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不光是大宋天子趙光義,還有昭憲皇后杜氏,唯獨不見的是華玉公主。
趙光義在出席慶典和重要場合才會穿著的禮服袞冕,頭頂卷雲冠,冠上綴卷梁二十四道,高一尺,卷梁寬一尺,前後各垂十二旒,身著織錦龍袍,襯裡用紅色,領、袖、襟、裾均緣黑邊,衣畫而裳繡,為日、月、星辰、山、龍,華蟲、藻、火、粉米、黼、黻之象,凡十二章,腰束金玉大帶,足穿白襪黑舄,另掛佩綬,把他襯托得一身霸氣,彩麗無倫。
昭憲皇后頭戴龍鳳珠翠冠,以珊瑚珠製成,尺寸大小形制一絲不苟,身上穿著的鳳袍其制為深清色、五彩翟紋,領、袖、裾都紅色雲龍紋樣的鑲緣,內著青紗中單,腰飾深青蔽膝,另掛白玉雙佩及玉綬環等飾物,下穿青襪烏舄,鑲金鳳履,顯得高貴典雅。
葉知秋敏銳的察覺到今日之事不同尋常,躬身下拜行過禮數後,誠惶誠恐的坐在一旁,敬待聖上發話。
趙光義捋鬚笑道:「知秋以為艮嶽的景致如何?」
葉知秋恭聲道:「宛若仙境、美不勝收。」
昭憲皇后柔聲道:「皇上,你這是明知故問嘛,建造艮嶽,耗費本朝多少人力、物力,從建隆到開寶間十餘年,各地花竹奇石,都聚於此。建隆七年,運載一具高數丈的山石,動用了上千人,鑿河斷橋,毀堰拆閘,數月的時間才運到汴京,各處樓台亭館,月增日益,難以數計,故有『十全勝景天下無』的美名。」
趙光義含笑又問:「知道朕為何要修艮嶽嗎?」
葉知秋拱手道:「草民愚鈍,不敢妄自揣測聖意。」
趙光義親自離座,拍拍葉知秋肩頭,徐徐道:「告訴你,朕不惜花巨資興建艮嶽,為得正是華玉。」
昭憲皇后續道:「聖上有十幾個女兒,唯獨最痛華玉,別說是在皇宮裡建個園子,就算……總之,我們夫婦為她可以不惜一切。」
葉知秋豈能聽不出皇后話中有話,正待鼓足勇氣委婉的說出自己對詩詩的牽掛,忽見趙光義、昭憲皇后齊齊側目,望向不遠處的漪萱湖。
葉知秋順著他倆眼神凝注的方向看去,但見一艘飾滿鮮花的蘭舟悄聲無息的向我們的方向飄來。船頭一個白衣少女長髮披肩,纖手撫琴,彈奏出清虛致遠、深具穿透力、令人耽溺陶醉的曲調,似在溫柔地挖掘著每個人心內至深處的感情。如詩如韻、如夢如幻。
蘭舟漸漸飄近,葉知秋倏地發覺拂琴的白衣少女正是華玉公主。如雲的秀髮瀑布般隨意地瀉落肩膊後背,秀眉宛如新月,肌膚欺霜賽雪,絕世玉容恬淡無波,將四周醉人美景襯得毫無顏色。葉知秋心神不由被她有如山川靈動的美麗輪廓深深吸引,的目光癡癡的看著華玉公主,幾乎忘卻了身處何地,直到趙光義大聲喚我,才從夢境中驚醒過來,尷尬的笑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知秋失態了!」
昭憲皇后呵呵笑道:「令葉少俠感歎不是曲調而是佳人吧。」
葉知秋被她說中心事,老臉微紅,頗有些作賊心虛的赧然感覺。
這時蘭舟已經來到水榭之前,兩名宮女上前將那蘭舟繫好,華玉公主步履輕盈的走上岸來,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個「青絲為籠系,佳枝為籠鉤」的桑籃,宛如來自最深黑星空降世下凡的凌波仙子,隨著她的出現,整個水榭仿似立即被一片馥郁的香潔之氣籠罩包圍。
葉知秋的目光落在華玉公主美麗的不可方物的俏臉之上,她秀外慧中的玉容仍帶著一貫抑壓下透出來的憂鬱神情,別具冰雪冷傲的美態,儘管不施半點脂粉,可是其文靜嫻雅的舉止,輕盈窈窕的體態,能令任何人心迷神醉。
華玉公主的美眸亦往他飄來,這側眸一瞥確是媚態橫生,風情萬種,最厲害是雙眸中有種勾魂攝隗的魅力,瞧得葉知秋心中劇蕩,差點被她把魂魄勾去。
當著父皇、母后,華玉公主不便表露出對葉知秋的熱情,禮節性的施過禮數便像個乖乖女般的坐到昭憲皇后身邊,再不言語。
嗅著她迷人的芬香,看著她方才在七條琴弦上按、捺、彈、撥的雪白如蔥的指尖,葉知秋險些把持不住,欲將她擁入懷中,肆意愛憐。
忽然,詩詩的形象湧上心頭,葉知秋頓時生出強烈的愧疚感,他知道自己今生今世永遠放不下詩詩,放不下這個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無論與華玉公主怎樣交往,始終有如春夢秋雲,日後也只能在思念中追憶。想到這裡,葉知秋心中忽然生出個大膽的想法,若直接了當的拒絕華玉公主,或者一走了之永遠都不再見她,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趙光義是過來人,自然看得出女兒對葉知秋的愛慕,眼見兩人的關係發展的如此迅速,只道葉知秋和她早便說起過十年前在河間府發生的一切,自己也懶得舊事重提,欣然笑道:「知秋啊,你覺得華玉她怎樣?適不適合作個賢妻良母。」
葉知秋正沉浸在欲罷不能的痛苦中,完全沒聽清趙光義的問話,登時尷尬起來,訕訕一笑,不知怎生回答。
關鍵時刻,昭憲皇后一扯趙光義衣袖,解圍道:「皇上,您說的也太直接了罷,華玉她年紀還小,遠沒到出嫁的年齡。」
趙光義哈哈大笑,開懷道:「你啊,就是捨不得咱們的寶貝女兒,且不說年紀和華玉相仿的元德、淑華,就是她幾個妹妹也早選好了附馬,要是再不把華玉嫁出去,日後她變成沒人要的老姑娘,非得怪你這做娘的不可。」
昭憲皇后瞟葉知秋大有深意的一眼,柔聲道:「華玉艷冠京城,想娶她的男人多得數都數不過來,咱們該愁的不是女兒嫁不出去,而是該如何挑選附馬,你說是不是啊,葉——少—故意拉長聲音,其意不言自明。
葉知秋心裡清楚,趙光義和昭憲皇后一唱一和,為得就是試探他願不願意當附馬,而且瞅皇上皇后鄭重其事的裝著架式,顯然早已安排好一切,只要自己肯點頭,立刻頒布賜婚聖旨,沒有半分緩和的餘地。
葉知秋心亂如麻,答應吧對不起詩詩,拒絕吧又得辜負華玉公主的心意,正自首鼠兩端、躊躇不決的當兒,忽見大內總管郭公公疾步走到趙光義身邊,附耳低言,他的聲音很小,葉知秋只隱隱聽到「遼國……使團……南院大王……求見聖上」等字眼。
趙光義臉上震動的神色一閃即逝,霍地立起,沉聲道:「來人啊,擺駕紫宸殿——皇后,你帶華玉暫回隆福宮,知秋,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