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知道睡去了多久,直到右手已漸漸失去了知覺。
努力的睜開了雙眼,朦朧的畫面逐漸的清晰,自己躺在一堆雜草鋪成的床上,赤裸身上只蓋著一件髒西西的女裝長風衣。
膠結的月懸掛在天際,比不上太陽的明亮,甚至是「偷取」而來的光,月卻比熾熱的太陽看上去要美麗的多。
大概是有無數星星點綴吧?白天孤單的太陽不懂得與其他同伴分享廣闊的天空。
微微環視了一下自己的所在,許哲確信自己決沒有來過這裡。一片漫無邊際的樹林,空氣中散發著泥土的點點腥味。還能找到幾隻樹枝上睜隻眼閉只眼的貓頭鷹,不知道它們睡著了沒?
而「她」,安靜的枕著自己的手臂上,已經忽忽的睡去,微微彎曲的軀體無意識的顫抖著。
她似乎很冷,因為抓著自己手臂的雙手是那麼的緊……
她似乎在做著美夢,因為那張熟悉的臉上帶著純真的笑……
她的模樣,許哲已有些看不清,因為視線在恍惚……
難以置信?匪夷所思?一切的詞語都不足已形容許哲的那份驚訝與激動。
因為她就是吳倩,那個為了自己被八歧抓走的同伴,那個讓自己毅然獨自來到這陌生土地的「理由」……
本以為還要經過無數的戰鬥,本以為還要奔波上許久才能見到她的身影。
沒想到一切就像一場夢,當夢醒時,她便悄然的回到了的自己身邊。
「你壓疼我了……」思考了許久該如此叫醒這睡夢中的人,最後卻還是習慣冷漠的推了推吳倩的腦袋。
為什麼會這樣冷淡,許哲更多的也許是想給她一個緊緊的擁抱。可當腦海中如此想時,身體卻會僵硬,就像在害羞……就像當年面對雪兒一樣……
「別吵啊……再睡五分鐘就好。」如同跟媽媽撒嬌的孩子,捲縮的吳倩只是蠕動了兩下。難得見到這「勤奮小公主」貪睡的樣子,一時間許哲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好在睡夢中的吳倩發現了不對,一下子就坐了起來。
四目在空氣中交接,沒有任何的交談,空氣彷彿都在這一刻凝固。
許哲支撐著身體緩緩的坐起,靠在了一邊的大樹前,看著默然的吳倩。
「好重……」還是許哲先打破了尷尬的寂靜,抬起了發麻的右臂自然的收放著。
「什麼?」顯然吳倩並沒有反應過來,有點茫然。
「我說你的頭,壓的我的手都麻掉了。」許哲那冷冷的語調,對於吳倩來說是那麼的熟悉。
「我重?!你沒看看是誰把你從森林一路背到這裡來的?」話匣子終於打開了,吳倩一時間氣不打一處來,鼓起粉嫩的鰓棒子抱怨,「你昏死的跟死豬一樣,不光要背你,還要帶把那麼重的劍。好傢伙,一走就了三個小時的山路才找到這個稍微乾燥點的位置。比大學7天加在一起的軍訓都累,還有……」
「對不起……」本還想繼續抱怨下去的,可吳倩卻忘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大概因為那打死都不會低頭的人,正對自己的道歉?感覺不到絲毫諷刺或其他的情感,是真的在對自己感到愧疚。
這反倒讓吳倩變的不知所挫,尷尬的扣著後腦,看向了一側漆黑的森林,呆呆的笑著,「其實也沒什麼,誰叫我們是搭檔啊?總不能看著你躺在那裡不管吧?」
「不過能解釋下這些是什麼嗎?」突然,許哲話鋒一轉,抬起了自己的左掌。本被刀割傷的傷口已被處理。但包紮的碎布條亂七八糟不說,從下面還露著幾片翠綠的樹葉在外面?其實要是細心觀察,吳倩那單薄的白色襯衣上,能找到布條的「歸屬」。
「說起來你還真幸運,我發現了一些可以用的草藥,對止血挺有效的。」吳倩解釋時目光遊走,似乎在逃避許哲責備的眼神。
「所以肩膀上也是你包紮的?」風衣緩緩滑落,露出了重新包紮的肩膀更是誇張,布條下伸出的都是亂七八糟的樹枝。
「那……那也是草藥……」如同做錯事的孩子,吳倩低垂下了頭。
十分鐘後,許哲依舊靠在樹邊,不同的是肩膀上的布條與手上的都解了下來。吳倩搬過了兩塊石頭,稍平的石頭做板,渾圓的做錘,在許哲的指導下將粗糙的草藥細心的碾碎。
一時間,寂靜的森林中只剩下搗藥的「咚咚」聲。
靜靜看著笨手笨腳的吳倩,這是一份熟悉感,熟悉的笨拙。
「你這些天過的怎麼樣?」低垂著頭,吳倩搗藥的動作忽然快了些許,「腦袋裡的病……好點了嗎?」
「那就是份被宣判了的『死刑通知書』,怎麼會好?」許哲還是用最輕鬆的語氣述說著自己的死亡,卻不知道那平靜的表情會讓身邊的人心傷,「不過我卻見到了那個我尋找了好久的人,瞭解了一些關於我,而我根本不知道的故事。」
「你見到了雪兒?!」吳倩激動的恨不得連手中的石頭都甩了出去,複雜的看著樹邊的男人。又是期待的想知道,卻又害怕知道的結果和自己想的一樣。
「原來她真的是聖潔的不容人去侵犯,本為月上嫦娥的她,為了讓我成為神的工具被迫丟棄在了人的世界。」說到這裡,許哲默默抬頭,看向了夜空中懸掛的那一輪彎月,不知道雪兒過的怎樣,「好在為了左右我的選擇,她完成了屬於自己的『任務』,否則她現在可能還在人間跟沒有用的我過著平凡的生活了……」
「你……一定很心痛吧?」眼眶自然的濕潤了,淚水不自覺的滴落,吳倩是真的在為許哲而傷心。
「其實你很奇怪知道嗎,為什麼老為了別人的悲傷而悲傷?本來根本就不關你的事情。」許哲有些莫名其妙的笑了。
「不知道,從小聽見悲傷的故事就會跟著傷心,連聽白雪公主的童話都會為吃了毒蘋果的公主哭上好久。要不是後來公主和王子在了一起,估計我早把書撕了。」擦拭掉了眼角的淚水,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配合許哲,吳倩繼續大力的搗起藥來。
「你是個好人……」這是許哲在世界上第一次如此的評價一個生命,「即便身在人類這骯髒的世界,也沒有玷污你的善良。所以總會感覺你與社會格格不入。」
「你是在誇我還是罵我?」吳倩聽不明白。
「隨便你自己理解……」片刻的停頓,許哲的臉微微的暗了下來。心情有些複雜,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的問道,「你……你這幾天過的好嗎?怎麼來到了這裡?」
「其實那天從橋上被抓走後,我就被帶到了日本。八歧對我不錯,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住的也是像童話裡一樣的漂亮房子。」說這話時,吳倩在笑,可許哲知道那是為了讓自己好受裝出來的『幸福』,「而且一個月前,我還見到了他們傳說中的主人,那個有九條尾巴的怪物。不過我並沒看見她的模樣,當時四周很黑。她真的很可怕,連八歧在她的面前,大氣都不敢出。如果可以……」
「我來可不是和她打架的,只是為救你而已。」吳倩的擔心,許哲知道,也是難得主動的讓吳倩放心。
雖然是那麼平凡普通的一句話,吳倩卻是真的在暗自的心跳加速。
「後來我就一直呆在八歧安排的住所裡,學什麼插花和茶道……」皺起了眉頭,吳倩的樣子有夠痛苦。
「你?」許哲有些懷疑八歧能教會她……
「再後來,就在一天前,八歧告訴了我你來日本的消息,決定將我放走。並且要我帶話給你,叫你快點離開日本,不要再和九尾為敵了。」吳倩的故事講完了,並沒有許哲那般波瀾壯闊,不過正是如此許哲的愧疚才會少上幾分。
「不錯的交易,八歧那傢伙又抓住了我的弱點,但是可以接受。明天我們就去大板,找到耗子他們後馬上離開這個不說人話的國家。」許哲已不想在這危險的國土繼續的逗留,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用,總覺得繼續呆下去,將會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
「咳咳咳咳……」微風吹過,一向身體健壯不輸男人的吳倩,也抵禦不住深夜森林的寒冷。
「笨蛋,都不知道生堆火的,局裡不是都搞過野外生存訓練嗎?」許哲本想安慰兩句,可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了責怪?
「你以為我不想啊?!訓練的時候用的都是ZIPPO防水打火機,可我身上什麼都沒有,難道鑽木取火不成?」不提還好,一說冷便更覺的刺骨。放下了石頭,吳倩搓起冰涼的臂膀。誰叫自己身上唯一預寒的衣服在另一個人身上?而自己也只剩下了被撕破了的襯衣……
「真拿你沒有辦法……」直接從身下抽出了一堆雜草,堆在了不遠處的面前,選出了一根稍寬的,咬破食指在上書寫著熟悉的咒文。
「你干什……」吳倩的問題還未問完,只見許哲手中的綠草無火自燃了起來。五行禁咒火炎符用在生火上,真是格外的浪費,更是對先人指揮的侮辱,不過許哲可管不上那些。
昏暗的森林中,點點的篝火能照亮的東西太少太少……
「還是和以前一樣啊,任何時候,任何麻煩,只要你一出手就一定會馬上解決。就像故事中歌頌的英雄一樣……」人是種奇怪的動物,對黑暗的恐懼是刻在骨頭裡的,特別是在孤獨無助的時候。這樣點點的光,一個熟悉的人,所帶來的溫暖是難以用熱量來計算的。
「英雄?」許哲不覺得自己配得上這個稱呼,「如果我是英雄,我應該能分清善與惡的界限。可為什麼?為什麼我找不到……」
「會找到的,沒有人一出生就是英雄。可能會迷茫,可能會誤入奇途,可能會悲傷……但英雄始終都是英雄。最後他一定會打敗邪惡的魔頭,拯救美麗的公主,成為所有人的偶像。」迷戀的彷彿在述說小女孩的幻想,吳倩微笑的看著美麗的夜空。
「你童話故事看太多了,長大點吧,幼稚的女人。」淡淡的諷刺,許哲也笑了,笑的是格外平靜。
回到那座屬於大天狗的神社中,一身巨響,猛然傳出。
寬闊的大廳內,一根十米之高的巨大圓柱,下端爆裂開來。紅色木屑四濺,彷彿剛被120毫米炮彈擊中了一般。
而在柱子邊,沒有冒煙的炮口,只有緊握著拳頭氣的牙癢癢的老頭。
「大人,我馬上去安排下一輪的追擊,這次一定殺了他。」凝冷冷的請願著。
「現在什麼都不能幹了,八歧那混蛋剛剛傳來了大人的命令。24小時內,暫停一切針對許哲的行動,違令者實山鬼的失敗並不足以讓大天狗如此生氣。氣憤的是大人的命令,斷絕了自己繼續追殺的後路。
而當自己追問八歧理由時,他也只是冷冷的回答說,「大人決定,要親自解決一切的麻煩。這是三千年的遊戲,誰都不許干擾大人『玩耍』的興致……」
「凝,跟我來。」說完,轉過了身,大天狗佝僂的背影似乎都直了幾分,向著神社的出口走去。
「我們這是去哪裡?」問話之時,凝已跟了上去。
「去大板,許哲不也是要去那裡嗎?24小時的禁令……當這24小時一過,許哲還活著的話,在大人反對以前,我會親手解決了他的性命。」一雙蒼老的瞳孔又一次閃現出熱鐘,一千年來,大天狗也只熱鍾兩件事情。
一是解救九尾大人……
二便是殺了許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