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細的鮮紅線段由眼角一側安靜的滑行而過,許哲停止了呼吸。
額頭前的劉海被刮起的風吹亂了,有點掩蓋了視線。
一剎那一個人可以想起多少的事情?一個人可以何等的害怕?至少許哲是害怕的心跳已經停止了跳動。
他能感受到那鮮紅的靈點匯聚的是何等的力量,被這樣的靈動擊中,將死的不光只是朋友們的肉體,就是靈魂也會連同的消失……
那麼自己的記憶又會被竄改吧?沒有了老大的寬容,沒有了耗子的古靈精怪,沒有了鐵錘的粗壯嗓門。
同樣更不會有自己想去守護的愛……
氣息改變了,當許哲不再去在乎面前不遠處那鋼鐵面具下獰笑的臉時,他的氣息用一種詭異的方式高速內斂,匯聚成一體。
就是遠處城樓之上,正等待看這兩人戰鬥結果的九尾,也是被這詭異的運靈方式引得一震。
沒有再思考的空間了,許哲猛然轉過身去,腳踏地面身影就如此自然的憑空消失了一般。
如同剛才他的存在就只是世界的幻覺,時間在這一刻為許哲而停止,許哲在光的隧道裡穿行,忽視了一切,追趕著錯過的東西,百米距離只用剎那便回到了馬隊身前。許哲揮舞的雪白劍刃,切割開靜止的空氣,橫向不偏不倚斬擊中了鮮紅靈點,沉重了衝擊刮起了環形的狂暴氣浪向著四周吹去,捲起的是漫天的黃塵。
「開……什麼玩笑?」遠處,江龍錯愕了,無法克制身體的顫抖,雖然不論何等古怪的妖術仙法在他的一生中已屢見不鮮,可只有這一次,讓江龍深刻的體會到了未知的恐懼。
「轟!」當世界終於反映過來之時,許哲奔跑的一路上又是展開了兩扇高達數十米的「翅膀」,向著大地的兩側撲散而去。遠遠的看去,城樓之上,九尾陶醉了……
趴撫在城樓邊沿冰冷的岩石之上,九尾臉上在幸福的微笑著,「好美……就像大地都因為你的招式要飛起來了一般。如果真有這樣的實力……申公豹莫名其妙的死在外面也就可以得到解釋了,可是為什麼?」自言自語到這裡,九尾竟流露出了一絲的疑惑,「如果你千方百計的隱瞞,只是為了在最後讓這盛開的翅膀在我面前展開,為什麼又要在『最後』到來之前讓我見到?
或者對於你來說,殺我遠沒有救你的同伴重要?
被你輕視真是件讓人鬱悶的事情,但看著你種種的行為無不張顯著『人』的氣息,所以又是那麼的讓人羨慕啊……
快點過來吧,快點來到我的身邊……
在終結了子涯前,我最想終結的就是你了……」
九尾在祈禱著,可此刻的許哲卻完全的聽不到。
立於馬隊身前十米,許哲雙腳前後支開微微彎曲將重心壓到了最低,雙手持劍支撐著鮮紅靈點的衝擊。
可惜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許哲都沒有時間匯聚天地之靈為己用,只能單憑妖月的靈動發揮「破曉」來到此處硬接。
而後續之力近乎全無,如何去抗擊這沉重如山的九尾之靈?
腳步雖未改變分毫,許哲卻被身前細小的靈點撞擊的向後滑行著,一厘米,一分米。不管多少,許哲都在向著朋友們的方向接近著。
「不許前進!不讓你再過去!誰也不能從我身邊被你奪走!他們的命是我的!!!!!!!!」許哲在咆哮,如同技窮的獅子只剩下了張牙舞爪的恐嚇一般。但獅子的張牙舞爪,往往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打出去啊!給我打出去!打出去!」
就像祈禱終於被誰聽見了一般,許哲強行扭動著身軀,牽動起本應該已經無法動彈的雙臂,強迫著身軀去做不可能的事情。手臂奇跡般的又繼續起了向前劈斬的軌跡。
「噹!」嘹亮的一聲巨響,本堅不可摧,屬於九尾的鮮紅的靈點由正中出現了纖細的裂紋,硬生生被許哲的蠻橫一分為二。
一半直直射進了許哲腳邊的大地,又是頓時轟出了一個恐怖的巨大彈坑,震毀了眾多的房屋。
而另一半滑過了許哲的肩頭,傾斜的射向了天空,貫穿過了大片的厚雲,在其上造就了一個可怕的大洞。所有人都看見了這天空上的奇景。
「呼……喝……」雙腳微微的顫抖著,低垂著頭,許哲的呼吸顯得是那麼的悠長,左手輕提著妖月劍柄垂於了身側,而右臂則是空懸在了一旁。
「姜來!」小傑擔憂的策馬揚鞭的來到了許哲的身邊,馬背之上低頭問道。
「死不了……」許哲的聲音是那麼的輕,終於又邁開了步子,向著那已不動的江龍走去,就像不願讓任何人覺察到他的窘態。
不過他的身體還是清晰的暴露出了他隱藏的東西,就在許哲緩慢的行走途中,那一隻垂於身側的右臂衣袖突然被染成了鮮紅,鮮紅的部位從肩頭一直擴散到了袖口,接著,血開始順著許哲的指尖滴落在了腳邊的大地之上,伴隨著許哲的步伐形成了鮮紅的血路……
「姜來?!」看著如此的背影,馬車之上的霄不自覺的雙手捂嘴的叫了起來,不知道該用何等的表情去表現心裡的痛楚。
「右臂的肌腱應該已經被撕裂了啊……」一旁馬車上的秦淮語氣凝重的述說著,「應該是剛才不顧身體的承受能力,強行將靈點轟擊出去造成的……他用犧牲一手的代價,換回了我們還能呼吸的權力。雖然討厭欠別人什麼,但我們已經欠那小子一條性命了……」
「喂……準備好了嗎?」不知道過去多久,許哲終於又一次回到了江龍身前十米的位置。比起上一次冰冷威脅的姿態,此刻許哲依舊冰冷,只是已顯得是那麼的狼狽。
「還是辦不到嗎?」江龍是看著許哲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面前,沒有退卻,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心情突然變得是那麼的平靜,不再有恐懼,也不再有遺憾。畢竟自己已經做了所有可以辦到的努力,只是天並沒有眷顧自己。或者說幫助九尾的生靈,便是被天所唾棄的存在,「最後那一招真的好快……我從未想過有人可以追上我的千里殺王,如果在你抗擊九尾靈點的同時我還能補上一擊的話,可能還有點幫助。可當時因為太驚訝而忘記了拉弓。至於現在……」江龍微微側頭看向了自己還緊握著赤毒戰弓的手臂,他已克制不住手臂的顫抖,「你會殺了我吧?畢竟我是向著你朋友拉弦的敵人……」
「不……我沒有那個榮幸結束了你的性命……」許哲停在了距離十米的位置上,他不再靠近,甚至不再釋放冰冷的殺意,他只是像一個旁觀者般靜靜地看著,「殺死你的……是你自己,九尾的靈動本就不是凡人可以掌握的東西,如此多次的使用,你已經被她的靈侵蝕進了五臟六腑。就像一種解不開的毒……」
「你真是個殘忍的傢伙……其實我只是想死在妲己大人以外之人的手,連這點奢望也不滿足我……」此刻,江龍的鋼鐵面具脫落了,清脆的摔落在了大地之上,而江龍也是用那張恐怖的毀容之臉微笑著。感覺帶著遺憾,卻又格外的幸福。
猛然,江龍向後的倒下了,連帶著那柄可怕的戰弓,如同睡著了一般,就這樣安靜的死去了。
單手揮舞起了雪白的妖月,許哲一下將劍收回了身後腰間的劍鞘之中。赤雪戰馬心領神會的奔跑來到了許哲的身旁。
吃力的爬上了馬背,許哲又是單手抓住了韁繩。朋友們的馬隊也終於來到了許哲的身旁。
「需要休息下嗎?你的樣子有點嚇人……」小傑擔憂的看向了許哲還在滴血的右臂。
「沒時間了,走,我們出城!」勒緊了韁繩,許哲駕馭著赤雪直直向著東門的所在奔馳而去。沒有給他人繼續詢問的機會,大家也只能緊緊地跟隨的衝去,可所有人都無法掩飾臉上的擔憂。
如果有必要,所有人已做好了死在這裡的準備,只是無論如何都要讓許哲活著離開。這是大家虧欠他的一種補償吧?
而回到那屬於朝歌正門的西城門前,西周與大商的對決,正由兩人在繼續的演繹著。
只見一身赤金索子甲的哪吒殺意正濃,單手輕提紅纓戰槍於身側,腳踏風火之輪,一副正等待獵殺的姿態。
而在其身前數米開外的黑龍鎧甲將軍,蚩芒則是一副做遊戲般輕鬆的表情,鮮紅的瞳孔透著詭異的光暈。
「好久沒用兵器了,真有些不習慣。」蚩芒歎息的述說著,右手緩慢自然的收於了身後腰際的部位。
看到這裡,哪吒不自覺的眉頭一跳,神經緊繃。
可是蚩芒掏出的並非什麼模樣猙獰,或詭異陰森之物。只是一片不過三十公分左右的「岩石」。
尖銳的岩石看上去如同一把匕首,可卻還帶著岩石特有的灰白之色,刃口崎嶇不平,整體都為不規則的姿態。說它是兵器,還不如說是史前時代人類使用的工具更為貼切。而這也正是當年蚩芒屠村之時,所用的兵器……
「你在嘲笑我嗎?」哪吒生氣了,有種被對手耍弄的感覺。
「殺人而已……最重要的並非工具,只要是有殺人的意願,一塊石頭,一把沙土,都一樣能要了人的性命……」悠然自得的單手指間旋轉揮舞著石刃,蚩芒看上去很高興的模樣。緩慢邁步向著哪吒走去。
「切,找死!」哪吒才不管面前的傢伙是自信還是瘋了,殘殺自己數千部下的帳足夠自己殺上蚩芒千次。咆哮之時,哪吒腳下,圍繞著風火之輪,高速旋轉的赤紅火焰將空氣燃燒待盡,哪吒鮮紅的身影滑過空氣,筆直向著蚩芒撲去。
「噹」猛然一聲清脆巨響響徹雲霄,本還在接近的蚩芒停下了腳步來,只因為哪吒已來到的面前。不過看哪吒的模樣也未佔到分毫的便宜,劈斬落下的槍頭竟被蚩芒的石刃硬接了下來。
更可怕的是,由槍身上傳來的詭異反震之力連哪吒也難以支撐,懸於空中的他也是無比狼狽的倒飛出了數十米開外,滑行的落於了大地之上,嘴角滲透出了血跡。
再看被所有人輕視的石刃在異變,通體呈現著黝黑陰森的光暈,一隻由石刃延伸出的纖細黝黑靈刃足有半米之長,化為了一隻無形的短劍。
「那傢伙的兵器有古怪……」遠遠的觀眾,楊戩眉頭深鎖的警惕道。
「是蚩尤……」子涯不自覺的握住了胸口,只因為由對方兵刃傳出的熟悉靈動,牽動起了靈魂深處軒轅的共鳴,屬於軒轅的記憶被翻起,「那石塊……是屬於蚩尤戰斧的碎片,是曾經擁有能和軒轅正面交鋒的利器……」
「哪吒有麻煩了,大人,下令吧,沒時間再看他獨自表演……」楊戩能清晰的覺察到事態的不妙。
「還不行……」子涯的眉頭皺得比任何時候更加深沉,雙手緊握得都快滴出血來,「他還沒有能夠出來……」
「大人,你是在等姜來嗎?不可能的,哪怕他再強,您也應該瞭解,妲己是絕不會輕易的讓任何人背叛自己的。繼續等下去……我們也許連哪吒也要失去了……」
「我也知道,可目前必須維持兩軍如此的態勢,否則當混戰爆發之後,他很可能被迫向我們的人舉起刀……沒有什麼是比這更壞的結果了。」子涯擔心的是見到如此的場面。
「局面開始有點失控了,只能相信哪吒那小子沒那麼容易掛掉了……」楊戩已是鬱悶到了極點。可也只能等待。
而在戰場之上,一身黑龍鎧甲,蚩芒站得筆直,享受著自己的戰爭,「怎樣?看到了嗎?號稱西周第一戰士的哪吒也不過如此,如果想,我也能在這裡殺了他……大人,你看到了嗎?」
說到這裡,微笑的蚩芒回身看去,可頓時呆立在了原地,是那麼的錯愕。只因為那個自己在乎的人,此刻卻並未看自己的「表演」。
九尾離開了她的坐位,依舊趴撫在面向城內的城牆頭,看著許哲的一舉一動。
「大人……看我啊,我是在為您『表演』著,看著我啊!」蚩芒在顫抖著,聲音顯得是那麼的惶恐,如同誰偷走了自己生命中的太陽。
「你在看什麼地方?!」甚至來不及擦拭嘴角的血跡,腳尖點地,哪吒又一次回到了蚩芒的身前,不同的是直刺而出的戰槍輕易的貫穿過了蚩芒黝黑的鎧甲與身軀,鮮紅的血順著槍身兩端向外湧著。
可蚩芒如同感受不到痛苦的存在,依舊是依依不捨的看向了身後城樓的方向。
「她不看我了……」在面前輕易的由上向下的一次劈斬,蚩芒的黝黑短劍在空氣中劃出一條黝黑的光影,失魂落魄的攻擊卻是讓驕傲的哪吒都是格外警惕的後跳逃離。連帶的將貫穿過了對手身軀的長槍一下抽了出來,引得蚩芒又是鮮血一濺。
不過再看已滑行來到五米開外的哪吒,那身上本該無堅不摧的赤金索子甲由肩頭一直開裂到了腰際,鮮紅巨大的傷口中浮現出的血和鮮紅的戰鬥服一個色彩,不同的只是開裂的部位,「紅」顯得格外濕潤而已。
「明明只是擦過……」吸氣凝神,哪吒驚訝的是對手造成的傷害,要不是有鎧甲的抵擋,可能自己已經先停止了呼吸也說不定,「看上去粗糙不堪的東西,還真不是一般的鋒利……」
「被忽視了……」終於回過了頭來,蚩芒的表情充滿了沮喪,「被妲己大人忽視了……不能怪大人的,只是我這一邊太單調了……表演太單調,自然無法吸引大人的目光。哪吒準備好了嗎?我們要更努力,才能讓大人重新看著我啊……」
「看著你怎麼死的嗎?我很樂意幫你這個忙!」並非因為胸口的傷口已經癒合所以張狂,哪吒只是已經習慣了張狂。
「盡你全力……活下來再考慮那麼多好了……魔界……開門!」語氣冰冷,蚩芒手中的黝黑短劍劍鋒旋轉,直指向了大地。如同將鑰匙插進了孔中,就在蚩芒的石刃短劍進地的瞬間,無數到黝黑的裂紋向著大地的四周急速擴散,相互交錯,相互依附。
大地在恐懼的顫抖,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了大地傳來的恐懼。頃刻間,一面直徑千米的巨大魔法圖陣赫然出現於大地之上。奔騰的純粹魔族氣息,甚至讓城樓上眾多的魔神級妖魔都攝攝發抖著。就像純種與雜交的區別。
「大人……」一位擔憂的黑龍鎧甲將軍來到了妲己的身邊,輕聲提醒著,「蚩芒動真格的了……」
「魔界開門而已……作為魔界三魔王之一,蚩尤的後裔,用蚩尤的神兵碎片開啟另一個世界的大門,召喚另一個世界的生靈為己用……這是非常容易理解的『遊戲』。不過這邊……」妲己似乎連轉身的意思都沒有,嘴角掛著興奮的笑看向著東方的城門口,「思考了許久,還是不明白他到底剛才玩了什麼把戲?如果能認真的再看一次,應該就能夠完全的瞭解了……怎麼能錯過這樣的機會。相信守在那裡的人,應該不會讓我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