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菲芸四下環顧,見並無可疑人等,方道:「今早回到麒麟堂,我立刻讓秦襄、張風趕來望月閣,把昨晚和事情和他們一說……當然,我並未吐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哪知他倆聽後竟不約而同的呆在當場。」
任逍遙苦笑道:「你既隱瞞身繫女子的事實,自然說不清識破冒牌龍教主的理由,秦襄、張風如何肯信。」
龍菲芸壓低聲音,正色道:「他倆不是置疑我的說辭,而是因為早在田獵前,他倆就發現各自的父親行為有些反常。」
任逍遙聳然動容,試探著道:「連你都時至昨日方才窺破,他們倆……若說張風尚有幾分可能,至於秦襄……」
龍菲芸含笑打斷道:「有時候聰明人知道的未必最多。」
任逍遙喝了口茶,露出洗耳恭聽的神態。
龍菲芸詳述道:「秦襄為人憨厚,幼時總給同齡孩子欺負,秦叔叔教務繁忙,沒太多時間陪著兒子,眼見秦襄的意志日漸消沉,於是想了個快捷簡便的法子來激勵他。」
任逍遙興趣大起,追問道:「什麼法子。」
龍菲芸淡淡道:「扳手腕,起初只要秦襄熬過特定時間,就能得到獎勵,後來要求逐漸提高,日積月累下來,他們父子竟養成習慣,但凡同在家中過夜,每晚都要得上幾盤。秦叔極痛兒子,每每連勝後總會讓他贏上一兩局,但自從平息內亂回到城中後,秦襄便一場也沒勝過。」
任逍遙置疑道:「假如對方刻意找人冒充張副教主,事先不可能不查清各中細節,豈會犯下如此明顯得錯誤。」
龍菲芸正色道:「你有所不知,秦叔極好面子,生怕借扳手腕調教秦襄的事傳出去有損顏面,每次都把他叫到內屋方才開始,雖說紙包不住火,這事倒底還是洩露了,可秦叔讓局的玄機除他們倆外卻無第三人知曉。」
任逍遙暗忖原來如此,追問道:「張風呢?」
龍菲芸沉聲道:「張風和他爹也有個極其隱諱的私密,張風從小愛耍石彈子,張叔稍有閒暇就陪他一起玩,偏生礙於副教主的顏面,不敢讓外人見著,總是帶兒子前往城西老宅……那裡方圓十數里都是張叔封地,張叔特意開了塊田,外頭讓人搭上棚子,封得嚴嚴實實,每次都和張風躲在那裡玩,久而久之竟然養成習慣,每月初一、十五非去不可。這事連自詡深悉江湖奇聞的我都從未聽過,更別說什麼修羅教、絕殺或是其他組織的人。」
任逍遙心頭微震,追問道:「張副教主返家已經大半個月,莫非……莫非他從未帶張風過去。」
龍菲芸美目精芒閃閃,秀眉輕蹙道:「不但沒去,連提都未曾提過。」
任逍遙倒抽一口良氣,顫聲道:「看來秦、張兩位副教主亦非本人,這……這該如何是好。」素來信心滿滿的他竟也有些手足無措,足見形式之嚴峻。
龍菲芸長歎道:「唉,我又何嘗想得出萬全之策呢。」
任逍遙狠狠心,沉聲道:「恕我直言,令尊和秦、張兩位副教主落在對方手裡,是否有性命之虞?」
龍菲芸的眼神倏地變得銳利如刀刃,盯著他道:「他們絕不敢對爹爹下手,至於秦叔、張叔短時間內想當也安全。」
她停頓片晌,解釋道:「太祖皇帝駕崩前,曾經將一本武功秘籍交給爹爹,金口玉言道『若能練成秘籍中所載武功,必無敵於天下』,爹爹本待研習,卻在與獨孤前輩商榷整晚後毅然放棄,將秘籍妥善收藏,並對天立誓,縱三寶盡毀,巽風城倒,也決不讓其落在奸人手中。」
任逍遙恍然大悟道:「無論對方是何來路,必定覬覦秘籍,龍教主一日不說出秘籍所在,他們便一日不敢下手。」
龍菲芸補充道:「天極教五十年積累的財富均在乾德寶庫中,第一層存放金銀珠寶,需集齊張叔、秦叔收藏的兩把鑰匙才能打開,第二層存放天極三寶,想要入內得用爹爹和我的鑰匙,第三層是或許藏著那本秘籍,或許什麼都沒有。」
任逍遙低聲道:「這麼說他們的下個目標就是你咯?」
龍菲芸搖搖頭,肅容道:「不,對方能將爹爹、秦叔、張叔模仿的惟妙惟肖,至少也得暗中觀察個七、八年,那會我還是個孩子……不好!柳叔、荊叔!」柳凝濤乃天極教四號人物,荊嗣統領禁衛軍及總壇內衛,若他倆亦遭暗算,天極教當真萬劫不復。
任逍遙急問道:「怎麼,你沒把事情告訴柳堂主和荊統領?」
龍菲芸苦笑道:「要讓柳叔、荊叔相信,非得曝露我的女子身份,荊叔倒還沒什麼,可……可柳叔……你知道的,柳妹對我一往情深,前些天你還讓我裝作和她相好,我……我怎好對柳叔開口。」
任逍遙猛地抬頭,凝望著龍菲芸妙目,一字一字緩緩道:「相較於天極教五十載年基業,你在柳堂主面前認一回錯,讓柳姑娘傷心斷腸,又有什麼!」
龍菲芸嬌軀劇顫,唇角飄出一絲苦澀的笑意,秀眉緊蹙的幽幽道:「好,今晚我便告訴荊叔,明天……明天一早就去青龍堂……既然作不成情侶,認……認個姐妹也好。」語調澀然,大顯愧疚之情。
任逍遙勸慰道:「柳姑娘看似嬌乏,性格卻十分堅毅,想來不會太過傷心。當務之急,咱們必須立刻查出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以免動起手來茫然無措。」
龍菲芸定定神,肅容道:「依秦襄、張風所說,大軍回到巽風城前,秦叔、張叔已非本人,看來絕殺參與其中的可能性很大。」
任逍遙分析道:「兵變以失敗告終,五大殺手及八百死士悉數被擒,我估計絕殺縱然有份,怕也只是區區附庸,背後應該有股更大的勢力在暗中。」
龍菲芸壓抑住心頭激盪,沉聲道:「你指修羅教?」
任逍遙點點頭,補充道:「不光他們,或許還有黨項會、彌勒教、鬼愁府。」
龍菲芸喃喃道:「沒錯,以本教勢力,絕非單一的江湖組織所能吞併,而乾德寶庫中的財物和那本武功秘籍卻又人人欲分一杯羹,說不定這幫無恥匪類、奸佞囂小當真聯合起來也未可知。」
任逍遙兩眼射出銳利神光,沉聲道:「你且打理好總壇事務,確保幾位堂主的安全,其他事情交給我來查。」
龍菲芸點頭答應,從懷中取出樣物事,悄悄遞給任逍遙。
任逍遙愕然道:「這是……」
龍菲芸低聲道:「本教三處大牢的地形機關圖,八百死士分做兩批,一批押在白虎堂的圜獄,一批押在玄武堂的圄獄,至於焚日、絕月、奪魂、追命、懾魄,則分別關在延嘉閣的五處水牢中,按說本該由我想方設法從他們嘴裡套出訊息,只因負責提審的是朱四叔、柳五叔,若我貿然插足恐打草驚蛇,只好勞煩你悄悄入內查探……只要不出意外,從他們那定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任逍遙從桌下接過地圖,油然道:「放心,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
兩人商議已畢,任逍遙有意拉長聲音,裝模作樣的和龍菲芸扯了些江湖瑣事,確定沒有引起旁人懷疑後,這才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