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在了這宛如仙境的大地上。
坐在冰冷的峭壁之邊緣,寒風吹著竊世蒼老的軀體,可也只能撥亂他的頭髮,無法改變那張平靜的面容。
目光眺望著遠方,彷彿漫無目的,可沒有過去多久,引擎的轟鳴破壞了原有的寧靜。
一架民用直升機出現在了竊世的目光中,伴隨著徐徐上升的初陽向著自己的方向飛來。
沒有任何的驚訝或者激動,因為一切是自己安排的過程。
平台的大小不足以降落這空中的龐然大物,於是轟鳴的直升機只是懸停在其上,放下了一根繩索,一個人影由上滑落了下來。
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這吵鬧的現代化工具掉頭離開,還給了黎明一份屬於自己的靜。
「我來晚了嗎?」下來的人輕聲的問著,模糊的聲音彷彿被處理過,可聽上去就是格外的熟悉。因為屹立在竊世身後的,正是許哲原來的老領導——歐陽。
「不,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準時。和規定時間前後誤差不超過十秒……」緩緩的站起了身,竊世在笑,只因為這許久未見的人,「老長官,八年沒見了,你捂嘴的習慣該是沒變。」
「別這樣叫我,感覺我比你還要老一樣……許哲呢?」轉到了正題,左右的環視沒有發現這個主角的身影,明明是竊世通知自己帶「東西」來給他的。
「最多還有半小時,如果他不出來,你就是來幫他收屍的了。」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滴答滴答的走動如同許哲那倒吊的沙漏。
「不管怎樣,這是你為他準備的東西,現在都必須你來處理。」取下了一直背在肩頭的黑色長木匣,丟到了竊世的手中,看看歐陽的表情,並沒有什麼異樣的擔憂。不是說不關心自己這從前的部下,只是對於他是那麼的自信。
「等待吧,等待看許哲到底會選擇哪一條路……」正對著緊閉的石門,就連算盡天下的竊世都不知道許哲會變成怎樣,三十天漫長的等待,比想像過的更快。
直到生命限期的前一分鐘,洞內傳來了動靜.一個呼吸雖然微弱,卻比龜息的幅度大了許多,輕柔的腳步聲很慢,卻確實是向著石門在移動。
「臭小子,最後還是讓你贏了自己。」竊世平靜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看著石門由內被開啟。
重新暴露在陽光下的許哲比進去時瘦了更多,臉色慘白如紙,彷彿吹一口氣就會讓他倒下。
即便如此,讓他的手中依舊緊握著三十八根纖細銀針,自然的丟在了地面之上。
「老大怎麼也在?」剛經歷完30天絕對的黑暗,許哲看上去跟沒事人一樣,好奇的看著站在師父身邊的歐陽。
「我只是個『郵遞員』,來送個包裹。看著你現在還好好活著,耗子他們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還是那張和藹的臉,帶著熟悉的微笑,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化。
「好了臭小子,你見到了那個偉大的仙人了嗎?他應該有傳授你變強的方法吧?」這是竊世關心的事情。
「見到了,什麼偉大的仙人,只是一個可憐的人而已……」微微低垂下了額頭,不知道許哲是因為疲倦,還是不想面對別人的目光,「為了復仇放棄了一切,最後卻必須忘記支撐自己的仇恨?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如果變強便是讓自己變成沒有感情的畜生,我情願做一個軟弱的人……」
「這……是你對『自己』的回答嗎?」竊世的臉頓時冰冷了下來,彷彿北極的冰川一般。
一旁的歐陽已聽不明白……
「我會去找其他變強的方法,可忘記了自己該背負的責任,我做不到。」這便是許哲對子涯的回答,也是自己對自己的肯定。
千年的輪迴,穿越過千年的靈魂,即便靈魂的本質沒有改變,可屬於靈魂的環境塑造出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生命體。
子涯的一生有多麼輝煌,有多少人歌頌他的偉績,這些許哲都無法和自己聯繫起來。
自己只知道,自己的前半生都是在神或他人的劇本中而活。至少在最後的11個月的日子,自己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過。
「好小子,不愧是你師父我的徒弟,做的選擇就是這麼的有個性!」快步的走到了許哲的身邊,放聲大笑的拍著他瘦弱的肩膀,竊世彷彿從沒有這麼高興過,「給你吧,這是師父留給你的一點『遺產』。」
「死老頭,沒見過自己咒自己死的?」接過了歐陽帶來的黑色木匣,只不過開啟了一道小縫,便能感覺到盒中之物的異常,頓時表情凝重。
許哲由盒中取出的是一把劍……
說它是劍又感覺更多偏向文物級別,因為那劍鞘上精美的雕塑與劍柄上的古老文字,至少都要追述到春秋戰國時期。
整體劍長一米有五,劍鞘銀白卻泛著些許淡紅,劍柄無護手部分,彷彿劍柄與刃一氣合成。
「太奇怪了?」這是許哲拿到劍後說的第一句話,「明明是春秋戰國時期的兵器,為什麼卻為精鋼材料?那時候應該流行的是青銅劍?而且這技術也太好了點吧?」
「呵呵,小子有點眼力勁。這並不是一般的劍,拔出來看看你就明白它的特別了。」竊世一副詭異的模樣。
隨手抽出了這沉重的劍,比打開劍匣的震撼更大。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當劍被抽出的瞬間,一道血紅光霞向四周散開,激烈的劍鳴彷彿在撕裂人的耳膜。
逼得許哲不得不丟下了劍柄改由雙手緊握,這才停下了劍的「怒吼」。
再看這劍身,寬四指,長達1米1。雖依舊為銀白之底色,可泛著的紅潤已接近血的深度,彷彿剛剛斬殺了敵人一般。
「好大的怨氣,它到底殺過多少的人?」身為除魔師,這劍與其他兵器最本質的不同,根本不用細細去探索,就「血淋淋」的擺在面前。那劍身上的紅暈正是人血所侵進去的表現……
「這個沒有人知道,數千年以來,它到底轉過了多少主人的手也沒有人知道。它沒有名字,因為知道它名字的人幾乎全死在了戰場之上。」看著許哲雙手便停止了劍鳴,竊世不由心中一震,畢竟這把劍就是自己也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它收回了鞘中。
這其間還有段故事,在竊世還為靈調科工作人員時,調查一起發生在農村的屠村事件。當時這案子震驚了整個安全局,全村一百三十二戶,兩百四十七人一夜之間死於非命,就連大型點的牲口也被全部的殺死。
殘忍程度決不是一般的刑事案件……
當竊世介入調查後,卻馬上排出了妖魔做案的可能。經過數天的追查,在村莊一邊的深山中,找到了真正的兇手。
一個拿著這無名長劍的普通婦女,可拿著劍的她,就像一隻被惡魔附體的野獸。
最後才知道,這是農婦無意間從田中挖掘出來的古物,本只是好奇的看一看,但劍一出鞘,噩夢便開始了……
一切也就原於劍上所凝聚的怨氣,那戰士對血的渴望,對世間的憎恨……
「保管好它,落到意志薄弱人的手中,可是一場災難。」竊世是在提醒。
「譴責……」將劍立於面前,看著光滑劍刃上倒影著自己,許哲莫名其妙的說,「現在開始,這就是你的名字。譴責這世間的一切,創造我們的人,玩弄我們的神,欺騙我們的生命。這是你也想要的名字吧?」
聽著許哲平靜的話,劍身上的紅暈竟是一閃,彷彿在回應許哲的呼喚一樣。
「老頭,我走了。」收劍回鞘,放進了自己帶來的背包中,剛剛才從沉睡中甦醒的許哲走到了懸崖峭壁邊,不自覺的回頭看向了歐陽,「老大,雖然覺得肉麻,還是想說,謝謝你對我的照顧。帶我向耗子和鐵錘他們問好,短時間內是見不到了。」
「你這是要去哪裡?」歐陽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可還是忍不住的傷感。
「去做一件必須做的事情,如果有機會活下來,我會請你們吃飯的。」帶著久違的微笑,只是想讓牽掛自己的人放心。
「別沖頭了,該輪到鐵錘請客了,那傢伙一直都在趁……」看著那從前的組員翻身爬了下去,沿著上來的道路,消失在了人們的眼前。
「你呢?打算什麼時候離開?」竊世問著還在張望的歐陽。
「半小時後直升機會來接我,你呢?屬於針對許哲的工作基本結束了,要和我回到下面的世界去嗎?」歐陽輕聲的問著,結果還是和自己想像的一樣。
「算了吧,這一輩子我窺視了太多的天機,作為對我的懲罰,身邊的人都將遭受報應。我的女兒和老婆都是為此死與非命,你也想死的不明不白嗎?」當說到如此悲傷的話題,竊世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
「對不起,為了許哲的事……」歐陽是第一次對人道歉,一切都願於自己要求尋找許哲開始。八年之中,窺視了太多天機的竊世,現在已得到了神的懲罰——孤獨。
「其實我沒有什麼遺憾,你不用道歉的。一切都是我們的命,既然身為人當然有屬於人類的遊戲規則,我早就看穿了。就像我自己的生命將在八小時後結束,這都是天命……」擁有窺視天下的能力有時也是一種悲哀,例如總能清晰的知道,自己將如何的死去。
「你……」歐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腦海中一片空白。
「能在生命最後時刻幫到許哲,也算我做了件有意義的事情。」回到了屬於自己的洞穴中,竊世不習慣被人看著死去。
「我會幫你安葬的……」低垂著頭,這是歐陽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那先謝謝了。」也許人最坦然的表現,就是平靜的面對自己的死亡吧?
可竊世一樣並不甘心,因為沒機會看許哲到底會發展成什麼樣子?
算是一點小小的遺憾吧……
而在許哲那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裡,有一個精神也同樣在觸動著。
站立在宏偉的軒轅神劍前,子涯徹底的茫然了。
看著本該束縛在劍刃上的十三道枷鎖變成了十二道,地面上還殘留著斷裂的鎖鏈碎片,這是一種震撼……
「這一世的『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竟徒手扯斷了第一道枷鎖,可不論如何,你所選擇的路都將是條艱苦的路。希望『我』能活到最後吧……」慢慢的,老人與那巨大的劍一起消失在了黑暗的世界之中。
從這一天後,在Z國沒有人再見過許哲,好像這個人突然消失在了空氣中一般。
可憐的是他的消失並沒有改變任何人的步調,社會還是按照著原來的方向發展著。所有人過著一層不變的生活,為瑣碎的事情煩惱,為幼稚的驚喜高興。
其實這也正是靈異調查科存在的目的,他們追求的便是不改變任何的東西,讓人類繼續也許無知卻安穩的生活。
有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本身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