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穹蒼下 第三十三集 第九章
    教歷五世紀早期,泰坦西教區依托索斯格爾湖的風光顯赫了兩百年,在風景秀麗的森林湖區出現了許多名噪一時的修道院和神學會,大概是在阿爾法三世皇帝執政期間,泰坦帝國的宗教團體突然沒落下來,誰也說不清楚具體的原因。

    在戰爭期間,索斯格爾湖區一度淪為侵略者的佔領地,但現在看來,市鎮鄉村保存還算完好,一些歷史悠久的古城和風景盛地依然保持著美麗的外觀,極少遭逢戰火洗禮。

    有人說聞香識女人,女人香就是世上最迷人的味道,但在索斯格爾湖區,最著名的不是修道院和神學機構,而是數個世紀延續下來的香料產業。索斯格爾在古羅曼語中的譯音就是「生長薰衣草的地方」作為泰坦帝國最重要的香料產區,湖區市鎮都保留著作坊和各式各樣的香水廠牌,這些作坊和小工廠通常以家庭為單位,世代經營女人香和很少一部分調味品。

    教歷791年,湖區南岸的戈爾德鎮來了一位退休的將軍,小鎮上的居民在驚異這位中將大人的闊綽時又難免擔心自家人的生計。戈爾德地區並沒有身份顯赫的大貴族,小鎮居民的出產可以毫無阻塞的運輸到外地。在有貴族的地方,香料買賣都被商人和貴族聯合壟斷,家庭收入就被壓縮到谷底。

    莫郎左。哈寧伯爵在緊鄰湖岸的戈爾德郊區擁有一大片景色秀美的土地,甚至可以說,在戈爾德鎮向湖區方向望,你能看到的一切都是哈寧伯爵的私有財產。在這位退休將軍和大多數人眼裡,這塊土地就是百萬金幣。

    在莫郎左將軍遷居小鎮的十年裡,鎮上的居民沒少領受這位老伯爵的恩惠。也許是參軍地那段時間見證了太多的壓迫和苦難,到了寧靜安詳的戈爾德。哈寧伯爵就把所有人的生計看作是最重大的事!他捐資修繕了鎮上的教堂,斥巨資新建了中學,在熟悉了香料產地的工藝和買賣市場之後,老伯爵又阻止了當地的生產協會,一手包辦古鎮居民的香料生意。有一位大貴族做擔保,戈爾德鎮的香料生意越來越紅火,更為難得地是,哈寧伯爵從不曾在鎮民的生意裡抽取一分錢,如果當年的生意不好,或是由供求關係的變化出現虧損。老伯爵還會賠付鎮民的損失。

    應該說,至少是在戈爾德地區,除了光明神和神像旁邊敬供的帝國攝政王的肖像,莫郎左。哈寧伯爵就是天底下最受尊敬的人!除了剛才提到的那些事跡,哈寧伯爵就算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戰爭期間,退休的近衛軍中將建立了一支獨立騎兵師,兵員都是當地的小伙子,老人教會這些漁夫和莊稼漢騎馬打仗,當戰爭最後勝利,西方來的下等人沿著湖岸退往邊境的時候,左近的村民和鎮上的居民都聚到老伯爵的大莊園裡,據說人們吧伯爵家地窖洗劫一空,可老伯爵在事後查點,除了酒,趕來參加慶典活動的鄉鄰連他家的一根針都沒有動過。按照老伯爵的話說,他會為了這方水土和這方人民毫不猶豫地獻出一切。

    據說……在801年,第二次衛國保衛戰爆發不久,有一段時間整個帝國都籠罩在投降的陰影裡!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向侵略者乞求和談,她派來的談判代表和皇室專員就下榻在哈寧伯爵的巨型莊園。應該說,那是戈爾德針最慌亂、最屈辱、最黑暗的歲月。

    哈寧伯爵不愧是一位聲名顯赫的近衛軍將軍!鎮上地居民在提起老伯爵破口辱罵皇室特派員時總有說不完的話,就像他們在事發當時站在伯爵身邊耳聞目睹一般。

    莫郎左將軍嚴詞拒絕了皇室專員的提議,身為泰坦貴族,他本應該接受女皇陛下的直接受命,可泰坦貴族的操守和軍人的信念讓他對屈膝投降極為反感。哈寧伯爵地莊園到底沒有成為和談地點。戈爾德鎮連帶整個索斯格爾湖都因老伯爵的仗義執言遠離了屈辱和苦難!

    時間是教歷802年12月20日,湖畔地區的居民剛剛渡過感恩節,在哈寧伯爵家主屋的大院子裡堆滿了熱情淳樸的鄉鄰送來的各式香料和湖鮮之類的土特產。哈寧伯爵家一天到晚都籠罩在香料和鹹魚混合而成的古怪味道裡,搞的老人煩不勝煩,偏又對此無計可施。

    12月20日,這對戈爾德鎮和索斯格爾湖區來說又是一個不得不細說一番的大日子!就像上次一樣。莫郎左。哈寧伯爵家的大莊園又一次成為世人矚目的焦點。與第一次比起來,哈寧伯爵幾乎是不假思索就答應了帝國攝政王的提議,他的家會是泰坦第二次衛國戰爭停戰協議即《伯爵山條約》簽字儀式的舉辦地點。

    望了告訴大家,哈寧伯爵的莊園有一個盡顯尊榮富貴的名字——伯爵山!泰坦帝國標榜勝利的第二次衛國戰爭停戰協議就以這座莊園的名字命名。

    「伯爵山」緊鄰湖區,它並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座佔地數十公頃的巨型莊園,當地人早在幾年前就開始義務為莫郎左。哈寧伯爵看家護院,不過現在情況已經改觀,為了促進談判會議正常進行,近衛軍第十三軍區乾脆把司令部搬到伯爵家,戈爾德鎮裡裡外外都是全副武裝的帝國軍人。

    一輛刻有安魯紋章和水仙騎士團徽號的華麗馬車循著小鎮上的街道駛近廣場,儘管沒有那種迎接大人物時的熱烈氣氛,但是小鎮居民仍然用親切的呼語向遠從都林趕來此地的哈寧伯爵的獨生女兒道出最真誠的慰問。

    時過境遷,羅蘭娜,葛苔亞。奧熱羅男爵夫人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整日悶悶不樂地寡婦,她的生活多姿多彩,不但深受尊敬。在陪同帝國女皇和帝國攝政王出入宮廷的事後,許許多多英俊風流的小伙子都喜歡圍著她地裙擺轉圈……按照首都那些好事之徒的說法,單身的奧熱羅男爵夫人是未來的泰坦帝國最有魅力的寡婦,想要把她娶進家門的男人可以編成一支新的首都保衛師。

    無論如何。羅蘭娜都沒有再婚的打算,她的父親和她的閨中密友都曾催促過她,可她幾乎對所有出現在身邊地男人不屑於顧,這些男人中間不但包括魯賓元帥的親侄子、軍火大亨阿特彌阿力家的一位子爵,還包括主持本次和談的帝國外交大臣法郎士。勒穆斯侯爵。

    在對奧熱羅男爵夫人展開熱烈追求的人群裡,法郎士。勒穆斯侯爵不管是年齡還是身份都與羅蘭娜最為合貼。勒穆斯侯爵出身帝國最著名的外交世家,他的爺爺就是阿爾法三世陛下的外務大臣,等到阿萊尼斯執政,他便以三十出頭的年紀挑起重任,應該說。法郎士。勒穆斯侯爵是當之無愧的成功人士,即使蒙受祖蔭,但在處置外交事務的手腕上,他的能力和見識已經得到女皇陛下和帝國攝政王的認可。

    奧熱羅男爵夫人年輕輕就沒了丈夫,勒穆斯侯爵在沒到三十的時候就死了老婆,兩個人同病相憐,再加上最近一段時間源於工作上的頻繁接觸,據說……也僅僅是據說,安魯家的首席史記官和年輕有為地帝國外務大臣已經交往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這是沒有的事!」羅蘭娜挖空心思想要向父親解釋。

    「法郎士是個好小伙子!你到哪去找一個如此完美的好男人?」莫郎左。哈寧伯爵對女兒的固執實在難以忍受:

    「羅蘭娜趁著這個機會。和勒穆斯侯爵多在家裡住一陣子,他是外務大臣,你是史記官,沒人會說閒話!」

    「我不是怕那些流言蜚語,而是……」奧熱羅男爵夫人放棄似的攤開手,這種狀況她也不好形容:「父親!我說過了,這是沒有的事。這會給我的生活造成困擾!」

    「你的生活?」老伯爵嗤之以鼻似的啐了一口,「你的生活不能只圍著奧斯卡那個小混蛋打轉!一度是這樣,滿以為你結了婚會有所改觀,可現在又是這樣……」

    「別再說了!」羅蘭娜氣惱地打斷父親,她乾脆別開頭,再也不理會老伯爵地喋喋不休。

    馬車停在小鎮廣場上,出席談判簽字儀式的外務官員和一干近衛軍將校一通湧了上來。若再平常,貴族官僚不會對一位寡婦這麼熱心,可此時此刻。羅蘭娜。葛苔亞。奧熱羅男爵夫人是代表帝國皇室和安魯家族出席會議,歷史會由她手中的羽筆留下最為輝煌的一頁篇章,人們少不得要巴結這位掌握著話語權的尊貴夫人。

    「男爵夫人日安!一路上辛苦了!」法郎士眨著水漾的藍眼睛,人們都看得出,他打量女人地視線充滿激賞。

    像往常一樣,羅蘭娜朝帝國外務大臣遞出手背。「日安!今天不是簽字的日子嗎?你反倒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

    勒穆斯侯爵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輕鬆自在?這可從何說起?在戰爭勝利之後,壓在軍人肩膀上的擔子算是卸了下來,剩下的戰後協調事宜全都推到法郎士和帝國外務部上,對於勒穆斯來說,他與西方王國聯盟進行的這場拉鋸式的談判不亞於戰爭中的任何一次戰役!在戰役進行過程中,他打得異常艱苦,甚至一度淪入孤立無援的境地,但他挺過來了,他的國家給了他強有力的,但這也不能減輕他的壓力。

    「簽字儀式定在下午,也許……西方人會在最後一刻反悔也說不定!」

    「他們敢?」一名上了年紀的近衛軍軍官湊了上來,他奪過史記官的手,用毛茸茸的嘴巴吻了吻男爵夫人的手背。

    羅蘭娜厭惡地避到一邊,他認識這位喜好鑽硬的近衛軍上將,按照父親的說法,這個老傢伙在戰爭期間休了一年的病假。等到戰爭結束,他就像贏了官司一樣興高采烈地蹦了出來,嘴上叫囂著什麼為國爭功,其實是想在談判過程中撈些便宜。

    作為泰坦軍方的代表。鮑吉爾。喬萬納將軍的確就像人們看到的那樣一無是處,但誰也說不准最高統帥為什麼會讓一個窩囊廢出席這次劃時代的談判會議?

    在歷次雙邊或是多邊會議上,法郎士。勒穆斯侯爵只得一個人應付西方王國的連番轟炸,這些下等人似乎沒有意識到他們戰敗國的地位,反而像勝利者一樣吆喝,甚至繼續用戰爭要挾泰坦。

    勒穆斯侯爵在年輕的時候就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偽君子,他以無可挑剔的外交辭令和紳士風度折服了所有的會議參議,按照目擊者的說法——泰坦外務大臣是把國家敵人逐一放倒在摔跤場上,讓後挨個兒再踩上幾腳。

    羅蘭娜一行人在小鎮裡的羅曼式禮拜堂用了午餐,她的父親是東道主。並為女兒回家準備了豐盛的酒宴,若是在從前,羅蘭娜可不會像個好事之徒一樣四下打聽,但是現在,奧熱羅男爵夫人成了安魯地史記官,事無鉅細,她都得從源頭開始查證下去,直到史籍中出現真實的一筆。

    就在餐桌上,法郎士。勒穆斯侯爵本著公事公辦的態度。對談判過程和敵我雙方達成協議的政治背景和現實依據進行了細緻的分析和解釋,羅蘭娜並不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或是手段高超的外交家,她在記錄的時候遇到了許多似懂非懂的問題,勒穆斯侯爵樂得直拍手,他最後說,找個機會單獨給男爵夫人補習一下國際政局,還沒等羅蘭娜反對這個輕佻的主意。她的父親便以替她答應下來,然後一屋子的男人就用「會心」的笑容打量史記官,那副樣子就像是在瞻仰一位新娘子。

    「你給我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羅蘭娜在回到馬車上的時候繼續向父親發牢騷,可自以為得計的莫郎左。哈寧伯爵對女兒地苦水一概不予理睬。看得出,老人是一心想為獨生女找個好夫婿。

    中午的時候,車隊和一支近衛軍的騎兵部隊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戈爾德鎮,小鎮距離伯爵山莊園還有不到十里的路程,但要走過一段縱橫起伏的丘陵,還要渡過一條幾米寬的河道。

    一路行來。索斯格爾湖區的溫柔盡收眼底:小鹿在參天大樹的光滑褐色土地上行走,露出泥外地樹根邊躺滿巨大的奇形怪狀的岩石,岩石間露出幽深曲折的鄉間土路;道路兩側的森林死一般的寂靜,枝葉間灑落著不斷躍動地斑斑駁駁的陽光;正當年的最後一季薰衣草和黃香木在第一場大雪到來之前努力發散著芬芳,草葉之頂的天空一片湛藍,涼風習習。冬的氣息攀上樹梢,飄入紅棕色的樹幹排成的高牆。

    過了小河,在潺潺水聲裡一眼便能望見令戈爾德人引以為傲的伯爵山莊園!莊園大得離奇,在湖區沿岸,自東向西,主屋、花園、牧場、馬廄、工人房、碼頭、船塢……應有盡有!

    車隊和近衛軍騎兵在第十三軍區的前哨站附近停了下來,到這裡必須棄車步行,護衛騎士沒有陪同大人物們進入莊園,他們散入湖區附近的森林,森林依然安靜,只是不知躲在暗處戍守這座莊園的泰坦戰士到底有多少。

    皇室及安魯史記官的到來得到了軍人階層和高級官僚的熱烈歡迎,並不是為了看顧此地主人的面子,而是奧熱羅男爵夫人的地位實在有些特殊!

    換作任何一個時刻,熱衷名利的貴族也不會為了一個會寫字的寡婦浪費口水,可此時此刻正是留名史籍的最佳機會,奧熱羅男爵夫人的羽毛筆可以把參與會議的泰坦代表變成一大批民族英雄,一百年、一千年……泰坦民族永遠都會記得教歷802年的一場偉大的反侵略戰爭的勝利,還有為這個勝利謀求和平和財富的一干人等。

    羅蘭娜對貴族們的熱情多少都有些難以招架,她乾脆躲進父親為她準備的閨房,又讓隨行的聖騎士仗劍護門,不過她在之前將外務大臣請進屋裡。別誤會,她是為了公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給您的親筆信!」

    像所有崇敬帝國主宰者地老百姓一樣,法郎士。勒穆斯侯爵在聽到有人提到帝國攝政王的名諱時就在胸前劃了一個向神明祈福的手勢:

    「公開信還是……」

    羅蘭娜朝室內攤開手,臥室裡只有她和外務大臣兩個人。這必然是一封極密信件。

    法郎士瞭然地接過信,利落地挑開火漆抽取信紙。信件內容似乎十分簡短,外務大臣在看過半分鐘之後就把信紙放倒火燭上,他轉向皺著眉頭的史記官:

    「抱歉!這封信必須銷毀!」

    「我知道!」羅蘭娜攤開了一直擺在手邊地一本厚厚的文書,也許很多人都會對這樣一本賬冊模樣的牛皮紙卷不屑於顧,但外務大臣卻對著卷宗肅然起敬,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就是用於傳承歷史的皇家史籍,在不久的未來,它會見證神聖泰坦重新登上大陸霸主的寶座。也會見證一個新的王朝和一個新的時代。

    「還是說會餐桌上的事……簽字儀式定在幾點?」

    「三點!」勒穆斯侯爵看了一眼房間裡的自鳴鐘,距離儀式開幕還有一個小時。

    「咱們還有些時間!」羅蘭娜興奮地搓了搓手,她是史記官,在經歷了窮極無聊的宮廷見聞和一成不變的皇室生活之後,她自然對百年難得一遇的盛事盛景充滿期待。

    「你……你想……」法郎士有些驚慌失措地打量著奧熱羅男爵夫人,他看到眼前這位美麗的寡婦從開了盤頭的髮辮和領口周圍的紐扣。

    「你在想什麼?」羅蘭娜停下手上的動作,她像小女孩兒一樣披散著頭髮,用透露譏諷的笑容和眼光上下打量侷促不安地外務大臣。

    勒穆斯侯爵吹響了一聲輕佻的口哨,距離會議開幕還有一個小時。一個小時足夠發生許多美妙的事情,但想歸想,外務大臣知道自己白日做夢,他已經看到史記官翻開了她的筆記簿,這表明羅蘭娜是要進入工作狀態。

    「我在想……怎麼為您解釋一下事件的背後和幕後的一些髒事!」

    「這就對了!」奧熱羅男爵夫人微笑著點頭,她沖勒穆斯侯爵伸出一顆手指,然後使勁搖了搖。「不要打我的主意!千萬不要……如果你不想自己和我這個寡婦惹麻煩的話!」

    「我知道!」外務大臣由衷地感歎了一聲,「攝政王殿下委託你擔任史記官,也許有人認為這是一項恩賜,但我始終覺得這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向外界宣佈他對你的佔有!」

    羅蘭娜沒有回答,她已經進入工作狀態:「好啦!外務大臣閣下,就我不太瞭解的那幾個問題,現在是時候說明一下啦!」

    法郎士搬過一把靠背椅,他就在史記官的書桌邊坐了下來,「您請說……」

    「那我們就此正式開始?」

    「是的!」

    「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

    「絕對沒有!」外務大臣端正神色。若是肯定一點說,他確實對高壓美貌的奧熱羅男爵夫人充滿涉及到男歡女愛的情感,但他必須克制。在印象裡,多年之前,他曾與帝國的現實主宰者有過一面之緣,但隨著最近一段時間地頻繁接觸。他已理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是那種會拿禁臠開玩笑的男人。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這份情感還沒有發展到刻骨銘心的地步時,要先於危險把它徹底斷絕。

    「好的!」羅蘭娜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她找到筆記簿上的一個位置,「說正事!第一個問題,為什麼法蘭人在歷次和議協調會上的表現會比荷茵蘭人更加軟弱?」

    「不不不!」法郎士。勒莫斯連連擺手,「羅蘭娜……哦對了!我可以這樣稱呼您嗎」

    男爵夫人不可知否地點了點頭。

    「好地羅蘭娜!」外務大臣恢復了精明強幹的外交家派頭,「在分析國際事務的時候有一個大前提,你不能對一個能夠產生連鎖反應或者是說背景複雜地問題進行單一層面的分析!就好比法蘭王國在談判過程中表現出的力不從心……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羅蘭娜叼住羽毛筆的尖端,這是她從奧斯卡那裡學來的壞毛病。

    「如果單單從我國戰勝了西方聯盟這個角度出發,問題的答案只有只有一個,法蘭人被打疼了、打怕了!法蘭攝政王想要盡快結束這一切!可事實呢?」

    「拜託!」史記官異常苦惱地翻手掩住額頭,「親愛的法郎士,我承認!搞不清狀況的那個人是我!可你把問題全都推回來了!」

    「多動動腦史記官閣下!」帝國外務大臣有些不滿地瞪著男爵夫人。「你要想做一個合格成功的史記官,就得知道歷史是怎樣發生發展的!或者說……歷史為什麼會是這樣,歷史出現這種局面的根本原因是什麼!如果你搞不清楚這一點,你在史籍上的引述就一文不值!」

    羅蘭娜沒有說話,她不是外交家、不是軍事家、不是政治家,她以為史記官只是為了記錄「今日見聞」而誕生的。

    「我沒記錯地話……您是由都林大學歷史系畢業的高才生?」

    男爵夫人面孔紅了紅,「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求學期間我在忙著談戀愛、忙著造夢!這是你要知道的嗎?」

    法郎士搖了搖頭,「我在求學的時候選擇歷史作為必修課,記得我的導師在第一堂課上就把歷史研究的本質寫在黑板上最醒目的位置,你還記得嗎?歷史的本質!」

    羅蘭娜點點頭。但又搖了搖頭,「那時歷史研究的本質,在我地工作領域,有許多時候都要迴避本質問題,這一點你也應該有所瞭解!」

    「沒錯!」法郎士笑了笑,「所以!在你提到法蘭人於談判過程中一直軟弱的時候,你就應該由主觀意識出發,在泰坦的史籍上寫著,『戰敗國法蘭畏懼神聖泰坦的威勢。在談判中盡顯高盧人的懦弱和猥瑣』,能理解嗎?」

    羅蘭娜搖了搖頭,「這是胡扯不是嗎?」

    「看哪!這就是你的問題了!」法郎士無可奈何地攤開手,「即便世界上所有的政治觀察家和歷史學家都知道法蘭人地軟弱並不是出於畏懼泰坦,但在你筆下出現的不是一部世界通史,而是泰坦皇帝和我們那位現實主宰者需要你寫的歷史!這部歷史要求你把法蘭人寫成一個懦弱、膽小、欺軟怕硬、無恥蠻橫的民族,所以你就得往這方面努力。盡量發掘法蘭人的醜態,盡量發掘一種……一種片面的歷史觀!」

    「你是在開玩笑嗎?」奧熱羅男爵夫人乾脆就合上了自己的筆記簿。

    「我沒有開玩笑!」外務大臣異常肯定地搖頭,「法蘭國內的政局極不穩定,那位依靠政變上台的攝政王已經遭遇兩場對泰坦戰爭的慘敗,國內要求他下台的呼聲愈演愈烈!甚至有人提出迎我國大皇子殿下的妻子重新回國執政!」

    「另一方面,英格斯特王國已經糾集了一支世界歷史上出現過的最龐大的艦隊,勢必與西葡斯無敵艦隊分出勝負,進而爭奪海上霸權!法蘭王室一貫西葡斯,在英格人即將發動的強攻面前很難抉擇。所以我國方面提出地協議最好及早實踐,如果法蘭在和議一事上進一步刺激泰坦,以奧斯涅攝政王和英格王室的關係作為參考,法蘭很有可能遭遇陸上和海上兩線作戰的危險局面!」

    「你看看!這才是真正值得一書的歷史背景!」男爵夫人興高采烈的拍了拍手。

    勒穆斯侯爵只得苦笑,「羅蘭娜你怎麼還不明白?需要皇室史記官記錄在冊的並不是真正的歷史,而是主宰者需要的歷史。我所說的那些是留給真正的史學家區分析的,而你……你只要知道什麼樣的歷史對皇室有利、什麼樣的歷史對皇室不利,分清楚之後,你只挑有利的一面說,這就足夠了!要不然的話……你知道莫瑞塞特王朝有幾個史記官因為寫錯了一筆而被送上斷頭台的嗎?」

    「有那麼幾個!」男爵夫人在心理數了數。

    「那你覺得什麼樣地文筆是帝國和皇室最終需要的?」

    「對統治有利的!」

    「你還需要我向你解釋這些前因後果嗎?」

    羅蘭娜堅定倔強地點頭。「喂!不管怎麼寫我也是一個學歷史的人,你總得讓我吧事情經過搞清楚!「「好地好地!「法郎士笑了起來,只要史記官能夠明白其中的道理就足夠了,他能做的無非只是滿足這位歷史系小學生的好奇心而已。真要說到研究,天真的奧熱羅男爵夫人還需要心智的歷練,至少現在她還不夠資格。「荷茵蘭人連國王都被近衛軍俘獲了!他們的使節幹嘛還像瘋狗一樣狂吠?」

    「要不然你要荷茵蘭人怎麼樣?跪下來哀求?他們知道奧斯涅攝政王不會輕易釋放盧塞七世,所以一不做二不休!能有多強硬就有多強硬,至少不用卑躬屈膝那麼丟臉,這只是一種外交姿態罷了!」

    「那利比裡斯人是怎麼回事?他們好像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確實!對於利比裡斯人來說,即使天塌下來也有法蘭和荷茵蘭這兩個大塊頭給他們撐著。」

    「威典呢?裡約裡耶姆一世拒不繳納戰爭賠款,為什麼?」

    「姿態!這都是外交姿態而已!等到利比裡斯這樣的小個子都把金幣送來了,你覺得威典國王會有賴一屁股帳的臉面嗎?裡約裡耶姆一世拒不繳納戰爭賠款的意圖只是為了表明他在第二次反坦戰爭中並沒有輸,輸的只是其餘那三個國家的可憐蟲。」

    「德意斯……」

    「你還有完沒完?」

    最後的最後。無計可施的勒穆斯侯爵還是向半調子的史記官闡述了德意斯方面的外交事務,不過對德交往問題一直是神聖泰坦在國際事務中面臨的最複雜、最棘手的難點和要點問題!而802年地伯爵山五國會談又因德意斯的缺席給未來的帝國遺留了許多難以破解的矛盾……尤其是戰爭因素。

    羅雷斯堡王朝在奧帕瑞拉女王的勵精圖治之下駛入了突飛猛進的快車道!隨著舊有的農地制度和農奴制度地不斷完善和改進,德意斯貴族正以全新的姿態面向欣欣向榮的八世紀!與此同時國家機器對外戰爭接連失利的局面也有所改觀,在與兩大傳統勁敵(泰坦和俄列)進行對峙的過程中,德意斯已由戰略防禦轉入戰略進攻,特別是針對泰坦。

    在第二次反坦運動最終落下帷幕的時候,德意斯於泰坦北方邊境留空了廣大的出擊區域,並已完成對慕尼黑爾和巴伐利亞兩個省份的全面佔領。只要奧帕瑞拉女王一聲令下。或是這位陛下擁有足夠的理由繼續對泰坦實施軍事打擊,那麼超過60個師地德意斯王國軍就會從邊境上的出擊營地直接進入泰坦,而泰坦北方軍需要恢復之前的規模和士氣最遲也需要五年甚至是十年的時間,在這段時間之內,德意斯完全有能力進佔泰坦北方的任何一個省份,一旦發現事不為,他們也能毫髮無傷地回到本土。這就是對泰坦的絕對戰略優勢。

    面對這種危險地局面,泰坦帝國或者說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大人只能認可德意斯人的既定戰線,並且將其解釋為沒辦法的事。

    在經歷了一年的連番大戰之後,即便泰坦軍方有意解決北線問題,但國力上的空虛也使身經百戰的泰坦軍人顯得力不從心,與其在這種時候同德意斯人拚個你死我活,讓聯盟王國坐收漁利,不如靜待時機,在未來戰場上徹底解決橫亙在泰坦和德意斯兩大民族和兩大國家武裝集團之間的現實矛盾問題。

    西大陸教歷802年12月20日。儘管五國和談的簽字儀式現場並沒有懸掛德意斯王國的軍旗,但奧帕瑞拉。羅雷斯堡女王陛下還是排除了一位王室觀察員蒞臨現場,據說是為了什麼公開公正,其實……至少是在大多數人眼裡,德意斯代表只是來湊個熱鬧。順便摸摸泰坦人的底細。

    時間是下午三點整。伯爵山莊園突然奏響《近衛軍進行曲》在雄壯的樂聲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儀仗騎兵最先馳入花園廣場。時值冬季,花草滿目瘡痍,除了鮮艷地軍旗和紅火的披風,天地之間的肅殺之氣在冬日的寒風裡肆虐無忌。

    會場就設在莫郎左。哈寧伯爵家地正廳餐室,餐桌和一切飲食有關的東西自然已經收進庫房,為了佈置一個得體的會場,一直為泰坦皇室效勞的裝潢大師可謂費盡心機。

    莊園主屋有兩條走廊可以出入餐室,一條連接客廳和門廊,另一條連接廚房和大屋的後巷。泰坦是勝利國,會晤代表們一直留在暖烘烘的客廳裡。而戰敗國的代表則被圈在蕭條的花園裡喝西北風,直到自鳴鐘打響十五下之後他們才被允許由後巷和廚房進入簽字儀式的場地。

    泰坦外務大臣法郎士。勒穆斯侯爵對這種安排非常滿意,他按時抵達會場,並和所有人一樣對室內的裝飾讚不絕口,他在環視四周時地眼光就像是在打量滿滿一屋子的藝術品。

    餐室容積不大,但站立三四十人不是問題,一張長方桌幾乎將餐室一分為二,朝向南側落地窗的一邊是泰坦代表的席位,裝潢師在欽差大臣和軍方代表中間豎立了一面張牙舞爪的黃金獅子旗;方桌另一邊自然是戰敗國方面的代表。他們的位置離壁爐和窗戶都很遠,沒有溫暖、沒有陽光,一整排座椅都隱藏觸手可及的黑暗裡。

    勒穆斯侯爵一直都在打量懸掛在餐室西牆上的一幅油畫,畫面嶄新,若是湊近一些還能聞到新鮮地顏料氣息。看得出,這是一幅剛剛面世的新作品,若是再說的確切一點。這是一幅以戰爭為題材的巨製畫卷,佔去整整一面牆,以全景畫的佈局描繪了百萬大軍血腥角逐的卡爾查克特戰役。

    像玩雜耍的老猴一樣興奮的鮑吉爾。喬萬納將軍偷偷碰了碰外務大臣地手臂,法郎士便由沉思中轉醒,他打量一下對面的四國代表,又看了看已經在方桌上展開國家史籍的奧熱羅男爵夫人:

    「好啦先生們……廢話少說!咱們開始!」

    是啊,廢話少說!出去泰坦,與會國代表多半保持這樣的心態,他們已經厭倦了無休無止的口水大戰。也厭倦了圍著圖釘大小的一點實惠糾纏不清的所謂國家利益,讓這一切屈辱的經歷快點結束吧!讓這場圍繞戰爭失利演出的雜耍徹底終結吧!國家是有尊嚴地,人也是!儘管法、荷、利、威四國代表已經在泰坦近衛軍控制的停戰儀式上簽署過一次羞恥的協議,可事情是他們自找的,所以他們必須在正式的條約締結儀式上再當一回小丑,就像毫無羞恥感的扯線木偶。可之前我們已經說過了,國有國格,人有自尊,國家尊嚴盡喪就是全民族的悲劇,所以不管從哪種角度理解《伯爵山條約》這都是貪婪的王者和戰爭份子自導自演的一幕悲劇。

    帝國外務大臣法郎士。勒穆斯侯爵按部就班地與四方戰敗國簽署了內容統一的和談協議,在泰坦一方備好的條約文書上已經落下帝國皇帝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一世女皇陛下的印信以及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帝國終身執政官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親筆簽名……

    在奧熱羅男爵夫人筆下,和議會場的氣氛是壓抑的,不管是戰勝國還是戰敗國,協議雙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特別是帝國軍方代表,一眾高級軍官在校驗文書事的態度簡直令人心驚膽寒,就好比一群野獸在檢視即將入口的美食,生怕遺漏了某處鮮嫩的肥肉!

    「對於歸還瑞爾王國主權、設立瑞爾為永久非軍事區這項條款……很遺憾,我國女王筆下以及王國軍最高統帥的部的長官始終不能接受!」一直默不作聲的德意斯觀察員突然在簽字結束之後發言了。

    法郎士用眼尾掃了掃惺惺作態的德意斯人,他啞著嗓子冷哼了一聲:

    「恩……閣下若是對這項條款有意譯的話……這麼跟您說吧!我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最喜歡聽人發牢騷,您可以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直接反應貴國女王和王國軍最高統帥部的意見!不過……我是說機會合適的話。」

    德意斯觀察員悻悻然地閉上嘴巴,他自然明白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大叫道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那麼……就這樣了!」

    「是的!就這樣了!」

    「可這算什麼?」奧熱羅男爵夫人難以置信地挑起那紙空洞乏味、語焉不詳的協議條約。

    帝國外務大臣無奈地攤開手,「夫人!我只能說這是帝國的多邊會談取得了階段性成果,接下來還要分別和聯盟國家進行單邊會談。」

    羅蘭娜突然有些不耐煩,「那你說說,我應該怎麼描述這個東西呢?」

    勒穆斯侯爵掃了一眼刻著「伯爵山條約」的牛皮紙卷:「你就寫……這是神聖泰坦和泰坦民族對國外敵對勢力的決定性勝利!」

    「然後呢?」羅蘭娜並不滿足。

    法郎士撓了撓頭,「或者說……偉大的神聖泰坦即將迎來一個新的時代!」

    「一個新的時代?」

    史記官轉向落地窗,窗外飛起輕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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