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歷803年5月29號,這天熱得出奇,可天上卻不見毒日頭的蹤跡。
一位軍官打扮的行路人焦急地催著馬,他從漢諾德堡方向來,不走國道,繞了一個大***,在德比村外的鄉道上出現了。
行色匆匆的軍官穿戴著一身髒兮兮的將校服,閃著金屬光澤的肩章說明他是一位近衛軍上校。上校老爺大聲呵斥著突然擋住去路的一群豬玀——兩頭老母豬帶著一群小豬崽子,百無聊賴地躺在村道上,也不知這些畜生是想幹什麼。
「誰家的豬玀?誰家的豬玀?」上校老爺左顧右盼,可沒人答應他,德比村就像死光了人,陰沉沉、冷森森。
「喂!聽著!再不把這群畜生從我眼前哄開……我可就動刀子啦!」
軍官一邊說一邊抽出配劍,明晃晃的寬刃騎士劍在天上畫出一道好看的弧線,最後指向一頭長著八對奶子的老母豬。
「小心點……冒失的傢伙!」
隨著一聲呵斥,一個比豬還壯的婦人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上校老爺皺起眉頭,他冷冷地打量著婦人,婦人也不懷好意地瞪著這個當官的……總得有人讓步!近衛軍上校在手裡掂了掂纏著金絲的短桿馬鞭,他很想教訓一下這個搞不清狀況的蠢女人,不過粗壯的婦人還不是太笨,她在眨眼之間就軟化下來,多哼唧唧地趕著豬,臨走的時候還對上校老爺腰掛的錢袋鞠了一躬。
錯過了午餐,又趕上陰天不下雨這樣地怪氣候。趕路的軍官已經憋了一肚子火,他急需一杯涼茶或是威士忌,可這座要該死的村子只有一家豬圈一般簡陋地小酒館!
「我要你這兒最貴的威士忌。再來一點兒吃地!」
大模大樣的上校老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村裡的幫工和成天無所事事的閒漢們馬上就議論起來。有地說這是一個逃兵,有的說這是一個殺過人的狠角色……軍官充耳未聞,他懶得理會這些沒見過市面的莊稼漢,若在平常,立足這種地方就是對他的人格的侮辱。
和所有有思想的男人一樣。在酒館的女招待經過身邊的時候,上校老爺就用極為露骨的眼神盯著這個大姑娘地胸脯!豐滿的酒娘在軍官面前放下了一大杯廉價威士忌,還有盛得滿滿的一份烤土豆配飩羊肉。
「十八個泰士!」酒娘像打發流浪漢那樣輕蔑地瞪著當兵地,不管對方是列兵還是軍官,在這個大姑娘的印象裡,到過酒館的軍人沒給過她一個子兒。
上校眨了眨眼,他笑瞇瞇地掏出兩個銀泰,又笑瞇瞇地望著酒館姑娘貪婪的眼光:
「拿著吧!都是你地了!」
年輕的酒娘像抓雞一樣大力撿起兩枚銀幣,她把其中一枚放到牙根兒上使勁兒一咬,然後才露出甜甜的笑:
「謝謝老爺……您可真是慷慨!」
上校老爺自然對酒娘的恭維十分滿意。於是他就在對方轉身離開的時候用力捏了一把女人的臀肉……乖乖!入手之處滑而不膩、充滿彈性和年輕的活力!軍官自知揀到了寶,像酒娘這樣的鄉下女孩兒多半不穿內裳,她們一向沒有多餘的布料遮擋裙底風光。
看在兩個銀泰的份兒上。酒娘只得用職業化的笑容應對軍人的騷擾,只要這種騷擾無傷大雅,再加上有賺頭,就算對方想要和她睡覺的話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在德比村這樣的小地方。每個家庭的女人都可以為幾個銀幣敞開雙腿,而她們那些一無是處的男人只好一天到晚在酒館裡混日子。
「味道怎麼樣?」
軍官警惕地瞪了一眼對他說話的傢伙,他確定對方只是一個低下的貧農,於是便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食物還算湊活,可若是有人告訴我這杯子裡的東西叫做威士忌……夥計!相信我!我非弄死他不可!」
「您不要的話可以送給我!」
上校老爺還算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他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反正那杯叫做威士忌的東西實在難以下嚥,便宜這些鄉下佬更好過餵豬。
好運氣的閒漢捧著一大杯威士忌千恩萬謝地走開了,這時又有人湊了上來,一夥兒見錢眼開的本地流氓把正襟危坐的近衛軍上校團團圍住,他們也不說話,只是傻呵呵地瞅著軍老爺的錢袋,不過這種場景已經夠嚇人的了!
「您身上帶著不少錢!」
軍官朝那個說話的年輕人點了點頭。
「把手從衣兜裡拿出來,給大夥兒看看!」年輕人又說話了,他的口吻帶著一些頤指氣使的味道。
近衛軍上校面無表情地亮出他的手掌,鄉下流氓嚇了一跳,原來這位軍老爺始終攥著一把帶有放血槽的肉搏匕首。
「那個大口袋呢?」顯然是流氓頭子的年輕人頗為不甘心地瞪大眼睛,他指了指上校老爺隨身攜帶的革囊,「那裡面似乎有更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給大家瞧一瞧……」
「是啊是啊……瞧一瞧……瞧一瞧……」地痞無賴們紛紛起哄。
近衛軍上校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按理說,地方上的流氓角色不會對掛著上校軍銜的現役軍人做些出格的舉動,可德比村的無賴似乎不在乎勒索軍官的後果,他們狀似有恃無恐。
「你們是要錢……還是要別的東西?」
軍官把自己的錢袋丟到餐桌上,他不想惹麻煩,因為他的革囊裡裝著一件會惹大麻煩的東西:
「怎麼樣?把錢拿走,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泰坦帝國軍情副局長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
「抱歉!實在抱歉……我和我的朋友們對錢財沒有興趣,我們要你的革囊!」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軍官不耐煩了,他攥緊匕首。另一隻手探向腰間地騎士劍。
「借過!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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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館的大廚是個短小精悍的矮胖子,他端著平底鍋,帶著一臉討好地笑容。「先生!您要的牛排這就好了!」
「我沒要牛排……」軍官有些納罕,然後他便看到黑糊糊地鍋底在眼前不斷放大。再然後他便陷入意識的黑洞。
廚師朝他的頂頭上司攤開手,「這不就完了?多簡單的事情!」
盧卡斯為形象醜陋的大廚師整理了一下油涔涔地襯衫,他語重心長地叮囑這名軍情密探:
「素質……素質!注意你的素質……」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平伸一雙掛滿油花的大手,直接在精美的法蘭印花桌布上抹了幾抹,這個舉動看得在場的幾位貴夫人連連搖頭。
「親愛的!餐巾、洗手盆和香橄欖就在離你不到半米的地方。你這是在幹什麼?」
泰坦攝政王挑釁似地瞪了一眼愛嘮叨的女皇妻子,然後他就用那雙油手掐了掐小女兒的臉蛋,可憐的伊芙泰勒只能苦忍,她不敢在父親面前哭。
「快把你地髒手拿開,你嚇壞了伊芙!」薩沙一向是最為疼愛孩子的那位母親,她乾脆打開哥哥的手,還把餐巾手帕等等物什一股腦地丟到奧斯卡懷裡。
攝政王殿下志得意滿地離開餐桌,他親吻了在座地三位妻子,又用鼓舞的眼神打量他的孩子們:
「你們幾個小傢伙,聽仔細了!父親要告訴你們的是……自由!生活地自由、呼吸的自由、愛的自由。這不需要規範!記住!」
孩子們似懂非懂,但母親告訴他們必須要在父親發出命令或是講述某件事的時候大力點頭。
奧斯卡更加滿意,他親吻了兒子女兒。這才和一上午的家庭生活告別了!
應該說,泰坦攝政王的家庭生活十分有趣兒,作為一位父親,他希望能把自己的全部愛心都傾注到孩子們身上。也許是童年時代的境遇製造了太多的沉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盡可能地讓他的子女的生活充滿童話色彩,比方說……他為小兒子佈置了一座堆滿玩具的宮殿、他為小女兒在花園裡建造了一座樹屋和花海構成的迷宮……如果這還不夠,他的宮殿裡充斥著木偶藝人和各式各樣的演出隊伍——他是泰坦的主宰者,他有權利也有能力為他的子女打造如夢似幻的童年生活。最初」卜孩子們自然對花樣百出的笑料趨之若鶩,可時間一長,孩子們的注意集中能力開始下降,分辨是非的能力也開始出現異於常人的變化,幾位王妻向著名的心理健康專家討說法,結果她們被告知,奧斯卡對孩子們的溺愛和教育方式是極為危險的!
打那以後,除了日常的探視和用餐時間,泰坦攝政王被禁止接觸他的孩子,這是帝國女皇以書面文件的形式下達的政令,奧斯卡雖然對此嗤之以鼻,但他無法招架四位夫人的集體攻勢,所以他只好默認這個現實——作為孩子們的父親,他不得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指手畫腳,更不能在孩子們面前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我看他是舊病復發……」薩沙伊恨得咬牙切齒。
「我看他是太久沒做禮拜了……」卡羅阿西亞遺憾地搖頭。
「我看他是瞞著咱們一些事……」阿萊尼斯展示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嗯!」重創初癒的阿赫拉伊娜連連點頭,「他那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實在是太做作了!這至少說明他不願咱們為他擔心,因此……這直接說明他一定是遇到了極為棘手的事!」
「他沒對你提起過嗎?」阿萊尼斯沖波西斯公主望了過來。
阿赫拉伊娜沒有和泰坦女皇對視,而是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
「我怎麼會知道?他心裡有事的話是不會對外人提起的!」
「外人?」卡羅阿西亞刻意加重了這個詞彙的語氣。
阿赫拉伊娜沒好氣地點了點頭,「對!記住這個詞!你、你、還有我!我們對自己的丈夫來說都是外人!」
阿萊尼斯和意利亞公主互相打量了一番,最後她們一同望向安魯主母。阿赫拉伊娜剛剛惟獨沒有提到薩沙。
「伊娜!別說這種危言聳聽地話!」薩沙非常不高興,她又不是傻子,波西斯公主完全是在詆毀她。從而中傷奧斯卡。
「那我換個說法好了!」阿赫拉伊娜像個西方人那樣無所謂地攤了攤手,「你們是一個大家庭。這裡只有我一個外人!」
「求求你伊娜!別這樣……」阿萊尼斯在桌布下面輕輕拉扯波西斯公主的裙擺,「這裡沒人把你看作是外人,包括奧斯卡、包括我們!有了你我們才是一個完整的家庭!」
「謝謝!」阿赫拉伊娜刻意擺出一副受寵若驚地神情,但她的面孔又在說完話地一瞬間陡然轉冷:
「既然我們是一家人!那就再也不要說什麼別人不知道而只有我知道的事情!這讓我感到難堪,也讓你們看上去顯得滑稽透了!」
尷尬地望著憤而離席的波西斯公主。餘下的三位王妻不禁陷入深深的惶恐!阿赫拉伊娜是怎麼了?她那副歇斯底里見人就咬地架勢就像一條……還是算了吧!就當她吃錯藥,或是真的只是在發火。
「自從她受傷以後……她的壓力就一直沒有……」
「不是那麼回事!」阿萊尼斯打斷凡事都往好處想的卡羅阿西亞,「她有壓力,我也有壓力!為什麼她就能旁若無人地發火,而我們只能聽著忍著?」
安魯主母和意利亞公主默不做聲,她們爭著搶著去抱孩子,不過這兩個聰明的女人心裡都清楚——阿赫拉伊娜的遇刺事件在實質上就是轉變的一個引子,一些事情在此之後就徹底不一樣了。
「到底是怎樣的不一樣?」
面對坐滿一室的軍情官員和控軍要員,泰坦攝政王如實說出心中的疑問。
「您是指首都還是指……」
「一切!我指地是一切!」奧斯卡打斷軍情局長,他顯得有些疾言厲色。不過最近一段時間,蒂沃利·哈德雷中將主持的軍情局在事態日益嚴峻的都林城處處陷於被動,這本來是不該發生地事。所以沒人敢於直面最高統帥的怒火。
「殿下!現在看來……首都倒在其次……」
「那你告訴我呀!最主要的問題是什麼?」
哈德雷伯爵望了一眼近衛軍總參謀長,如果事件涉及到一位高級控軍將領,那麼由加布裡約翰特上將出面解說自然最合適不過。
「抱歉老夥計,我幫不上什麼忙!」
軍情局長白了一眼拒絕合作的總參謀長。他只得硬著頭皮打開文件袋,不過他並不會責怪加布裡約翰特上將,畢竟事關重大,而且直到目前,軍情密探地調查工作還是只是一味的猜測。
「殿下!不知道您聽沒聽說過塞西因伯爵這個人?」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耐煩地攤開手,「全泰坦有多少位伯爵,我可不是每個人都認得!」
蒂沃利·哈德雷將軍只得打開一份標注為履歷的文件:
「阿爾莫塞西因伯爵,漢諾德堡以及周邊地區的世襲領主……他執掌的塞西因家族在莫瑞塞特五世皇帝和六世皇帝在位期間出過兩位軍區司令和一位作戰部部長,這一家也稱得上是著名的軍勳世家,家庭地位在第一軍區和首都東部防區舉足輕重!」
「然後呢?」奧斯卡端著一杯寡淡的薄荷茶,他憎恨薄荷茶,但在悶熱的夏季,他又過分依賴它。
「然後……」軍情局長乾脆閉上眼睛,事情到了難以啟齒的地步了:
「您恐怕不會相信,其實……最初有這種報告的時候我也不願相信!」
「到底是什麼?」最高統帥把令人厭煩透頂的薄荷茶大力丟到地板上,他近乎忍無可忍地叫罵起來:
「看看你們!看看你們這些帶著金質軍銜和寶石煙嘴的傢伙!你們極力敷衍我、極力掩飾真相、極力粉飾太平,你們是不是打算等到火燒眉毛的時候才肯大大方方地跟我解釋這件事?」
「請殿下息怒!」
「息怒?我壓根兒就沒發火!」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否認這件掛在面上的事,「你們知道嗎?我要是真地發火了!你們中間那些礙眼的傢伙就會被吊死在皇宮外頭。你們想看我發火嗎?」
自然沒人敢於回應盛怒中的帝國攝政王,在一片沉寂中,奧斯卡也不禁開始自責!作為一位統帥。或者說是作為一位出身於秘密鬥爭領域地軍事統帥,他已經發覺自己在處理某些事情的時候過分依賴軍情特務。這些隱於暗處地密探自古就是雙刃劍!即為我所用,也能為人所用。
密探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們的道德信仰並不穩固。多數時候,軍情行動人員獲取情報的途徑和手段很容易和金錢直接掛鉤,這就造成了雙重間諜甚至是多重間諜以及消息販子的門路越來越廣、獲取情報地手法越來越隱蔽、其中藏匿的金錢交易越來越大——相應的,軍情部門的工作效率便越來越低下。就拿眼前的事來說,泰坦攝政王的密探頭子之所以陷入被動,就是因為帝國軍情局的情報來源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充實可靠了!
「有傳言說……」
「傳言……」奧斯卡瞪大眼睛,他在以往的機密軍情通報會上從來都沒聽過「傳言」這個字眼,如果他的軍情行動部門是靠「傳言」去判斷事務,那麼他就得重新考慮一下自己的統治威信了。
「抱歉殿下!」坐如針氈地蒂沃利·哈德雷將軍乾脆便站了起來,「我可以……換個說法!」
「請便……」攝政王無可奈何地攤開手,他的軍情局長既然說是傳言,那麼他還有什麼辦法呢?
「特情部門在起獲那批大宗軍械之後就加大了針對首都周邊地區的清查力度,在專案一線主持工作地幾位資深調查官一致認為。能在首都特區和第一軍區內部秘密集結軍火,並對犯罪事實進行有效掩護的人只有一個!」
「那位阿爾莫塞西因伯爵嗎?為什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皺著眉頭,他早就表示自己從沒聽說過阿爾莫塞西因這個名字。這足以說明擁有這個名字的人也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要不然泰坦攝政王是不會把他忽略掉地。
「原因嘛……」軍情局長看了看文件的最末頁,上面只有一行字,「殿下!原因很簡單。在首都衛戍區和第一軍區內部,只有阿爾莫塞西因伯爵有能力這樣做!」
「你指什麼?」
「從非法渠道搜集大宗軍械,再妥善保存!」
「真是算了吧!」奧斯卡連連擺手,他指了指像個沒事人兒一樣坐在那裡的近衛軍總參謀長,「若是說到辦事能力,加布裡約翰特上將就沒有嗎?他是全軍的參謀長,他能搜集到的軍械可以武裝兩個師,他也可以隨便找個倉庫存放罪證,為什麼不會是他,而是那位阿爾莫塞西因伯爵呢?」
「殿下!您可不能冤枉我!」一直打算置身事外的近衛軍總參謀長必須出面表態了,他可擔不起這個罪名。
「我沒有冤枉你!」奧斯卡不置可否地瞪了一眼約翰特上將,「我知道你沒有這樣做的動機,所以不會是你!那麼問題又回來了!既然有人指證阿爾莫塞西因伯爵,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的動機是什麼?」
軍情局長就像喝醉了一樣,他曾和盧卡斯就此問題進行過大膽的猜測,可關鍵是要不要在這種場合說出來了呢?
「你在幹嘛?算我求你,別像娘們一樣,你是我的軍情局長,你難道忘記了嗎?
「是殿下!」哈德雷將軍再也無法承受來自最高統帥的壓力,不管有或者沒有,只要有這種懷疑就足夠敲定嫌疑人了。
「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一直在調查最前線主持全局工作,他擔心破壞份子藏匿軍械的地點絕對不止一處,也就是說,排除我們起獲的那批,首都附近地區仍有潛在的危險,只是因為破壞份子的保密措施極為嚴格,所以局內的工作受到了重重限制!」
「哦啦!大家都聽到了嗎?」泰坦攝政王從他的冰熊沙發上倏地一聲跳了起來,「我的軍情局長在跟一夥陰謀破壞國家安全地犯罪份子談保密?若是他們能保密,我還要軍情局幹什麼?我可以帶著家眷躲進漢密爾頓宮的地窖。這不就得了?」
哈德雷將軍囁嚅著唇皮,但他一個字都說不出!
「有什麼不敢說的?我替你說!」
帝國攝政王一邊叫喊一邊大力拍著桌子:「阿爾莫塞西因伯爵,就算有他一個!但絕對不止他一個!至少是在第一軍區、至少是在首都。就在我地眼皮底下,就在你們這些飯桶的眼皮底下。許多伯爵會同許多侯爵、許多男爵、許多子爵,他們會打著復闢地旗號秘密搜集軍械、秘密集結家族武裝,然後呢?」
室內所有的軍人都緊緊抿著嘴,然後之後的事情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
「還是不敢說嗎?這有什麼?」怒火中燒的泰坦攝政王把拳頭砸在首都衛戍區地城防示意圖上,「除了水仙騎士、除了塔裡的炮兵師……說真的。都林衛戍部隊裡的軍官我是一個也信不過!只要這些陰謀家能挨過軍情密探的調查和搜捕,不久的將來,我相信會有一次突入其來的大叛亂在首都發生!」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我真不清楚這還有什麼好猜的?」奧斯卡坐回他的大沙發,又給自己點燃一支大雪茄,也不理會噤若寒蟬的高級軍官們,他只是自顧自地噴雲吐霧,直到一個笨手笨腳地宮廷侍從在收拾茶具的時候打翻了茶壺,被茶水濺了一身濕的帝國攝政王這才重新收拾心情,大發其火!
水流順著軍衣流淌到古舊地地板上。面相凶悍的打手丟開水桶,轉向位高權重的頂頭上司,壓著嗓子吐出一句:
「報告!犯人醒了!」
泰坦帝國軍情副局長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似乎無動於衷。他專注地盯著窗外的天色。
天空一片陰霾,穹蒼四圍就像罩在一個悶熱地大熔爐裡,盧卡斯撕開領口,又用手帕抹了一把胸膛上的汗水。直到這時他才想到身後那位不知名的近衛軍上校……如果他在前幾天獲得的情報沒有出錯,那麼癱這個軟在囚椅上的傢伙就是解開迷團的關鍵人物。
「怎麼還不下雨?光明神還要把咱們折磨成什麼樣子?」
在審訊開始之前,盧卡斯不介意和同事們討論一些輕鬆的話題。
「一定是場聲勢驚人的暴風雨!」一個打手回應著頂頭上司,「前幾年有過一次,都林城裡都快發洪水了!」
「好啦先生們!咱們開始!」軍情副局長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這就表明無聊的談話到此結束。
「告訴我!時間、地點、主犯、從犯!」
狀似醉醺醺的近衛軍上校勉力抬起頭,那位沒素質的廚師手勁兒大得出奇,這使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官老爺仍未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看著我!」軍情行動部門的專職刑訊專家猛地揪起犯人的頭髮,「仔細看著我!看著我的表情!我的面孔會告訴你,如果你不能如實回答那位先生的問題,我不會介意讓你多吃一些苦頭!」
「我是……我是近衛軍軍官……你們……你們無權……」
「我們有權!」盧卡斯打斷囚徒,「你知道我們是誰,也知道我們有權在泰坦法典之外行使監察權、逮捕權、審問權、以及在沒有律師和法官的情況下判定你有罪的獨立司法權!」
「哦不……」近衛軍上校發出一聲呻吟,對方的語意很明顯,這是軍情密探擁有的特權。「別浪費我的時間,回答問題!」盧卡斯迎上囚犯的視線,他再也不是那個鄉下流氓的小頭目了,而是在特情領域令人聞風喪膽的頭號猛犬——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猛犬,也是忠犬。
「你們抓錯人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盧卡斯歎了一口氣,他不明白為什麼審訊過程中總會遭遇這樣的事情,囚徒的僥倖心理總會左右他們的意志……他們以為自己可以挺過嚴刑拷打,可事實往往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地軍銜、你的工作崗位、你的家庭、你地親朋,應該說你的一切我都瞭如指掌,你只需告訴我一個簡單地問題就可以回到過去的生活。你不打算考慮一下嗎?」
近衛軍上校凝視著帝國攝政王的密探頭子,他雖然彷徨,但目光毫不示弱。他清楚地知道對方是在要挾,以他的家庭做要挾、以他的生活做要挾。但他不會放棄自己地使命!在他和他的朋友們看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這個獨裁者多代表的一切就是泰坦的毒瘤,要保有莫瑞塞特和純正泰坦貴族,這顆毒瘤就必須根除。
「很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盧卡斯搖了搖頭,他把革囊裡的那封信件取了出來:
「我相信你也知道這封信的重要性。但它是用密語書寫的,能為我解釋一下它的含義嗎?」
上校軍官再次搖頭,不過這次他是一個字也沒有說,他在遭到逮捕的時候就已想到對方是衝著這封密信而來地。
「你不是聾子!回答我的問題好嗎?」
盧卡斯心平氣和地打量著他的囚犯,不過他在一秒鐘之後就失去了耐心——大凡這種常年和秘密戰打交道地人多半都有輕重不一的心理問題,迪亞只克爾子爵算是其中最為正常的一個,但這也無法掩飾他藏於心底最深處的陰霾和暴虐!
「去找一個漏斗,再叫廚師燒滾油鍋……」軍情副局長就像身在廚房一樣命令著左近地打手。
時間緊迫,打手和廚師馬上動作起來,犯人不明就裡。只得在恐慌和猜疑中焦急地等待著!期間他大著膽子觀察了一下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的樣子……他聽說過這個密探頭子,據說是長著紅斑狼瘡的大惡人,不過現在看來。直到目前,軍情副局長還算得上是一位舉止得體的紳士。
這樣想就有些一相情願了……
「按住他!」盧卡斯發出清晰的口令。
「把他的頭按在桌子上,耳朵朝上……」
打手依言而行,可憐的近衛軍上校在三五名彪形大漢的臂膀之間小丑一般地掙扎著。
「你們要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
「一個試驗而已……我要知道你是不是個聾子!」盧卡斯很難得地向他的犯人解釋他的舉動。
「漏斗。塞住他的耳朵……」
犯人看了看漏斗的細口,又看了看燒滾的油鍋,一個恐怖至極的認識浮上心頭,他跺著腳、瘋狂地叫喊、瘋狂地訴苦、瘋狂地表達著他的無知和無辜。
「油!快點!別讓他動!」盧卡斯執著而冷靜地觀察著一切、把握著一切,不過同時,他討厭這一切,但他只有在面對這一切的時候才能如此清晰地體味到自己擁有的權利。在神教經義中,造物主掌管著人間的喜怒哀樂,而身在囚室中的迪亞巴克爾子爵也可以驕傲地說,他也可以成為一個主宰者。
突如其來的慘叫聲驚飛了停落在窗邊的幾隻大雲雀,室外或靠或坐的軍情密探下意識地往酒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便專注於他們手上的紙牌,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應該說……單純以文字絕難形容熱油灌耳的痛楚!可不管怎樣,盧卡斯收到了滿意的效果,他把提神醒腦的鼻煙壺抵到囚犯的嘴唇上,可耳道受到的損傷必然傷害了嗅覺,昏厥的犯人對扇香一點反應也沒有。
打手們只得提供傳統一點的辦法,他們抬起近衛軍軍官的一條大腿,用木棍對著膝關節的神經集結部狠狠來上一下!犯人的腦際就像猛然竄過一道閃電,他醒了!不過清醒只會讓他更加痛楚,與耳內的一團焦肉比起來,斷裂的膝骨實在算不了什麼。
「你聾了嗎?」
還是那個問題。
上校不知該如何回答,他若是沒聾,那麼遭殃的就是下一隻耳朵;他要是聾了……誰能保證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看來你是真的聾了!」
盧卡斯放棄似地攤了攤手,他轉向一位醫師打扮的人,「把他那只壞掉的耳朵摘下來,如果問題不在耳朵裡,我相信必然是他的腦子出問題了!」
「不!不……」
「你說什麼?」
「不!請不要再折磨我了!」
「可這才剛剛開始而已,你會讓我的朋友們失望的!他們都以為你是一個男子漢,他們喜歡男子漢,他們知道怎樣讓一個男子漢生不如死,他們還想再玩兒一會呢!」
「求求你!別這樣對我!」
「那你告訴我!若不這樣對你的話我還能做什麼?繼續陪你浪費時間嗎?」
「我……我……我說!」
軍情副局長如釋重負地歎了一口氣,他能向小主人交差了!
「信上的密語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
盧卡斯又皺起眉頭,「你看你,咱們不是說好了嗎?」
近衛軍上校猛烈地搖著頭,「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密語的含義,但我知道這套密語是用軍情系統通用的密碼格式書寫的!」
「你在開玩笑嗎?」盧卡斯有點惱火,這個犯人難道把他當作小歲孩子,軍情局的通用密語他怎麼會不認得?
「您不明白!是……是反過來的!這套密語……是反過來的!」
盧卡斯捏著信紙,他看了看垂頭喪氣的囚徒,又看了看躍躍欲試的解碼員,「是這麼回事嗎?」
解碼員接過信件,破譯和翻譯工作都需要時間,他不敢肯定。
「暴雨之前……」軍情副局長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在暴雨之前一定要告訴我密信上的內容!」
解碼員點了點頭,這是命令,對待命令是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的。
「他怎麼辦?」一名打手指了指神情恍惚的囚徒,「還要繼續審問嗎?」
盧卡斯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這名部下,「幹嘛不呢?」
打手們再次動作起來,他們聚到一塊兒,有的撕臉有的扯皮,最後由嗓門最大的那個傢伙向犯人喊話:
「時間?地點?告訴我們!主犯和從犯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德比村的小酒館裡陸續傳來淒慘至極的哀叫聲,盧卡斯退到一邊,他知道犯人的底細,也知道手中掌握的僅僅只是一封密信,這個負責傳遞信件的通訊官根本就不知道主犯和從犯的名字,不過軍情局的工作流程就是如此,他沒必要為了一個可憐蟲法外開恩,再說他也不會掃了打手們的好興致。
在暴雨之前,保有樂觀、開朗的好興致是一件好事……盧卡斯得承認!
風在雨後,雨水由開始時的三滴兩點陡然轉變成漫天大水!颶風來湊熱鬧,天地之間的一切物體都在兇猛地晃動。
果然是暴風雨!
每個人都這樣說。
盧卡斯找到解碼員,對方說信上的密語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詞組:
「在雨中……等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