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上,怒吼的獅子足夠讓眾多的動物膽戰心驚。可嚎叫的老鼠,即便聲嘶力竭,到最後也只會被當成死前的悲鳴而已。
很顯然,哈迪斯已將許哲的吶喊歸納到了後一類中。腳尖輕柔點地,沿著垂於地面上的十條鐵鏈,向前奔出。
說其快,動作又是那麼緩慢,都能看清哈迪斯臉上放肆的獰笑。
說其慢,這冥王的身子在這夜幕中就如同黑色的光影,一閃而過。
相反,站立於原地的許哲並沒有動,當靈魂冷靜下來時,表情竟帶著些許的驚愕,好像發現了點異樣的東西,在自己的身體與這靈魂之間。
哈迪斯覺察到前,許哲的臉上已是不知不覺恢復了水般的平靜……
本緊握的雙拳也放鬆了下來,如同戰鬥已不再屬於自己,自己也變成了「觀眾」。
「冥王是嗎?」許哲的語氣很輕,「你已經殺不了我了……」
「是嗎?難道你已經跟神祈禱過了?」哈迪斯諷刺的笑著,可步伐卻沒有絲毫的怠慢。
「賭一塊錢。」許哲依舊是輕鬆自若。
不再廢話,獵物的挑釁就是對獵人的侮辱,哈迪斯更快,衝到了許哲的面前,定住了身子,鐮刀向後的大幅度揮動,蓄勁的一擊足夠摧毀一輛裝甲戰車,更別說一個脆弱的靈魂。
「死吧!」身體前傾,哈迪斯已討厭看見面前那張不懂得恐懼的臉。寬大戰鐮由上向下傾斜的斬向許哲。意外的是許哲的靈魂竟沒有像預期的那樣消失不見,淡笑的臉龐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反倒是冥王手中的鐮刀已從中斷裂,握在手中的只有了光禿禿的柄桿而已。
「你『欠』我一塊了……」許哲那平靜的臉,好像早就知道這樣的結局。
「怎麼可能?!」猛然回身,哈迪斯難以置信,另一個「許哲」站立在那裡,或者說是沒有了靈魂的軀殼。
只見他低垂著頭,暴露在空氣中的右臂繃緊如鐵,同樣是火炎符的赤劍,由這具軀體駕御起來,竟已凝出鮮紅劍刃鋒口,不再是只能抵擋的工具,而是可輕鬆斬斷神兵的利器。
「沒人告訴你我擁有一個靈魂,兩種意識嗎?靈魂當然只需要一個意識控制就夠,而另一個當然要呆在身體裡面……」看著熟悉的自己,許哲沒有什麼僥倖生還的快感,因為到最後還是那傢伙出手幫忙的。
「子涯?!」哈迪斯已完全的瞭解,而那軀體的反應似乎更快,揮動的拳頭筆直的轟向了冥王的胸口。
丟棄了已無用的斷柄,雙手交叉於胸前,哈迪斯硬接。
可惜在拳頭接觸身體的瞬間,這冥王終於深深瞭解到許哲與子涯的區別。
「空靈勁……」軀體平靜的述說,拳身旋轉,霸道之力震得哈迪斯穿透了靈魂體的許哲,向後倒飛出了十米開外,重重的摔在了地面,翻滾了幾周才真正停了下來。
一路拖行出的灰塵,就像奔馳的跑車剎車的效果。
環境一下彷彿只剩下了許哲的自視,靈魂看著軀體,軀體看著靈魂……
「你好像比從前更厲害了?」許哲能感受到剛才子涯拳勁的力道。站在他的面前,可以清晰的明白自己的渺小。
「不,厲害的是你,解除了軒轅的五道枷鎖,你已擁有接近一級大神的靈動。而後期你對身體的強化,格鬥技巧的『補習』,更是使得戰鬥能力大幅提升。現在的你,等於我一百三十歲時的修為……你很強啊。」子涯肯定的點著頭,也許當初許哲選擇要走不同道路時,在他的心中還有顧慮與擔憂。可到了現在,許哲真正讓子涯這Z國諸神之父而為之欽佩。
許哲擁有比自己更為堅強的靈魂,也許有過迷茫,也許有過沮喪,但不管是手握可毀天滅地的神兵時,還是軟弱連鬼魂都不如的廢人時,他從不會退縮,從不知道放棄為何物。
在這一刻,子涯終於看清了許哲與自己本質的區別,那便是驅使自己走下去的信念。
當年支撐自己的,是對九尾的恨。這是比鋼鐵更堅固的感情。
而支撐許哲的,是愛……
「可惜我已找不到靈的所在,就像丟了鑰匙回不了家的白癡,徘徊在大門外。」許哲無奈的輕歎。
「不,你已經找到『鑰匙』了,它就在你面前……」子涯的話引的許哲突然一怔。
似乎明白了什麼,許哲低頭看向了身上那堅固的十條鐵鏈。
「原來是這樣?!軒轅之力竟然是通過三魂七魄流進身體!」越是集中的去感覺,那鐵鏈中流淌的東西越是清晰,許哲顯得有些激動。
「本來這是很容易瞭解的事情,劍與靈魂捆綁,而連接靈魂與軀體的就只有這十根管道而已。不過當靈魂埋藏在身體內時,微弱的管道也被錯綜複雜的經脈所掩埋。要找到它們確切的位置,我花了數十年。」子涯就像一位老師,細心的講解著。
「看來我要謝謝那冥王了,否則我非等到鬍子白了不可!」身體前傾,記憶住了每一根鐵鏈具體的方位,許哲一下衝進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靈魂回歸的同時,也是力量覺醒的時刻……
用自己的意識握緊拳頭,用自己的瞳孔審視世界。許哲從未有過像現在一樣的真實。
「呼……」呼吸平靜且有規律,許哲找到了,找到了「回家的鑰匙」。
當開啟的一瞬,澎湃之靈如銀河落九天,洶湧的順著血管貫穿全身每一個細胞。
無形的一圈氣浪已許哲為中心向四周擴散著,那些屹立不動的花草與樹木也在這氣浪之中搖擺著身體,表示著自己的臣服。
「『回』家的感覺……真好。」許哲的嘴角掛起一絲久違的笑。
「轟!」突然,一聲爆炸的響動從天空傳來,如同天神發怒了一般。
通天魔塔上那筆直的光柱膽怯的向下降著,直到回到了塔頂,絢麗的光暈消失不見。
夜晚又變成了明月獨領風騷的天下……
「回來了嗎?」不知何時,那遠處地面上的冥王又站了起來,如同沒事人般看向了漆黑的塔頂,身邊的許哲好像早被他所遺忘。
看見如此的冥王,許哲也是為之一震,恢復了靈,許哲也恢復了靈感。所以,許哲能更為清晰的覺察到,那哈迪斯波瀾不驚的靈場,好像它們從沒有被利用過一樣。
「從頭到尾……你都沒有用過靈戰鬥?」許哲很容易得到這樣的結論。
「那是當然,你還不是一直在用無靈的身體和我打嗎?我雖然很壞,可在打架方面我最討厭佔別人便宜。況且我只是想打發半小時無聊的時間,太快把我幹掉了,我又要無聊等九尾回來了。」揉捏著發酸的脖子,哈迪斯的語氣是那麼的理所當然。轉身向著漆黑的高塔走去,「快閃吧,你來這裡的目的已經落空了,九尾已經安然的回來。」
「早就跟你說過,我來不是為了把她關在神界,為什麼你不信?」許哲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是嗎?希望你知道自己要幹些什麼……」淡淡的歎息,哈迪斯連正眼都沒有看過許哲,自若的走進了魔塔之中。
許哲則是快步的衝到了海岸邊,那雪白的遊艇安然的到達。
「人給你送到了,還有什麼吩咐嗎?」船頭的桑琪不耐煩的說著,看的出來她很討厭「押運」的工作。
「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在你們還可以離開之前。」直接跳上了船,許哲走到了那沉默的珍妮面前。
同樣因為恢復了對靈的觸覺,許哲終於能清晰的覺察到珍妮那發生改變了的靈動。還有那靈中所帶的悲傷……
「該我出手了嗎?」低垂著頭,珍妮沒有去看面前的人,只是默默注視著右手無名指間璀璨的鑽戒。
「嗯,你要做的便是封印九尾,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阻止一切打擾你的人。」許哲只是想讓珍妮放心而已。
「走吧,去做你希望我做的事情……」深深的一次呼吸,珍妮毫不猶豫的站了起來,反倒先許哲一步的走下了船。
看著她的背影,許哲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壞事。
跟隨的跳下了船,駕駛的桑美重新發動了引擎,白色的遊艇和來時一樣,拖行著白色的水花,向著漆黑海洋的盡頭駛去。
寂靜的悉尼歌劇院前只剩下了兩個同病相憐的人……
同樣是神的玩偶,同樣是被命運作弄的工具,沒有比他們更為相似的了。
「知道嗎?我本打算等拿了沙灘排球全國冠軍後到這裡來看戲的……不過現在它都變成了這個樣子,我的願望大概是實現不了?」一直走在前的珍妮側頭看向了那已面目全非的歌劇院,有些傷感。
「馬上便會被修好的,這點事情對於人類來說很簡單。」許哲的話算是一種安慰。
「沒關係了,想想也知道一定很悶。有機會帶著你的吳倩來看吧,她應該會很喜歡。」大概因為是背對著的關係,所以許哲看不見珍妮清澈的眼眶中旋轉的東西。
「我答應了會娶你,如果你希望,等事情結束以後,我可以不見她的。」許哲記得自己的承諾。
「傻瓜,為什麼要那麼的認真,你這樣會讓我忘不了你的啊……」這是珍妮心中的聲音,是不能讓許哲聽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