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我為帝國立過功……我在戰場流過血……陛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在女皇的書房外等了一刻鐘,就在他對這種呼喚和祈求已經厭煩透頂的時候,書房的大門突然敞開了,兩名宮廷侍衛將那個製造噪音的傢伙拖了出來。
奧斯卡目送著闖禍的可憐蟲被驅逐出宮殿,估計接下來等待他的就會是審判和斷頭台。
「我為帝國立過功……我在戰場流過血……」
淒慘的呼叫在宮廷裡迴盪,從前那些喜好湊熱鬧的大貴族已經躲進各個房間,他們都知道女皇陛下的心情極為糟糕,也許是為了這起貪污案,也許為了都林附近竄出來的劫匪……不管怎麼說,這個時候應該保持沉默,不要恭維、不要逢迎、不要做蠢事,剛剛那頭豬玀就是因為做了蠢事才被削去爵銜、發配苦役營。
「要不要我割掉他的舌頭?」奧斯卡走進書房的時候用手指朝天花板示意了一下,原來那種殺豬般的叫聲仍在殿頂迴盪。
阿萊尼斯搖了搖頭,她已經離開辦公桌後的皇椅迎向自己的丈夫。「別去管他,不過對你倒是很抱歉,我不該讓你等這麼久。」
奧斯卡聳了聳肩,他接過住妻子的懷抱,輕輕親吻了她的兩頰。
「我在今天早上聽取了魯道夫霍斯的簡報!」阿萊尼斯擔心地打量著奧斯卡,「可我還走想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薇姿德林馮蘇霍伊夫人的仇家嗎?我很難接受特勤處長地解釋,他告訴我這起事件很可能是法蘭王國阿拉貢情報單位的手筆。但我有點懷疑,法蘭阿拉貢有這麼厲害嗎?我的意思走布隆迪離都林可不遠!法蘭人擁有這種實力?」
望著丈夫的臉色,阿萊尼斯不得不補充一句。「當然!特勤領域的事你是行家,我想聽聽你的建議。」
奧斯卡扶著妻子坐回辦公桌後地皇椅,他的狀態似乎一點也不著急。「你在忙什麼?」
阿萊尼斯又打量了一遍自己的丈夫,這個男人是怎麼了?他的兒子被掠走了。他竟然還有心情關照這個?
就像掩飾尷尬一樣,女皇陛下倏地別開頭,她呻吟了一聲,然後便無可奈何地朝桌面上散落的文件攤開手。「你看到了不是嗎?這走阿德裡杜安地區地大酒商聯名提出的新城建設計劃、這是軍部參謀部最新一個階段的工作日誌、這是美琳堡皇室莊園的改造圖紙、這是剛才那個傢伙……就要發配扎爾伊濕地草原的那個傢伙丟下的爛攤子!」
奧斯卡皺起眉頭,扎爾伊濕地草原?那是帝國北方最偏遠的地區。連嗜好圈地盤的德意斯人都不感興趣地蠻荒之地。「那個傢伙幹什麼了?」
阿萊尼斯掩住額頭,「那個傢伙是國土資源統計局的一名辦事大臣,九年了!你相信嗎?整整九年!他用扎爾伊濕地草原上的幾片無人區謊報地稅,每年都能從國庫挖出幾十萬金泰的墾荒補貼。」
「哦啦……」奧斯卡嗤笑一聲,「幾十萬金泰算不了什麼!前些日子,南方五省聯合政府總理大臣挖出一件更大的貪污案,那個傢伙勾結不法商人虛報謊報邊境口岸協調稅,每筆都以百萬計!」
面對狀似興高采烈的丈夫。阿萊尼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別這樣……」奧斯卡在沉吟半晌之後才吐出這句話。他走到妻子身邊輕輕挨著她,並用手掌撫摸她的金髮。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個好皇帝!」
阿萊尼斯頹唐地推開男人,「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我也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好皇帝!我搞不清出入宮廷地那些傢伙到底安著什麼壞心,我也搞不清財政大臣阿爾莫多瓦哥斯拉遞上來的報表到底錯在哪裡,我還搞不清軍部參謀部和作戰部為什麼總是吵得不可開交,我甚至……我甚至蠢到讓法蘭人在我的家門口從事綁票……」
「阿萊尼斯!」奧斯卡猛地扳過妻子地面孔,他很難想像自己會看到這樣沮喪的阿萊尼斯。他印象中的阿萊尼斯是那樣聰慧、那樣敏感!
「你得慢慢來!你得一步一步的……」
「我明白你地意思!」女皇陛下又不耐煩了,她懊惱地抓起桌上的文件。「可奧斯卡你知道嗎?這裡所有的人都在提醒我這件事情有多麼急迫、那件事情是多麼緊急!我怎樣慢下來呢?」
奧斯卡無言以對,他的妻子乾脆丟開手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我的父皇說我會是個好皇帝!阿蘭元帥說我會是個好皇帝!你也說我會是個好皇帝!所有人都說我會是個好皇帝!可關鍵是……沒有一個人教我怎樣做皇帝!」
奧斯卡緊抿著嘴唇。在沉默半晌之後他只得說,「只要大家都做好本職崗位的工作,你就會是一個好皇帝!」
「如果他們做不好呢?」阿萊尼斯瞪大眼睛。
「你知道……我家的水仙郡也需要苦力,大量的苦力!」
阿萊尼斯笑了起來。她相信只會製造苦力的皇帝絕對不是什麼好皇帝。「哦天哪!」女皇陛下突然醒轉,「都是你打岔!我還不知道薇姿怎麼樣了?她一定嚇壞了!她一定難過死了!」
奧斯卡離開妻子坐進書桌對面的高背靠椅,「我來就是要看看你,順便說說這件事。」
「我在聽!」阿萊尼斯攤開手。
奧斯卡的眉宇終於糾結在一起,「經過初步偵查,特勤處和我的軍情密探還不能完全肯定是法蘭人地情報單位製造了這起綁票事件。但這股匪徒肯定隸屬於仇視我國的國際敵對份子和敵對勢力!他們發動這次襲擊的目的十分明確,就是妄圖控制薇姿德林馮蘇霍伊夫人,用以進一步窺探我國的火器科研機密。」
阿萊尼斯點了點頭,她又露出一副擔驚受怕的神情。「那你打算怎麼辦?需要我命令你和魯道夫霍斯限期破案嗎?這件事已經在首都圈傳開了,如果不能圓滿解決,還有誰再肯為帝國死心塌地地服務呢?」
奧斯卡凝視妻子。似乎走想從妻子的目光中發掘某種東西,不過他很快就放棄了,理智和情感都告訴他……這不關阿萊尼斯的事!可一位特勤首腦的直覺卻在不斷提醒奧斯卡,整件事都透出一股詭異的、蓄滿陰謀地氣息,他在都林奮鬥了將近十年。對陰謀詭計的感知認識已經不亞於橫行於世的任何一頭老狐狸。
「我的軍情密探已經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但直到目前我們仍然無法確定人質是否安全,所以……調查是一方面,但我不打算搞得驚天動地!」
阿萊尼斯探過頭,「是什麼樣的蛛絲馬跡?有價值的線索嗎?」
奧斯卡不著痕跡地避開妻子的目光,他對陰謀的感知越來越強烈,因為阿萊尼斯表現得比自己還要緊張,這似乎不合邏輯。
「當辦案人員最終確認地時候我會通知你!因為現在我也說不上來這個線索是否有價值!」
阿萊尼斯用微笑掩住自己的尷尬。她也感到丈夫在這件事上對她的規避。「剛才你還說不想把事情搞得驚天動地,可法蘭使節在上午的時候已經知會過首都衛戍司令部,據說法蘭使館附近突然出現許多形跡可疑的武裝人員!」
奧斯卡狀似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抱歉!我剛從現場趕回來,對這件事不走太清楚。不過……很有可能是蘇霍伊家族的私人衛隊。你知道嗎?剛才若不是我對塔裡下死命令,這傢伙一定會用所有的火炮瞄準法蘭大使館!」
「謝天謝地你攔住了他!」阿萊尼斯地臉色已經僵硬起來。「不過奧斯卡我得提醒你!這裡是都林,不是你的戰場!你沒有確鑿的證據。如果在泰坦首都發生攻擊他國大使館地事件,西方人若是追究起來,我只能開啟審查你的程序!因為進攻一國使館是和侵犯他國主權一樣的事情。你該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我的尼斯!看看你!」奧斯卡突然大聲笑了起來,「你可不像自己形容地那樣一無是處!你還是那樣聰明!那樣心思縝密!那樣……」
「你想吵架是不是?」女皇陛下大聲打斷丈夫,她就是不明白,與奧斯卡的溝通怎麼總是要用這種令人厭倦的方式?
帝國親王站了起來。他用雙手扶住妻子寬大的書桌,並用身體的陰影罩住妻子的面孔。
「尼斯!我不想吵架,我相信你也不想!但那個孩子對我非常重要,你知道的對不對?所以……等我消息!不要問、不要說、不要不耐煩,你做你的好皇帝,我去血洗法蘭大使館!就這樣!」
「站住奧斯卡!」阿萊尼斯在丈夫露出背影的時候終於憤怒地跳了起來。
魯道夫霍斯打開宮門,他看到的景象就是皇帝夫婦像鬥雞一樣眉來眼去……哦不對!是充滿火藥味的針鋒相對!
奧斯卡讓出門口,但特勤處長似乎並不打算進來。
魯道夫霍斯回身望了望書房的門牌,他朝門內的兩位脾氣一般古怪的年輕人苦笑了一下,「抱歉,我只是想小便,似乎……走錯門了!」
阿萊尼斯深吸了幾口氣,她再次四平八穩地坐回那具鑲嵌了珠寶、包裹著珍惜獸皮的皇帝靠椅。
「這個笑話令我感到一陣惡寒!」女皇陛下用陰冷至極的眼光掃視了一下自作聰明的特勤處長。
「若是沒什麼事我就告退了!」奧斯卡藉機閃身而出,不過他在經過魯道夫身邊時刻意停了下來,「祝你們有一次愉快的談話……」
親王殿下地身影在特勤處長的苦笑聲中消失於宮殿走廊中。魯道夫霍斯向把守書房大門的宮廷侍衛使以眼色,兩名聖騎士立刻拔出配劍橫抱於胸,如果沒有女皇陛下的首肯,相信擅自闖入這扇大門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就在特勤處長拉緊宮門回轉身的時候,突然出現在背後地阿萊尼斯可把他給嚇了一跳,不過在看到女皇陛下那具透射陰寒的面孔之後。魯道夫只得收起玩世不恭,並且陪上全部的小心。
「陛下……」
「別叫我陛下!」阿萊尼斯高聲厲喝,她用手背重重地彈打特勤處長的胸脯。「你有當我是一位陛下嗎?你對一位陛下的承諾只能落到現在這步田地嗎?」
魯道夫霍斯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像個謙虛怯弱地小學生,他畏畏縮縮地站在那裡,狀似手足無措。連輕微的顫抖都做得十分逼真,他知道女皇陛下就喜歡看他現在這副樣子。
「我說帝國的火器研發和生產已經步入正軌,你就說是時候從我丈夫的身邊剷除隱藏巨大野心的薇姿德林;我說我的丈夫不會對這件事善罷甘休,你就說利用心急的法蘭人可以做到萬無一失;我說至少那個孩子是無辜的,你就說沒人比我更適合做那個孩子地母親!那麼你告訴我……現在!我說你是世界上最愚蠢、最呆傻、最……最下作的豬玀,你還想說什麼?」
望著語無倫次的女皇陛下,魯道夫霍斯重重地點頭,「陛下。就像您說的那樣!是的我是!」
「真見鬼!」阿萊尼斯用雙手捧住自己的腦殼,她近手歇斯底里的在書房裡亂竄。若走說實話,這是泰坦女皇第一次生起害人之心、也是第一次擺弄意欲置人於死地地陰謀詭計、更是第一次背叛她的丈夫、甚至是第一次為她自己的狹隘小氣嫉妒蛇蠍心腸而感到膽顫心驚。
「我不該聽從你地慫恿!」阿萊尼斯猛地調轉頭,「這樣不對!這樣不對!我今天一直都在想,薇姿德林……她……她沒做錯什麼事情!」
魯道夫霍斯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若說阿萊尼斯還是那個天真無邪、利用小聰明和天生的睿智闖蕩天下的小公主他可不信,但若說面前這位飄忽不定、臨界焦點缺乏決斷力地小女人是泰坦女皇……似乎這也少了一點依據。
最後。特勤處長只得認為,女皇陛下在某些方面確實十分出色,可在做起殺人越貨、坑蒙拐騙這些勾當的時候……她還像處女那樣羞澀。既有萬分期待的潛意識,又有沾染血腥後的陣疼,這方面她可比她的丈夫差多了!
說到根本,魯道夫霍斯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若是不將女皇陛下的心智提升到殘厲堅忍的高度。未來的泰坦帝國說不定會改名換姓。
若要怪責這一切,就去抱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吧!這個男人擁有的東西足以改變整個帝國的政治地勢,也許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仍不自知,但他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向那個最危險的方向步步靠攏!
如果有一天……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意識到他可以一步登天,那麼……
特勤處長猛地甩頭,想這個幹嘛?再說絕對不會出現那種情況的!絕對不會!他已經與世代忠於莫瑞塞特皇室的大門閥達成一致,安魯家長、帝國元帥、軍情局長的坦途大道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一帆風順了!直到女皇陛下的心智鍛煉至殘厲堅忍的高度,直到女皇陛下突然發現枕邊人在由內向外變作危險的物質……這種事對女皇陛下可說不得,也無法做得太過明顯,他需要不斷地引導阿萊尼斯,他需要不斷地刺激阿萊尼斯,他需要阿萊尼斯像個真真正正的泰坦皇帝,而不是面前這個……這個只會抱怨、只會懷疑的小女人!
不過當然,不排除最後一種可能,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與她的親王丈夫是相愛的,可這種愛情應該像公獅與母獅地關係那樣。一旦母獅發現公獅的存在危及種群,它就更該痛下決心,徹底排除公獅潛在的危害!可惜……就是不知道泰坦女皇對這種關係瞭解多少、又或到底理不理解。
「陛下,您剛剛好像在說……薇姿德林馮蘇霍伊夫人沒做過什麼事情?」
阿萊尼斯冷哼了一聲,「難道不是嗎?她做什麼了?勾引我的丈夫?她生孩子的時候我和奧斯卡還沒結婚呢!」
魯道夫霍斯搖了搖頭,「陛下。我得說,薇姿德林馮蘇霍伊夫人的野心和她所做過地那些異常凶險的事情足以動搖帝國的安全。」
「比方……比方說?」
特勤處長在心裡冷笑了一聲,他就知道女皇陛下只是處於不自信的挫折階段。在她內心深處,仇恨和各種孕育風暴的種子早就生根,現在正是發出新芽、急待澆灌地時節。
「您對戰爭資判五年發展綱要有印象嗎?」
女皇不屑地瞪著特勤處長。「問這個幹嘛?那是我親自批示的綱領文件。」
「不!」魯道夫霍斯微笑著搖頭,「我的陛下,我是指安魯軍統當局正待施行的『戰爭資料五年發展綱要』!」
「安魯的火器製造業?」阿萊尼斯猛地掩住嘴巴,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被嚇一跳。「我……我從來都沒聽說過!你確定嗎?」
特勤處長用力地點了點頭。「已經確認過了,安魯哈啦軍統當局把試制火藥武器的生產基地設在波西斯人的地域,但這瞞不了我。再說安魯家族的軍工技師一直受到薇姿德林夫人地指導,這是由我投放在蘇霍伊家族的線人早就確認過的。」
阿萊尼斯偏頭想了想,這是個難題!巨大的難題!她的丈夫是安魯的家長。若是放到從前,她完全可以遵循莫瑞塞特皇室的傳統搞一搞無傷大雅地小動作,可現在……她那該死的父皇賦予了安魯家長在帝國首都橫行霸道的權利,若是皇室仍然使用過去那些小手段,相信一定會被敏感地奧斯卡笑掉牙齒。
特勤處長留意著女皇的神情,他知道這種程度的刺激還不足以成事。
「陛下,還有一件事!蘇霍伊家族的線人曾向我提及一段秘辛。早在奧斯涅訪問灰熊要塞地時候,蘇霍伊家族就與親王殿下代表的安魯家族達成過協議,我雖然不太清楚協議內容。但對帝國來說總不會是什麼好事!所以……」
「閉嘴!」阿萊尼斯怒瞪過去,魯道夫霍斯連忙咬住唇皮。
年輕的帝國女皇反覆思量,可結論總是一個,放薇姿德林這樣一個智慧和膽識集於一身的女人在丈夫身邊……的確不是什麼好事!
「說回這次綁票事件吧!」阿萊尼斯突然扭轉身。她的面孔已經失去了迷惘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色的徘紅。
「你向我保證過!薇姿德林會死於亂刀之下,可現在呢?她還被我的丈夫抱在懷裡,你怎麼解釋?」
魯道夫抓了抓眼皮,說起這件事確實有點尷尬。「陛下!我們的線人……出了一點問題。」
「什麼問題?別做出這副吞吞吐吐的樣子!」
特勤處長只得攤開手,「我沒有把整個計劃全部透露給線人,所以我們在配合上出現了一些……實話跟您說吧!事發時間薇姿德林夫人身邊是不該有護衛的,可實際上……」
「我知道啦!」阿萊尼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她不想去責怪魯道夫的謹慎,而她也知道特勤處長並不像自己詛咒的那樣愚蠢。
「那個小男孩兒呢?」阿萊尼斯又來了興致,若是事情像計劃中那樣發展下去,死掉了薇姿德林,她就能夠取得那個孩子的監護權。
「那個孩子很安全!」魯道夫急欲露出一臉令女皇陛下完全放心的神情,「我把他藏在一個極為隱秘的地點,並且……我可以保證,除了光明神誰也傷害不了他!」
阿萊尼斯連連擺手,「不魯道夫!你沒見到我丈夫,你沒看到他的狀態。從前他不是這樣的!若是有人侵犯了他、或是拿走了他地某樣東西,他會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蹦起幾米高!可在剛剛……說真的,他把我嚇壞了!他一定知道了什麼,再說他已經得到一些線索了!」
「什麼線索?」特勤處長也有點緊張,他對軍情局同行的辦事能力還是比較瞭解的,再說軍情局有大量的辦案人員都是出身他地特勤處。他對同行們的舉動一向瞭如指掌。
女皇陛下連連搖頭,「奧斯卡沒有說清楚,所以我才懷疑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東西!」
魯道夫沉吟不語,他在策動這次陰謀之前確實有過最壞的打算,而最壞的情況莫過於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徹底決裂。即使精明如特勤處長這樣的傢伙也說不清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過他地潛意識還是反覆提醒,一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查實了事實真相,那麼接下來的故事就會有意思透了!
都林城東,司法部大樓北小街上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博物館,名字叫做「加索斯」加索斯是泰坦古代史上最著名的吟遊詩人,這位詩歌大師就在博物館裡逝世。當今的加索斯博物館陳列著大師的手稿和一些生活用品。其中還包括許多知名大家的繪製的大師肖像。平常,博物館地客人並不多,這棟三層小樓的開銷用度一直由大師的後代勉強維持。
在博物館隔壁有一間畫庇,畫庇似乎沒有名字,人們只能從櫥窗裡的陳列品看出這家小店的功用。畫廊的主人十分好客,甚至還向光臨小店的客人免費供應茶水。每當客人們圍著畫廊地天光畫室坐成一困的時候,主人家的兒子就會端出香氣濃郁地意利亞咖啡。只在下午茶的時間才會泡些珍貴的英格紅茶,當然,這些紅茶是用來招待那些肯付錢的闊佳。遇到窮學生或是上門討生活地落魄畫家,畫廊的主人走不會擺出好臉色的。
比適爾是這家畫廊的老闆,體利是這家畫廊的房東,兩個人是十幾年的好朋友。他們一同參軍、一同作戰,最後一同加入特勤處,不過最後這件事人們可不清楚,熟悉畫廊的人只是知道這兩個傢伙都是神經病一樣的老兵。
大概是早晨,休利像往常那樣來到畫廊討咖啡,比適爾也像往常那樣用最好的咖啡招待了他,然後兩個人低聲商量了一陣,最後……
其實是中午,他們一塊兒揭掉「營業中」的牌子,關上了畫廊的大門。
幾乎沒人知道狀似毫不起眼的小畫廓擁有一間三十平見方的地下室,地下室的入口就在一幅能夠滾動的壁畫後面。比適爾和休利在呀剛加入帝國特勤處的時候就被分配到現在這個崗位上,他們的日常工作很簡單,像正經生意人一樣經營書畫,順便看護地下室裡的囚徒。
地下室裡的囚徒經常性的更換,很少有人能在下面呆上一個月,因為特勤處有專門的秘密監獄,只有最敏感、最危險的犯人才會得到不斷轉移位置的權利,就像現在這個傢伙!比適爾和休利不知該怎麼形容這個傢伙,也不知道他叫什麼,更不知道他做過什麼。不過特勤處的藥劑師每天都會給他注射一種介乎於麻醉劑和迷幻藥之間的東西,這還是藥劑師在一次醉酒之後告訴休利的。
昏暗的地下室點著兩盞煤油燈,***映出了一張床鋪,床上鋪著一層厚重的棉被,不過被單都被囚徒撕開了,這個經常處於藥劑製造的幻覺中的東方男子用棉布條纏住了栓在脖子和腳踝上的鐵索,鐵索已把他的皮肉磨得血肉模糊,他不得不經常更換布條。而現在,脖子和腳踝上的布條又開始發臭了,囚徒只得撕開最後一片床褥。
比適爾和休利打開了地下室的大門,他們用火把向門內晃了晃,囚徒安安份份地坐在床鋪上仔細地捆綁布條。
「你有新房客!」身材瘦小的比適爾朝門內叫了一聲。
生著一頭蓬鬆癩瘡的大個子休利挪開身子,一個瘦小的身影就出現在他身後。
殺手13似乎在嘀咕什麼,不過兩名特勤看守並不在乎。他們將那個小孩子向前推了推。小孩子不哭不鬧也不說話,只是緊緊抱著手臂,對兩名大人的催促無動於衷。
「讓我看看你在懷裡藏著什麼?」比適爾不耐煩了,他拎住小男孩兒地衣領,用另外一支手使勁兒拉扯男孩兒的胳膊。
小男孩兒奮力掙扎,他的懷裡確實藏著東西。但他根本沒有鬆手的打算,就在看守馬上就要扯脫他的衣服時,小米卡爾特根狠地咬了對方一口。
比適爾慘叫了一聲,他像丟沙包一樣把小孩子甩了出去,在男孩兒重重落在石板上的時候還打算追上去使勁兒踩幾腳。不過還好……
他地房東攔住了他。大個子休利將孩子扶了起來,並為他抹了抹口鼻跌出的血跡。
「他還小!還不清楚為什麼會遭遇這個!」房東向畫廊老闆解釋了一下,比適爾就咒罵著退了出去。大個子休利打量了一下床鋪上的東方囚徒,然後也跟著同夥離開了。
在確定腳步聲已經遠離地下室之後,小米卡爾特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個四歲大的小男孩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服裝,又用手拍掉身上地塵土,他用幼稚的眼光打量了一遍地下室。儘管那個渾身散發惡臭的男人令他恐懼,但那裡是室內唯一的光亮。
13輕輕一動就碰響了鐵鏈,小男孩兒立刻停下腳步,他似乎是在仔細研究「室友」殺手之王嗤笑了一聲,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室友老是這種小傢伙,若是換個金髮碧眼的大美人兒那該多好。
米卡爾特小心地移動。就像他的面前蹲著一隻大狼狗。不過13仍像往常那樣,他沒與新來的室友打招呼,而是專心檢查自己地身體。
他的身體隱藏著巨大的動能,可那些該死的藥物不斷限制了這種動能,還妨礙他的正常思維,殺手13一想到這個就覺得委屈。當初若是能與多年前的小友一塊逃離多摩爾加那該多快活!
不知過了多久,小卡爾終於確認他的室友似乎並不打算侵犯他,這令他稍稍放心,不過他還走搞不清狀況,他以為這又是母親安排地小把戲,可又覺得不是很像。
安魯家的小少爺沒有理會呆坐在床鋪上的殺手之王,他自顧自地展開緊緊環抱的手臂,藏在胸衣裡的火槍立刻掉在床上。小卡爾又想了想,然後他便熟練的拆開火槍地木製手柄,再輕輕推動手柄上的一處小按扭,一把鋒利的彈簧刀「鑲」的一聲探了出來。
殺手之王被這聲兵刃發出的鳴叫吸引過去,他看到小男孩兒還在翻找身上的衣料,他先走從駝絨小大衣的內兜裡掏出一包裝填了「咖啡粉」的小紙袋,然後又從小大衣的外兜裡掏出幾個手指甲大小的鉛丸,他把這些東西都擺在床上,最後就用一雙小手托住下巴,對著稀少的幾件玩具發呆。
有木柄的鐵管子、散發硫硝味道的紙袋、彈簧刀、實心鉛丸,殺手之王將這幾件東西組織不起來,他只是覺得每件都很危險,也許是他的好奇心最終戰勝了長年累月的孤獨,他突然對小男孩兒說,「你父母是幹什麼的?」
小米卡爾特衝著室友眨了眨眼,他能理解對方的問題,但他的父母是幹什麼的?記得母親說父親是一個大英雄!英雄是什麼職業?和廚師或者是保姆有很大區別嗎?他只知道跳蚤不是他的父親,那個叫奧斯……他忘了,總之是那個身上有槍油味道的叔叔想讓自己叫他父親,但他一直不合作。
「孤兒?」13用一雙枯瘦的手掌撫上小孩子的頭。
米卡爾持有些不樂意了,他對某些詞彙非常敏感,比方說「孤兒」孤兒是指沒有父母的孩子,若是跳蚤不理他、母親進了實驗室,那麼他的狀況就和這個詞彙的意義差不多,他不喜歡這個詞。
「你……才是孤兒!」
「呵呵!」殺手之王竟然開心地笑了,他揉了揉小男孩兒的頭髮,「你說對了!我的確是孤兒。」
小米卡爾特凝視著室友,他知道自己該向對方道歉,因為他不喜歡孤兒這個詞。估什對方也不喜歡。
「你好大!還是……孤兒?」小男孩兒費勁心思才組織出這句話,他不確定對方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13瞪大眼睛,他確實不明白小男孩兒在說什麼,這個小傢伙稍稍有點大舌頭,聽上去就像剛剛學會說話一樣。
「你是大人!還是……孤兒嗎?」
「哈哈哈!」殺手之王沙啞地笑聲在整個地下室迴盪不絕,「小傢伙。孤兒和年紀沒關係,生來沒有父母,永遠都是孤兒。」
小米卡爾特琢磨了半天,最後他總算有點瞭解。
「哦啦……是這麼回事!」
13盯著男孩兒打量了半晌,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見過這個面孔圓圓、留著一頭棕色卷髮和辮子的小傢伙。
「你……叫什麼?」
小男孩露出輕鬆的神情。他只有念自己的名字時才不會結巴。
「米卡爾特……安魯……」
「米卡爾特……安魯?」殺手之王難以置信地重複了一遍,他猛地將小傢伙從地上抱到面前,「你姓安魯?」
米卡爾特被室友的反應嚇了一跳,但他還是堅定地點頭,這沒有什麼好猶豫的。「安魯……神地……安魯!」
13上上下下打量著小男孩兒,他並不認為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這種程度的巧合。「奧斯卡!奧斯卡是你什麼人?」
米卡爾持偏頭想了想,他知道奧斯卡是那個身上有槍油味的怪叔叔,可他自稱是自己的父親。這多少都有些離譜。
「奧斯卡是你什麼人?奧斯卡?他也是安魯!」
「奧斯卡……安魯?」米卡爾特迷惑極了,母親只告訴他那個怪叔叔是父親、是英雄,可從沒告訴他那個叫奧斯卡地人也是安魯。
「父親?安魯?」小男孩兒打算徵詢大人的意見,但他的室友會錯意了!殺手之王把這個小傢伙緊緊抱在懷裡。米卡爾特的面孔立刻陷進對方的亂髮,這大棍是小男孩兒嗅到過的最臭的氣味,就在殺手之王感情氾濫的時候,他已經被那種味道熏得一個勁兒地乾嘔。
這是奇跡還是什麼?還是安魯真地被西方人崇信的神明賜福?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事?13高興得想要痛哭一場。先是一個叫奧斯卡的小傢伙,現在又是當年那個小傢伙的兒子!
「好吧!計劃要改變啦!」殺手之王將小男孩兒帶離懷抱,米卡爾特連忙貪婪地大吸幾口氣。
「你想不想離開這裡?」13的面孔因興奮漲滿潮紅。
米卡爾特望了望四周。他對母親的安排已經失望透了,尤其是那個令自己摔了一跤的傢伙。
「想!」
「嘿嘿!老貓房上睡,一輩傳一輩!」殺手之王用小男孩兒聽不懂地語言嘀咕了一句,然後他又親了這個小傢伙一口。「你和你父親小時侯一個樣。真是誰兒子像誰!」
「哦啦!」卡爾瞪大眼睛,室友會說外國話,這新鮮極啦。
13將小朋友的兒子抱放到骯髒的床鋪上,然後便去檢查了一下燈台裡地煤油。那些看守每天只會進來三次,其中兩次是送餐,另外一次就是陪同那個該死的醫生給他注射那些藥物。殺手之王一直在用堅定的意志和近乎瘋狂的自殘來抵抗那些精神類藥品,雖然他地身體已經能夠適應藥物製造的虛幻實感,但藥效通常仍會令他的神志昏迷一段時間。燈台裡的煤油顯示距離下一次用藥還有一段時間,殺手之王拿起那把藏在槍柄裡的小型彈簧刀,這點時間足夠他對付鐵鏈上的枷鎖。
米卡爾特一直都很安靜,他比他的父親最初見到13的時候強多了,那個時候的奧斯卡只會喋喋不休,一點也不在乎室友能不能接受。
13花費好長時間才用刀刃撬開了鐵鏈上的枷鎖,他抖了抖手,又晃了晃頭,西大陸的殺手之王終於可以帶上他的夥伴大幹一場了!不過他並不清楚自己的逃脫對這個大帝國到底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