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刺激的元月13號總算過去了!這幕舞台劇在啟明星攀上天頂的時候竟然仍不打算落下帷幕。街道上的巡邏騎兵已經退入各自的兵營,可這並不代表都林的深夜就失去了護衛,當騎兵消失的時候,步軍皮靴踏響地面的聲音從都林的西北部城區傳了過來。
斯坦貝維爾家族的獨立一旅是參加過妻女山戰役的英雄部隊,不過很顯然,當時的老旅長安德霍普將軍已經退休了,現在帶領斯坦貝維爾子弟兵行走在城市中心的是一位年輕的少將。
惠靈頓斯坦貝維爾,奧斯涅親王從前的傳令官,使得一手好劍,舞得兩把好刀。惠靈頓從德意斯逃亡而歸之後,在家族武裝部隊服役至今。按照斯坦貝維爾戰事動態上的描述,參加過百余場各式戰斗的惠靈頓已經成長為一個經驗豐富、手段老成的戰地指揮官。
惠靈頓為東、南、西、北四方城區都配置了一個團的巡查戒嚴兵力,然後他將最精銳的團隊布置在王者大道周圍的皇室宮殿區。
在凌晨稍晚一些的時候,帝國公主接啦!這位非常熟悉的老朋友。
似乎……彼此都有些感慨!那時的惠靈頓還是一個小小的傳令官,而那時的公主還是個整天做著夢的女孩子。
“公主殿下!請您移駕!”
“為什麼?”阿萊尼斯有些不解。
惠靈頓少將指了指臥室的方向,毒醫帕爾斯還在為盧比勒大殿下進行緊急救治。“殿下,肯辛特宮並不安全,這裡不像皇室寢宮那麼保險!”
阿萊尼斯連連搖頭,“我不會丟下盧比,怎樣也要等到他脫離危險。”
惠靈頓就沒再堅持,他隨便找了個借口就退出了肯辛特宮。
大概是在帝國的大殿下剛剛出現中毒跡象的時候,特勤處長魯道夫霍斯伯爵就向他的密探下達了一項命令——逮捕肯辛特宮所有的侍者、包括親王殿下的常務秘書、機要秘書。在魯道夫看來,這種投毒方式可不是一般人想得出來的。再說那本塗抹了劇毒的書籍要制作起來地話也不是很容易。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書籍在外面制作,然後由肯辛特宮裡的侍者帶入公主殿下的臥室。
如果是這樣的話……毒醫帕爾斯是不是嫌疑最大的那個?他是用毒的專家,殺人不眨眼的醫學狂徒!可他在對盧比勒大殿下進行急救,這又能說明什麼?
魯道夫·霍斯不知道這能說明什麼,其實他也不想知道。如果這個時候奧斯涅親王在肯辛特宮的話……魯道夫就會把親王殿下也抓起來,因為魯道夫·霍斯是特勤處長,泰坦的特勤處長是瘋狗也是忠狗,這個嗅覺靈敏牙鋒爪利地家伙什麼事情都做得出囊!尤其在他的主人受到侵犯和傷害的時候。
經過難熬的五個小時,天際絨剛剛明亮起來,毒醫帕爾斯終於打開公主臥室的房門。在室外磐廳等候的眾人都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
“我的天帕爾斯!我地哥哥怎樣了?你又是怎麼了?”阿萊尼斯焦急地奔了過來。
帕爾斯虛弱地搖搖頭,他無奈地擦了擦身上的血跡。“您進來看看吧,但別驚動他!”
公主和特勤處長一塊走入房間,阿萊尼斯猛地掩住嘴,她極力止住難以遏制的哭泣,她看到了她地哥哥!她的哥哥奄奄一息,胸前的襯衣堆積著鮮血和黑色的不知名的粥狀物。
“抱歉這樣!但……我必須割掉他的舌頭放出毒血。”帕爾斯在盛滿酒精地水盆裡洗著手。
“他……他會活下來嗎?”公主輕輕撫摸盧比的面孔,她的哥哥安詳平靜得離譜。給人一種他已離開人世的錯覺。
帕爾斯用一條白色的毛巾擦拭著手掌,他走到臥室床邊,用聽診器檢查了一遍中毒者的呼吸和心率。最後毒醫向公主點點頭,“沒問題!估計咱們的大殿下並沒使勁兒翻動那本地獄之書。”
魯道夫·霍斯不信任地望了毒醫一眼,他對這個家伙的劣跡了如指掌。
“你怎麼知道問題出在那本書?並且立刻就發現了?”
帕爾斯聳了聳肩,“您應該看過與我有關的案件卷宗,地獄之書是我發明的用毒方式,只不過我在年輕地時候就把它給淘汰了。”
“為什麼要淘汰?”
帕爾斯向床上的中毒者攤開手。“很難理解嗎?就是因為這種用毒方式經常性的傷及無辜——所以要被淘汰。”
“都閉嘴……”阿萊尼斯發出輕聲斷喝,她已經相當不耐煩了,“滾出去探討你們地問題吧!滾!”
自討沒趣的魯道夫和自作自受的帕爾斯灰溜溜地逃離寢室。
阿萊尼斯望著緊閉的房門出了一會兒神,不過她很快就把視線落在哥哥毫無血色的面孔上,她用手指輕輕碰了碰哥哥的高鼻梁,她突然記得自己在小時侯最喜歡按他的鼻子。阿萊尼斯湊進盧比的耳朵,哥哥……家裡只剩下咱們兄妹倆個了,別離開我!至於那個意圖傷害咱們的人……我會將他碎屍萬段的!”
盧比緊閉的雙眼突然動了動,似乎他也同意了。
很難得!教歷800年元月14號的都林迎來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清晨。太陽從天穹之底爬上來的時候已經六點多,早起的人們為了節約就沒有燃著壁爐。對普通人家來說,一根蠟燭都是能省則省的。
戒嚴給出行的市民造成許多不便,但人們多半只敢在心裡埋怨幾句髒話。今天城裡的軍人換成一批紅白相間的北方面孔。這些背負雙刀斜椅長弓的戰士都用一種好奇卻又畏縮的眼光打量著恢弘的首都和衣著鮮亮的都林人。
多數人對斯坦貝維爾家族地武士還是比較尊重的,可少數無賴卻欺負這些外鄉來的軍人不敢輕易在首都拔刀,於是就用石塊兒和各種垃圾不斷挑逗森林狼的怒火。
惠靈頓少將帶著一隊騎士將一小撮滋事搗亂的無賴射倒在人行道上,森林狼的箭矢不但快而且准,他們只射人的手腳,然後就把這些無賴吊到樹上,這些倒霉的家伙要折騰兩個小時才會死。
惠靈頓在看到市容立刻恢復整齊之後就對他的士兵說。“看到了嗎?就要這樣對付不遵守戒嚴條例的人!”
斯坦貝維爾家地戰士轟然應諾,結果早餐剛過,都林城就再沒一個閒漢敢上街了。
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公主在上午八點多的時候才搬入蘇馮泰爾斯堡。她在肯辛特宮撐得很辛苦,她懷著身孕,可她已經連續30多個小時不眠不休,這時她的身體就要在極限面前崩潰了。
蘇馮泰爾斯堡歷來都是泰坦皇帝的寢宮。城堡內的聖騎士連夜便被調換了,魯賓元帥為公主准備了軍情特戰第一旅,這雖然讓聖騎士們感到有些窩囊,可特種作戰旅的威名他們也不是沒有聽說過。
有人對帝國的新主投毒,這固然是一個令人驚詫的大案!可公主沒讓宮外地人知道。她只吩咐魯道夫·霍斯將當天所有出入肯辛特宮的人都調查一遍。魯道夫心甘情願為他的主人勞碌奔波,可他在得知B日當天出入肯辛特宮地人多達二三百時,他又開始抱怨。
“主人!其實問題太簡單了!”
阿萊尼斯搖搖頭,“那你說說看有多簡單?”
魯道夫向帝國儲君深深一鞠躬,“抱歉這樣說,我只是打個比方……您若是被毒殺,那就表明順位排序的方案行不通了!因為盧比勒大殿下還背著一身骯髒的丑聞,並且自動放棄繼承權!那麼這個時候呢……書記處和貴族元老院就會在皇室的外戚和血緣最近的人裡面尋找新主!比如說……”
“我丈夫?”阿萊尼斯瞪大眼睛。她的困倦立刻就被驚恐取代了。
“哦不!怎麼會是奧斯涅親王殿下呢?”特勤處長連連搖頭,“親王殿下遠在水仙郡,我相信目前在都林發生發展地一切都與他沒有任何關系。就算書記處和貴族元老院要尋找新君也不會輪到他的,他是安魯嫡系成員,書記處和貴族院還不敢讓莫瑞塞特王朝改姓。”
阿萊尼斯揉了揉額頭,“不是我丈夫?”
魯道夫·霍斯翻了個白眼,他知道這位公主已經累得神志不清。
“殿下,我可以保證。這件事與您的丈夫無關。”
阿萊尼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她的眼簾越來越沉重,可又堅持不肯合上。
“那麼……就是卡契夫嘍?”帝國皇儲輕輕念叨著總理大臣的名字。
“呵呵!您說的沒錯!一定是卡契夫!”特勤處長咬牙切齒地笑了起來,他那副誓要大吞活人的嘴臉實在不敢恭維。
“哦……怪不得他堅持那個私生子要擁有帝國親王的合法地位。”
阿萊尼斯用頭腦中最後一點動力思索著事情的經過。
“是啊!”魯道夫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他地外孫是先皇阿爾法三世陛下以法定形式確認過的皇室成員,當初貴族元老院為了逼迫皇室說明這件事可是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呢!現在阿爾法三世陛下不在了,貴族元老院地權威又回來了,一旦皇室失蟲所有的順位繼承人,貴族院一定會擁護那個他們一手扶植起來的私生子……”
特勤處長突然閉上嘴巴,他聽到疲憊的主人已經發出輕微的鼾聲。
“殿下……主人……”魯道夫小心地喚了一聲,但阿萊尼斯沒有任何反應。“那我去了……”忠犬面對熟睡的主人恭敬地行禮,然後便躡手躡腳地退出皇帝的寢宮。這座寢宮曾住著他的老朋友唯蘇裡。而現在,這裡的主人已經換成唯蘇裡的女兒阿萊尼斯公主。
“魯道夫……”就在伯爵打算出門的時候,清脆的女聲突然喚住了他。
“請您吩咐!”特勤處長回轉身,他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微微鞠躬。
“別放走費特楠德家族地任何一個人……”
阿萊尼斯又一次合上眼睛,相信她真的睡著了。
老是忠狗忠犬地叫,其實呢……我們對魯道夫·霍斯到底是怎樣的生物真的不是很清楚。經歷了一整天的大幕演出,除了那些已經失去腳本的演員。所有參加演出的演職人員和工作人員都在抓緊時間休養生息,而魯道夫,霍斯卻興致勃勃地跳上旅行馬車,他帶上幾名副手,然後便吩咐車夫去往郊外的排水管道樞紐內的地窟。
馬車行在道路中間,速度不是很快,戒嚴的士兵一見迎面過來地是特勤處的馬車也就沒有攔阻。馬車沿著寬敞的街道轉入骯髒混亂的貧民窟,漸漸地,巡城兵馬的身影越來越稀少,最後在馬車轉入一條暗巷之後便完全看不到了。
特勤處長的四位隨從分別站在車廂四處轉角的踏板上,作為保鏢。
他們也只配喝西北風。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魯道夫·霍斯伯爵的車駕在小巷深處停了下來,這裡地石磚牆開著一個窗口,附近街區的男女老少都在排隊買早點,磚牆後面是老拉文的牛肉松餅店,老拉文地牛肉松餅是連皇帝陛下都稱贊過的。
魯道夫的部下三拳兩腳就將排隊的人群趕到一邊,他們擠在窗口向裡面大叫。
“老拉文!老拉文!四份牛肉松餅,四份奶茶!然後再給我家大人一份加胡椒的!你聽清了嗎?我家大人要加胡椒的!”
老拉文只得吩咐跑腿地伙計趕快給大人們裝包。這些土匪一樣的密探不是招惹不得,而是沒心力跟這些人渣計較。密探想要丟下幾個銅板,可老拉文堅決不收。推讓一番也就算了。
然後,這些惡形惡狀的男人就捧著油花花的紙袋子回到馬車附近,其中一個密探拉開車門,他恭敬地將早餐送在門內,就在一雙枯手從車廂中探出,並且緊緊抓住紙袋的時候有一道突然竄起的劍光後發先至。
那名密探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臂!車門裡的人也是一怔,他打量著被自己抓在手裡的紙袋,又看了看連著紙袋的斷手。
“殺!”看熱鬧地人群突然爆發出一聲淒厲的吶喊,十幾名手持刺劍的殺手在嘯聲中飛撲而至。
人群奔逃四散,不過他們只是躲到巷口看熱鬧。四名保鏢地抵抗幾乎是在瞬間就被瓦解,他們每個人的身體都被刺入三四支長劍!刺劍抽離人體帶起鮮艷的血霧,血霧變作連綿的血滴,噴灑在磚石牆壁上就會發出“嚓嚓”的聲響。
很明顯,刺客的目標是車廂內的特勤處長魯道夫·霍斯,十二支刺劍,分由十二個方向同時刺入車體。劍手都有些驚異,他們的長劍封鎖了所有的位置,可沒有一把劍上傳來刺入人體的觸感。
就在刺客們呆愣起來的時候。其實這個呆愣的時間也只是半秒鍾,車廂頂棚突然被人大力轟飛,木屑的碎片和吶喊著的人影瞬間籠罩全場,刺客們抬頭,他們的反應並不慢,可刺入木制車廂的長劍稍稍阻礙了他們的行動。躍出車頂的人體披著黝黑的斗篷,他的袖口突然射出一把鋒利至極的長劍。在場的刺客絕對沒有見過這樣的劍,劍長1·2米,劍寬3·4厘米,西大陸的冶金匠人可不會制造這麼長又這麼窄的劍!
斗篷在空中飛舞,巨大的陰影在陽光下劃過一個半圓。十二人中的六名刺客慘叫著飛跌而出,他們捧著斷裂的氣管發出垂死的吼聲。
黑影的長刮輕飄飄地落在馬背上,僅存的六名刺客不禁面面相覷,他們看到了違背自然規律的事情。長劍並沒有刺入馬背,而是借由人體的重力彎成“U”形,然後猛的一彈,黑色的人體輕飄飄地落往刺客們的背後。
就在刺客駭然轉身的時候,又有兩人遭殃了,黑色的身影被劍光包裹起來,圍觀的人群甚至看不到長劍的軌跡,只能看到光芒閃動著的血色和不斷栽倒地人體。
幾乎是在一瞬間,意圖刺殺特勤處長魯道夫·霍斯伯爵的十二名殺手只剩下唯一的卒存者,他驚駭欲絕地打量著不斷逼近的“黑斗篷”
“你……你是誰?”
黑斗篷的動作緩了一緩。他知曉的那些泰坦語為他組織了一個疑問句。
“13!我是13!”
刺客猛地轉身,可就在他的逃亡之旅剛剛邁出第一步的時候,眼尾的余光已經被黑影填滿了,黑影在空中,他的長劍扛起了一朵亮麗地血花,然後,刺客的眼睛便永遠失去光澤了。
13打量著滿地的屍首,他轉向人群,負責盯梢的特勤密探已經圍攏上來,聞訊趕到現場的近衛軍士兵也用盾牌擋住了人群的視線。
一名密探顫顫巍巍地走到到13面前。13的劍斜指地面,他對面前的人影仿若視而不見。
密探從懷裡掏出一個玻璃注射器,注射器中灌滿濃稠地白色糨糊狀液體。13似乎有些緊張,他的劍鋒已經停止顫動,劍刃在向接近他的人體緩緩偏移。
注射針頭准確地刺中殺手之王地脖頸,一股鮮血隨著針孔倒流而回,很快便與注射器中的藥液溶解在一起。密探不斷推壓注射器,他滿意地看到面前的這位東方殺手逐漸放松警惕。舊似乎在經歷一場決斗。
他的額頭滲著滾燙的漢珠,他的身體變得像海綿一樣松軟,直到最後。
西大陸真正地殺手之王終於不支倒地!
“快!快!把他帶走!把他帶走!”密探大聲招呼著同伴,他們合力將殺手之王塞進一輛軍用大篷車,然後迅速脫離現場。
小巷中的近衛軍士兵越聚越多,他們收攏了刺客的身體,等待司法部和軍情局的辦事人員確認這些殺手的身份。不過這種事多半不會出現什麼結果,因為行走在刺客行當的人否條留下任何足已表明身份的證據。
但是……事情總有例外的時候!軍情局首都行動部門的負責人在驗屍過程中發現了一個漂亮的雪茄煙蒂。煙蒂上印著它地商標。在都林,只有一家商店出售這種牌子的雪茄,那麼……事情總算有點眉目了!
特勤行動小組馬不停蹄地趕到那家商店,結果很是喜人,商店的主人雖然沒有認出那位攜帶雪茄煙蒂地殺手,可他聲稱這種牌子的雪茄都是一位大人訂購的。
“那人是誰?”
“皇室書記處派駐肯辛特宮的聯絡官,蘇哈爾爵士!”
特勤處在上午十一點左右才打聽到蘇哈爾爵士的住所,首都行動總部出動了六十多名身手一流的密探潛入那座深深的宅院。沒有預想中的抓捕行動,也沒有幻想中的激烈打斗,這樣的結果自然是令人失望的。
因為特勤人員發現了蘇哈爾爵士的屍體!這位皇室聯絡官吞下了半瓶毒藥,死相相當恐怖。
在屍體置身的密室內,特勤行動人員展開了細致的搜索。他們很快就發現蘇哈爾爵士喝剩的半瓶毒藥就是毒害盧比勒大殿下的那種毒素。
根據肯辛特宮的事務秘書偉克克加德上校的證詞,蘇哈爾爵士不但是皇室書記處派駐肯辛特宮的聯絡官,還是總理大臣卡契夫老公爵與奧斯涅親王的私人信使。
在13號夜間,蘇哈爾爵士在肯辛特宮呆到很晚才回他的寓所。但是……這還證明不了什麼,線索到這裡就中斷了,沒人見到公主殿下的臥室來了不速之客。
說回魯道夫·霍斯,他到底是怎樣一種生物?除了對他的主人忠心耿耿的態度,他還有著聰明敏銳的頭腦、多疑多慮的心思。由他的身份和地位帶來的危險性早就令他不再信任周遭的任何人,他在出行的時候經常更換馬車,在抵達一處建築的時候通常會由後門進出。
其實……魯道夫·霍斯並不能完全把握對他的處境,就像這次突如其來的刺殺行動,魯道夫完全沒有任何先知先覺的認識,他只是習慣性的中途調包,為載著他的馬車換上一個神明見了皺眉的超級殺手,不管怎麼說,他賭中了!而且牽扯出肯辛特宮的一些內幕。
雖然奧斯涅親王與帝國總理大臣保持單線聯系並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但至少肯辛特宮為卡契夫地滲透制造了一個機會,他完全可以利用蘇哈爾爵士出入肯辛特宮的機會制造各種母樣的事情。比方說……
對奧斯涅親王的妻子投毒。
那麼……魯道夫換了馬車,他到底去哪了呢?
大概是十點左右的時候,貴族元老院的議事大廳坐無虛席,帝國各方長駐都林的元老代表齊聚一堂,他們要討論一項議題,這項議題是由貴族院議長卡德羅·布迪西特公爵親自提出的。
明斯科·德卡拉·斯費特楠德子爵是已故的阿爾法三世陛下的親生兒子,按照他地出生日期排下來,他應是大殿下的弟弟、二殿下的哥哥。
這件事在798年三世陛下解散貴族院之前就曾討論過,而之後皇室也對貴族院的提案進行了答復。雖然費特楠德子爵並不為皇室所接受,但三世陛下承認他的親子地位和血統。因為這畢竟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現在問題又來了!青黃不接的莫瑞塞特皇室只有一位公主具有順位繼承權,那麼皇帝的寶座自然非阿萊尼斯莫屬,可費特楠德子爵就該做一輩子地私生子嗎?貴族院議長卡德羅布迫西特公爵發表了一篇為皇室延續傳統,血脈的演說,然後便拋出一份冊立親王的協約。
說起來……這項議案確實是一份協約,因為貴族院若是通過了這項議題,那就表明阿萊尼斯公主殿下必須擁立一位新地親王才能獲得元老們的,她若是不同意冊立明斯科·德卡拉斯·費特楠德子爵為帝國親王,那麼她就得不到貴族院的多數票。也得不到正統,貴族的擁護。
可以說,貴族院中的多數派正在進行的是明目張膽地脅迫!泰坦法典規完只有帝國皇帝才能解散貴族院、解散政府。阿萊尼斯一天沒有加冕。她就必須多忍一天。貴族院的壓力來得異常迅猛,即使這個時候的公主殿下仍在昏睡,但她在夢中就已蹙緊眉頭。不過,即使得不到貴族院的擁戴,新皇的加冕典禮同樣能夠進行,但若是獲得元老會議正式授權的帝國皇儲就來得名正言順得多!
“那麼……大家開始表決吧!”卡德羅·布迪西特公爵的笑臉是廉價的。因為他在面對同僚的時候總是這副樣子!
“抗議!”大廳中突然響起一個尖利的聲音。人們地視線越過主席台前的護欄,又越過圓形的會場坐席,門廳方向敞開了大門,陽光灑滿地面,一個高瘦地人影孤零零地站在當中。
“是……魯道夫·霍斯伯爵嗎?”議長仔細分辨著這個人的面孔,他突然產生一種大事不好的感覺,但卡德羅·布迪西特畢竟在首都貴族圈摸爬滾打了大半生,這樣的開場白他見過不止一次了。
“抱歉了伯爵閣下!很顯然……您來錯了地方,貴族元老院可沒有帝國特勤處的席位!”
魯道夫在元老們的哄笑聲中走上主席台,他的面孔也帶著笑。似乎根本不為所動。
帝國特勤處長站到貴族院議長的身邊,他從懷裡掏出一份文書。
“各位,難道你們打算永遠被人牽著鼻子走嗎?你們一點都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抗議嗎?”
元老們再一次大聲斥責起來。這回說什麼的都有,這裡的人都還記得帝國特勤處給貴族階層帶去的幾次大清洗,阿爾法三世利用狗子屠戮了許多無辜的議員。
但是……會場上總會有人保持沉默,就像南方貴族階層。南方貴族的三十九個議席始終高舉免戰牌,不過他們的立場倒是很明確。只要皇位的最終人選是阿萊尼斯公主殿下,那麼一切都好商量!可如果不是……別怪他們翻臉不認人!
就在特勤處長有點著急的時候,東方貴族集體的代表中突然站起一位元老,這位元老議員的出現令整個會場都安靜下來。
“東疆安魯願為魯道夫·霍斯伯爵閣下的代理,請特勤處長大人將那份文書交給我吧!”
安魯代表話音剛落,元老院立刻爆發出激烈的吵嚷聲,貴族大佬紛紛表示反對,他們說自古以來也沒有代為呈交抗議文書的傳統。
“大家聽清了!”魯道夫·霍斯終於不耐煩了,他邊說邊奪過議長手邊的木錘不斷地敲打起來。“你們知道我要抗議什麼嗎?你們總得聽我把話說完啊!我要抗議的是冊立親王地……”
怒吼和各種小物事同時向主席台的方向砸了過去,魯道夫·霍斯狼狽地躲進主席台的木案下面。他沒想到事情會這麼棘手,都怪他低估了貴族大佬對特勤處的憤恨。
“野麗朵蘭·哈蘇·費特楠德侯爵夫人並不是帝國總理大臣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老公爵的親生女兒!”
幾乎是立刻!會場在特勤處長的吼叫聲中徹底安靜下來,貴族元老大張著嘴,他們已經忘記驚呼!魯道夫·霍斯在說什麼?為皇帝孕育私生子的費特楠德侯爵夫人不是卡契夫公爵的親生女兒?那她是什麼?
魯道夫小心地從主席台的桌案下面探出頭,“她是一個妓女以十個金泰的價錢賣給卡契夫老公爵地!”
等了許久,就在魯道夫認為自己的發言已將所有人都震懾住的時候,一雙臭哄哄的靴子直接命中特勤處長的面孔!
“這是胡說!”
“掐死這個做假證的偽君子!”
“是啊!大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啊!”
也許特勤處長真的會被不斷飛舞而來的皮靴給砸死,但貴族院地議會大廳已經響起久違的軍號聲!
早已躲進一個角落的卡德羅·布迪西特公爵這時才恍然大悟,魯道夫地胡攪蠻纏只是在挑惹貴族元老的怒火,為近衛軍的干涉制造借口!
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在宮廷長官巴西利·肯尼尼上校的陪同下步入議事大廳。近衛軍總參謀長身後是全副武裝的聖騎士隊伍,這些聖騎士被帝國軍部從蘇馮泰爾斯堡的崗位上撤換下來,他們正找不到事做!
卡德羅公爵只得對魯賓元帥地到來表示歡迎,但魯賓只是隨隨便地便敬了一個軍禮,老元帥對貴族院主席說,“按照帝國緊急事態法案上的規定,近衛軍有權干涉貴族元老院的會議章程。”
卡德羅公爵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元帥閣下。關鍵是我並沒聽說帝國近衛軍啟動了緊急事態法案。”
魯賓元帥聳了聳肩,“昨天夜裡,一伙陰謀作亂的恐怖份子潛入肯辛特宮。他們企圖毒殺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公主殿下,但他們沒有成功。近衛軍在當時就已啟動緊急事態法案,只不過沒有向外公布。”
“可您來這兒是要干什麼?”卡德羅公爵不甘心地追問。
魯賓元帥扶起了驚魂未定的特勤處長,“魯道夫·霍斯伯爵受到圍攻,難道我不能出面平息事態嗎?”
“您來得還真是時候!”卡德羅毫不留情地予以譏諷,但魯賓元帥根本就不打算在理睬他。
魯道夫挺起腰背。他紅腫著眼眶,額頭還被皮靴擦破一點皮,不過已經沒有什麼人能夠阻止他了。他一步躍上主席台,再一次煞有介事地展開了抗議文書。
“我有證據能夠證明抗議書上羅列的事實!大家不想聽聽嗎?”
貴族院的大佬打量了一下排滿大廳的武裝聖騎士,他們選擇保持沉默。
“將那位老婦人請進來吧!”特勤處長向近衛軍總參謀長示意了一下,魯賓元帥立刻朝自己的副官使了個眼色。
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婦人被聖騎士扶進大廳,她畏畏縮縮地打量著竊竊私語地人群。
“你叫什麼名字?”
老婦人的耳朵不是很好,她在特勤處長說到第三遍的時候才吐出幾個詞,“大人……我叫阿傑莎。”
“四十多年前,你在博爾埃省首府盧齊奧城地野麗亞俱樂部工作過?”
“是的!”老婦人露出緬懷地神情。“就是野麗亞俱樂部!”
“你做什麼工作?”魯道夫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侍奉男人的工作!”
“就是妓女嘍?”
“別說的那麼難聽年輕人!”老婆婆不高興了。
特勤處長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他可不是年輕人了。“好吧!我向您道歉,您在野麗亞俱樂部從事侍奉男人的工作!那麼再請您回憶一下。您的第一個女兒叫什麼名字?”
“我不會忘的……她叫野麗朵蘭!”
議事大廳再次被反對地聲浪淹沒了,貴族大佬用各種表示卑劣的言辭詛咒魯道夫·霍斯。他們直斥這種程度的證詞根本沒有任何值得采信的價值。
“大家靜一靜!說到最關鍵的了!”特勤處長並不打算放棄,阿爾法三世在卡契夫公爵回歸都林的時候就開始秘密調查費特楠德家族過往的一切!其中對皇室私生子的身份取證最為重要,雖然特勤處的密探沒有找到任何不利於費特楠德子爵的證據,但他們卻在調杳中發現年輕時代地卡契夫公爵有過不育症的病史!那麼問題就是——即便皇室私生子的出身是真實的,可他的母親是從哪來的?
“那天晚上下大雪!我……記得很清楚!”老太婆像夢囈一樣呻吟著,“盧齊奧城沒下過那麼大的雪,我產下一名女嬰,雖然不知道她的父親是誰,可我還是要撫養她!我給她取名叫野麗朵蘭,意思是‘野麗亞地蘭花’。”
“在這之後呢?”
老婦人抹了一把渾濁的眼淚。“我的野麗朵蘭當夜就被俱樂部地老板賣給了一個年輕的貴族!我的孩子還沒吃過一口母親的奶水呢!”
魯道夫·霍斯拍了拍手,他轉向坐立不安的貴族院元老,“我相信大家對事實仍然不是十分清楚,還是讓我們比對一下野麗朵蘭哈蘇費特楠德侯爵夫人的出生日期吧!”
特勤處長從一名近衛軍軍官手裡接過一份卷宗,“按照費特楠德公爵家地族譜記載,野麗朵蘭·哈蘇·費特楠德出生於教歷防年,月凹日,這一天,位於南方山區邊緣地代的博爾埃省遭遇了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雪災。這與老婦人的敘述完全一致!”
“不過……”魯道夫又抖出一份文件,“最有意思的是這份病歷,它保存盧齊奧城一家非常有名的診所。我們可以看到病歷上有一位醫師的簽名。還能看到病歷背後的協議內容。”
特勤處長一邊走一邊向周圍的貴族大佬炫耀著那份文書,“這份協議內容涉及到一些保密條款,意指診所方面若是洩露了病瘓的隱私秘密,當事人有權利對診所地失職進行追究!那麼……讓我們看看這個簽名吧!”
魯道夫已經湊到貴族院議長的身邊,“您該為大家念出來。”
卡德羅·布迪西特只得苦笑,這個名字應該是他的老朋友親筆寫下地。“患者的簽名是……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
貴族元老終於不耐煩了。一個大膽的家伙從特勤處長手裡搶過病歷仔細地打量起來,他先研究了一下患者的簽名,然後便開始琢磨病歷的內容,不過他只看了一眼就已大驚失色。
“我的天啊!是不育症!”
貴族們紛紛圍攏上來,他們爭相翻閱那份決定一切的病歷文書。
魯道夫開心地笑了起來,這一天足足讓他等了十年!不管卡契夫這頭老狐狸有多麼精明,也不管這頭老狼的手段有多麼厲害!他的不育症害他斷絕了男根,也能害他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丟了性命。
特勤處長碰了碰貴族院主席卡德羅·布迪西特公爵的手臂,“帶我去見他吧,我知道卡契夫躲在你這裡。咱們也是時候去找他談談了。他現在若是打算妥協的話或許還能保住性命,而你也能由這次不光彩的事件中脫身而出!”
就像三世陛下形容的那樣,卡德羅·布迪西特是首都貴族騎牆派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他甚至連想都沒想便向魯道夫·霍斯點了點頭。
冬日正艷,古老的貴族院國家宮靜靜地矗立在林木掩映的城市中心。暖暖的陽光從落地窗灑入室內,法蘭宮廷樣式的香爐在燃著松果木。室內靠窗的方向擺著一張籐椅,椅子上鋪著一層厚重的裘絨。
年代久遠的書櫥散發著橡木特有的氣息,書櫥敞開了一扇玻璃窗,書架上陳列著許多凝結著智慧和鮮血的歷史讀物。籐椅就在書櫥對面,緊挨著壁爐,壁爐裡燃著碳火,還有漸成灰燼的文件。
特勤處長打量了一下空蕩蕩的房間,又用手指試了試茶水的余溫,他有些失望地轉向貴族院的長者。
“人呢?”
卡德羅·布迪西特只得苦笑,“您還看不出嗎?他剛走!”
魯道夫·霍斯聳了聳肩,“那就麻煩了……”
貴族院議長難以置信地望著刺入腹內的匕首,他猛地抓緊凶手的胳膊。魯道夫·霍斯平靜地打量著這位老公爵的面孔,他不想對這個家伙解釋什麼,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隨著匕首的不斷攪動,貴族圈中騎牆派的首領帶著遺憾和惶恐離開了他所眷戀的人世,也許他至死都不清楚……為什麼騎過來騎過去,他仍被皇室所犧牲。
魯道夫收起匕首,又探視了一下死者的脈搏,然後他才轉向房間中的那名臉色淡漠的侍者。
“知道該怎麼說嗎?”
那名侍者立刻換上了一副驚駭莫名的神情,他的鼻涕和眼淚同時出現在臉上,還用顫抖的手指指著尚還微熱的死屍。
“卡德羅公爵當面揭發了卡契夫公爵的罪行!光明神可憐見!卡契夫公爵……卡契夫公爵就掏出一把刀子,他……他把卡德羅公爵給殺害了!”
魯道夫滿意地點頭,他拍了拍這名侍從的肩膀,“不要擔心……我會抓到凶手!”
教歷800年元月14日午後,阿萊尼斯還在沉睡,她並不清楚都林城發生了怎樣的事情。同樣,對某些事情,沒有親歷的人也是無法給事件定義的。不過我們都知道,歷史這幕空前浩大的舞台劇已經揭開新的篇章,新的演員忠實地按著腳本演繹著各自的角色,至於那些失去腳本的演員,歷史很公平!它為每一個被淘汰的角色都安置了合理的注解,不過這種注解到底是不是真實的?那就是光明神才曉得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