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義捋鬚長嘯,欣然道:「十年啦,整整十年,想不到你竟然還記得朕。」
葉知秋再度跪倒,目泛淚光,哽咽道:「師父……聖上對知秋有重生再造之恩,今生今世絕不敢忘。」
趙光義親自離座,扶起葉知秋,仔細打量幾眼後,感慨道:「記得那會你還是個半大不小的毛頭孩子,這眨眼間功夫就長成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少年俠客,真是光陰催人老,崢嶸歲月稠啊。」說著轉向獨孤宇,饒有興致問道:「前輩怎生猜出,知秋的授業恩師就是朕?」
獨孤宇微微一笑,正容道:「老夫看來,當今天下擅使劍法者不過七八人,其中能教出葉總把這等高徒的只有老夫自己和付龍淵,葉總把的武功路數狂傲難馴、放蕩不羈,骨子裡透著一種睥睨天下的霸氣,顯然學得不是以快捷輕巧著稱的御龍九決,卻與你的天道神功有幾分相似,於是我便向葉總把詢問他習武的經過,略加分析後終於判斷出他極有可能就是你的衣缽傳人。」
趙光義閒話家常的問道:「我邀前輩來京中一聚,前輩卻連知秋也一併捎上,想來不光是要證明自己的猜想那麼簡單吧。」
獨孤宇緩緩點頭,好奇的問道:「自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後,匡胤和你幾十年再未踏足江湖,怎生到得晚年,突然教起徒弟來。」
趙光義長吁口氣,像跌進深如淵海的回憶般,徐徐道:「當年朕親率大軍爭討遼國,燕雲十六州指日可下,豈知修羅教、絕殺驟然發難,中原武林盟危在旦夕,朕不得不抽調天極軍回援五雲山。耶律斜軫抓住機會,驟然發難,與死守幽州的遼兵裡應外合,殺得我軍大敗虧輸,當時朕親引八千虎賁斷後,苦戰三日三夜後終被殺散,朕精疲力竭、困頓不堪,單槍匹馬退至河間府時終於不住,當場暈厥。幸好當地的一對農戶將我救下,在朕生命垂危的關鍵時刻,不惜賣掉自家賴以生存的田地,換來藥物為朕療傷。」
葉知秋顫聲道:「皇上說的農戶是……是我爹娘?」
趙光義露出緬懷神色,柔聲道:「嗯,你父母不辭辛勞的照顧朕,將朕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沒有他們朕決計活不到今天,大宋江山也不會有如今的四海生平、國泰民安。」說到這他目泛淚光,哽咽道:「朕返回卞京後,因政務繁忙,始終沒有機會到河間看望你父母,多次差人送去金銀財帛,你父母也堅持不受。」
葉知秋淚流滿面,喃喃道:「爹爹和娘親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民,幫助他人從來不圖報答,如果……如果二老肯接受一次,也不會在饑荒中……」話未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趙光義追憶道:「十年前,朕終於抽出時間,親自前往河間府探望你爹娘,誰曾想……半月前當地發生饑荒,河間府尹楊宏那個天殺的畜生,竟然扣著賑災糧食不發,害你爹娘活生生餓死,甚至連你個孩童也不放過。」
趙光義續道:「當時朕不便表露身份,只好孤身去劫法場,將你救出後朕曾問過,原不願意隨朕走,從此享盡榮華富貴。但你卻拒絕了,只求朕教你武功,讓你有朝一日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掃盡世間奸邪。聽完這話朕很是觸動,不惜放下國事,傳了你三個月武功,臨走還留下本太祖皇帝親自撰寫的劍譜。」
趙光義拍拍葉知秋肩膀,有感而發的道:「回到京中,朕立刻下旨滅了楊宏九族,凡牽涉到本案的相應官員一慮嚴懲,也算告慰你雙親的在天之靈……十年來,我一直派人暗中注意你的情況,讓朕欣慰的是你不但學會了朕交給你的所有武功,更自創天涯傲雪劍,力奪十三省綠林盟總瓢把子,得以躋身武林四秀,相信你父母泉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的。」
正說著,殿門倏地打開,接著只聽一把軟綿綿溫柔悅耳的女子聲音嬌呼道:「啊,父皇,您有客人呀。」
趙光義柔聲道:「是啊,來,華玉,見見獨孤前輩和葉知秋葉少俠。」
華玉公主答應一聲,婷婷裊裊的走到乃父跟前。
葉知秋側目望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有若刀削般充滿美感的輪廓線條、晶瑩雪白、吹彈得破使人不敢逼視的如花嬌靨,她芳齡約在十五六許間,身穿雙襟圓領,粉紅色印花的宮裝,外面罩著一件翠綠色絲質披肩,膚色有如羊脂白玉,映雪生輝,俏臉掛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淒幽美態,自然便風姿綽約,楚楚動人,只是神情冷冷淡淡,當真是冰山美女。然而美艷之中,卻透出一股說不出的媚勁,兩隻眼睛,就像秋天的湖水,在微風的吹佛下,不時泛起無數美麗的漣漪,水汪汪的,隨便向人飄那麼一眼,就要叫人感到勾魂蕩魄。她的艷色是冷漠和神秘的,這或者是由於她似是與生俱來的清傲,使人不敢親近,但又渴望得到她的垂青,葉知秋幾敢肯定這清麗脫俗、雍容華貴的美麗公主,絕不遜色於龍菲芸或南宮鳳儀那級數的絕世佳人。
葉知秋為她的天姿國色所震攝,看得雙眼發亮,失魂落魄,如遭雷殛地愕立不動,當華玉公主嬌息喘喘的向他施禮時,他竟破天荒的緊張起來,結結巴巴的說道:「草……草民葉知秋見過……見過公主。」
華玉公主「噗哧」嬌笑,霎時間百媚頓身,嫣然道:「我雖身在宮中,卻也久仰『傲雪寒劍』的名頭,今日乍見倒覺得與想像中大不相同喲。」
葉知秋神態大窘,不知如何作答。
趙光義緬懷的目光化作溫柔和愛惜,微笑道:「華玉,你陪葉少俠到宮中四處走走,我和獨孤前輩有話要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