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又一次恢復了寧靜的停屍房中,抬頭仰望著明亮的吊燈。許哲的表情好像在回憶,或者說是感歎?
整整三個多月與世無爭的生活,多少次許哲真的以為拿著畫筆的自己,找到了真正適合自己的歸宿。就這樣寧靜的生活,也許才更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可現在,就在握上明明是畫畫用的刀具時,一次又一次的揮動,一次又一次的旋轉。刀也不再是為藝術而誕生的東西……
許者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便是斬妖的人。即使再過上十年,二十年。只要遇到了需要,重新握上了刀,身體立刻便能回憶起殺人的節奏,那斬妖的脈動……
滿地的屍塊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十幾隻剛剛演化的吸血鬼還沒能品嚐自己異變後的第一餐,現在就永遠的安息在了這裡,變成了真正的屍體。
每一位的腦袋都離開了自己的身體,死像比上次更加難看。早就被吸乾的身體使得沒有了見血濺八方的場面,許哲白色的睡衣也沒有變個顏色。除了些許碎粘黏的肉塊,和進來時,沒有什麼不同。
捲縮在牆角的位置,看著現在唯一還站在房間正中的許哲。連警員自己都不知道,許哲和那一群張牙舞爪的屍體比起來,哪一個更加可怕?
如果說這些所謂的吸血鬼,猙獰的模樣與恐怖的咆哮,是種視覺與聽覺上的恐懼。
那麼站在原地,揮動著手中雙刀,面無表情斬掉一個個腦袋的許哲,形成的就是一種震撼心靈的恐懼。
一群好像要吃人的怪物,在他的面前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不過數十秒的時間,所有該躺的傢伙還是重新躺下了。
他就像一隻化為人形的惡魔,吞噬著其他更加弱小的怪物而已……
「你沒事吧?」看了看都快嚇死了的警員,許哲輕聲的問著。
「沒……沒事。」顫抖的回答著「惡魔」的問題,警員還算受過多少的心理訓練,至少沒有神志失常。
「把這裡收拾下吧,如果你想對別人說今天的事情也沒關係。因為根本沒有人會相信你……」說著,許哲向著大門走去,離開了這活死人的停屍房。
沿著古老的河岸,向著那「夢幻」的酒吧方向走去。
威尼斯近秋的夜已帶著海風的刺骨感,連河面上來往的船隻也是越來越少,不知道辛苦了一天的他們是不是已回家添衣去了?
許哲雖來到威尼斯後並沒有四處走動,更別說是酒吧這種位置了,可許哲並不擔心會迷路。因為這家十天前才剛剛開張的酒吧,搞得大張旗鼓,甚至還用飛艇在天空中打起了廣告,號稱為全意大利最豪華的娛樂場所。
但這家酒吧從不對外開放,只接待會員客人,彪型大漢把守的大門即便你腰纏萬貫,沒有會員的證明也別想進去。
更奇怪的是,在威尼斯普遍夜店生意因為惡魔襲擊事件而蕭條之時,夢幻的生意卻是越來越好。更有許多外地的遊客,都是夜間不遠萬里來到這裡,白天天明之前離開。
搞得一間酒吧熱鬧的跟集市一般……
路過一間間已關閉的店面,許哲的步伐稍微的放緩了些,終於認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一把刀鋒上已滿是缺口,和砍過樹一樣。讓許哲感歎那些傢伙的骨頭,還真不是一般的硬。而另一把刀的刀片斷裂的連原先三分之一的長度都沒有了,別說斬人,就是硬捅估計對方都沒有感覺。
側頭望去了,許哲突然停下了步伐,正站在了一家販賣銀器的Z國飾品店前。
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
「噹噹噹噹當當!!!!!!」突然,刺耳的報警鈴聲迴盪在威尼斯寂靜的夜空中。周圍的民眾本能的打開了家門查看,銀器店的老闆更是只披著件外套從二樓衝了下來。
可一切已經太晚了,自己店面那巨大的鋼化櫥窗被砸成了粉碎,滿地隨處可見鑽石般晶瑩的玻璃碎片。而櫥窗中原本該擺放著震店之寶,一件純銀的高級飾品不翼而飛,留下的只有一把已碎得不成樣子的美工刀。
就像傳說中的怪盜,偷竊後都會留下一朵火紅的玫瑰證明自己的身份,這也是一種證明吧?
中年的老闆無力的滑坐在了地面之上,臉上是遇哭無淚的滑稽表情。
就當是一場噩夢吧?當清晨到來時世界又會恢復往常的和平……
會嗎?
夢幻酒吧,位於靠海的一座碼頭,原來是一座廢棄的倉庫。獨特的地理環境讓四周遠離民宅,不管如何的吵鬧,即時狂歡上三天三夜也不會有任何人投訴。所以當死上一兩個人,那痛苦的呻吟聲也只會被大海吞沒了而已。
酒吧每天準時晚上八點開始營業,一直到凌晨5點才散場。不知道這酒吧到底有什麼魔力?每天不到9點就完全的客滿,好像沒有一位會員願意錯過這精彩的夜中生活?
所以,當一身雪白睡衣打扮,腳踹拖鞋,腰纏美工袋的許哲站在大門前時,兩位看門的大漢相互的看了看,鄙視的嘲笑了起來。
「滾吧,『乖寶寶』就該回家睡覺,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兩位大漢膚色一黑一白,筆挺的黑西裝,彷彿隨時都會被強壯的肌肉撐爆一般。兩米多的身軀,讓他們等同俯視著面前矮小的東方男人。
「聽見沒有?說你呢!」一邊的白大漢見面前的傢伙完全忽視自己的存在,氣憤伸手抓向許哲的肩膀。
「啊!!!!!」慘叫迴盪在空氣之中,卻不是許哲的慘叫。伸手出去的大漢痛的連面容都完全的扭曲了,伸出的大手不過被許哲三指抓住,可看那扭曲的詭異角度,已經不是人類能辦到了事情。
「會痛?人類?」許哲疑惑了起來,「真是諷刺,吸血鬼們的集會,竟然找人類給自己看門?」
「混蛋!放開他!」一邊的黑人大漢見同伴竟被一個「矮子」制住,眼都緊了。一記直踢,45碼的大腳瞄準了許哲的腦袋。
看那架勢,沒踢中估計腦袋都要裂成西瓜那副慘狀了。
「給我讓開!」空出一手毫不費力的抓住了來襲的腳腕,發力旋轉。足有兩百斤沉的大漢竟脫離了地面,跟隨著許哲手的動作旋轉,後頸著地昏了過去。多虧許哲角度控制的好,否則他不用再期待有醒過來的一天了。
一邊已跪在地面上的白人大漢,驚訝的甚至忘記了手上的疼痛。看著許哲如同怪物般的力量與技巧,心中的恐懼比面對自己吸血鬼老闆更加的害怕。
「你『下班哲終於放開了這可憐人變形的手腕,可順勢的一拳正好揮在了他的側臉之上。幾顆牙齒順著大漢擺頭的角度飛了出來,能不能使其昏迷連許哲自己都不知道,許哲只知道半小時內這傢伙是站不起來了。
推開緊閉的大門,許哲還算「輕鬆」的進到了酒吧內部,進入到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
而這裡到底是個怎樣的世界?許哲找不到適合的形容詞語……
昏暗的燈光,悶熱的氣氛,震耳欲聾的音樂彷彿能將靈魂從體內挖出來一樣。到處都是奇裝異服的怪胎,相比之下,一身睡衣打扮的許哲也成為了「正常」的代言。
空氣中瀰漫著血的腥臭,緩緩的抬頭看去,天花板上佈滿了縱橫交錯的水管。可它們絕不是為了消防而安裝的噴鈴,因為朦朧的水霧正不間斷的向下噴灑著。
只需要張嘴輕嘗,便能知道那全是血水的味道。也正是身處在這朦朧的血霧中,許哲雪白的睡衣一下便成為了紅色。不過這樣,也讓他更容易融進週遭血紅的人群之中。
這裡絕對是比人類任何的場所更墮落的地獄……
這裡的人絕對比人類更加的瘋狂……
一邊靠牆的半圓卡坐沙發上,一群赤裸上身的女人正哄搶的啃咬著自己的男伴。男人們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更如注射了嗎啡般的飄飄欲仙,興奮不已。
牆壁上櫥窗裡的脫衣舞孃,如水蛇般扭動著豐滿著身體,伴隨著音樂聲一件一件退去身上的片縷,充當著最妖艷的裝飾。
酒吧正中巨大的玻璃舞池上,密密麻麻擁擠的人群胡亂的狂跳著。腳下的舞台伴隨著音樂變換著色彩,一會兒是血般的紅,一會兒是牙齒般的白。
站立其中的人彷彿已忘記了為什麼而跳?只是激烈的音樂與詭異的血霧讓他們無法停止的動。
仔細的看去,每一人的犬齒都是異常的巨大,時不時的張合著,就像飢餓的野獸等待著自己的大餐一般。
「真該帶口罩來,也不知道這群傢伙多久沒刷牙了?」單手捂著口鼻,許哲可不喜歡這種噁心的集會,卻不得不向著舞池正中擠去。
通往二樓經理室的大門就在對面DJ台的旁邊……
當許哲剛走到正中,突然,音樂聲一下啞然而止,天花板上噴灑血霧的噴頭也全被關閉。所有剛才還像白癡一樣跳躍的人,現在全部安靜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如同一具具站著的屍體。
「先生們,女士們,你們玩夠了嗎?」DJ的呼喊聲傳遍了偌大的舞廳。
「沒有!沒有!沒有!」向天揮拳,所有的人都在吶喊著。氣氛一下變得像邪教的集會一般,這些傢伙比最癡迷的信徒更加瘋狂,聲音大得恨不得要掀開屋頂。
「那你們還在期待什麼?」DJ的問題如同引導人群發狂的魔咒。
「牙祭!牙祭!牙祭!」當眾人喊出如此的口號時,許哲差點沒笑得噴出來。
「那麼擦亮你們的牙齒吧!偉大的黑翼宗家第二代吸血鬼……扎非大人,為我們準備了這盛宴!這是我們的節日,這是我們的狂歡!上祭品!!!!」一聲嘹亮的召喚,人群沸騰了,歡呼聲可以壓下一群惡狼午夜的悲鳴。
DJ台上的半空中,三隻巨大的十字架緩緩的被放了下來,齒輪旋轉的脈動,鐵鏈撞擊的聲響,讓所有的人摒住了呼吸。
連許哲都是默默的抬頭看去,這一看也讓許哲的神經繃的如同要斷裂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