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穹蒼下 第十八集 第九章
    5月末,或許還要更晚一些,總之是在泰坦帝國的大地上遍開五月花的時候,波德斯多夫中央高地戰役的捷報像雪片一樣飛到帝國各地。

    教歷799年5月20日十二時至次日清晨五時,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所屬軍事情報局第一特種作戰旅迎敵於維斯裡維亞省波德斯多夫地區中央高地。是役,由於奧斯涅元師對可能存在的突襲估計不足,軍情特戰旅在戰役最初便陷入南方匪徒的重重包圍,其中一部在山嶺中段全員盡沒,但奧斯涅元帥以卓越的指揮藝術和準確靈活的戰術頑強阻擊了匪徒發動的四次衝鋒,並在一小隊特種戰士的指引下成功摧毀了匪徒的戰地指揮系統,瓦解了匪徒的領導集體。

    在最終的突擊過後,年輕的近衛軍元帥取得了殲敵六千餘人的巨大勝利。

    阿爾法三世陛下難道地露出笑臉,他對皇座前的眾多軍人揮了揮象徵捷報的金色信箋。

    「看看啊!要是你們都像我的小奧斯卡那樣我就可以放心退體了!」

    近衛軍中的高級將領立刻賠笑起來,他們紛紛誇讚皇帝的小女婿。很明顯,三世陛下心情不錯,他沒計較這些人的虛偽。

    皇帝的身體一直沒有什麼起色,他要依靠攙扶才能站立,他要依靠大麻才能入睡。有一陣子這位陛下甚至已經打算結束自己的性命,因為他發現自己完全「不舉」但這個時候他又偏偏得知一個小女兒的誕生,所以自盡這件事又擱置下來。

    大約是在五月中旬,也許是五月初也說不定,事情進行得非常隱秘,沒人知道確切的時旬地點。泰坦帝國皇儲殿下的妻子在南方山區中的一所極為幽閉的修道院誕下了一個孱弱的女嬰。這個孩子的到來比預產期晚了將近一個月,剛落地地時候還不足三公斤。

    埃瑟芬·克裡騰森大殿下的生產過程倒是無驚無險,只是她一直心情抑鬱。孩子生下來就是教士們所說的孽物。因為孩子的父親是她丈夫的爹地。不管怎麼說,埃瑟芬還是哀求修道院的教長為她地孩子進行了洗禮儀式,可事情總是不順心。可能是冰冷的聖水令孩子患上重感冒,恍恍惚惚的法蘭公主在向光明神祈福求吉地時候才想到自己還沒給孩子起名字。

    泰坦帝國皇儲殿下的女兒,或者說是當今地皇帝陛下最小的公主,叫做——裴冷碧。裴冷碧·阿爾法·莫瑞塞特。這個名字在《大陸歷史簡明詞典》上只是一個短小的條目,後面只有一個解釋……帝國公主、被疑為莫瑞塞特王朝阿爾法三世皇帝的生女。看到這段註解,我們應該就能預見到這個可憐的小嬰兒在未來的命運。

    發自南方集團軍群的戰報是通過近衛軍地驛站傳回首都的。照理說戰報的內容應是一樣的,可帝國總理大臣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公爵收到的卻是一份署名為「您的小朋友」的私人信件。

    老卡契夫多少都有點難堪。因為他是最後一個知道捷報的大臣,這還是他從小孫子那裡聽來的。

    國務大臣仔細閱覽了信紙,並且不問斷地冷笑,看得一旁地臣屬直打哆嗦。最後老公爵放下信紙,並對追在他雋邊的大臣們說,「咱們的小英雄認為建立南方五省聯合政府地時機已經成熟了。」

    大臣們都沒說話,他們沒權利指摘一位榮勳滿身的帝國親王。更無法決定這件事情。

    老卡契夫將前前後後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仔細考量了一遍,直到最後他才不得不承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抓到了一個沒有任何漏洞的契機,波德斯多夫中央高地戰役的勝利最起碼為南方五省提供了三到五年的穩定時期。也就是說……至少是現在,奧斯涅親王對南方國土的影響已成定局。

    「是推他一把?還是拍他一磚呢?」這是老卡契夫慣有的思考方式,可他第一次感到力不從心。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像怪物一樣成長壯大,回顧他的過往多少都會令人感到難以置信。

    「安魯在東邊幹得有聲有色,他們家的小兒子又要染指南方,這會不會是有預謀的?」一位大臣這樣說。

    「誰知道呢?」一位大臣接了過來。「我知道皇帝陛下習慣稱呼咱們的小英雄是『我的奧斯卡』或是『我的小侄子』!陛下信任他。這是明擺著的事。」

    「可總不能任由他的勢力……「「不然要怎樣?「老卡契夫突然不耐煩地打斷了臣屬的話,他已經70歲了,他的精力體力其至是往日的神氣都已隨著血脈和身軀日益衰老。「難道要像你們平常慣用的那樣在皇帝面前譭謗他?再製造一些虛假的證據?我想知道你們誰有這個膽子?」

    大人們都不說話了。譭謗和造假證?算了吧!親王殿下的軍事情報局會比他們更在行的。

    「若是大家沒意見的,就交由各部復議,然後按照法定章程提交貴族院和三世陛下!」老卡契夫終於決定了,他用手扶住額頭,這樣一來就沒人看到他那佈滿陰霾的笑容。現在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推上一把是要將他置入危險的懸崖,以後若是再推一搖……他不就掉進深淵了嗎?站得越高,跌得越重!這是真理。

    就在帝國總理大臣打算與小親王進行一時妥協的時候,銀狐阿蘭在帝國北方防線上的傑布倫要塞接到了發自中央軍部的急信。

    「小傢伙又勝了?」老元帥有些難以形容自己的情感,不過撇開一切個人因素。銀狐在針對這件事時的態度可以概括為三個層面。首先,南方匪徒的主力軍完蛋了!這點無論如何都值得慶幸:其次,阿蘭開始檢討自己的過失,他不該放棄從前的8431,不該坐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這支戰鬥力強勁的特殊部隊建立統帥威信;最後,恭喜精明的小傢伙,南方是他地了,誰都阻止不了他!

    「看到了嗎?若論戰事經驗和指揮才能。你們這一代年輕人已經沒有一個能夠超越他!」老元師將軍報遞給自己的小孫子,但勒雷爾一臉的不以為意。

    也許是就快奔三十了,年輕的勒雷爾蓄起了鬍子,這令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但他的眼睛還躍動著天真的光芒,正是這種光芒迷惑了傑布倫公爵家地小小姐。這位小姐虔誠地愛上了偉岸的近衛軍中將。

    勒雷爾仔細閱覽著軍報。他知道元帥說的沒鉗!綜觀戰場全局,由開戰至最終地勝利,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有做出一個錯誤的反應。他近乎完美地掌握著戰場節奏,這對一位身陷重圍地戰地指揮官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

    「是啊……我可比不上他!他打贏了妻女山、打贏了波德斯多夫中央高地。這就是他是元師,而我在從軍十年之後仍是一位中將的根本原因。」勒雷爾輕鬆地送還信件,他倒不是嫉妒年輕的元帥,只是有些渴望難得的戰機。

    「似乎是這樣……」阿蘭點了點頭,這個時代的軍人很少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那樣有過出生入死的經驗,十年內地兩場關鍵性戰役都被這個小傢伙趕上來了,也許他真是神選的戰士。

    「我們就當奧斯涅親王已經控制了南方。所以……我不會再過於明顯地干涉南方軍務了!」

    「為什麼?「勒雷爾·休依特·普雷斯頓有些狐疑地望著他的爺爺,這可不是老元師的作風。「不然要我怎樣呢?」銀狐接了揉額頭,「奧斯卡用確鑿的證據毀掉了海格利斯,又用莫須有的指控構陷達裡奧將軍,然後他將自己的兩名親信扶上第五軍區司令和南方集團軍群總參謀長的位置,你說我還能做什麼?軍部裡面有一個不斷跟我抬槓的魯賓就夠受地了!我還不想在這種時候去尋另一位元帥的晦氣。你相信嗎?在這個時候對付小奧斯卡也是給皇帝找麻煩!我不明白三世陛下為什麼會那樣維護他?從前的陛下可不像現在這樣盲從!」

    勒雷爾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尊敬阿蘭,但不太喜歡身為軍人地阿蘭,他認為軍人不該是爺爺那副成日與人較勁的樣子。

    阿蘭的臉色已經完全暗淡下來。他是和卡契夫一樣的老狐狸,在同一個問題上經常能夠達成一致。比方說,阿蘭就在祈禱。已經置身於權利顛峰的小親王千萬別在某天突然跌下去。權利頂峰不但空氣稀薄,而且位高路險,一失足就會落得屍骨無存。

    「「哼……遲早都要向他討回海格利斯的血債!」銀狐最後還是詛咒了一句。

    勒雷爾有點不耐煩了,「我的爺爺,奧斯涅親王對海格利斯家的指控可不是無中生有,衛岡將軍至少違犯了十條帝國法律。」

    阿蘭終於有了一點火氣,「別用泰坦法典去衡量一個人!衛岡是帝國最忠誠的鬥士!」

    勒雷爾沒有當面反駁眉頭緊鎖的老元帥,但他還是做了一個「我可不這樣認為」的表情。

    「我決定了!」阿蘭突然擺了擺手,「現在看來……那位傑布倫小姐會是一個好妻子。」

    勒雷爾湊向爺爺,「是您娶還是我娶……」

    「別用這種事開玩笑!」阿蘭瞪大了眼晴。「作為解散傑布倫武裝的一項交易內容,你必須成為這個大家族的女婿!這樣一來你才可以擁有一個重組大陸第一步戰力量的身份!要不然傑布倫家族是不會接受的!」

    勒雷爾別開頭,聽聽他的爺爺在說什麼?那樣子就好像自己是帝國軍部賠償給傑布倫家的一件物品。

    「奧斯卡確定了他在南方的勢力格局,我們也得抓緊了!」阿蘭揉槎著乾瘦的手指,他可不想敗給這個臭小子。

    與弟弟的戰績比起來,費戈·安魯·底波第將軍無論是在擴張的領土面積還是殲敵的數量上都已遠遠超越近衛軍元帥,如果不是他的父親多特蒙德三番五次地催逼他收縮陣勢,費戈相信自己的三十六個騎兵師完全可以將安納托利亞大平原上所有地波西斯人都驅趕到幼發拉爾河的東邊,幼發拉爾河以東的廣大地域才是真神的傳統領地。

    安魯家族崇信光明神教,費戈雖然對此不是十分在乎,但他還是隆重接待了遠從羅曼聖城趕到戰場的教廷騎士團二跟隨迷信的宗教武裝達到安納托利亞大平原地還有一隊神學家,他們對平原上的古老神教遺址進行了細緻的勘察。

    這次大現模地考證工作受到整個神學界的專注,按照典藉中地記載,被異教徒長期佔據著的安納托利亞大平原才是光明神教真正的發源地,這裡的教堂遺址甚至可以追溯到教歷前四世紀!這就將整個神學體系的時問跨度向前推進了四百年到五百年。更令人興奮的是,考古學家和神學家共同破譯了一處遺跡上的古老文字。這被證實是最原始地光明聖典。

    於是,西大陸的神教世界誕生了新的聖地,朝聖的人群從東疆安魯一直延續到法蘭曼諾底。再跨過海峽,一直抵達英格人的海港。在事隔四百多年之後。神選戰士再次成為一個時尚名詞。

    那麼……在這個時候,我們的小奧斯卡在幹什麼呢?

    山嶺向海潮一樣不斷起伏,陽光的偏射令人們產生視覺的錯誤。

    隱約的波光在遠方地地底緩緩流動,大氣和地熱的光暈令天邊的景物時暗時明。

    邊境上地小鎮廣場聳立著一座孤單的界碑,灰褐色的岩石纂刻著古老的印記。「泰坦帝國南疆領土,距離邊境縱深一千米。」

    古朗托利就是這座邊境古鎮的名字,自古以來二這裡是費雷阿男爵家時代居住的地方,男爵的祖上開鑿了小鎮下的巖洞,又邀請匠人建造了西大陸最長的巖雕群。

    在中央高地戰役結束之後,馬不停蹄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他的特種作戰旅在波德斯山極其附近的邊境地區轉戰97天,其中的艱辛不必細說,當小鎮的市民看到銜道上的近衛軍戰士時,他們完全能夠聯想到這些彪悍的軍人經歷過怎樣的事情。

    奧斯卡和他的戰士是在深夜抵達這座邊境小鎮的。近衛軍元帥將偵察騎兵散入小鎮陰近的山秣,再用突擊團控制了通往小鎮的一處高地,當一切信息都表明陰近地域安全無恙的時候。奧斯涅親王這才率領他的戰士們進入坐落在岩塊上的古朗托利。

    戰士們沒有驚動任何人,這些特種兵就像散落的幽靈一樣走在小鎮裡。他們在各家各戶的門口都安置了崗哨,在小鎮的幾條道路上都設置了路障。不過親王殿下還不是十分放心,於走米吉安就命令他的狙擊手爬上小鎮裡所有的高層建築。當一切都忙完的時候,啟明星已經懸在天頂。奧斯卡沒有打擾鎮上的人家,他和他的戰士們就在小鎮的銜道兩邊鋪開毯子,安安穩穩地睡在鎮民的屋簷下。

    古朗托利的鎮民是在8月22日這天早上見到睡滿一地的近衛軍士兵,小鎮的牧師想要敲響晨鐘歡迎來客,但守衛教堂的士兵把他攔了下來,戰士對神明的僕從說,「我們的元師剛剛睡下,你要是敢敲打那東西我就宰了你!」

    其實在鎮民醒來的時候戰士們就已失去睡意,原因是他們在山裡都患成輕重不一的神經衰弱。平均每天不到四個小時的睡眠,平均每星期不下五次的山地戰,戰士們都有些難以置信,那97天是怎麼度過的?說起這個誰都不太確定,頻繁的伏擊、頻繁的滲透、頻繁的突襲令戰士們徹底失去時間概念,也徹底放棄回憶的權利。他們佩服匪徒的鬥志,這些傢伙已經死傷無數,可他們仍然憑借頑強的意志在山區周旋了97天,這比戰士們的統帥預計的最後抵抗期限足足遲了一個多月。

    自由?平等?審訊中出現最多的是這兩個詞語,近衛軍士兵都有些不明所以,其實匪徒也解釋不清這兩個口號的確切含義。按照奧斯涅元帥的解釋,匪徒說的自由是指任意破壞帝國的法律,匪徒說地平等是指任意奪佔他人的財產和名譽。如果是元師說的這樣,那麼匪徒確實不可理喻。

    山區中的鬥爭終於平息下來。奧斯卡是在一個星期之前聯合八區第一軍和第二軍發動了那次大規模的掃蕩。其中第二軍的西爾維奧少將最為賣力,他地軍團主力捋那些敏感地段徹底翻了一遍,那種勁頭就像毀林燒荒。西爾維奧認為自己應為特戰旅的損失負起責任,但奧斯卡和他的戰士都不這樣認為。如果不是第二軍殿後地兩個團隊晝夜猛攻匪徒的包圍圈,相信匪徒就可以投入將更多地兵力投入中央高地。

    到了8月中旬,近衛軍元師終於確認該地區再也沒有一個礙眼的傢伙。於是他就和他的旅團走出戰區,沿著山脈中的邊境線,抵達盛產核桃、番茄和辣椒的古朗托利。

    22號這天二小鎮的居民像往常那樣一早出門,但他們多少都受到一些驚嚇。全副武裝的近衛軍戰士充斥城鎮地各個角落,這些表情嚴肅、面目冷峻的高大士兵甚至沒有親吻向他們示好的孩子。

    費雷阿男爵和他那年輕的妻子是被管家吵醒的,年邁的管家在大清早的鬼叫驚動了官邸裡的所有人。費雷阿在問明事情經過之後立刻穿戴整齊,他向看護自家院落的近衛軍士兵恭謹地介紹了自己。

    「我想求見你們地指揮官,作為鎮長,我總得為帝國的衛士做點什麼!」

    也許是感受到鎮長的熱情,這名戰士爽快地答應下來二他滯著男爵走入鎮上地銜道,遍地尋找自己的統帥。

    費雷阿心驚膽顫地打量著眼前的士兵,他並不確定這些人到底是不是帝國的近衛軍!帝國近衛軍不該是這種樣子。男爵回憶了一下,他見過的軍人都穿著光鮮亮麗的將校服,手下多半是些喜歡偷東西的游手好閒之輩。再看看眼前這些軍人,他們那骯髒的軍衣還能依稀辨認出近衛軍的服色,他們那破碎的鎧甲已經凝結著泥塊兒和一些烏漆抹黑的東西。最駭人的圓然是他們的兵器,一隊戰士在小鎮街道兩側的排水渠裡清潔戰具,清冷的山泉在兵器入浸泡過後漸漸化為暗紅色的流水。

    「你們……你們從哪來啊?」男爵拉了拉戰士的手臂。

    戰士沒說什麼。他只是向遠方的群山駑了駑嘴。

    「那……你們的指揮宮是誰?」

    戰士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幾乎立刻就想到那個個子不高、喜歡哦啦哦啦地叫、並且永遠衝在最前面的統帥。

    「我們的指揮官是近衛軍元師奧斯涅·安魯·莫瑞寨特親王殿下!」

    戰士自豪地向男爵指了指躺滿士兵的街角。

    費雷阿百感交集地打量著酣睡著的帝國親王、近衛軍元帥,如果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與他的戰士有什麼不同。那就是這位包裹著單薄毛毯的統帥還在身下墊著一張不知名的獸皮。

    引領男爵的戰士搖了搖頭,「您來的不是時候!」

    費雷阿望了望逐漸喧鬧起來的銜市,又望了望睡在地上的帝國親王,他也搖了搖頭,「我總得為殿下找張舒適的床鋪。」

    「算了吧……」戰士拉著男爵就要走,「我們統帥習慣睡在屍山血海裡。」

    「誰說的?」奧斯卡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睡在屍山血海裡的是魔鬼,留易斯!你又欠揍了對不對?」

    這名叫做留易斯的普通列兵連忙笑嘻嘻地向元帥敬禮,「抱歉打擾您!」

    「哦啦!」奧題卡伸了個懶腰,他對著燦爛的陽光露出笑臉,然後便向留易斯伸出手,留易斯受寵若驚地接了過來,他把元帥從石板路上拖起。

    「我聽說……你能為我找到一張舒適的床鋪!」奧斯卡轉向呆愣著的男爵。

    「哦……是的是的!您不介意的話可以下榻在我的官邸!」

    奧斯卡哦啦一聲,他的眼睛露出期盼的光芒,「你那有熱水嗎?有熱餐嗎?」

    男爵終於笑了,「您放心!」

    似乎……整個城鎮地士兵都笑了起來,他們可不是因為得到了洗澡水和一份熱餐,而是衝著小鎮口的車隊報以刺耳的歡呼。

    「看看是誰來啦?」戰士們將炮兵兄弟的隊伍圍了起來,直到他們的統帥走了過來。

    奧斯卡將顫巍巍的馬西米少尉從炮車上扶了下來,這位大難不死地特戰軍官是兄弟們在屍堆裡找到的。

    「怎麼樣?」

    馬西米苦惱地搖了搖頭,「帕爾斯醫師說要讓右臂自由活動的話還要等幾年。」

    周圍地戰士立刻熱烈地叫嚷起來。他們說幾年時間根本就不算什麼,一會兒就過去了!大家簇擁著馬西米進入小鎮,就像對待一位真正的統帥,所有地特戰宮兵都清楚地知道他的事跡。

    整個旅團只有奧斯卡和馬西米住在鎮長家裡,他們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熱水澡,還享用了豐盛的午餐。小鎮對於其他的戰士也是司樣的待遇。家家戶戶都燒上熱水、煮上辛辣的熱菜,不過奧斯卡可不是那種好佔便宜的人,他給為特戰旅提供服務地每戶人家都留下一個銀幣。

    到了下午。奧斯卡從午睡中醒轉,他面對的是乾淨的床褥、明亮的窗戶、還有早已放在小桌上的漱口水。奧斯卡用飄著擰檬葉的鹽水漱了漱口。這時他才發現一件可怕的事情。

    「真見鬼!這天是怎麼了?上午還好好的!」親王沖男爵家的女主人指了指窗外地天空,那裡已由鮮亮的蔚藍變為一片烏黑的陰霾。

    「現在是雨季,要下大雨!」年輕地男爵夫人邊說邊將剛剛熨燙過的軍衣放到親王床邊,然後她便有些擔心地望往窗外。「但願雨水很快就會過去……」

    可事實卻是……瀑布一樣的大暴雨一直下到24號,到了25號夜裡還沒有任何停歇下來的跡象。

    男爵一直守在他的官邸,這場大雨不但耽擱了親王殿下的預定行程,而且很有可能沖毀附近的一座橋樑和瓦尼西河的河堤。

    「要是那樣的話……我的殿下!您就哪也去不了!」費雷阿男爵抱歉地望著小親王。「從前的古朗托利是個大鎮子,石山下面都是民居,671年那場大洪水沖走了一切,您現在看到只是剩下的城鎮。」

    奧斯卡瞭然地點了點頭,「怪不得石山下面儘是廢墟,我還以為這裡爆發過一場大戰呢!」

    男爵歎息了一聲,「跟戰爭差不多,也許比戰爭還要厲害,您是沒見過大洪水。」

    奧斯卡終於有點擔心了。「會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男爵望著窗外的豪雨,「已經下了四天了,河水一定在瘋漲。若是河堤崩潰,這裡和下游的城鎮都要倒大零!」

    「這場大雨會為我們提供不少方便呢!」軍情處長默茨海爾男爵突然對近衛軍元帥小聲嘀咕起來,「這樣我們就可以無驚無險地穿越法蘭人的邊境防區!」

    奧斯卡皺起了眉頭,「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讓我的戰士們被洪水送到光明神那。」

    「那我們該怎麼辦?就在這兒等下去嗎?」

    奧斯卡沒有言語,他總覺得這裡會發生什麼事情。

    果然,25號凌晨,小鎮教堂的牧師敲響了警鐘,鐘樓發出沉重且急促的轟鳴,整個小鎮立刻燃起***,家家戶戶的男人都從被窩裡爬了起來,他們穿戴雨具,拿著各種各樣的器具趕到了教堂外的空地。

    和牧師一同出現的還有一位近衛軍少尉,這名少尉來自河對岸的邊境兵站,他向鎮民公佈了兵站長官發佈的動員令,要求鎮上的青壯年男子都要到堤壩上去。

    剛剛就寢的親王殿下被官邸中的混亂驚醒了,他看到自己的戰士都已做好出行準備。

    「這是怎麼了?你們要拋棄我嗎?」

    戰士們對著穿戴小熊睡衣的親王殿下笑了起來,「抗洪!頭兒!我們要去抗洪。堤壩裂了個口子,險情非常嚴峻!」

    奧斯卡哦啦一聲,「那還等什麼!咱們是帝國的近衛軍!」

    就這樣……大概是在天剛濛濛亮的時候,軍情特戰第一旅和近衛軍第一炮兵師的宮兵拋下了從不離身的武器,抗著沙袋和石頭開進瓦尼西河上地大堤。

    陰沉的天空仍在哭泣,河水不斷漫過河床一側的堤壩,連接河流兩岸的石橋已被喝水淹沒了。巨大的水流從上游直瀉而下,將一路上衝毀的泥沙和斷木一司砸在石橋上。石橋似乎在顫抖,時而還會爆發出一兩聲沉重地轟鳴。

    天上地下都是水!浩浩蕩蕩的煙波和應著清冷的霧氣,堤壩上都走叫著號子地男人,這些牲口一樣的男人精赤著上身,沉甸甸地沙袋壓彎了他們的脊樑。冰冷的而水摧殘著他們的肉體。

    男人們不服輸,這一仗的勝負決定著下游地區數萬民眾的生存大診。軍人、農夫、貴族、行商,這些人在面對天災的時候才真正團結在一起。他們互相扶持。互相打氣,用單薄地身軀抵禦洪水的浸洗。

    特戰旅和炮兵師這兩支生力軍的加入立刻穩定了局勢。戰士們保持了近衛軍的優良傳統,他們聽從當地人的建議,在堤壩上搭建了新的抗洪護欄,然後戰士們就向護欄裡添埋能夠阻擋洪水的一切東西。

    熱火朝天的堤壩響起近衛軍的軍歌,無數個聲音在蒼茫地天穹之底匯成一面聲流組成的銅牆鐵臂。

    兵站總長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過這麼大的雨水,不過幸好附近來了一支陣容強大地軍隊,要不然他可真不知道如何應付仍在上漲的水勢。

    這位老校官拉住一名戰士的手臂。「你們的指揮官是誰?天睛的時候我要請他喝酒!」

    「是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戰士指了指雨幕中的一個兵影,「就是那個釘木樁的!」

    「哇哦!一位元帥?」老校官聽說過這位元帥的戰鬥故事,可他怎麼也不能把泡在洪水裡的那個穿睡衣的傢伙與泰坦的民族英雄聯繫在一起。

    奧斯卡是堤壩下的一根「人樁」他的工作就是站在水裡,抱緊真正的木樁,然後等待頭上的士兵把木樁結結實實地釘下去。

    近衛軍元帥和所有的戰士一樣,他大聲喊著口號,每喊一聲就要吐一口混合著泥沙的河水。親王殿下的面孔被雨水沖刷得極為蒼白,他在感到身軀像鉛塊兒一樣沉重的時候才允許一名戰士將自己替了下來。

    元帥爬上堤岸。他的戰士衝他遞來無數雙手,奧斯卡沒有理會,他直接跑到裝填沙袋的工地組織搶運。因為他發硯對岸的情況十分危急。

    對岸堤壩上的裂口似乎仍在擴大,河水從裂口傾洩而出,發出聲勢駭人的吼叫,所有的民夫和近衛軍士兵都在向缺口填例沙石,可湍急的水流立刻就將這些沙石捲向下游。人們奮鬥不休,奈何收效甚微。

    特種戰士不知從哪裡拖來一艘長近二十多米的大帆船,整整一個大隊的戰士像縴夫一樣將大船拖到堤壩的缺口,水流的巨天動量已令他們無法再前進一步,洪流不斷拍打船體,被戰士們牢牢抓在手中的纜繩像火藥引線一樣埋伏著巨大的危險。只要一時的鬆懈就會導致整個團隊跌入滾滾而去的洪水。

    「人手不夠!我們人手不夠!」這支大隊的隊長向兵站的將士和附近的民眾高聲叫喊著。幾乎是立刻,一個一兵行商打扮的大個子招呼他的商隊趕了過來,他們紛紛抓牢纜繩,合著特種戰士的口號拖動帆船,直到大帆船完金擋住大堤的缺口。

    曾經成功盜竊金庫的菲爾丁上士這次又擔負起極度危險的任務,這頭水中的大白鯊躍上帆船,闖到船底,然後用尖鑽在船底割出一個缺口,最後在賣設一些火藥。

    堤壩上的人們都在焦急地等待著,直到船底爆發出一聲劇烈的轟鳴,蒜爾丁終於出現在船舷上,他在爆炸發生的瞬間毅然起跳,無數戰士接住了他。

    大船迅速沉沒,灌入大壩的洪水立刻變為涓涓細流。戰士和民眾再次躍到深可沒胸的河水裡,他們釘在木樁,然後接著向缺口填倒土石。

    「雨才那個帶頭的……」一名戰士向他的戰友叫了起來。

    「怎麼了?」這名戰士一邊抗起沙袋一邊探出頭。

    「那傢伙有一身傷痕!」

    「這又怎麼了?」

    「那是炮彈造成的!我敢發誓!前陣子宰了那麼匪徒。那種傷疤我可見多了!」

    戰士將沙袋拋到河裡,「別在這個時候提起這麼掃興地事,無論如何人家是來幫忙的!再說匪徒還不是和我們一樣……都是窮苦出身,只不過他們站錯隊。」

    提起這件事的戰士望了望大堤,這裡滿走與洪水搏鬥的人群,最後他想了想也就不再提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終於著涼了。他頭疼、噁心、還想吐,這位近衛軍元帥從陰近的老鄉那裡借來一件雨披,但他堅持守在堤壩上。

    他的戰士需要他留在這裡,長長地河堤與膠著的鋒線沒有任何區別。

    奧斯卡仔細思考了一陣。他恍然醒悟,光明神確實是最恐怖的存在,這位神明製造地災難比一切敵人都可怕多了!

    「喂!死胖子!」貝蕾塔·納倫夫斯突然高聲叫喊起來,「別看了!說的就是你!你在那發什麼呆?快過來幫忙啊!」

    奧斯卡似乎猶豫了一秒鐘,但他不是不願幫忙,只是對「死胖子」這個稱呼有些感冒。不過近衛軍元帥沒有發脾氣,他最後還是和這個嘴巴毒辣地傢伙一同抬起巨大的石塊。兩個人一直搬完了整堆石頭。直到整個堤壩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原來,雨勢漸小。

    奧斯卡和貝蕾塔癱在一堆濕冷的草墊裡,看得出他們都累壞了,近衛軍元帥是因為感染了風寒,自由陣線的領袖是因為創傷初癒。

    貝蕾塔打開了一個油布包,他露出欣喜的神情,看來裡面的煙葉一點都沒受潮。奧斯卡地鼻子一聞到煙草的氣息就使勁兒癢了起來,他帶著一臉饞相湊了過來。

    貝蕾塔很慷慨,他先為這個穿著小胸睡衣的小男人捲了一支。然後又為自己捲了一支,兩個人用火把點燃了紙煙,然後同時猛吸了一口。最後才心滿意足地烤起手腳。

    「你是哪裡人?你的口音很奇怪!」貝蕾塔打趣地望著死敵,但很顯然他並不清楚這個人的身份。

    「哦啦……半個水仙人、半個都林人!」

    「哦……都是很遠的地方!」貝蕾塔點了點頭,「我家就在附近,河堤要是完了我的家園也就完了,謝謝你來幫忙!」

    奧斯卡聳了聳肩,「保家衛國,這是軍人的使命,我想沒人會在這個時候皺眉頭的。」

    「看不出你還是個軍人?」貝蕾塔瞪大了眼睛,「不過憑你丙才那句話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小伙子!我這支煙也值了!」

    奧斯卡看了看自己那件泥濘地小熊睡衣。「看不出我是軍人嗎?」

    貝蕾塔搖了搖頭,他突然對這個小傢伙來了興趣,「你是附近兵站的嗎?」

    奧斯卡擺了擺手,「不是,我是跟隨外地部隊過來的!」

    貝蕾塔地神情突然落寂下來,這裡只有一支來自外地的部隊。

    「你……我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字呢?」

    奧斯卡向連忙拿下嘴上的捲煙,他向泰坦自由陣線的領袖遞出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貝蕾塔難以置信地望著面前的年輕軍人。

    「怎麼?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奧斯卡有些疑惑。

    貝蕾塔苦笑了一聲,他打量著對方澄明的眼睛,又看了看對方遞過來的那雙佈滿河泥的手掌。最後的最後,自由戰士的領導人與對方重重地握了握手,「您好,很榮幸認識您,我是貝蕾塔·納倫夫斯,您一定聽說過我!」

    奧斯卡似乎並不感到驚詫,他只是點了點頭。「是的,許多俘虜都提到過你的名字,他們說你是一位……呃……導師,還有……一個好人。」

    貝蕾塔盯著近衛軍元帥的面孔,他仍不相信這是事實,他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握手了,這傢伙還與他一塊兒擻了半個多小時的石頭。

    「你……不想召集人手透捕我嗎?」

    奧斯卡望了望對方,「拜託大叔,我一個人就可以宰了你!」

    貝蕾塔只得苦笑,「我相信,我的戰士都說你是魔鬼!」

    奧斯卡聳了聳肩,「你不是看到了嗎?我就是這個樣子,一個普通的帝國軍人。」

    貝蕾塔搖了搖頭,「你可一點都不普通!」

    奧斯卡未置一詞,他凝望著堤壩上的民眾和四處奔波的戰士。

    「大叔,你的家在附近,你在法蘭邊境那邊還有一個基地,你認為我為什麼會來這裡?所以……我覺得你不應該讓我做那種趕盡殺絕的事。」

    貝蕾塔有些疑惑,「你想幹什麼?」

    奧斯卡指了指大堤,他剛剛才想到這個,「我累了!我相信你也是,你的戰士也是!咱們停戰吧!」

    「停戰?」貝蕾塔突然笑了起來,「你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你的刀下嗎?而你現在竟然向我要求停戰?」

    奧斯卡搖了搖頭,「我說過的,別逼我做趕盡殺絕那樣的事。南方五省的民生正在恢復,商人階層的怒火也平息下來了,你不覺得武裝抵抗已經非常礙眼了嗎?」

    貝蕾塔陷入沉默,他無法回答送從問題,他幻想泰坦的窮苦民眾能夠過上平等自由的生活,可又害怕巨大的犧牲和那份龐大家業的喪失。他是矛盾的,他即享受那種萬人擁戴的自豪感,又擔憂不斷萎縮的生存空間和日益減少的兵員,也許……武裝鬥爭真的已經成為一件礙眼的事情。

    「我無法回答你!」貝蕾塔很誠實,「你是貴族,你沒有勞苦大眾的生存壓力,你不會理解我們為之犧牲為之奮鬥的真理。」

    奧斯卡突然笑了起來,「你不是把這種生存壓力投入戰場了嗎?戰場上的生命是完金平等的!這就是你要的真理嗎?」

    貝蕾塔熄掉了捲煙,他朝帝國親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如果你不阻攔,我恐怕要走了!」

    奧斯卡站了起來,他再沒有與匪徒的首領握手,「我會在古朗托利再住一陣子,我們可以再談談的。」

    貝蕾塔沒有回答,他那佈滿傷痕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清晨的細弱雨幕之中。

    直到最後,也就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他的戰士離開古朗托利的時候,他最終也沒等到貝蕾塔納倫夫斯的探訪,但這時的軍情分局已經得到法蘭那邊的消息,隱藏在各個隱秘地點的匪徒在一夜之間消失了,就好像他們從來沒有聚集在一起。

    貝蕾塔納倫夫斯,這個名字始終停留在帝國司法部門的通緝名單上,但在瓦尼西河畔的匆匆一別之後,就再也沒人見過他了。他與他的泰坦自由陣線一同淹沒在歷史的洋流中,不過他的名字始終被嚮往自由的革命者深深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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