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並不是那種自生自長在深山荒野裡的怪物,就像多比.利安.克裡奇,他曾是一位出身顯赫的子爵,可他發現自己的天賦並不在經營家業這方面,他喜歡表演,喜歡人們溶入那些他所假定的場景和形象。
宴會已經進入高潮,侍者傳遞的酒杯已經跟不上供應。德意斯是啤酒的故鄉,雖然啤酒是世界上最廉價的飲料,但德意斯人對此情有獨鍾,即便是王室舉辦的宮廷酒會,啤酒也是其中最受歡迎的酒水。
酒精可以使人麻痺,可以使人瘋狂,一些放浪的貴族邀請同樣不知羞恥的夫人小姐跳起了充滿挑逗意味的舞蹈。音樂的節拍也變了,莊重典雅被火熱激情所取代,它催促人們趕快尋找一個舞伴,趕快加入到放浪形骸的人群中。
倫巴底斯堡的大客廳根本容不下到訪的客人,在堡壘右方的山岡上,王室佈置了樂隊和野餐席位。似乎所有的國家都在遵循一個規則,在室內開懷暢飲的永遠都是首都的頂級貴族,而在室外吹風的永遠都是身份上略遜一籌的地方顯貴。
裡奇在與幾位夫人閒聊,女人永遠都是最好的掩護,通常,男人們在這種高級酒會上只會與熟悉的人打交道,他們要是想要瞭解一位陌生人,便要通過女人們的轉述。裡奇用幽雅的外表和風趣的談吐輕易便征服了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德意斯貴族女子,這些夫人和小姐都相信,來自西葡斯王國的特使是一位老船長,並且深受西葡斯王室的信任。
裡奇亮出了自己那雙經過化裝的手,手上佈滿繭子,他從這些「長年積累」的老繭開始,講到了海上冒險,講到了另一片大陸的風土人情,為了滿足熱中戰爭的德意斯人,他還試著描述了幾次著名的大海戰!對生活在內陸的德意斯人來說,沒有什麼是比海軍和艦隊更令人感到興奮好奇的了!裡奇的身邊甚至還聚集了幾位德意斯將軍,顯然,關於新鮮的戰爭方式,軍人才是最感興趣的。
「通常,我們所說的戰艦是那種大型槳帆海船,當遭遇敵人艦隊的時候,我們會按照海軍固有的模式進行組隊,最開始自然是遠程攻擊。我國的戰艦配備了重弩和彈射機,但通常遠程攻擊只能進行兩三次便會進入短兵相接的階段。我們用船頭的撞角撞擊,用鉤爪勾住敵人,然後士兵便強行登上敵人的船艦……」
「特使閣下!」一名德意斯軍官突然打斷了裡奇的解說,「你的國家沒有為戰艦裝備火炮嗎?就是……就是泰坦人使用的那種火炮。」
裡奇搖了搖頭,「泰坦人使用的火炮很不穩定,貴國與泰坦人打了一場慘烈的遭遇戰,大陸上所有的軍事觀察家仍在分析這件事,但他們都得出了一個結論,泰坦人的勝利雖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取決於他的炮火優勢,但火炮出現在戰場上的時間還稍閒早了一些……」
剛說到這裡,裡奇發現面前的人群紛紛散往四周,連舞池中的男男女女都退到一邊去了。裡奇有點奇怪,但他很快就看到今晚的主角,來自泰坦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從樓梯上施施然的步入大客廳。
裡奇不著痕跡的躲入人群,他聽到人們都在竊竊私語,不過大騙子根本不在乎這些,他知道行動已經開始了,只是不知小夥伴在這個時候引起人們的關注是要幹些什麼。
「尊貴的奧帕瑞拉公主殿下,哦啦……差點忘了,您現在是愛森斯坦公爵夫人,我想請您跳支舞。」奧斯卡望著靠坐在沙發上的瑞拉,他彎下腰,並向對方伸出手。
奧帕瑞拉.羅雷斯堡輕輕歎了口氣,她沒有理由拒絕。
挽著公主排開人群,奧斯卡經過樂隊的時候吩咐了指揮一聲,「初戀舞曲!」接著他又笑瞇瞇的轉向公主,「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曲子。」
踏著象徵初戀的樂曲,公主拖動禮服的裙擺在男人的身邊迴旋,奧斯卡扶住她的腰,借此穩定了瑞拉的身形。
「你是故意的嗎?」藉著與男人面對面的時候,奧帕瑞拉突然這樣問。
又一個迴旋,奧斯卡再次與瑞拉相對。
「不!我只是忠於自己的喜好。」
「可我認為你在諷刺我!」瑞拉的聲音很低,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盯著自己。
「你過於敏感了,對於一位夫人來說,這一點都不可取。」
「好啦!我知道了,你確實在諷刺我!」
「我諷刺你幹什麼?還有這個必要嗎?你不是說過了嗎?咱們兩個彼此彼此。」
這對男女在舞池的中心旋轉躍動,昨天的這個時候,他們還在用世界上最激情的肢體語言分享彼此的秘密,可今天,誰也說不清楚他們之間到底還有沒有哪怕是一絲絲的情意。
就在舞曲快要終結的時候,奧帕瑞拉突然仰起頭。
「我想……我可能會改變主意。」
「哦?」
「你說過你要走!」
「你要阻攔我?」奧斯卡微微一笑,舞曲已經結束了,但他仍然攬著美麗的公主。
奧帕瑞拉猛的別開頭,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說,他若是走了也不見得是件壞事,至少自己可以不必再有那種莫名煩躁的心情。
奧斯卡突然俯身親吻了一下德意斯公主的臉頰。「瑞拉,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披上婚紗的樣子。」
望著轉身而去的男人,女人的眼神突然變得光彩奪目,可當男人消失在樓梯口的時候,女人的眼眸又趨向暗淡,也許……還攙雜著幾分冷厲。
「殿下,您召喚我?」海因裡希.馮.萊斯特克侯爵恭謹的立在公主的面前。
「加派人手盯緊那位親王,我有預感……今晚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
海因裡希有些訝異。
「你還愣著還什麼?」奧帕瑞拉.羅雷斯堡有些不耐煩的瞪著德克特最高長官。
「哦……殿下,我只是非常慶幸,您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望著一臉諂媚的海因裡希,奧帕瑞拉未置一詞,她只是厭惡的別開頭。是的,她做了選擇,不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個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
奧斯卡在四名聖騎士的護衛下走上樓梯,進入一道寬大的走廊,這個場景有點昏暗,不知是誰熄滅了走廊中的燈火,只有對面的樓梯拐角處點著一盞淒黃的煤燈。
奧斯卡微微抿著嘴,他放慢了腳步,調整著呼吸的頻率。
猛然間!年輕人霍的轉身,他揮動手刀擊向身後一名騎士的咽喉,昏暗的空間使這名聖騎士遲疑了半秒,伴隨一聲骨裂的脆響,他痛快的栽倒在地。這名騎士身邊的夥伴已經拔出了長劍,但事發突然,他與親王的距離太近了!奧斯卡改手刀為肘擊,他撞入對方胸懷,用另一隻手撥開長劍的同時,他的手肘已經狠狠撞入這名騎士的軟肋。騎士的鎧甲被撞出一個凹坑,連呻吟都沒有發出一句,騎士貼著囚犯的身體緩緩到地。
奧斯卡身前的兩名騎士已經攻了上來,一把劍直奔他的咽喉,另一人已將示警的哨子銜在嘴裡。
黑暗的空間中有人影在閃動!長劍的去勢突然終止,這名騎士的面孔正在扭曲;警哨沒有發出預期的聲響,原因是一把短刀已經刺入人體。
多拉米輕輕放下倒臥懷中的屍體,他迎向年輕人的擁抱!
「老夥計!真沒想到!你還能動?」奧斯卡面對老朋友差點大笑出聲。
「小傢伙!我還要再蹦達一陣子,你就不用操心啦!」
黑暗中倒伏著四具屍體,奧斯卡面對那個陌生的黑影有些奇怪,不是暴雪,但這傢伙的身手卻好得出奇。
「給你介紹一下!」多拉米看出了親王的疑惑,「肖.卡連柯,又一位超級刺客,莫瑞塞特皇室賜予他的代號是黑魔。」
「皇室刺客?」奧斯卡有些驚訝,他從來不知道莫瑞塞特擁有專屬殺手。
「好啦!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多拉米從德意斯騎士的身上取下一把長劍交到親王的手裡,「咱們是時候離開這兒了!」
「是的!是時候了!」馮.休依特.阿蘭元帥面對自己的秘書兼副官潘恩.魯貝利上校輕輕的點了點頭,現在的時間是教歷797年10月31日晚九時整,按照作戰部的計劃,針對德意斯的冬季攻勢已經開始!
「元帥,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親自指揮這次作戰?」潘恩上校迷惑的望著穩坐於馬上的阿蘭元帥。
銀狐在濃厚的夜幕中遙望著敵人的國土,他輕輕歎了口氣。「雅利安人是戰鬥的種族,曾經的神聖羅曼帝國動員了全國的軍事力量才遏制住野蠻人的攻勢,並把他們壓制在北方。但事隔多年,雅利安人的侵略意識和戰鬥精神非但沒有破滅,反而更加茁壯!這就是我站在鋒線上的原因,我們的對手是德意斯!德意斯有戰鬥至最後一人的勇氣!」
「您是說……我們的攻勢不會進展得十分順利?」潘恩上校有些詫異,這是他第一次上戰場,雖然他和阿蘭元帥所處的位置並不是鋒線最前沿,但佈滿身前身後的士兵卻多少都讓這位從未親臨戰場的近衛軍軍官感到惶恐,感到畏懼。
「我們的攻勢?」阿蘭搖了搖頭,「我們的攻勢會受到德意斯人最頑強的阻擊,我說過,他們敢於犧牲,哪怕犧牲的是最後一個人!」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銀狐突然轉向身後的傳令官,「通知斯坦貝維爾公爵的狼騎兵,待攻入敵人兵營之後,殺掉手中持有武器的所有人,俘虜……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傳令兵拔轉馬頭,馳向夜幕下的黑森林。
黑森林依然靜寂,只是偶爾傳來馬匹嘶鳴的聲音。夜色籠罩著森林和森林外高低起伏的大地。站在森林邊緣向北方眺望,一座巨大的兵營點燃了無數燈火,它矗立在高地上的樣子就像一個大火盆,靜靜散發著星星點點的光明。
突然!森林邊緣的空場前點燃了無數火把,就像夜空中亮起的星火。火把的光影逐漸匯聚成一條通明的銀河,伴隨悠長的號角和軍官的喝令,火把匯成的光河開始流動,開始穿梭。煙霧將森林邊緣化成一條漫無邊際的朦朧地帶,在星空和月光的輝映下,火河穿過平原,約過丘陵,它時而消失於低谷,時而出現在高地。
終於!烈火化成的洪流與遠方那處巨大的火盆撞在一起,來自北方的冷風送來了戰場的氣息。馬匹的嘶吼,人聲的喊叫,光火的煙幕,這一切都隨著北風飄入緻密的叢林,並在濃密的枝葉和遍佈枯槁的土地間逐漸陷入平寂。
「步兵陣營跟進!」阿蘭輕快的說出命令。
幾乎是立刻,元帥身後的密林突然傳來不絕於耳的吆喝聲,林地開始動盪起來,腳步響成一片,盾牌和刀兵的清脆鳴叫驚起了飛鳥,也驚醒了林外的大地。沒有燈火、沒有呼喝,泰坦的步兵陣營在森林外的平原附近排列開整齊的戰鬥隊形,勇士們準備投入戰場,準備投入撕殺,準備投入地獄。
此時的地獄,就是德意斯南部邊防軍第二兵營,這是德意斯最高統帥部配置在王國南方邊境線上的最巨大的一座兵營,這裡長年駐紮著王國邊防軍的六個師和三個邊防騎兵旅。
第二兵營建在一座高昂的山岡上,它用土石和硬木搭建了簡易卻實用的圍牆,圍牆高近六米,並用鋼條和鐵索在圍牆內側進行了加固,又用尖刺柵欄和隔離溝在圍牆外側進行了阻隔。這座巨大的兵營東西長近一千一百米,南北寬六百米。它就像一個長方形的城池,坐臥在黑森林的北大門,德沃雷谷地的入口處,用虎視眈眈的眼神監視著邊境,監視著對面的泰坦人。不過,這種監視已經成為過去,泰坦人已經與矗立在圍牆上的德意斯武士面對面,他們之間的距離不足三十米。
森林狼的狼騎兵,這是斯坦貝維爾家族最富傳奇性的一支英雄部隊,這些騎士在森林中鍛煉出變換多端的格鬥陣勢和出神入化的馬術技巧。現在,狼騎兵呼喝著各種各樣的口哨開始了對敵人的襲擾,他們排成鬆散的隊形,在兵營的圍牆外側不斷奔襲,他們向圍牆上發射燃燒的箭矢,向圍牆上投射閃亮的標槍,他們就像狼群一樣逗弄著敵人,吸引著敵人,當敵人的箭手追隨目標準備攻擊的時候,總會有一批新的騎士填補戰友的位置,順便帶走像靶子一樣立在圍牆上的箭手的生命。
「隱蔽!隱蔽!箭手退下圍牆!退下來!」隨著兵營總司令的命令,兵營內側的德意斯武士開始了調動,格鬥兵種迅速退入各處藏兵洞,弓箭手也退下圍牆,並在兵營中的空地上排成緊密的陣形。
「距離300,右前方30度,一隊騎兵正在向兩點鐘方向奔馳。」圍牆敵樓上的瞭望手準確報出敵人的數據。
德意斯弓箭陣營的指令官立刻轉向身後的隊伍,「距離300,右前方兩點鐘方向,仰角70,放!」
隨著這聲口令,巨大的火盆突然投出一輪密集的箭矢!火光映紅了漆黑的箭尾,箭尾只是輕輕一抖便飛入遙遠的夜空!下一刻,一隊衝鋒的狼騎兵猛烈的抖動起來,騎士的火把隨著下落的箭雨不斷搖撼,跌落馬下的人體混雜著飛濺的火星!
「準備投石!縱深600,正前方一點鐘方向,仰角0!」
泰坦戰士的觀察手借由箭矢的軌跡準確判斷出敵人陣營的位置,四部巨大的投石機相繼得到指令,操作人員一邊呼喝口號一邊調整投放角度,他們扭轉絞盤,放低了投石機的絞索,不一會兒,角度已經調整好了。泰坦戰士點燃了塗抹過火油的大石,暮色籠罩的平原立刻竄起了四朵高燃的篝火!
「散開!投石……」德意斯瞭望手突然轉向空地上的弓箭方陣發出巨大的撕喊,但一聲更加巨大的轟鳴卻終止了他的聲音。一枚燃燒著的大石在空中拖出一道火尾,它就像一顆勢不可擋的流星!這顆足以毀滅大地的流星準確的擊中敵樓,硬木搭建的塔樓被擊得粉碎。轟鳴的巨響帶起殘破斷裂的肢體和漫天的碎片,空地上的德意斯武士絕望的看著流星在穿越敵樓之後降臨他們的頭頂!
弓箭手陣營發出驚懼的慘呼,燃燒著的流星兇猛的砸入人群,密集的人體在它的身下不斷破碎,經過一陣翻滾,這顆流星在兵營的地面上劃出一道遍佈血肉火光的溝壑,殘損的盾牌和斷折的弓箭鋪開滿地。
又一枚大石降臨了!它的落點發生了偏差,這只噴吐炙烈火焰的猛獸一頭鑽入兵營中的一座大屋,慘叫和房屋倒塌的聲音一塊兒響起!伴隨火箭和石塊濺落的星火,兵營中的多處房屋開始劇烈的燃燒,德意斯武士開始奔忙,他們想要熄滅不斷蔓延的火勢,可圍牆一側突然傳來的驚叫聲卻令他們不得不放在手中的活計!
「步兵陣營!泰坦人的步兵陣營正在接近!」
「箭手隊伍!」第二兵營的司令官抹了一把被煙火燻黑的面孔,他第一個登上圍牆!
「箭手隊伍在圍牆上散開,投槍手、鏈鉤手、刀斧手、大劍手全都上來,準備火油!準備滾木,準備條石!」
隨著司令官的命令,德意斯武士幾乎蜂擁而上,他們將圍牆擠得水洩不通,他們不會給敵人留下一點位置。
第二兵營的司令長官藉著沖天火光打量著逐漸走出暗影的泰坦陣營,撞錘車、樓車!搭板部隊、搭梯部隊!弓箭陣營、投槍陣營、格鬥陣營!這位司令官突然有些暈旋,他不知道自己的兵營還能支撐多久,也不知道後方的國土會不會因此而淪陷。
「停!」肖.卡連柯突然做出一個手勢,原來前方傳來一個輕微的腳步聲。黑魔和殺手之王分別閃入過道的牆角,奧斯卡則好端端的站在走廊中間,在沒有暴露之前,他仍是城堡的「貴賓」,他可以出其不意的給走過來的傢伙刺上一劍。
腳步聲在過道拐角突然消失,黑魔和殺手之王都有些遲疑,奧斯卡有點等不及了,他第一個走入過道。
「沒人!」親王對自己的發現有些驚異,「怎麼會沒人呢?」
黑魔和多拉米閃了出來,他們看到了,空曠的走廊確實一個人都沒有!就在這是!屋頂上突然落下一個身影,奧斯卡猛的回身出劍,就像約定好的一樣!黑魔閃往一旁,長劍貼著他的胸口刺向從天而降的敵人!
伴隨一聲刀劍相交的脆響,奧斯卡有些詫異的望著多拉米,老朋友的短刀竟然撥開了他的劍!
「我的天啊!他是左手!他是威斯坦!我的光明神啊!你差點宰了他!」
面對從前的天平大哥,威斯坦張開雙臂,這是他在出獄後第一次見到小奧斯卡!無疑!從前的少年已經長大成人,這讓威斯坦欣慰至極。
「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奧斯卡終於認出從前的小偷,分別六年多,他還是有些驚異。
「小傢伙!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左手在燈下攤開一張圖紙,「我們在這兒,薩爾拉那頭臭刺蝟在這裡,另外兩位先生被囚禁在這裡,有八名聖騎士負責看守他們,咱們會有點麻煩!」
「喂!你們是誰?在那幹什麼?」走廊盡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黑魔猛的將奧斯卡擋在身後,他在移動的同時還擲出一把飛刀,飛刀準確的插入那名騎士的咽喉,騎士一聲不吭的軟倒在地。
「咱們得快一點了!」奧斯卡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左手在前面領路,犯罪之王多拉米護衛身後,黑魔仍然擋在奧斯卡的前頭。左手轉過一個樓梯間,場景豁然開朗,這裡是通往堡壘頂層的過道,環行走廊上開有好幾個房間,天頂下面就是人聲嘈雜的會場。
奧斯卡一行人貼著牆壁小心的移動,樓下的人只要抬頭張望便會發現他們的身影。可這時,左手面前的一扇房門突然打開了!一名軍官打扮的德意斯人笑呵呵的領著一位小姐走出了房間。
這名德意斯軍官詫異的望了望奧斯卡,又看了看幾位全副武裝、面色陰沉的闖入者,他下意識的後退幾步,並且推開女伴,拔出了腰間配劍。
左手並沒讓這個倒霉的德意斯軍人等太久,他猛的踩踏牆壁,在借力騰空之後飛腿踢中這名軍官的後腦!
也許是左手的力量太大了!軍官的身體離地而起,他竟撞斷了走廊的護欄,直朝樓下跌了出去!
人體落地發出沉悶的轟響,混合著腦漿的濃稠血液灑滿一地!大廳中的音樂聲噶然而止,兩三秒過後,女士們的尖叫聲響成一片!緊接著!德意斯騎士的怒吼和皮靴踩踏樓梯的轟鳴開始響起。大廳中的男人都圍攏過來,尤其是軍人,他們都已拔出配劍。人們紛紛向樓上張望,他們毫不費力便發現了那位泰坦的親王。
「你都幹了些什麼?」多拉米此時恨不得給闖禍的老夥計來上幾劍!
「我被他嚇壞了!」左手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
奧斯卡搖了搖頭,看來逃亡的歷程不會太順利!他轉向那位軍官的女伴,「小姐,不要擔心,我們不會傷害你!」
「你懂德語?」多拉米驚疑的向親王殿下問到。
「我從來都沒說過我不懂!」奧斯卡笑了笑,不過對面射來的箭矢已經釘入距離親王的面孔不足幾厘米的牆面,望著出現在走廊對面的德意斯武士,四個人互相望了望,甚至無需交流,他們轉身便跑,速度快得就像著急回家的兔子。
望著混亂的大廳,排開被騎士請出城堡的人群,裡奇趁著德意斯人不注意的時候走入面對河岸方向的一處陽台,這個大騙子從懷中取出一個煙花筒,他將這個煙花筒放在陽台的石階上,再點燃之後他便迅速離去。
「信號!」威爾尼斯浪女號的船長突然發出一聲大喝!水手們立刻行動起來,他們打開了大帆船第一層艙室所有的舷窗,窗內竟然露出一門通體黝黑的要塞炮,要塞炮的炮口正對著遠處的倫巴底斯堡。
阿歐卡亞緊張的抓住船舷,她在手中的平面圖上對比著煙火燃起的位置。「煙火左前大概四十米的地方就是城堡主屋的正門,轟擊那裡!不要讓人衝出堡壘,將他們趕回主屋!」
威爾尼斯浪女號的水手仔細調整著炮基的角度,他們在接受蘇霍伊家族的訓練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種恐怖的武器!
德意斯騎士在維持現場的秩序,酒會已經結束了,保安人員在緝捕兇手,一些軍官也留下來幫忙,小姐和夫人們都被請出大廳,人們高聲議論著,並在騎士的引領下擠向主屋大門。
「你要去哪?」一名騎士攔住了一個身高體壯的大塊頭。
小戈多一聲沒吭,他肩上的啤酒桶就像一個大棒槌,正好是他的玩具。大塊頭不會說德語,他只是高高舉起酒桶,向這名早該見鬼的傢伙砸了下去。
巨響驚動了敵樓內的德意斯武士,他們詫異的打開從內裡鎖死的鐵門,小戈多的巨大腳掌在敵樓的鐵門上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他滿意的看著門內的德意斯武士栽倒一地。
巨漢闖入控制鋼鐵吊門的主堡敵樓,滿屋的德意斯人這時才明白過來,他們踩過被鐵門砸扁的屍體,嚎叫著衝向手無寸鐵的大塊頭。小戈多猛的抬起歪倒在腳下的鐵門,他抬著鐵門撞進敵樓,成排的德意斯武士都被大力士擎著的鐵門推向牆角,這時小戈多將鐵門豎了起來,他又猛的向牆邊的武士壓了過去,伴隨刺耳的慘叫,幾名內臟破裂的倒霉鬼紛紛吐出鮮血,緩緩歪倒在地。
從控制吊門的絞盤向下望,城堡的洞門裡都是人,小戈多暗讚自己來的正是時候,他從地上揀起一支大錘,只是猛力的一敲便擊斷了絞盤上的鐵索,吊門猛然下落,不顧身下的人群,吊門砸落地面之後發出一聲沉重的轟鳴,人體被鋼鐵刺穿,有的甚至已經被砸入地底。城堡洞門中響起一陣淒惶的叫喊,那些傷者在吊門的鋼鐵柵欄上痛苦的吼叫,而門後的貴族則嚇得飛快退去。
在城堡高牆上巡視的德意斯武士終於意識到控制吊門的主堡敵樓出了問題,可就在他們打算前去看個究竟的時候,遠處河面上那艘懸掛西葡斯王旗的巨大帆船突然發出一聲沉悶的吼叫。氣浪和煙火在大帆船的前艙騰空而起,一顆肉眼難以辨別的彗星砸落城堡主屋前的空地!
炮擊!這就是炮擊!恐慌的德意斯貴族陷入前所未有的潰亂,他們在橫飛的血肉中飛速逃離,堡壘的吊門無法敞開,慌不擇路的人群在第二發炮彈降落地面的時候終於衝進主屋。炮火的呼嘯還在耳邊徘徊,人們帶著驚悚的眼神在主屋內觀望著煙火爆炸的場景。當然,這些大睜眼的傢伙都是軍人,而紳士和夫人小姐早就像豚鼠一樣縮進各種角落,有的甚至鑽進桌底。
奧帕瑞拉.羅雷斯堡公主殿下慘白著一張臉,她和她的丈夫出現在人群逃離的方向,面對王國未來的統治者,這些彷彿剛剛從一場災難中逃出升天的人們終於平靜下來。
「從城堡後門撤離,沿著田間小路回到堡壘前方停放馬車的場地,再由王國軍護衛你們離開現場。」說完話的公主殿下自動引路,人群哄哄嚷嚷的跟了上去!
「殿下……您……您看!」負責守衛堡壘後門的騎士攔住了貴族們的去路,他顫抖的指向不遠處的葡萄園。原來,那裡已不是沐浴著晚風的涼爽園地,幾處火頭在園中劇烈的燃燒,火勢迅猛,隨著北風的侵襲,大火正沿著葡萄種植帶的木質籐架向城堡的方向不斷擴張,火舌噴吐著高熱,散發著刺鼻的煙氣。
望著漸成火海的家園,奧帕瑞拉咬破了自己的下唇,她突然抽出丈夫的配劍,又從人群中糾出正在穿戴襯衣的海因裡希。
「很好!你在這個時候終於結束了鬼混!」奧帕瑞拉用長劍刺在特務頭子的臉上,並大力拖出一條傷痕。「我們被困在這兒了!找到那位親王,再把他的頭顱扔進火裡!」
海因裡希不顧臉上熱辣的刺痛,他慌慌張張的奔向樓上,奧帕瑞拉從火海中收回目光,此時的她再也無法顧及心中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那一絲情意,所有的貴族都在看著她,所有的軍人都在等待她的命令,她是德意斯未來的主宰者!這一戰她絕對輸不起!
「愛森斯坦!」
「殿下!」丈夫恭敬的面對妻子。
「組織你的人救火,為大家打開一條安全通道!同時命令王軍對碼頭上的那艘大帆船展開攻擊,務必要讓它沉進河底。」
其實不用公主吩咐,在城堡外圍負責警戒的王國軍已將大帆船團團包圍!德意斯武士用火箭不斷攻擊船帆和桅桿,水手們劈斷了纜繩,拉起了重錨,將帆船浮在距離棧橋三十多米的河面上。這些海盜出身的戰士鎮定自若的向岸邊和乘船趕來的敵人進行還擊。
避過對方的長劍,奧斯卡在地上一個翻滾,他在站起的時候揮劍斬開了一名騎士的大腿,面前豁然開朗的多拉米馬上迎向本來屬於親王的那個敵人。
奧斯卡終於闖到門邊,他朝門鎖的地方大力蹬了一腳,但房門竟然紋絲未動!
「小笨蛋!用我的鑰匙!」左手在與敵人格鬥的間隙高叫出聲。
奧斯卡拍了一下額頭,怪不得他的喉嚨一直難受得要命,原來他在這時竟然忘記那把萬能鑰匙。黑魔擋在親王的身後,他獨自承擔三名聖騎士的圍攻,只見親王殿下從自己的牙縫中扯出一條細線,然後他不斷拉動細線,終於牽出藏入食道內的鑰匙。
奧斯卡一邊開門一邊作嘔,他發誓!這種事情他絕對不會再做第二次!
惠靈頓.斯坦貝維爾和明塔斯.布郎特終於獲得自由,可與朋友們見面的好心情並沒維持多久,走廊兩側湧出了無數德意斯武士!大塊頭明塔斯從房間中搬一面方桌,他大喊著撞入迎面而來的人群。德意斯武士又被推入走廊盡頭的樓梯間,奧斯卡抓住這個機會,他又救出了薩爾拉.德羅夏,這位聖騎士揀起了一把敵人掉落的刺劍,在陷入重圍的時刻,他竟然舉劍於胸,向老朋友們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
「大家好!這麼快便又見面了!我很榮幸!」
「閉嘴!」無數個聲音否定了聖騎士的好興致!
半個小時!已經半個小時了!
泰坦戰士在第二兵營的圍牆前拋下了無數具屍體。德意斯人不愧是最勇猛的武士!儘管他們的圍牆裂開了無數缺口,儘管一部分泰坦戰士已經衝入兵營,但德意斯士兵憑借頑強的鬥志,硬是用血肉之軀堵住了缺口,硬是將圍牆上的泰坦人逼入燃燒的隔離溝。在長近千米的圍牆上,無處不在撕殺,無處不在燃燒,無處不在吼叫!
圍牆前倒臥著破碎的樓車,地面上滿佈屍首的箭矢,一個團的泰坦戰士高擎著黑壓壓的盾牌再次對面前這段圍牆發動集群衝鋒,但德意斯人用滾木打亂了他們的隊形,用條石砸毀了搭在隔離溝上的木梯。泰坦戰士只有踩踏戰友的屍骨才能接近圍牆,他們在盾牌前傳遞著攻頂長梯。木梯終於鉤住圍牆,泰坦戰士吶喊著衝了上去,德意斯人也吶喊著迎了上去!
圍牆上的每一個角落都在上演同一幕話劇!人們用吼叫鼓舞殺氣,人們刀槍互相拚搏,用血肉互相碰撞。一叢密集的火箭劃過被煙火血色染紅的夜空,數塊燃燒著的投石帶著刺耳的破風聲砸入敵人的大地。房屋在倒塌在燃燒,人體在破碎在頑抗!死亡已經變成伸手可及的魔獸,這頭魔獸仍在不斷的吸收新的幽靈。
圍繞兵營大門的爭奪最為激烈,泰坦戰士已經犧牲了四支撞錘小隊,雖然第五支撞錘小隊在一團重裝步兵的護衛下衝上了山岡,但德意斯人投來的箭矢不斷仍在不斷收割他們的生命。撞錘只是一根削尖的粗大木樁,這根大木樁被放在一輛十輪拖車上。泰坦戰士艱難的推動拖車,身邊的重裝戰士則用盾牌護住他們的身體。
火光為戰場上的每一個角落都帶去了耀眼的光亮。尤其是兵營大門,第五撞錘小隊在火箭和滾木條石的洗禮中不斷拉動拖車,然後呼喝口號奮力撞擊!門後的德意斯人用身體和盾牌擠壓鋼鐵大門,儘管大門已經開始破損,但他們已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一名泰坦重裝戰士望著大門敵樓上的景況不禁露出恐懼的眼神,他沖正在奮力撞擊兵營大門的戰友大喝出聲!
「快走開!快走開!是火油!是火油!」
戰士們抬頭向上,敵人傾倒的火油痛快的澆淋而下,剛剛燒滾的熱油令撞車兩旁的泰坦戰士陷入徹底的潰亂,雖然他們被火油燙倒在地,雖然雙眼已經失去方向,但泰坦戰士將最後的慘叫化為動力,他們摸索著推動撞車,一聲硬木破碎的聲音終於響起!門後的德意斯人被撞得向後跌退,他們驚恐的看到釘滿木板鑲嵌鐵條的大門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尖頂柱體!
敵樓上的兵營指揮官發出最後的命令,火把扔了下去,撞車和人體立刻陷入一片火海,烈火隨著人體在瘋狂的起舞,戰場上響起泰坦戰士撕心裂肺的慘呼。撞車和兵營的大門很快燃燒在一起,德意斯人的總司令悲哀的望著這一切。大門的破損已經無法修復,泰坦人只要再發動一次進攻就會突入兵營,現在只有點燃大門和敵樓,將覆滅的時間拖延一點,也許……這一點時間,能令傷兵撤離也說不定!
戰場逐漸平寂下來,泰坦戰士在即將陷落的缺口前排列成整齊的方陣。終於!燃燒著的大門轟然倒塌!面對著門外火色的空曠,德意斯武士在兵營中排出最後的陣勢。
伴隨一陣奔馳而來的馬蹄聲!一名騎士振起戰馬縱身飛躍!俊美的馬身在倒塌的大門形成的火牆上一越而過!狼面騎士在德意斯的陣營前勒住興奮異常的夥伴,並將他的雙刀交叉舉過頭頂!
猛然!箭雨越牆而入!德意斯武士紛紛將盾牌舉過頭頂!
「殺無赦!」伴隨狼面騎士的呼喊,無數手持雙刀的騎兵衝入大門,無數刀斧戰士越下圍牆!就像想像中的一樣!德意斯人沒有畏懼,沒有膽怯!他們的陣營同樣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吶喊!在最高司令長官的帶領下,雅利安武士勇猛的迎向泰坦戰士的衝擊!
劈開左邊的,擊倒右邊的!用長劍盪開頭頂上的攻勢,用逾越避開掃向腳下的斧子!混戰在進行!奧斯卡甚至已經不分辨東西南北!
按照印象中的路線,左手威斯坦帶領身陷重圍的幾人左衝右突,可直到力盡的時候他才發現距離約定的地點還有兩層樓梯!
奧斯卡看準機會踢出一腳,他令一名武士打橫飛退,闖入這個難得的空擋,來自泰坦的小英雄不顧性命的撞往敵人的胸懷,長劍隨即刺入一人的腹內!奧斯卡不聲叫喊,他拼盡力氣推擠插在劍上的屍體,屍體後的武士被推落樓梯。可又一隊武士卻從另一個方向撲了上來,奧斯卡率先殺向領頭的那名身姿矯健的騎士,他猛的劈落長劍,看到對方格擋時緊蹙的眉宇,奧斯卡知道自己在力量上佔有優勢,接下來連續三次瘋狂的重劈,那名佩帶面甲的武士終於跌入人群!
德意斯武士七手八腳的將面甲騎士扶了起來,可奧斯卡的大劍卻將這些武士橫掃開來。吃虧的武士連想都沒想便撲了回來,但薩爾拉.德羅夏的刺劍和黑魔的雙刀已將他們擋在外圍。
面對掙扎著想要站起的騎士,奧斯卡猛的踏實他的胸膛!面甲中溢出一絲鮮血,奧斯卡反手提劍,長劍迅速下落!劍尖的鋒刃與對方的咽喉就在咫尺之間!
「等一下!」愛森斯坦的大吼成功吸引了親王的注意。
奧斯卡提著劍,他的劍就要結束腳下這名德意斯人的性命!望了望面孔慘白的愛森斯坦,又望了望已經停止圍攻的德意斯武士,奧斯卡撥轉劍鋒,長劍挑開了面甲,他豁然發現,面甲下是一張美麗的臉孔,那雙盛滿憤怒的眼神也被熟悉的眸光取代了!
親王移開自己的腳,他拔開騎士的頭盔,淺金色的秀髮立刻灑滿地面。
「瑞拉!為什麼是你?」
「奧斯卡!你毀了我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