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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貝希特斯加登只有一座鐵匠鋪,就在貴族和大商人聚居區的山脊下面。平常人們都能聽到鐵匠鋪子錘煉馬蹄鐵的聲音,但今天不同。從早上開始,老鐵匠一直在磨刀,專心致致地磨刀。
「您看看!差不多了!」鐵匠把水磨上的小刀遞給坐在門邊的中年人。
衛岡.亞布寧.海格力斯接過小刀查驗了一下,然後他用手指彈了彈鋒刃,「好傢伙!」化裝成藥材商人的近衛軍上將發出一聲讚歎。
「收起來吧,您可能會用到。」老鐵匠擦了擦手,然後就為他的家長倒了一杯茶。
衛岡將軍望了望門外的街市,貝希特斯加登剛剛下過雪,街道和古老的住宅都披掛著燦爛的雪光。
「一切還算正常吧?」
老鐵匠向將軍搖了搖頭,「除了這裡,一切都不正常!您知道的。」
衛岡將軍也搖了搖頭,「我怎麼看不出來?」
老鐵匠有些猶豫,這種事不該由他來說。
「那位親王殿下的炮兵師為什麼呆在伊森樂爾兵營一直不走?他們不是說要去艾斯多尼會師嗎?」
海格力斯無奈的歎了口氣,「據說是因為天氣,他們的火炮不能受潮,可山裡一直在下雪。」
老鐵匠又有點不相信,「那麼……維耶羅那呢?紅虎騎兵軍不是已經在城外駐紮半個月了嗎?他們怎麼也不進山?」
「他們接管了森羅萬宮的防務,那裡畢竟住著一位帝國公主,再說安魯家族的小小姐也在那。」
老鐵匠難以置信地望著家族的大家長。「您不會真的這麼以為吧?奧斯涅元帥將他的炮兵師和一個整編步兵師留在伊森樂爾兵營,是因為那裡有咱們家最忠誠、最強悍的主力軍團;他又將紅虎騎兵軍留在維耶羅那,是因為維耶羅那是海格力斯的根本,咱們的大本營!他已經完全控制了咱們家的兩處命脈。您沒考慮過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海格力斯有些緊張的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奧斯涅元帥與我有過協議,他只是對我還不太放心。」
老鐵匠點燃了火灶,他知道自己改變不了家長的思維。「我可看不出奧斯涅元帥把協議當回事,他的人在艾斯多尼扣留了波索特小姐,我們還不知道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衛岡將軍有些不耐煩地瞪了一眼家族的密探,他覺得老鐵匠太多話了。
「時間快到了!」近衛軍上將看了看天色,他又不免有些擔心。「維特爾斯巴赫爵士的官邸怎麼樣?沒什麼異常吧?」
老鐵匠肯定的搖了搖頭,他對自己份內的事還是蠻有信心的。
「沒有任何異常,客人是準時到達的,進入官邸之後就沒再露過面。維特爾斯巴赫爵士照常出門,照常回家。最近……貝希特斯加登也沒來過幾個外人,您不必擔心那些軍情探子。」
衛岡將軍還是有些疑惑,他掏出懷中那封信件又查看了一下。「不瞞你說,我最擔心的就是眼前這件事。波索特家族一直都很低調,為什麼這次會讓我的女兒出面約會我呢?」
老鐵匠聳了聳肩,「可能是埃娃小姐想念您了,就拜託丈夫看望您一下。」
「沒那麼簡單!」海格力斯收好信件,「波索特家族一定是不耐煩了,要不然他們不會冒險約會我。我為那位特蕾莎小姐的安全擔保過的,誰知道奧斯涅元帥會把事情變成這樣!」
「那個安魯家的小子沒安好心。」老鐵匠憤然喝了一聲。
「我知道!我要走了,去看看我的女婿會說什麼!」近衛軍上將起身告辭,老鐵匠將他送出門。
「歡迎您下次再來,我這兒的手藝是附近最棒的!」鐵匠望著將軍的背景高聲呼喊著。
中午,衛岡將軍很準時,他依照約定敲響了維特爾斯巴赫爵士家的門鐘,開門的是管家,衛岡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他好像在哪見過這位眼眶深陷、留著兩撇八字鬍的小個子男人。
「爵士早上出門了,家裡的客人在餐廳等您!」管家接過將軍的熊皮棉襖,棉襖上傳來一股濃烈的草藥味。
衛岡將軍走進門廊,又拐入餐廳,他終於看到了餐桌旁的座位上倒臥著的那具已經高度腐爛的屍體。大力神海格利斯猛的拔出袖裡的短刃,他四下望了望,管家已經不見了,室內空無一人。
蛆蟲在屍體的口鼻鑽進鑽出,偶爾會落進餐盤裡。衛岡有些心虛的挪進餐廳,他還認得自己的女婿,還知道女婿是被割喉一刀了結了性命。那處慘白的傷口向外翻捲著,蛆蟲充斥其中,屍肉已被啃食一大塊。
儘管室內所有的燈台都燃著熏香,但海格力斯還是掩住鼻子。
這是陷阱!近衛軍上將的腦海終於產生這種認知。
「您能為我解釋一下這件事嗎?」阿歐卡亞女伯爵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海格利斯立刻轉往那個方向,他看到一位美貌動人的小姐被一群高大威猛的近衛軍戰士簇擁著。
「你是誰?」衛岡將軍橫過短刃。
「安魯軍統調查局秘密行動部門的負責人!」阿歐卡亞走入餐廳,她放下了面紗,但屍體散發的惡臭還是讓她皺起了眉頭。
「衛岡將軍,把刀放下吧!咱們應該坐下來談談,我又不是你的敵人。如果剛才不是麥克中校認出了您,恐怕我的手下已經把您給抓起來了。」
麥克中校走出戰士的群體,「您好將軍,咱們在維耶羅那見過兩次,我認得您!」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會在這兒?」海格力斯仍然高擎著短刃,他終於想起這個小個子「管家」是跟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特戰軍官之一。
「您看到了!這是安魯軍統調查局與帝國軍事情報局聯合進行的一次秘密行動,我們是來抓捕抵抗份子,誰知道……來的人是您!」阿歐卡亞漫不經心的坐到餐桌旁,她又向麥克中校示意了一下。「行動結束了!聯絡當地的司法部門吧,把普爾考.波索特的屍體吊到廣場上示眾,就說是咱們處決了一個匪徒。」
幾名軍人立刻走了過來,他們合力搬開了波索特家族的二少爺,然後又把這具僵硬的屍體拖到門外。
衛岡.亞布寧.海格力斯有些難堪的站在那裡,他注視著自己的女婿,雖然他不怎麼喜歡這個商人子弟,但普爾考.波索特畢竟是他的女婿。
近衛軍上將終於不耐煩了,他將女兒的信件拋到桌面上。
「別告訴我這一切不是你們計劃好的!你們早就知道我會來赴約對不對?」
阿歐卡亞笑了笑,「上將閣下,我們是來抓捕危害帝國司法安全的罪犯,如果您非要承認自己是罪人的話我也沒辦法!」
「呵呵!這難道不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詭計?」海格力斯已經完全明白了。「你們把我誘到這個鬼地方,在我進門之後丟出早就被你們殺害的屍體,你們是要逼迫我和波索特家徹底決裂!」
阿歐卡亞搖了搖頭,「將軍,這好像……也沒什麼不好!軍事情報局已經聯合帝國司法部、皇室特勤處向西方王國聯盟發佈通緝令,波索特家族極其成員是帝國的罪人,任何收容或是包庇泰坦罪犯的行為都是對我國的公然挑釁。」
「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衛岡將軍有些難以置信。
女伯爵聳了聳肩,「在您的進門之後發生的,您不必懷疑。」
海格力斯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栽進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陷阱裡,現在看來這個陰狠的小傢伙早就打定剷除波索特家族的主意。
「我的女兒呢?」海格力斯指了指桌上的信件,「這是我女兒的親筆信,你們控制了她,對不對?」
阿歐卡亞似乎還是不打算承認這一切,她只是輕輕擺了擺手。
「您放心,埃娃很安全!不過……她若是知道是自己的父親聯合軍情部門謀殺了她的丈夫,她可能會很傷心。」
「你在開玩笑!普爾考是你們……」
「不!」女伯爵搖了搖頭,「將軍,是我們!你與我!是我們合謀圍殺了普爾考。」
「您一定想到了對不對?」阿歐卡亞指了指餐桌上那封信。「在我們處死普爾考之後,我們用他與埃娃的結婚戒指取得了您女兒的信任,然後假傳她丈夫的話,讓她寫信約會您。可她等到的是什麼?不是父親的問候,而是丈夫的死訊。她會怎麼以為?事實很明顯呀!」
「雖然這的確不關您什麼事,但您會和我們的軍情特工一塊兒走出這座官邸,而那些商人佈置在貝希特斯加登的探子就會看到這一切。再說普爾考已經在廣場上示眾了!雖然腐爛得有些離譜,可是商人們還是會認為,是你出賣了他。」
「哈哈哈!」第五軍區司令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不過他笑得苦澀極了。「這就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陰謀嗎?若是我不合作呢?」
阿歐卡亞搖了搖頭,「您有一個兒子在管理伊森樂爾兵營,親王殿下的炮兵師已經瞄準了他的臥室;您還有一個兒子在維耶羅那主持第五軍區司令部的日常工作,但阿萊尼斯公主殿下經常約他進宮赴宴;還有埃娃,她在昆德拉,我的一個行動單位24小時守護著她。所以我認為……您應該與我們合作。」
「算了!」衛岡將軍突然擺了擺手,「到現在我才明白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用心!你回去告訴他吧,我本來是想與他合作的。可是現在看來……他是不會放過我了!所以……要戰便戰。即使我死了,海格利斯家的子弟兵也不會任由他在南方為所欲為。」
「已經晚了上將閣下!」阿歐卡亞有些感歎的搖了搖頭,「您不該低估我的主人,您認為他真的會和海格利斯家的子弟兵開戰嗎?您別忘了,那樣一來,南方又將陷入新一輪戰亂!」
衛岡沉思起來,他知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定策劃了很久,但是……他還有更厲害的手段嗎?
阿歐卡亞指了指餐桌上的那杯酒。「上將閣下,您沒有嘗過那杯酒,又怎麼會知道酒裡有沒有毒呢?哨所裡的那位倖存者應該已經抵達都林,帝國軍事情報局會讓他在阿爾法三世陛下的御前陳訴當年那段往事。當然,一個近衛軍低級士兵的供詞還不足以指正您的罪名,我們還有一位出身波索特家族的小姐。特蕾莎很聽話,她已經招認了您與帝國罪犯相互勾結的全部事實!」
「還需要我再提醒您嗎?」阿卡摘下面紗,餐廳裡的屍臭已經消散了,不過很難相信在暗地裡推動這一切的人竟是這位美貌動人的女伯爵。
「向外國武裝團體開放邊境、陰謀刺殺帝國皇室成員與安魯家族嫡系成員、與匪徒武裝的資助人聯姻、與陰謀破壞帝國穩定和司法安全的商人階層互通信息!您知道這些指控意味著什麼嗎?」
海格利斯盯著面前的酒杯,他不禁想到當初在森羅萬宮的那個場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揭穿了當年那段公案,可自己沒見到證人,也沒嘗過那杯酒,他當時的思路非常混亂。所以……他上當了!或者說……他在跟隨這位親王回到南方的時候就已經落入早已測算好的陷阱!
「這些指控意味著您將以叛國罪被送上斷頭台!而海格利斯家族,將被剝奪榮勳武裝和所有的封號以及封地,到時候根本不用我的主人自己動手,皇帝陛下的特使就會找上門,將您的家人全部送進多摩爾加監獄。」
大力神海格利斯揉捏著自己的手指,他不知該怎麼評價針對自己的指控,因為他相信,即使自己沒做過什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也有能力把指控變為事實,更何況那些事情的確是自己和家族做過的。
「說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條件是什麼?」衛岡將軍委頓的靠在座椅上,他已經輸掉了一切,他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傾家蕩產的藥材商人。
「您終於想通了!」阿歐卡亞笑得異常燦爛,「主人的條件很簡單,海格利斯必須交出軍權!」
衛岡將軍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我就快被他送上斷頭台了!他還不是一樣能夠得到想要的那些?我不想跟你浪費口舌了,把我押到都林吧,我接受皇帝的審判。」
「別打這種馬虎眼!」阿歐卡亞的目光冷了下來。「您不會到都林的!您以為我的主人沒有算計到嗎?阿蘭元帥會讓他的老朋友受到審判嗎?他會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衛岡.亞布寧.海格力斯有些寒心,他有點不明白,曾經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是一個精力旺盛的小孩子,他是怎麼變成今天這隻怪物的?
「按照親王殿下的預計,帝國皇帝在得悉你的罪狀之後一定會大發雷霆!但他不會公開審判你,因為你的背後站著阿蘭元帥,即使三世陛下清醒的認識到阿蘭才是幕後真兇,但他還是不會罷黜近衛軍統帥,因為阿蘭的作用是他不能捨棄的!所以……你要順著皇帝的心意辦,這樣才能揀回自己和你全家的命!」
「順著皇帝的心意辦?」海格力斯有些迷惑,也有些驚訝,他竟然能夠與謀害自己的人心平氣和的談起這些事。
「是的!順著皇帝的心意辦,也是順著奧斯涅親王的心意!」阿歐卡亞朝近衛軍上將丟去一封空白的公函。「給三世陛下和阿蘭元帥寫信吧,辭去帝國第五軍區司令長官的職位,並且申明海格力斯家族永遠退出泰坦軍籍,全體家族成員避居西爾西!」
「西爾西?」
阿卡微微一笑,「意利亞外海上的一座島嶼,據說風景還不錯呢!」
兩名特種戰士分別站在第五軍區司令的左右兩側,他們為帝國上將準備了墨水和羽毛筆,並且取走了他的短刃,他已經不需要那件凶器。
衛岡自嘲的笑了起來,「我想……我是世界上第一個自行申請流放的貴族吧?」
阿歐卡亞將羽毛筆向上將手邊推了推,「將軍,別浪費時間了,寫完這封信,您和您的家族就安全了。親王殿下會在三世陛下應承這件事之後出兵護送您和您的家人前往西爾西群島,您可以在那做藥材生意,現在這身行頭其實很適合您。」
海格力斯沒有理會女伯爵的譏諷,他拿起了羽毛筆,但又下意識的望了望餐廳裡的座鐘。
「是在惦記您的衛隊嗎?」阿歐卡亞突然呵呵笑了起來,「我聽說……若是您在一個小時之後還沒走出這間官邸,跟隨您來到貝希特斯加登的精銳戰士就會闖進來解救您!有這回事嗎?」
海格力斯沒有言語,不管有沒有這回事,既然對方已經說出來了,那麼這回事就不存在了。
「您放心!」阿歐卡亞又把墨水瓶推到上將手邊。「我們不會把您的衛士怎麼樣!而且我們還會保護您的安全!因為再過一陣子,波索特家族就會收到探子們傳來的消息,他們家的二兒子在與您的會面中遭遇埋伏,並且被割開喉嚨當街示眾!憤怒的老波索特會瘋狂報復您也說不定。」
海格力斯的手在輕微顫抖,他是憤怒的,卻又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狽。
「您還在猶豫什麼?」阿卡不耐煩了。「難道您真的希望自己的族人全都送進監獄?您真的希望海格力斯家的子弟兵被同胞屠戮殆盡?作為軍人!您已經敗了!敗得連一枚籌碼都不剩!」
最後,我們要承認!這位近衛軍上將的字跡著實不敢恭維,但他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心意表達得非常準確。阿歐卡亞吹乾了公函上的墨跡,她滿意地打量著信封落款的上那枚代表海格力斯家族的大力神印記。在過不久,這個印記就會隨著這個大家族的隕滅而徹底失去意義。
當衛岡.亞布寧.海格力斯在軍情特工的簇擁下走出這間官邸的時候,他看到貝希特斯加登的街市已經被軍情第一特戰旅的官兵佔領了,其中甚至還有屬於他的衛士,這些忠誠的子弟兵也許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貝希特斯加登的貴族家庭紛紛湧上街頭,來自首都和帝國第五軍區的戰士處死了一名匪徒首領,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他們呼喊著大力神的名字,並向街道散滿冬日裡盛開著的雛菊。
衛岡將軍不得不讚歎一聲,他轉向身後的女伯爵,「我想……我可能沒機會見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了,替我向他轉達一句話,就說……他幹得真是漂亮!」
「謝謝!」奧斯卡歡天喜地地從士兵手裡接過那只野雉,他查看了一下雉雞身上插著的那支雕翎細箭。
「是我射中的嗎?」親王殿下似乎仍在懷疑。「我的箭術一向不怎麼樣!」
「元帥,瞎貓也能碰上死耗子!」鬼箭手米吉安這樣安慰奧斯卡。
果然,近衛軍元帥當時就拉長了一張臉。「喂!箭士團長,你這話太令人鬱悶了!」
於是山林裡的戰士們就笑了起來,笑他們的統帥成了只瞎貓,還笑那只死了的耗子。
軍情特戰第一旅所轄四個整編團進入山區已經半個多月了,不過他們將自身行動限制在很小的範圍內。呂克.西泰爾旅長希望戰士們在熟悉山林的環境之後再投入戰鬥。
奧斯卡對此沒有異議,他挺喜歡這個苦寒之地。阿利登山谷地區的日照時間非常短,每天只有八個小時多一些,如果遇上陰雪天氣,山谷就更美妙了,睜開眼睛完全分不出白天還是黑夜。
陡峭險峻的地勢為特種戰士提供了很多難題,他們的軍靴會被雪地裡的木刺刺穿,他們的馬匹會陷入雪坑不能動彈。當然,最艱苦的還是要算行軍,山裡完全沒有路,士兵們只能自己動手清理。雪地裡埋著刺籐,許多負責開道的戰士都被搞得血肉模糊,但只要把尖刺從手裡挑出來就行了,軍情第一旅的戰士是鐵鑄的,他們怎麼會在乎這個。
為了保暖,戰士們根本沒帶鎧甲進山,他們穿著厚厚的棉衣,披風裡子也填充了棉花,但這東西在起風的時候用處不大。山裡的北風可以吹裂柔軟的耳垂,戰士們的耳朵和嘴唇上都裂著幾道血口子。當營地一開飯,他們就會在咀嚼食物的時候將嘴唇上的血口子撐得更大,那樣子真成血盆大口了。
不過還好,戰士們都很嚴肅,通常只是抿著嘴樂上一陣。其實說實在的,他們也不想整天繃著個臉,但若是大敞開嘴巴笑上一會兒,嘴唇就會再填幾道血口子。所以……還是算了吧,有事沒事都不要太高興了。
如果這些都不算什麼,那麼「腳底寒」就是最致命的。「腳底寒」是凍瘡引發的一種病變,得了「腳底寒」的戰士會發燒,會抽搐,最後一直抽到死。因此,呂克.西泰爾旅長下了嚴令,不管你的靴子有多臭,每天太陽最暖和的時候都要晾曬一下,如果遇到陰天下雪,就把濕冷的襪子脫下來系到脖子上,用體溫把襪子烤熱,總之要讓腳底保持乾燥。
戰士們不是來遊山玩水的,他們沒功夫欣賞奇峻的雪山冬景,再說林地裡的風景全都是一個樣子,連個顯眼的參照物都沒有。走出營地的斥候小隊經常迷路,不是陷在某個山溝鑽不出來,就是不知不覺摸上一段絕壁。
匪徒在哪?戰士們心裡有數!雪坑裡可能有人打埋伏、山脊上的林帶可能佈滿陷阱、看上去異常平靜的開闊地可能隱藏了好幾個狙擊手,不過這一切都難不倒他們,秉承8431的戰鬥傳統,老兵教育著剛剛成為特戰隊員的新兵。
「眼睛睜大點,目光不要停在一個地方,搜索要仔細,走路的時候要用手杖或是劍鞘紮實落腳的地面,免得踩中陷阱。」
說到陷阱又有人發言了。
「匪徒都是製作陷阱的好手,他們做的陷阱就像元帥的千層糕那樣,一個套一個,一環接一環,哪怕踩中陷阱也不能亂動,因為你有可能害死一隊人也說不定。」
說到最後終於提到犧牲了,老兵用身上的傷疤威脅新兵。
「看到了嗎?幸運的就像這樣,斷胳膊斷腿那才叫不幸,可畢竟你還活著,所以不要幹傻事,不要逞英雄!記住,你是隊伍中的一份子,也許你一個人可以救大家的命,也許因為一點小錯誤,大家就要你的命。」
確切一點說,最後這句話才能概括8431的傳統,沒人是英雄,沒人能做傻事,特種戰士是由軍銜和軍階組成的一把雙刃劍。
這一天,和之前兩星期的大練兵沒什麼區別。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一大早就在軍號的催促中爬出溫暖的被臥,他穿上了一套簡單的武士服,只在外面罩了一件輕便的狼皮裌襖。
照例,他和戰士們先檢查了一下營地裡的馬廄。元帥似乎不怎麼放心,因為昨天夜裡又凍死兩匹。宰了馬,煮上幾大鍋馬肉湯,雖然戰士們都有點心疼,可馬肉下肚以後他們就閉上嘴巴,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大麥餅子和乾裂的麵包權且充作早點,連元帥都吃這個誰又能抱怨什麼。將麥餅和麵包在馬肉湯裡多泡一泡,再多放些鹽,還是能嚥下去的。
宰殺馬匹的血腥氣和馬肉湯的芳香吸引了附近山林裡的野獸,於是,戰士們的工作開始了,雖然他們不是來打獵的,可送到嘴邊的肉食不能不吃。箭士團在這個時候會佔據這片山裡的制高點,突擊團會由四面八方圍堵而上,獵物通常都會逃往兩座山峰之間的豁口,但佔據豁口的強襲團會將它們趕上山。最後山上的箭士就衝了下來,箭箭致命。然後戰士們便收工,帶著戰利品回到營地。
連夜,隊伍裡的裁縫和大廚會把獵物的皮革全都剝下來,第二天在晾曬一下之後就分給各團戰士。戰士們人多,自然有人分不到,但大廚會在這個時候搬來熬好的野狼肉和山豬肉,到時讓沒有皮襖的人多吃兩口也就算了,戰士們通常不會抱怨。
今天,奧斯涅元帥射到一隻野雉,戰士們就開始議論,他們說親王殿下其實練了一手好箭術,只不過咱們看不出來。有人就反駁,不對!元帥的箭是想射米吉安團長,結果米吉安團長變成一隻野雞。
「哈哈哈哈哈哈!」戰士們開懷大笑,不過嘴巴一動就牽扯到血口子,於是戰士們又皺著眉頭摀住嘴巴,發出一陣「絲絲」的吸氣聲。箭士團的米吉安團長在這個時候已經湊了上來,他踢了戰士們幾腳。「兔崽子們!是親媽養的就給我去獵頭豹子,別在這兒說風涼話!」
戰士們最後就「絲絲」的散開了,不過當天夜裡,營地附近真的來了一頭豹子。它還不停的叫,叫得特種戰士不得不提起傢伙爬了起來。他們對著那片山林大聲喊,「狗崽子!等天亮就去收拾你!」
不過公主殿下的寵物「勒普伯爵」可不這麼認為,它知道這裡的男人都喜歡它,那個圓頭圓腦、總愛拿巧克力糖塊逗引它的小個子還摘掉了卡在它睪丸上的束精環。
奧斯卡說,「做個男子漢吧!」
勒普就點頭,它對下身傳來的那種極度飽漲的感覺有點陌生,但經過一段時日之後它就習慣了。
今天夜裡,對於重新成為一個男子漢的勒普來說確實是美妙的,空氣中傳來異性散發的強烈氣息,這令勒普興奮得渾身發抖。它不顧戰士們的阻撓毅然穿越陷阱密佈的叢林,然後和那頭雌性雲豹一同吼了起來。
那頭雌性雲豹漂亮極了!至少勒普是這麼認為,它還知道這頭漂亮的小母豹非常年輕,也非常健康。於是,沒費多少功夫,勒普就和對方親熱起來,然後它們就不叫了,山林終於恢復平靜。
奧斯卡沒睡著,他是被豹子叫的,估計明天一早他就會把那個小環兒給勒普重新套上。
教歷799年1月10號,又是新的一天。元帥起得很晚,太陽漸入中天的時候他才開始刮鬍子。
士兵們仍在各忙各的,每個團、每個中隊、每個小隊、每個人都有自身的責任,這個特戰旅中的任何一個部件都在按部就班的運行。
下午一點半,營地西邊的山溝裡突然竄起一道火箭,火箭帶著尖嘯升上天空,所有的士兵都停下了手裡的活計,他們保持著千奇百怪的姿勢、一同注視著火箭達到天穹的頂點。
在火箭下落的時候,終於有名戰士吶喊了一聲,「遇敵警訊!」
「是遇敵警訊!偵察隊發出了遇敵警訊!」
泰坦帝國軍事情報局直屬特種作戰第一旅的營地立刻就沸騰了,所有的戰士都將刀兵攥在手裡,各種口令響成一片,最後是他們的旅長大人一聲發喊,強襲團的一千名騎士飛虎一般撲下山坡,衝入響箭升空的那方山林。
奧斯卡終於走出自己的營帳,他帶著一臉肥皂沫兒,手裡抓著一把刮臉刀,這位元帥拉住一名全副武裝的衛兵。
「發生什麼事了嗎?」
衛兵興奮的瞪大眼睛,「我的元帥!交戰了!交戰了!」
奧斯卡就喊,「那咱們還等什麼?我的馬呢?」
等親王殿下騎著他的巨馬趕到現場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鬍子還沒刮乾淨的近衛軍元帥立刻就瞪起眼睛。
「你們在幹什麼?不會游鬥嗎?不會誘敵深入嗎?」總之元帥的意思就是我還沒玩兒夠呢。
呂克.西泰爾准將只得搖頭苦笑,他指了指已被特種戰士排成一行的屍體,「元帥,您看到了,他們只有六個人,這只是匪徒的一個偵察小隊。」
奧斯卡眨了眨眼,他就說,「哦啦!那這次就算了!」
晚些時候,一直在親王殿下的營地附近打游擊的桑迪南少校聽說了這件事,他在晚餐的時候帶著自己的一個小隊趕回了大本營。
這個短小精悍的南方貴族找到了當時的偵察隊長,將遭遇敵人的具體經過仔細詢問了一遍,然後他就向親王殿下提議,說是應該檢查一下匪徒的屍體。奧斯卡有些奇怪,他的騎士已經把匪徒的屍體剝光了,還要怎麼檢查?
桑迪就說咱們得剖開他們的肚子,看看他們吃過什麼東西。
「不愧是惡魔桑迪!」奧斯卡開始有些瞭解這位突擊團長的綽號了。
惡魔桑迪親手剖開了匪徒的肚子,他的手法令解剖手愛德華先生也點了點頭,看得出,這小子經常做這種事。
桑迪仔細的檢查了匪徒的胃袋,裡面竟然空空如也,只有一些深褐色的球狀物。南方軍的突擊團長很高興,他把這個小硬球給近衛軍元帥看了看,那味道差點讓奧斯卡暈過去。
「元帥,您別皺眉頭,這是件好事!這東西是沒消化的樹皮,這說明匪徒的給養又耗盡了!也說明咱們可以進攻了!」
奧斯卡點了點頭,他轉向呂克.西泰爾旅長,「你看怎麼樣?」
呂克.西泰爾又轉向桑迪,「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麼根據?我們不能憑一塊樹皮就衝進去。」
桑迪指了指附近的群山,「匪徒的給養跟不上了,所以他們才會消停下來,要不然他們就會不停的製造麻煩,咱們連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都很困難,哪會像現在這樣舒坦!」
呂克.西泰爾只得點了點頭,他也為山區的平靜感到有些震驚。以前他不是沒和南方匪徒拼過命,那些傢伙確實不好對付,而且就像倔驢一樣頑固,不分勝負絕對不會放棄。
「還是您下命令吧!」准將旅長最後轉向自己的元帥。
奧斯卡也沒猶豫,「出擊!」
終年積雪覆蓋的阿利登山區籠罩著濃重的夜宇,單薄的雲層下流淌著刺骨的北風,朦朧的月亮潛伏在雲層後面,發出淡淡的黃色光暈。
漆黑的山林奏起毫無旋律的交響,乾涸的溪流石床泛著清冷的烏光。在山腰上,特戰隊員拆毀了營地,他們靜悄悄的轉移。
行軍的艱苦就在於隱沒在雪夜中的各種危機。被積雪掩埋的坑洞很有可能深不見底,一腳踩空的後果自然不言而喻。沒有參照物、沒有燈光,戰士們只能踩著隊友的腳印摸索著前進。
南方集團軍群的封鎖部隊派給親王殿下的嚮導是一個蓄著一臉大鬍子的當地人,這位中尉認識呂克.西泰爾准將,他們曾經並肩作戰,也是在這片山區。
准將對嚮導耳語了幾句,嚮導便答應了,於是隊伍轉往另一個方向,不過隊伍裡的人都不知道,戰士們還沒有具備在沒有星光的夜晚辨別方向的能力。
奧斯卡留意了一下幾株果樹的朝向,樹枝厚重的一面肯定朝陽,這說明我們在往西走!元帥有些詫異,他就趕到隊伍前列追上了幾位團長。
「我們不是在往西邊走嗎?」
「是的元帥!我們是往西!」
奧斯卡更加疑惑了,「可我們的目的地在南邊!」
別列斯基指了指隊伍的鋒線,「旅長說要去拜訪一下從前的戰友。」
奧斯卡往手上吹了一口熱氣,「開什麼玩笑!這是走親訪友的時候嗎?」
幾位團長垂下頭,他們似乎都有心事。奧斯卡看到問不出什麼,便又趕到前面去了。隊伍在近衛軍元帥抵達鋒線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鋒線上聚集著特戰旅最優秀的偵察兵,他們在隊伍完全靜止之後便散入附近的山林,不一會兒就由隊長發回附近地區安然無恙的信息。
奧斯卡發現面前的山林有些不一樣,確切一點說,這處林地聳立著好幾座怪異的土包,難道……「這是墓地?」
「是的元帥!」呂克.西泰爾准將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他逐一指點著山林中的那幾處隆起。
「那是麥考斯少校、那是赫雷下士、那是蘇西爾中士、那是勒拿少尉,勒拿少尉救過我的命……那邊是佛阿利中士、還有巴斯克中校……」
「這個呢?」奧斯卡指了指最顯眼的那座墳包。
「那是我們8431的旅長!」呂克.西泰爾露出緬懷的神情,「旅長傷勢很重,我們把他抬到這兒。您看啊,我們離山口有多近!可旅長還是沒有走出去。」
奧斯卡跳下馬,在勇士們的墳墓前單膝跪地,他在念誦一遍神明的禱文之後便站了起來。「等咱們從山裡出來了,就把他們帶走吧!我們的英雄需要一塊巨大的墓碑,要不然可記載不下他們的事跡。」
呂克.西泰爾笑了起來,「元帥,8431已經不存在了,軍部甚至沒有保留他們的軍籍,除了我們這些活著的戰士,沒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也沒人知道他們的事跡。」
奧斯卡聳了聳肩,「這樣的話……我們就建一座無名英雄紀念碑!」
「無名英雄紀念碑?」特戰旅長念叨了一遍這個陌生的名詞,「真是好主意!這樣一來,為帝國英勇捐軀的無名烈士也有了歸宿!」
「沒錯!就叫無名英雄紀念碑!」奧斯卡望著遠遠近近的墳塚重重地點了點頭。
「下命令吧旅長!」大蟲和幾位特戰軍官一同湊了上來。
呂克.西泰爾冷冷地哼了一聲,「命令部隊燃起火把,告訴山裡的狼崽子,我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