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揚州。
朱樓夾道、畫棟雕樑,華車健馬、接踵比肩,城內最大的青樓「翩躚閣」外一片晝夜喧嘩、燈火不絕的熱鬧景象。樓內不時傳出女子嫵媚動人,婉轉承歡的彈唱,在周圍絲竹管弦的映襯下益顯這天下最著名煙花勝地十年如一夢的繁華。
「翩躚閣」位於京杭大運河南岸,樓起五層,氣勢雄偉,通體以厚實楠木修建,比之其餘南方建築的淡雅樸素、精緻靈秀尤以規模宏大,豪華富麗見勝。
誰能想到,三年前,這裡只是處普通的伎寨,可自從出了個瓊姿玉貌、國色天香的「冷艷佳人」周碧筠,立刻便成了仕宦客商、名流文士趨之若鶩的銷金窟。
無奈她自視甚高,性情執傲,恩客雖眾,但唯有年少而富文采者才能入門得見,其他腦滿腸肥、俗不可耐的人,即使擲以千金,也被婉言謝絕。如此一來,「冷艷佳人」的名氣更大,滿城士子都以能與她對坐清談為榮。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輕吟聲中,一腰挎鏢囊,文質彬彬青年男子緩步走來,他非是別人,正乃唐門三少之首,江湖中赫赫有名少年俠客「九宮飛星」唐定南。
「公子——」尚未踏入「翩躚閣」,兩名花枝招展的俏婢已迎了上來,唐定南微微一笑,並不搭理,自顧自的走進大堂。
樓內用的是清一色紅木傢俱,甫一臨門,即有木香盈鼻,清沁肺腑的感覺。不論樑柱廊窗、門道階梯,均以浮雕、圓雕、鏤空雕、陰陽雕等種種雕刻手法美化裝飾,意境高遠,典雅秀麗,饒是他出身世家,見多識廣,亦不禁歎為觀止。
唐定南報上名字,立即有專人接待,引他前往頂樓。頂樓只有南北兩個廂房,也是蹁躚閣最尊貴的兩個廂房,普通人休想踏足半步,只有揚州最有地位、最為顯赫的權貴才能進入,其中尤以北廂景觀最佳。
唐定南推開房門,含笑步入北廂,四名身材窈窕的美貌少女立刻為他脫去外罩的長袍,踩在厚厚的波斯羊絨地毯上,整間廂房顯得溫暖如春,格外清靜,但見內裡佈局巧妙,擺設精雅整潔,左右牆壁各懸一副對聯,上書「萬里南天,鵬翼直上扶搖,那堪憂患餘生萍水因緣成一夢」,下書「幾年北地,燕支自悲淪落,贏得英雄知己桃花顏色亦千秋」,向河那邊,木窗中開,於入門處已可盡見大運河燈火輝煌的壯麗美景。
「唉呀呀,唐大少,快請快請。」屋內圍桌而坐的三人紛紛起立,極其熱情地招呼道。
唐定南神態倨傲,毫不客氣地坐上主位,望著身旁滿面堆笑的中年胖賈,開門見山道:「張老闆,今晚特地請定南來,不知所為何事?」中年胖賈姓張名翔,是蹁躚閣的大老闆,一向經營賭場、妓院,號稱揚州首富。
「大少何必心急,還是先享受一番吧。」張翔說著輕輕擊了擊手掌,又有四位身穿白色薄紗的少女盈盈步出,她們俱乃人間絕色,各有各的美態,各有各的妖嬈,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難免心醉神迷。
張翔微笑著一一介紹。
靜雯和采兒偎依到唐定南身邊落座,濃郁的脂粉香氣登時瀰漫全場。
「大少是張老闆的貴客,你們倆可得好生款待他。」摟著亦非嬌軀的中年漢子大笑道。
靜雯和采兒不等他把話說完已爭相向唐定南懷中偎依過去,唐定南毫不避諱的攬住兩女纖腰,緊貼著她們高聳豐滿、不住起伏的酥胸。
「公子真壞。」二女欲拒還迎,俏臉上蕩漾著春情盎然的動人表情,唐定南不由一陣心動,低下頭去,在她們兩人嬌艷的嘴唇上分別吻了一口。
「哈哈哈,看不出來大少年紀雖輕,卻是遊戲花叢的高手。」左首端坐的籃衫文士陪笑道。
「魏大人哪裡話,定南一介武夫怎能擔當得起。」唐定南微微一笑,淡淡道。今晚的氣氛,隱隱有些不同尋常,先前張翔邀他來此只說談談風月,可連揚州鹽運使魏凱、鹽幫幫主朱勇傑竟也一併列席,那就有些蹊蹺了。
采兒嬌滴滴的剝了顆荔枝,含在檀口中,盈盈送到,此等媚態對任何男子來說都是種無法抵擋的誘惑。
唐定南料想張翔等人必有求與自己,當下也不客氣,趁著采兒柔滑的香舌將荔枝推到口旁,立刻俯前迎上與她纏在一起。聽著二人嘖嘖有聲的熱吻,靜雯似乎也有些心動,纖手輕輕拉開唐定南的衣襟,香舌恰到好處的舔弄著他堅實強健的胸膛。
朱勇傑身旁的亦非,魏凱懷中的妍兒亦興奮起來,陣陣撩人慾火的呻吟聲中,脫掉薄如蟬翼的遮體輕紗,凝脂白玉般柔潤光滑的肌膚,在燈火下熠熠生輝。
張翔使個眼色,靜雯立刻將胸圍輕輕除去,露出全裸的雪白胴體,胸前兩點殷紅毫無隔闔的磨娑著唐定南背脊。
「來,我敬大少一杯。」張翔不失時機的舉起金樽,含笑道。
入口甘醇,回味無窮,至少是陳釀三十年的女兒紅,可唐定南哪有心思品酒,放下金樽的右手立刻回落到采兒彈性十足的胸前。
他畢竟是蜀中唐門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表面看來沉醉於花紅柳綠,暗裡則悄悄觀察著魏凱、朱勇傑二人的表情,只見他們的雙手雖然在兩女身上四處遊走,眼神中卻顯得異常的冷靜和理性。
唐定南心下一凜,立刻猜到張翔請自己前來,定是想借接風洗塵為名,抓住自己青樓縱慾的把柄,然後……
念及此處,他趕緊推開採兒、靜雯,沉聲道:「諸位有話不妨直說,別兜圈子啦。」
張翔、魏凱、朱勇傑面面相覷,誰能想到眼看就要與二女劍履及地的唐定南驟忽像換了個人似的,不但清醒異常,目光炯炯,而且似還洞悉了他們的佈局。
「都退下吧。」張翔面色微變,吩咐道。
采兒、靜雯、亦非、妍兒立刻婷婷裊裊離開房間,四周淫靡的氣氛一掃而空。
「不瞞唐大少,朱幫主……朱幫主他有批貨在川東給人扣了,想請你幫幫忙,所以……」魏凱舉起酒杯,神態恭敬的說道。既然用計不成,那就只好低聲下氣的懇求了。
「貨?是私鹽吧。」唐定南瞥了眼坐在右首的朱勇傑,會心笑道。
「可……可不是,上月……」朱永傑正要解釋,唐定南倏地打斷道,「唐門門規森嚴,我父親又執掌刑堂,這等違法之事想也別想。」
「唐大少,你看……你看就……給老夫一個薄面吧。」張翔陪笑道,「要不一會我把采兒、靜雯送到……」
「哼,你當我唐定南貪圖翩躚四艷的美色?」唐定南冷哼道。
「不不不……老夫沒這意思……」張翔忙不迭的搖頭道。唐定南的父親唐天鷹乃唐門首席長老,要是得罪了他後果不堪設想。
「大少,有什麼要求您……您就直說吧,這批貨鹽幫丟不得啊。」朱勇傑哭告道。
「唉,既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唐定南搖了搖頭,雙目倏地閃亮起來,似有意,似無意的吟道:「燕引鶯招柳夾道,章台直接到西湖;春花秋月如相訪,家住西冷妾姓蘇。」這是南齊名妓蘇小小表露心聲的詩句,周碧筠也時常引用,意思是有人希望扣門來訪,以解寂寞。
「碧筠雖乃名妍,但要攀摘卻不易呀。」張翔察言觀色,豈能不知唐定南心中所想,未等他把話說出,搶先道。
「即使不能攀折,坐對名花,心靈交融,又何嘗不是人生樂事!」唐定南露出嚮往的神情,怡然道。
「那好,我即刻為大少安排。」張翔微微一笑,緩緩道,「只是碧筠見客有個規矩,非……哦,我是說魏大人和朱幫主恐怕……」
「讓他們回去吧,貨我會想辦法的。」唐定南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朗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