出來。

    水芙蓉冷哼道:「怎麼樣,姑奶奶賞你杯酒喝,滿不滿意?」

    統領氣得七竅生煙,操起九環金背大砍刀,大吼道:「小的們,給我把這幾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拿下,老子要洩洩火。」

    夥計忙上前勸阻,陪笑道:「大爺,您莫生氣,常言道:大人不記小人過,何必為幾個女子掃了雅興,酒菜很快便到,您慢用。夥計臉上,打得他暈暈乎乎,有如天旋地轉,接著一腳踹出,正中掌櫃的小腹。夥計痛呼一聲,不由自主的朝廊口飛去,恰好中年人步上樓來,眼看便要相撞。

    說是遲,那是快,中年人舉手一拂,只聽得一陣乒乒乓乓之聲,掌櫃的倒跌下樓,摔得鼻青臉腫,痛呼哀嚎,連帶緊挨樓梯的幾名食客一併遭殃,唯獨他安然無恙,南宮鳳儀、南宮鳳姿、水芙蓉、林毓秀竟無一人看清他的動作。

    中年人慢悠悠的走近,但見他約莫四五十許,長髮披散雙肩,手裡握著根竹棒,週身亦衣物破爛不堪,幾乎和乞丐沒有兩樣。

    地痞頭目見他形象邋遢,正待破口大罵,忽然瞥見他的面容,登時嚇得愣立當場,整條脊骨涼浸浸的,雙腿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

    好恐怖的臉——污濁的面容上清楚的顯現著十幾條傷疤,有火燒的、刀削的、劍砍的……甚至分辨不清五官,在原來生著鼻子的地方,現在已剩下一堆扭曲的紅肉,隨著他的呼吸不住起伏,雙眼半睜半閉,極度歪斜,左邊耳朵完全下垂,右邊剩下不到一半,嘴巴結滿水泡血痂,瞧來說不出的恐怖駭異。

    中年人走到四女與眾地痞中間的一張桌子坐下,捶捶胸口,撓撓頭,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劍拔弩張的氣勢。

    酒保急忙過去,不耐煩的催促道:「老乞丐,快滾,我們這裡不……」話未說完,倏地倒退兩步,顯然也是看到了他的模樣。

    中年人趴在桌上,不耐煩的揮揮手,催促道:「拿酒來,快點,快點那拿酒來!」

    酒保鼓足勇氣,驅趕道:「快走,快走,否則……否則我可動手啦。」

    中年人頭一昂,堅持道:「我才不走咧,這裡熱鬧得緊。」說著嘿嘿乾笑。

    酒保大怒,卻又不敢發作,抖抖嗦嗦的道:「別……別搗亂,你們這些丐幫弟子別以為……別以為仗著武林中的聲勢就能到處混吃混喝。」

    中年人面露訝色,劈頭問道:「你們店裡不招待丐幫中人?」

    酒保顫聲道:「沒……沒錯,還不快滾。」

    中年人哈哈笑道:「嘿,正好,我不是丐幫的。」

    酒保急道:「你穿得如此邋遢,能不是要飯的麼?」

    中年人大咧咧的說道:「看清楚咯,老子要上一個袋都沒有,憑我的本事,如果要混丐幫,起碼也是個八袋長老。」

    酒保見他語氣滑稽,心中懼意先自去了三分,推推搡搡道:「去去去,死要飯的……」說到一半陡地止住,目光停留在那人手中的碩大的銀錠上。

    中年人挺起腰板,傲然道:「直到這是什麼嗎?」

    酒保吞著口涎道:「銀子,五十兩的銀子。」

    中年人朗聲道:「知道就好,丐幫子弟會這麼有錢嗎,快,好酒好肉拿上來。」

    酒保點頭哈腰的接過銀子,飛速納入懷中,轉身便往櫃檯跑去。

    地痞頭目見那人如此富有,正要打起劫財的主意,他竟主動站將起來,走到眾地痞跟前,嘿然道:「小老弟,消消火,你可是城裡有名大人物,和群小姑娘計較什麼,來來來,咱倆好好喝幾杯。」

    肥羊上門,地痞頭目哪還顧得了眾女,乾笑道:「老兄果然夠義氣,你這朋友我交定了。」心中卻盤算著如何才能把他兜裡的銀兩盡數弄到手。

    中年人緊挨著地痞頭目坐下,很快和眾地痞稱兄道弟起來。不多時,酒菜送到,雞鴨魚肉樣樣都有,果然十分豐盛,地痞頭目搓搓手,正要去抓雞腿,那人卻忽地發起顛來,一把將滿桌酒菜鈒掃落在地,只聽得乒乒乓乓之聲,十幾隻碗碟皆盡摔碎,瞧得四女面面相覷,不知其是何用意。

    中年人拍案而起,大怒道:「酒保,拿這些垃圾東西招待我們香主,你還想不想活了。」說著指向地上的雞鴨,罵咧咧的道,「你看看,這西東西瘦得只剩骨頭,拿去餵狗,狗都不吃,我要得是上等貨,上等貨!懂麼?」旋即從懷中摸出個黑色布包,拋給酒保,吩咐道:「把店裡最好的、最貴的都給老子拿上來。

    酒保接過一看,見裡面都是銀兩,連忙點頭應道:「是是是,各位大爺稍等,小的這就命廚房去準備。」言畢,匆匆離開。

    中年人拍拍地痞頭目的肩膀,奉承道:「香主,這狗東西有眼不識泰山,你莫生氣,待會我陪你多喝兩杯。」

    很快,酒保將新近烹製的菜餚送到,生猛海鮮、山珍飛禽擺滿整張桌子,末了還有兩壇上等女兒紅,酒香四溢。中年人揮揮手,打發酒保離開,親自站起為眾地痞斟酒,眾地痞毫不客氣,大碗酒、大塊肉吃得不亦樂乎,中年人只在一旁陪他們聊天,除喝喝酒外,筷子動也不動。

    眨眼功夫,滿桌酒菜杯被眾地痞風捲殘雲般吃得乾乾淨淨。眾地痞搖搖晃晃站起來,走到南宮鳳姿身邊,行禮道:「姑娘,能否施捨老乞丐些許酒菜。」

    南宮鳳姿早看不慣他那副卑躬屈膝的嘴臉,輕蔑的說道:「狗奴才,孝敬你的香主去罷,本姑娘可沒功夫理你。」

    中年人嘿嘿笑道:「姑娘不給,我就自己拿咯。」左手搶過酒罈,右手抓起只肥雞,大口大口的吃將起來,嘖嘖有聲。

    南宮鳳姿怎知他說拿就拿,剛要出言斥責,眼見忽然銀光乍現,林毓秀已拔出寶劍,頂在中年人的咽喉處,嬌斥道:「滾,現在就滾,姑奶奶心情正糟,你要不走,我就把你整條胳膊切下來!」

    全場霎時鴉雀無聲,誰也想不到這嬌滴滴的小姑娘發起火來竟如此厲害。

    中年人立刻一動不動,如僵木一般,手中酒壺「砰」的摔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道:「喂,小姑娘,你別衝動,你千萬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南宮鳳儀急勸道:「五妹,別鬧啦,把劍收回去吧。」

    南宮鳳姿亦勸道:「是啊,逍遙哥哥危在旦夕,這時候不宜節外生枝。」

    聽到「逍遙哥哥」四字,中年人雙目神光一閃,旋又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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