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穹蒼下 第二十四集 第七章
    5月初,就在奧斯涅親王遭遇刺殺之後的那個星期,持續混亂的維耶羅那突然平靜下來。城衛部隊相繼離開街壘和重要的路段,市民和商人再次湧上街頭,藝人們又奏響音樂,吟遊詩人的詠歎調也恰到好處地響應著初夏時的風景。

    在見證一場突如其來的宗教狂潮之後,人們不禁懷疑——那段無法無天的日子到底有多少真實性?直到政府出面安撫那些旅居泰坦的異族僑民,人們才豁然發現,仇恨是那樣無稽,就像隔夜的紅茶一樣寡淡無味,可顏色卻又紅通通的,唬得人心膽俱裂。

    奧斯涅親王先後接見了西葡斯商會代表和英格斯特商會代表,這表明泰坦的當權者終於要給兩國政府一個解釋。這個解釋被歸咎於「狂熱的宗教分離份子和頭腦不清醒的異教瘋子」兩國商務使節根本說不出什麼,他們都知道前一階段的突發事件到底是怎麼回事。面對泰坦親王不算誠懇的致歉,雙方也只有接受的份兒。

    到了5月中旬,軍情南方分局最終公佈遇刺事件始末,但卻隻字未提前因後果。市民階層只知道有人對南方英雄的性命感興趣,而大部分不知就裡的貴族也在猜測誰有那麼大的膽。

    其實,西葡斯公主卡捷琳娜唐霍爾妖斯的膽子並沒有人們想像中的那麼大,她在聽聞刺殺失敗的第一時間就帶著唯一一名護衛避入法蘭,至少在法蘭人眼裡,這位公主是值得信賴的夥伴。

    奧斯卡對這件事只是一笑置之。這多少都令他的部下感到奇怪。

    就連近衛軍統帥都讓親王殿下記恨至今,可他對西葡斯公主地罪過卻不甚擔心。南方分局長亞寧切爾曼已經策劃了一系列針對西葡斯王國的報復計劃,可在還未進行實際討論的時候就被親王殿下否決了。切爾曼將軍不得不提醒狀似滿不在乎地小親王。「您的年紀不小了,得為自己地生命負責任。」

    奧斯卡就點了點頭。他吩咐部下,「把卡捷琳娜約出來……還有那位英格王子。」

    「一塊兒嗎?」

    親王換上了出門的裝束,「沒錯!就是讓他們坐到一塊兒。」於是,奧斯卡就丟下一眾軍官出門了,沒人知道他去哪兒。

    在距離水仙郡和博德加省只有一步之遙的東南邊境上。斯洛文裡亞王國集結了地方上能夠調動的全部軍隊,這支軍隊只有可憐的十餘萬人,甚至還未集結在一塊。雖然王國軍中地騎兵數量還是相當可觀,但與水仙騎士的陣營比起來,斯洛文裡亞的王國騎士就像學院畢業生一樣清澀幼稚。

    當一個國家集團受到威脅的時候,這個集團因利益歸屬或利益走向通常會分出兩座陣營。一派主戰,主張把悍然入侵的敵人全部宰掉(主戰派的論調永遠都是這種癡人說夢的味道);另一派自然主和,即是以出賣國家利益為主題,換得侵略者的認可和同情,為國家爭取和平環境。

    主戰派不必理會。這類人在歷史上除了留下清名之外再沒更大的作為,而與之相反的是,東西方地主和派都是陰謀家、賣國賊、厭戰份子、投機份子組成的集體。他們的所作所為要比主戰派實際得多,尤其是在一場大戰不可避免地時候。

    泰坦軍情局在斯洛文裡亞的活動並不算多麼隱秘,這些密探甚至公開在國王的宮廷裡走動,這得歸咎於斯洛文裡亞的當權者並沒有抵禦泰坦地決心。基於這一點。軍情密探很快就在這個王國的當權者中找到一位合適的代言人。

    5月16號,洛雷托馬斯侯爵帶著一封印有斯洛文裡亞國王印信的乞和密件抵達維耶羅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作為泰坦的官方代表在「南岸旅社」秘密接見了他。

    洛雷托馬斯侯爵是斯洛文裡亞王國的國務大臣,他在這件事上最有發言權。就像軍情密探在過往的情報信件中形容的那樣,洛雷托馬斯是個徹頭徹尾的極端教權主義者,他對王國的宗教自由政策最為排斥,並對宮廷中出現的異族權貴吐口水。國王不止一次禁止他在宮廷裡吐口水,國務大臣自然為此痛不欲生,他就在宮廷外面糾集了一群崇信神教的瘋子,給國家的另一半締造者不斷製造麻煩。

    值得一提的是,宗教自由政策已在斯洛文裡亞推行了數百年,不管這個制度是好與是壞,至少它在一定程度上深入人心,即使是對此不滿的狂熱份子也沒有理由把兩個神明之間的對抗上升為宗教恐怖主義。但這種溫和的對峙是貴族階級的內部事務,具體放到民間,比方說橫斷止,脈一側的兩個村子,上山村信奉光明神教、下山村信奉真神,這就不好辦了!兩個村子可以為一塊桃樹林的歸屬進行曠日持久的血鬥,這種爭鬥可以導致綿延數代的仇怨,當其中一個村子獲得某位貴族大佬的,流血事件便會上升為屠村行動,而且,這種事在斯洛文裡亞屢見不鮮。

    「所以……斯洛文裡亞要獲得發展、要獲得與西陸國家同等的政治地位,就必須解決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帶來的混亂局面!」奧斯卡一邊說一邊打量對面的外國人。

    洛雷托馬斯侯爵已經上了年紀,他留著銀鬍子、嘴唇乾裂,手裡捧著一頂禮帽,面相誠惶誠恐,對泰坦親王說過的每一句話只回答一個字——「是」或者……「您說的對極了!」

    與一位泰坦親王比起來,斯洛文裡亞還沒有一位貴族值得與其相提並論,若是在這位泰坦親王的頭銜裡

    面再加上安魯家長和近衛軍元帥!我的天哪!連斯洛文裡亞國王見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都要急匆匆地下跪。

    說到下跪可能誇張了一點,可若是家門前出現一座安置二十萬水仙騎士的兵營,又在另一側出現了一座十餘萬近衛軍士兵組成地龐大集群。別說是下跪,讓斯洛文裡亞國王投海的話他都肯。所以說,這位國王並不精明。他早已失去了祖先的開拓精神和好戰地熱血,他被安魯人的不友善和即將面臨地戰爭嚇破了膽。按照主和派的說法。若是與泰坦和安魯撕破臉,在巴勒干半島這個遠離世界中心的犄角旮旯,斯洛文裡亞只有待宰的份兒。

    沒人希望在早上醒來的時候被擺上屠夫地案板,儘管主戰派籌集了大量的戰爭資源並且得到一部分民眾的,可軟弱的國王還是與希冀平安的大臣們準備了一份喪權辱國的和約、派出了媾和的密使。然而……歷史喜歡開玩笑、也喜歡拿人類的命運過禮拜天。

    5月16號就是一個星期天,奧斯涅親王連看都沒看就在一式兩份的《泰坦——斯洛文裡亞永久和平協議章程》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又當著斯洛文裡亞國務大臣地面把自己擁有的這份象徵和平的文件投進壁爐裡。不多一會兒,和平就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哦啦……」奧斯卡在目送和平灰飛煙滅之後便愜意地攤開手,「既然和平地問題已經解決了,咱們就來談談戰爭!」

    洛雷托馬斯侯爵並沒感到多麼震驚,他把自己的那份協議收到公文袋裡,國王交給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討論的事情就與昏庸地國主沒有半點關係。

    「這份協議能為我的進攻部隊爭取多少時間?」奧斯卡指了指外國人的公文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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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侯爵仔細想了想,他朝泰坦親王搖了搖頭。「我的國王會像信奉神明一樣信奉您賜予的和平,但那些主張跟您作對的人……他們控制著大部分的王國軍,我只能由王國首都間接影響他們的佈置。」

    奧斯卡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他眉宇深沉地打量著外國使節。

    果然,感受到無形壓力的老人最終還是放棄了試探,他湊近親王殿下耳邊,「馬拉托爾要塞一線的指揮官是我的女婿。雖然他是堅定的主戰派,但他畢竟是我的女婿。」

    「馬拉托爾要塞一線?」奧斯卡狐疑地瞪大眼睛,他瞄了一眼攤在桌面上的燈塔計劃步進示意圖。馬拉托爾要塞並不在計劃預定進攻的鋒面上,它在斯洛文裡亞王國的東北方,面向原屬波西斯摩加迪沙部族的安納托利亞大平原。這處地域並不是奧斯卡的主攻方面,但他用三十餘萬人吸引斯洛文裡亞王國軍主力的同時,在這個王國的東北方預備了剛,剛完成整編的紅虎方面軍。

    「如果您在東南方發動佯攻的時候遇到頑強的抵抗……我是說如果,那麼您在東北方佈置的突擊集群就容不得半點閃知「,「精明的老人從泰坦親王的眉宇之間就已讀到自己的猜測極為正確。奧斯卡不置可否地舉起酒杯,可當他的嘴唇碰到酒液的時候卻又放低了杯子。「您是說……針對馬拉托爾要塞一線的突擊也有可能遇到麻煩?」

    「不!」洛雷托馬斯侯爵微笑著搖了搖頭,樣子就像一頭老狐狸在炫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我不是說過嗎?負責馬拉托爾要塞一線防務的指揮官是我的女婿,他是主戰派的一員,可給予他一切的人卻是我,若是沒有我,他一輩子都只是一個平凡的陸軍上尉。」

    「說點兒實際的!」奧斯卡不耐煩了,「是你授意他以主戰派的面目……」

    「沒錯!」斯洛文裡亞的國務大臣笑得極盡狡詐,「他若不是一個堅定的主戰派,他就不會是馬拉托爾防區的指揮官。」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紅虎若是在這個方向發動襲擊,您的女婿會給我的騎士行個方便?」

    老侯爵擺了擺手,「作為斯洛文裡亞近百萬光明信徒的解放者,您大可把話挑明。應該說……當您的騎士意欲投入戰場的時候,我的信徒會為您打開國門,而不是製造方便。」

    奧斯卡聳了聳肩,他沒有自以為是的習慣,所以那個「斯洛文裡亞的宗教解放者」權當笑談。可不管怎麼說,泰坦親王還是從他地座位上站了起來。

    「朋友!讓我們為自由的光明神信徒而乾杯!」

    乾杯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巨大地舞場晃動著無數穿戴藍色近衛軍制服的身影。泰坦帝國地軍人們就要踏上未知的征途,他們有必勝的信念、有掃除前進中一切障礙的勇氣和決心。

    南方集團軍群總司令尤金穆布拉利格上將排開眾人。老人健步如飛,他只是疾走數步便利落地登上排滿樂手的舞台。

    「帝國軍人們!」老將軍放開喉嚨,喧鬧地舞場立刻安靜下來。

    「喝過壯行酒,接下來我們該幹什麼?」

    「找個女人!蹂躪她一整夜!」一名膽大如虎的軍官在席間高聲叫喊。

    尤金將軍在等會場上的哄笑平靜下來之後才娓娓開口。「還不是時候年輕人!接下來我們要明確此行的目的和意圖,並不是我們的作戰計劃上描述的那些!」

    會場徹底安靜。泰坦帝國的軍人們垂手肅立,他們的女伴和酒杯都被丟到一邊。

    「斯洛文裡亞,大海!那將是我們目的地!可這個我們從未瞭解過地地方並不是我們的終點,佔領他的意義也不是寫在燈塔計劃最末頁地書面內涵。「尤金將軍邊說邊擎起一枚銀亮的神教標記。光明神薩普留西斯被鑄成男人的形象,這個形象令在場的軍人們肅然起敬,虔誠地信徒已經在胸前劃下祈禱的手語。「在斯洛文裡亞,神教信徒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他們被信奉異教的貴族奴役著,被信奉異教的民眾欺凌著!數百年來,斯洛文裡亞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並不是聽上去的那樣自由。信仰自由的代價就是神教子民的苦難!無窮無盡的苦難!統治者為信仰課稅、為信仰製造流血事件、為信仰製造民族壓迫、為信仰製造了世間的一切不合理、不平等、不公平!」

    「不!這樣不對!」舞場上的軍官裡面終於爆發出一聲憤怒的呼喊。

    南方集團軍群總司令向那個發出怒吼的方向點了點頭,「是的軍人們,這樣不對。光明神是世間一切崇高的象徵!」尤金將神像舉過頭頂。「薩普留西斯是我們的生之父。是創造世界、構建精神的最高神!他的子民皆兄弟、他的信仰皆神聖!在今天,我們要立下誓言,我們要驅逐盤踞斯洛文裡亞的異教魔鬼,就像四百年前我們與安魯並肩作戰、驅逐強大的波西斯人一樣!」

    軍人們的吶喊響成一片。他們揮舞著拳頭、揮舞著兵器,他們滿口酒氣、目光渙散,他們被莫名其妙的憤怒沖昏頭腦,他們只知跟隨統帥大聲宣誓,誓把斯洛文裡亞的異教信仰連根拔起、誓把斯洛文裡亞的異教城鎮化為廢墟、誓把斯洛文裡亞的異教徒綁赴火刑柱、讓那憤怒的火焰燒上半個月。

    「是的,半個月!也就是說我們只有十五天最遲是十六天的時間!」尤金將軍將神像立在樂隊指揮放置樂譜的架子上。「這是我們的統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規定的時間,我們要在半個月內佔據整個阿勒干半島!大家知道這個時間意味著什麼嗎?」

    軍人們沒有回答,他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阿勒干半島的實際面積相當於半個泰坦還多一些。

    「這意味著我們的統帥並沒把傷亡、各種突發狀況和可能存在的頑強抵抗計算在這個時間裡面,這意味著當我們踏足萬惡的異教徒控制的地域時,我們只能前進、前進!不停的前進、不斷的前進!直到我們的每一個縱、每一個軍、每一個師、每一個團、每一個戰士都站在預示功成的即定位置上!」

    近衛軍上將突然撥出自己的配劍,「近衛軍!前進!」

    偌大的空間立時爆發出軍人集體歇斯底里的叫喊,在堆積起來的巨大聲量就要震破耳膜的時候,人群知趣兒地放低聲勢,南方軍總司令笑瞇瞇地站在指揮台前,他朝軍人們擠了擠眼,「現在就去給自己找個女人吧,明天咱們就要離開兵營衝向戰場。」

    又是那名大膽的軍官走進人們的視線,「將軍!我們若是碰到異教徒的女人該怎麼辦?」

    尤金上將不耐煩地皺起眉頭,「那就對她寬容一些!」

    軍人集體再次爆發刺耳的哄笑!不過對女人是該寬容一些,尤其是在戰爭期間,可這種寬容往往伴隨奴役和強姦。泰坦軍人是羅曼武士的後裔,在羅曼武士的傳統裡面,這種事他們經常幹,因為勝利就意味著對財富和女人的支配權。比起政治,這才是戰爭的主題,要不然軍人們就會抱怨。

    從台前退到幕後,尤金上將出了一身汗,他解開將校服的領口,刻意對滿身的勳章看都未看。

    南方集團軍群總參謀長達答拉斯皮切中將為自己的司令倒滿一杯醒酒茶,他將茶杯捧到司令面前,可尤金還是無動於衷,老人朝正當壯年的參謀長攤開手,「達答你相信嗎?我剛才竟然說了那些鬼話!我竟然以光明神的名義撒謊!早知道就該讓你去做這件事。」

    「您比我有說服力!」達答拉斯眨了眨眼,他對老將軍的抱怨充耳未聞。「再說……若是不給士兵和軍官們一個值得信服的理由,誰知道跑去斯洛文裡亞打一仗是為了什麼?咱們自然不能對他們說明出海口和那片地域的重要性,咱們只能用最膚淺的道理去感召軍人。」

    「金幣和女人?」尤金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但願我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可我偏偏得知是你在軍內散佈斯洛文裡亞遍地黃金的謠言。」

    參謀長攤開手,「斯洛文裡亞盛產黃金,我們的軍人甚至從商人那裡得到了金礦分佈圖,他們知道自己該怎麼幹!」

    「哦不……」尤金雙手捧面,「他們會變成強盜、會變成強姦犯、殺人犯……而你就是教唆者。」

    達答冷下一張臉。「在與您定制燈塔計劃的時候您就應該清楚這一點,現在才開始抱怨是不是晚了點?再說您該指責的人是奧斯涅親王殿下,當然……如果您敢……」

    「我為什麼不敢?」老將軍固執地仰起頭。

    參謀長不屑地冷哼一聲,「那您就去維耶羅那碰碰運氣吧!可別我也扯進去,我要跟隨部隊出發,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們就會進入斯洛文裡亞一個被萬惡的異教徒控制著的國度。」

    尤金別開頭,他討厭這種說法,可若是真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坦白他的怨怒……估計那位帝國親王是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的。

    如果說得再確切一點,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臉色確實不好看,在得知卡捷琳娜·唐·霍爾姆斯堅持將會面地點放在法坦邊境的時候……

    這至少說明,西葡斯公主並不信任泰坦親王的合作意向,對英格人的態度也不算公平。法蘭是英格斯特的又一傳統勁敵,威廉王子出現在法坦邊境的時候也要多留神一下自身安全。想必法蘭人已經得知泰坦與他的一位盟友和一位敵人在討論什麼事情,而這件事卻沒有法蘭的份兒,這對嗜好爭勝斗強的法蘭人來說簡直是一種侮辱,就連奧斯涅親王都在祈禱——當三方會談正式開始的時候,法蘭人千萬別出面挑惹是非。

    西葡斯人將會場設在一處邊境兵站附近的莊園裡,其實……兵站只是好聽一點的說法,沒見過世面的人一定會認為那座巨大的木寨是法蘭人的要塞設施。在泰坦這方面,帝國近衛軍為這次三國峰會準備了一個地方守備軍和一個獨立騎兵旅,當奧斯涅親王殿下的車隊進入邊境共管地帶的時候,這兩支部隊便開始向法蘭人的兵營靠攏。

    遠道而來的英格王子可沒有泰坦人的地利之便,威廉只得乖乖跟在奧斯卡後頭,樣子就像泰坦親王的隨從。不過這位王子從來就不是主角,在國內他也是王室中間的一片綠葉,多數時候都只起到陪襯鮮花的作用。

    會見地點是莊園的羅曼式主屋,有高大的拱粱和大理石立柱。穿著傳統宮廷禮服的卡捷琳娜唐,霍爾姆斯似乎已經完全擺脫傷痛,她提著裙擺走下潔白的羊毛地毯,直到泰坦親王和英格人的馬車在院落中停穩。

    「要勞動一位尊貴地女士出來應門……這可真是罪過!」奧斯卡在下車的時候誇張地叫了起來,威廉王子跟在身邊。拘謹的英格人只是敷衍地笑了笑,他與西葡斯公主地目光一觸便各自轉移視線。

    奧斯卡踩著花瓣和羊毛地毯一直走進主屋的大客廳。主人家準備了酒水和自助餐,泰坦親王在挑揀食物地時候與卡捷琳娜公主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說的無外乎天氣和當地的地理人文。

    很難想像西葡斯公主竟然沒有侷促不安、也沒有任何尷尬地舉止,她笑得像三月間的玫瑰。肢體語言活潑生動像冬眠過後的松鼠。不過這只是表面現象,當奧斯卡有意無意碰到她地手指時,卡捷琳娜便突然變為受驚的鳥雀,連招呼都不打就倉皇跳到一邊。

    奧斯卡對這項認知很感興趣,經過一番不著痕跡的論證。他就發現一個事實……卡捷琳娜害怕他的碰觸。她會慌亂、她會臉紅、會在一段很短的時間內失去語言和行動能力。泰坦親王有理由相信,傻女孩兒在為做過的錯事而內疚。

    不過……卡捷琳娜僅僅只是內疚而已。她是女人,她在左思右想之後才搞清楚一個問題,那就是與安魯合作開發斯洛文裡亞以及黑海地區,對她的王國只會有利,而無任何消化不良之類的反應。而英格人,卡捷琳娜早就把「海狗」看清楚了,若是不給這群食肉動物一份新鮮的熱餐,他們就會蜂擁而上去搶去奪,那個時候反倒不好辦。西葡斯還沒做好再一次與英格人進行海上決戰的準備。

    既然卡捷琳娜已經想到這裡。我們不得不問一句,「為什麼要刺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個始作俑者?」西葡斯公主地回答有些含糊,她會說:「我恨他!」或是「不管為什麼。奧斯卡肯定該死!」

    也就是說……刺殺泰坦的行動完全是卡捷琳娜一相情願的思路,在事後她便得到國王地嚴厲批評,就連那位教導她入主埃塔的王后陛下也在事後公開質疑她的思維方式、或者是想像力。所以……我們相信來自上峰的壓力才是促使卡捷琳娜·唐·霍爾姆斯加入這次會約地根本原因,若是讓她本人做決定……她會選擇這輩子都對奧斯卡避而不見。也許這才是對初戀情人的最終解決辦法,可大家都知道,卡捷琳娜選擇了一個笨得離譜的方式,她與奧斯卡之間只剩下一段可有可無、淡漠遙遠的記憶。

    所以,對於卡捷琳娜這樣的笨女人,奧斯卡根本沒有心思仔細打發她。泰坦親王用半個小時的時間便確立了西葡斯在黑海和亞德裡亞海之間的勢力範圍,他沒給公主殿下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一切都按事先約定的計算,為了在新的勢力範圍站住腳,西葡斯要向泰坦和安魯無條件開放直布羅陀海峽以及屬於該國的港口和岸基設施。

    至於英格人,在書面協議上看,英格斯特似乎並不需要為到手的即得利益付出什麼,但泰坦親王卻反覆強調一點,那就是進出口貨物的稅率問題。英格人可以在四通八達的愛琴海沿岸地區設立商務代辦場所,同時必須放棄兩地海關的稅差,這個差將完全由泰坦賺取。

    更進一步,既然安魯已把打造遠洋海軍排上日程,那麼英格人也不能坐在船上看熱鬧。安魯可以借由僱傭兵的方式支配部分黑海亞德裡亞海水域的英格海軍,由英國皇家海軍部向安魯海軍局借調水手和資深船長,用以彌補安魯海軍崗位上的領導空缺。

    儘管這項計劃放在長遠來講並不見得對安魯多麼有利,可在一支近代遠洋海軍還未成型的初級階段,一個重量級的導師可以令整個事件的發展進程縮短半個世紀。

    不管怎麼說,對海上會盟最滿意的還是英格人,英格人只需出讓部分關稅和部分精兵強將就可以獲得一大片尚未開發的貿易區域。這對黃金敏感至極的斯圖爾特王朝來說是在挺進遠東的旅程上邁出了一大步。

    雖然陸上的古絲路還是沒有完全貫通,但波西斯帝國即使在解體之後仍是世界第一商品集散地,當代人甚至根本計算不出這條貿易路線上蘊藏著的商機。

    也許,英格人中的戰爭販子會認為西葡斯拿走地那部分海域純屬多餘。可威廉王子已經領教了泰坦親王的小氣。當談到英格斯特有無可能獨享商貿利益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明確表示:

    「若是那樣地話……就請貴國與法蘭和西葡斯徹底分出勝負之後再來討論這個問題。」

    威廉可以把泰坦親王的說法理解為慫恿,慫恿英格人發動新一輪海上爭霸戰;也可以把這種說法理解為脅迫。以西葡斯和法蘭在地心海地軍力脅迫英格退出競爭,公平參與遊戲。按照正常的思路。奧斯涅親王傾向第二種態度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可在威廉看來,泰坦帝國這位新近崛起的豪強人物是個徹頭徹尾的擴張主義者,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擴張領土地機會。

    不管英格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發動對法葡的海上戰役,勝利的一方都會面臨來自泰坦的壓力。而失敗的一方就會留下大量的勢力真空,這個時候的泰坦還能與英格保持一致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多半會在戰爭期間便投注籌碼,那樣一來……誰勝誰負還真說不定。所以……威廉幾乎不假思索地簽下協議,即使不能獨享利益,他也代表國家做成了這筆一本萬利的大生意。

    可唯一令英格王子感到奇怪的是,泰坦親王在雙邊協議上加入一項附議,他要求威廉斯圖爾特必須在維耶羅那舉行婚禮。

    「所以……您是認真的?要不然您不會把這一項寫進協議!」

    奧斯卡就鄭重地點了點頭,「當然是認真地!我甚至可以告訴你,你若是不答應,這份協議隨時都有變成廢紙的可能!」

    「不瞞您說。這種事我可決定不了,甚至連我的父王也決定不了!按照我國律法,我地未婚妻要獲得上議院半數貴族議員的認可……」

    「他們面前橫陳一片黃金海岸!」奧斯卡打斷英格王子的話。「相信我!即使你像我一樣娶了一位異教徒,貴國的議員也會毫不猶豫地接受她,這世上沒人會跟黃金過不去!」

    「那麼就是說……您要嫁女兒嘍?」威廉已經露出一副興致勃勃地表情,若不是外界傳聞女高音歌唱家是這位泰坦親王的禁臠。他相信早就會讓迷戀至極的人兒變作自己的未婚妻。

    奧斯卡彈了彈煙灰,看來他的假想很快就會變為現實。

    「沒錯!我要嫁女兒了!」泰坦親王渾身舒泰地靠入沙發,這種感覺就像觀望盆栽開花結果一般愜意。

    「這雖然是頭一遭,可我絕對不會委屈你和貴國王室!當你和我的養女走進教堂的時候,伊利莎白就會擁有獨立的封號和封地。你會娶到一位真正的泰坦公主,這一點毋庸置疑!」

    「呵呵……」威廉斯圖爾特突然笑了起來,他朝奧斯涅親王擺了擺手,「殿下,我得提醒您,附名嫁公主這樣的事可不是您能解決得了的……您還不是泰坦帝國的皇帝!」

    「我會是的!」

    「您……您說什麼?」

    奧斯卡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是說……我的女皇陛下一定會促成此事,她對我國與英格斯特的關係十分重視。」

    威廉謹慎地打量著口出狂言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他不確定對方是脫口失言還是心中有意為之!如果安魯家長真的有那種打算……

    說這些還早了一點,就在與會三方認為再也無事可談的時候,法蘭人終於出現了!奧斯涅親王和西葡斯公主頗為無奈地迎接了法蘭使節,由這位使節的身份就能看出法蘭宮廷對三方聚首這件事有多麼關切。

    韋特內克裡騰森親王,當代法蘭攝政王的親叔叔,是法蘭克裡騰森王朝老一輩的實權人物中最為堅定的反坦份子。這個老傢伙在面對一屋子的年輕人時甚至沒有行禮,他大模大樣地坐到主位

    上,用自帶的茶具備好飲品,然後又說了些倚老賣老、冠冕堂皇的場面話,直到莊園主人塊要放晚餐的時候才從那具沙發上抬起屁股。

    奧斯卡攥著拳頭,他已經對這位不速之客的傲慢和無稽忍無可忍,在頂撞對方幾次之後他終於變了臉色。

    「閣下!咱們實話說了吧!斯洛文裡亞已經形成約定的利益格局。這個過程不干貴國地事,法蘭想要什麼?」

    韋特內克裡騰森親王不屑至極地打量著年輕的泰坦親王,「我會向貴國女陛下遞交正式的外交照會說明我國對待此事地看法。」意思是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配知道。

    奧斯卡摸了摸鼻子。他也不想跟這條頭腦不甚清醒的老狗糾纏下去。「那麼好吧!需要我告訴您女皇陛下地住址和信箱嗎?」

    老親王冷哼了一聲,「貴國女皇陛下若是還有理智。就會追究你和你的走狗悍然入侵一個主權君主國的法律責任。」

    奧斯卡翻了個白眼,「這算是法蘭的威脅嗎?」

    「這只是一個傳統友鄰的忠告!」克裡騰森親王用他地手杖敲了敲地板,「而威脅是另一方面的內容!比方說……第二次反坦聯盟?您覺得這個稱謂是不是很動聽?」

    奧斯卡望了望垂頭不語的西葡斯公主,又看了看面帶微笑的英格王子,現在就是考驗盟友的時候了。

    泰坦親王托住威廉的手臂。他對搞不清狀況的法蘭王室特使笑了蕪「閣下!大家都很忙,我就不送了!不過我也有個忠告,您若是有機會出門洗浴,切記兩件事!一,離英格人的馬車遠一點,我不確定哪輛車裡藏著煙花爆竹;二,不要進西葡斯人經營的浴室,我不確定裡面的女奴是不是藏匿起來地宗教狂熱份子。」

    老人甩了甩手,他在將室內眾人怒瞪一遍之後才憤而轉身離去,不過他在經過埃塔主母身邊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他只送給卡捷琳娜公主一個詞組——「見利忘義!」

    西葡斯公主突然攔住法蘭親王,「閣下」第二次反坦聯盟,這個稱謂。對我國來說已經不合時宜。」

    法蘭宮廷特使大瞪著眼,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高昂著頭走出會客室。

    在告別的時候,奧斯卡捧著卡捷琳娜地手背動情地重重一吻。他對她說:「謝謝你!我是指……這一切!」

    卡捷琳娜皺起眉頭,她的目光在瞥見泰坦親王脖頸上的那塊紅色勒痕之後便迅疾離去。

    「不客氣……」

    奧斯卡打量著對方的神情,他讀不懂卡捷琳娜,也不想花費不必要地心思去搞清楚這些事情。她錯就讓她錯下去,她若是期望正常交往……泰坦親王也會歡迎。西葡斯公主……泰坦親王,這就是他們的關係。奧斯卡早已不是那個衝動莽撞的少年犯,他隱忍不發又或埋頭裝傻的目的只有一個,但現在是801年的5月份,他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心之所向、靈魂歸依。

    在他看來,人生該走到哪裡才是終點仍是需要探討的問題,可有件事他已異常清晰,在當代的世界格局和泰坦的政治台基上,他需要一個新的立足點才能全面施展抱負和所有的雄心壯志。其實……奧斯卡的抱負和雄心壯志並不是奪取那個至高無上的座位,而是帶著他的騎士去領略大千世界的萬種風情。就像近在眼前的斯洛文裡亞、蒼翠如地衣般的亞德裡亞海、孕育人魚和無數美麗神話的愛琴海,這一切都會被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刻上猛虎與水仙的印記。

    實話說……這種事是不是隨便想想就能令人興奮莫名?

    「但……這樣安排到底是好是壞呢?」亞寧切爾曼的沉吟吸引了奧斯卡的注意。

    「你指什麼?」泰坦親王迷惑地望了過來,與英格斯特和西葡斯的三項聯合是經過反覆論證過的。

    軍情南方分局長瞪大眼睛,「您是真不清楚還是在裝傻?」

    奧斯卡已經有點氣惱了,還沒有人這樣質疑過他。「亞寧!你總得讓我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對了?」

    切爾曼將軍攤開手,「我的殿下,這本是您的家務事,我不該過問!可您若是堅持將伊利莎白小姐嫁給那位威廉王子……那孩子可怎麼辦?」

    奧斯卡突然做了個一切暫停的手勢,「孩子?哪來的孩子?」

    「您不知道?」亞寧突然湧起一真大事不好的感覺。

    「到底是怎麼回事?」奧斯卡猛地揪住對方的衣領。

    「負責護衛伊利莎白小姐的密探回報說……小姐常去那家診所給她開了一個月的包胎藥!我……我以為您一定知道……」

    奧斯卡顫顫巍巍地收回手,一時間他也失去思維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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