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風流談笑間 第一卷 楔子
    江湖風雲,變幻萬千。

    每隔數十載,武林之中總會掀起一場驚天動地的浩劫。

    自古邪不勝正,江湖亦是如此,但奸佞囂小、邪魔歪道依舊野心勃勃,蠢蠢欲動。

    江山輩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武功高絕的前輩先賢們難免駕鶴西去,鏟奸除惡,維護正義的重擔始終得落在年青一輩的身上。

    自承父業,徒盡師責,一個個名門正派、世家大族由此而生。

    少林、丐幫、天極教是為當今武林三大支柱。

    少林寺乃中原武學發源地,自北魏時期達摩老祖創派以來,迄今傳至第四十六代,七十二絕技的名頭江湖中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丐幫的歷史雖未如此悠長,卻也有著百多年的基業,幫眾遍佈大宋四境,素以行俠仗義、劫富濟貧而享譽武林。

    天極開創的時間並不久遠,但一直人才鼎盛,英雄輩出,特別是其創教始主趙匡胤,在五代十國的亂世中,率領教眾東征西討,南伐北戰,一手建立了宋氏王朝,故天極教又為大宋國教,其實力之強,地盤之廣可想而知。

    此外,另有聽雨軒、鳳鳴閣、邀月樓、神火堂四大世家,衡山、泰山、華山、嵩山、黃山五大劍派,加上獨據兩川的蜀中唐門,遍及天下的十三省綠林盟,共同構成了北宋初年別具一格的正道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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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辰臘月,數九寒冬。

    高聳入雲的天山絕頂,狂風怒吼,飛雪漫天,四處瀰漫著令人窒息的寒意。

    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旁,赫然立著一位身披貂裘,懷抱嬰孩的美貌少婦。

    風縱急、雪縱勁,卻難掩其超凡脫俗的傾城麗色,艷冠世間的絕代風華。

    「梅若雪,你已經走頭無路了,乖乖投降吧!」爆雷般的大喝聲中,四人倏地竄出,一步步向她逼近。

    當先的名長鬚老者身材高挺,相貌粗豪,有著魁偉而令人懾服的體型氣魄,一對虎目深深凹陷下去,兩額高而露骨,令人望而生畏,更加詭異的是他那右臂竟齊肩而斷,空蕩蕩的袖管左右晃動,瞧起來極其駭人。

    跟在身後的是一位中等身材的青袍老者,他肩膊寬橫,膚色黝黑,容貌兇惡醜陋,鬢旁的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武功不俗。

    「諸位叔伯也太關照若雪了吧。」少婦回眸一笑,剎那間百媚頓生,為山顛蕭索的情致平添無限麗色。

    「哼,虧你還知道喚我們叔伯。」說話之人年紀在四十許間,體型碩長,臉龐瘦削,獅頭鼻上的雙目炯炯有神,顴骨高聳,下頷兜出,予人以機敏狡詐的感覺。

    「若雪年幼時,多虧恩師及四位尊使關懷照料,此等恩情永世難忘。」少婦略略歉身,喟然道。

    「少廢話,你究竟投不投降?」站在末尾的虯髯大漢厲吼道。他雖身材中等,但背厚肩圓,步履穩健,該是擅長硬功的高手。

    「怎麼,威震天下的修羅教四大尊使也有不耐煩的時候。」少婦理了理散亂的鬢髮,黛眉輕顰道。

    「哼,從杭州一路追到天山,幾千路咱兄弟都熬過來了,會急在這一時半會嗎?」長鬚老者冷笑道。

    「不愧是四使之首的風雷使,果然沉得住氣,哪像霜雪使,急得猴一般。」少婦微聳香肩,淡然自若道。

    「反正你逃不出去,多等片刻倒也無妨。」青袍老者失笑道。

    「雲雨使當真這麼認為?」少婦站直嬌軀,明眸閃閃生光,盡顯篤定冷靜之色,語氣平靜的說道。

    「難道不是麼?」

    「哈哈哈,霧露使,你未免太過自大了吧。」少婦說著,一把抽出腰間寶劍。

    劍體通紅,似玄鐵而非玄鐵,若炎玉而非炎玉,即便在這嚴寒刺骨的天山之巔,甫一出鞘,依舊讓人感受到一股灼熱無比的炎陽劍氣,

    「梅若雪!」風雷使心下一凜,大喝道,「別以為你有炎魂赤焰劍在手,我們兄弟便怕了。」

    「呵呵,侄女的鳳舞劍訣即便厲害,又怎破得了四位叔伯的風花月舞陣呢?」梅若雪聲調轉寒,緩緩道。

    「那你就放下兵刃,束手就擒吧。」雲雨使朗聲道。

    「對,我們回去也好在教主面前幫你說兩句好話。」霜雪使肅容道。

    「師哥……不,鬼冥神君與我有弒夫之仇,要我降他,做夢!」梅若雪像陷進令她魂斷神傷的回億般,戟指怒斥道。

    修羅四使聽罷,不約而同的抽出兵刃,看來一場惡戰難以避免。

    梅若雪鳳目生寒,盯著修羅四使冷冷道:「現如今我仍是教中聖女,你們誰敢妄動分毫。」

    「這……」霜雪使先是一愣,接著啞口無言。

    「聖女乃修羅教榮辱興衰之庇佑,地位崇高無比,與教主相當,一應教眾見之需頂禮摩拜,行參聖大禮。你們四人身為護教尊使,不思依從教中律例以為下屬之表率,反倒以下犯上對我一再逼迫是何用意?」梅若雪語氣雖緩,言辭卻極是犀利。

    「你早已叛教出走,哪裡還算聖女。」雲雨使聽罷,倒抽一口涼氣,巫自強辯道。

    「哼!除去聖女名位需正、副教主,左、右護法及四大尊使齊至,與聖女跟前親數其所犯過錯方可執行,鬼冥神君他幾時有過此舉?」梅若雪一拂衣袖,斂起玉容,不緊不慢的道。

    修羅四使登時面面相覷,要知鬼冥神君心中愛煞了師妹,始終抱著有朝一日她能「迷途知返」重回本教的期望,莫說廢了她聖女之位,就連平日裡有人提及半句對她不敬的言語亦要重責。

    「身為本教聖女,當該以身作則,協助教主完成一統天下武林的重任,可你非但不為聖教大業出力,反倒吃裡扒外,相助外人,害的我們功虧一簣。」過了老半天,霜雪使方才辯道,「梅若雪,你自認還有資格做修羅教聖女嗎?」

    「資格?」梅若雪踏前一步,反唇相譏道,「修羅教創教三百餘年,從未插足過中原武林之事,師傅他老人家臨終之時亦曾囑咐過你們要與少林、丐幫、天極教等中原武林各大幫會門派相安而處。誰料鬼冥神君他竟為一己私慾任立孤行,枉自挑起江湖爭端,白白送掉了教中數萬弟兄的性命,你們說是他沒資格做教主呢?還是我沒資格做這個聖女!」

    「教主若非……若非為你,豈會聯合絕殺入侵中原武林盟。」風雷使略一遲疑,沉聲駁斥道。

    「為我?哼,五年前離開總壇時,我就和鬼冥神君說得清清楚楚,我與他之間只有兄妹之愛而無男女之情。」梅若雪忿忿道,「可他呢,糾纏我倒也罷了,卻還自不量力,去找憔悴的麻煩。」

    「教主癡戀了你十年,卻被任憔悴這狗賊橫刀奪愛,聖教上下哪一個看得下去。」雲雨使怒吼道。

    「不許侮辱我丈夫。」梅若雪杏目圓瞪,嬌斥道。

    「我說得都是事實,當年教主在大明湖畔慘敗於任憔悴劍下,這才返回總壇修煉『無妄血咒』,試圖依靠武力將你奪回來,結果不慎墮入魔道,以至心性大變。」風雷使痛心疾首道,「可即使這樣,他仍然肯為你放棄一統武林。」

    「哼,那晚我和憔悴並肩殺入大營,勸鬼冥神君收手罷戰。可他呢,非但要求中原武林盟不計前嫌,保證修羅教安全退出大宋國境,甚至還威逼我打掉……打掉腹中胎兒,陪他重返總壇,自此與憔悴斷絕關係,再無瓜葛。」梅若雪櫻唇輕吐,回憶道,「你們說這樣的條件,憔悴他能答應麼?」

    「所以任憔悴又一次使出凌霄劍訣,讓教主含恨再敗,萬念俱灰。」霜雪使心有餘悸的說道,「幸好恨天及時出現,率領『絕殺』與聖教聯盟,否則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偏生中原武林盟不知好歹,舉行什麼君山大會,還選出所謂的八大高手妄圖垂死掙扎。」霧露使冷哼道,「結果呢,九溪一役還不是被殺得橫屍遍野,狼狽逃竄。」

    「是時,宋太宗趙光義正興師北伐,天極教教主龍吟嘯身為掃北大元帥親率領教中五堂精銳隨其遠征,八大高手中排名第三的丐幫幫主熊嘯天則因愛妻病故,未能及時率眾趕來。中原武林盟去此兩方強援,實力大損,焉能抵擋住你們的猛攻。」梅若雪如煙似霧的美眸閃亮起來,橫他一眼道,「多虧我和憔悴隨後殺到,雙劍合壁擊退了鬼冥神君與恨天,要不然哪能拖延半個月,等到諸路群豪盡數趕至。」

    說著說著,梅若雪的雙目忽然紅腫起來,哽咽道,「誰想沒多久,你……你們竟暗施詭計,將憔悴騙到五雲山之巔,集一眾高手之力,群起而攻,害得他跳崖自盡,含恨而終。」

    「誰叫他武功高絕,天下無雙,不使這招誰人奈何得了。」雲雨使凜然道。

    「那晚任憔悴以一敵十,猶自死戰。」吁出壓在心頭的一口悶氣,像跌進深如淵海的回憶般,喃喃道,「他……他不是人,他臨死前那計絕招不僅達到了無我無劍的最高境界,更斬斷我一條手臂,甚至……甚至還重創教主。」

    「教主自以為心腹大患已除,七日後迫不及待的發動了第二次正邪大戰,聖教、絕殺與中原武林盟在五雲山腳下展開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廝殺。」

    「你們沒有料到,雖然失去了憔悴,但中原武林盟八大高手:衡山派掌門獨孤宇、泰山派掌門肖玉孫、丐幫幫主熊磊、少林寺羅漢堂首座曉塵、『逆天獨行』易天寒、『瀟湘劍仙』付龍淵、『銀翼鐵掌』孟飛、『流星劍客』林非凡個個奮不顧身,獨當一面。」梅若雪別轉清麗脫俗的俏臉,凝望遠處,欣然道,「重傷未癒的鬼冥神君更被獨孤宇的衡山七絕劍殺得心驚膽戰,落荒而逃。」

    「教主一走,聖教兵敗如山倒,一統武林的夢想就此化作泡影。」霜雪使黯然道。

    「慘敗收場後,我們在西域北疆的百年基業險些毀於一旦,恨天一手創立的絕殺更幾近消亡。」雲雨使恨恨道。

    「即便作為勝利者,中原武林盟又能好到哪去呢?」梅若雪幽幽淺歎,以帶點哀傷的語調道,「丐幫四大分舵的弟子折去五六,天極教白虎、朱雀二堂險些全軍覆沒,嵩山、華山、黃山三派掌門力戰而死,邀月樓、鳳鳴閣、神火堂三位宗主亦壯烈犧牲。」

    「這都得怪任憔悴。」雲雨使雙目凶光閃閃,厲喝道,「要不是他,教主怎會身受重傷,怎會僅僅七招便敗在獨孤宇劍下,聖教和絕殺的諸多高手又怎會因此心神大亂,導致最終無法挽回的慘敗。」

    「所以你們就把一切仇怨算在我和逍遙身上,自杭州,經開封,越洛陽,跨長安,一直追到這裡。」梅若雪滿懷愛憐的瞟了眼懷中襁褓,寒聲道。

    「不,教主只想除去任憔悴的孽種,讓你重新回到他身邊。」風雷使正容道。

    「做夢!」梅若雪冷哼道。

    「除了乖乖跟我們回去,你沒有選擇。」霜雪使大喝道。

    「哈哈哈——」梅若雪仰天大笑,緩緩退後,在漫天飛雪襯托下,更顯明艷不可方物,配上她淚光盈然的眸子,淒迷哀怨的眼神,美得可令看者心醉魂銷。只見她櫻輕啟,一字一字緩緩道,「修羅四使,難道你們沒有發覺我身邊少了個人麼?」

    「是任憔悴的二弟孟飛吧,從你開始逃亡那天起,他就一直隨侍在側。」風雷使冷笑道,「莫非他正埋伏在某處,準備伺機偷襲。」

    「如果要和四位叔伯硬拚,何必等到現在呢。」梅若雪淡淡道。

    「你究竟什麼意思?」雲雨使一頭霧水,沉聲道。

    梅若雪聽罷,秋波流轉,露出個迷人至極的笑容,微聳香肩道:「實話告訴你們,小飛他已經帶著逍遙,連夜下山去了。」說著將懷中襁褓隨手一扔,露出內裡層層疊疊的碎布。」

    「你……你一直在騙我們,一直在拖延時間。」風雷使恍然大悟,失聲道。

    「對啊,要不然我扯東扯西的幹嘛。」梅若雪秀目采芒閃閃,抿嘴淺笑道,「憑著小飛天下無雙的輕功這會兒多半已到山口,就算你們在那安排了人手,也萬萬攔不住名震江湖的『銀翼鐵掌』,等他衝出包圍,還有誰能追得上。」說著說著,她竟一步步走向懸崖。

    「你要做什麼?」霧露使驚呼道。

    「自從憔悴被你們這幫狗賊害死,我早就打算到九泉之下與他相會去了,若非為了逍遙又何必苟延殘喘,直至今日。」梅若雪還劍回鞘,寒聲狠狠道。

    「你……你真的想死。」雲雨使嚇得心驚膽戰,卻又不敢近前。要讓鬼冥神君知道梅若雪當著他們四人的面跳崖自盡,回去還不給罵個狗血淋頭。

    「好美……好美的景色啊,可惜……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梅若雪沒有回答,只是別轉嬌軀,望著丘巒起伏,霜雪紛飛的天山勝景,喃喃道,「總有一天,逍遙他會回來的,總有一天他會給父母報仇,你們等著吧!」一語終了,她緊緊握住手中的炎魂赤焰劍,縱身跳下了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

    「攔住她!」修羅四使驚呼著撲了過來,怎奈為時已晚,峰頂上除了呼嘯肆虐的狂風,只剩「你們等著吧——你們等著吧——」的回聲尤在耳邊激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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