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情報戰?似乎西大陸從事這種秘密工作的人從來都未給予這個名詞準確的概念。但按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自己的理解,情報戰就是圍繞情報展開的爭奪和鬥爭。
作為近衛軍元帥魯賓.斯普亞留斯侯爵的所謂「閉門」弟子,奧斯卡多少都有一些優越感,因為他可以借元帥的光瀏覽帝國軍部保密等級在A+以上的全部文件。這其中最令奧斯卡感興趣的並不是各個西方君主國的軍力配置和各處堅固的防禦設施,而是針對各國情報機構的調查和描述。
泰坦特勤處,西大陸最老牌的特務組織,成型於莫瑞塞特王朝建國初期,那個時候它只是一個專門為皇帝處理反抗貴族的秘密警察組織,隨著四百多年的發展,特勤處已成為整個西大陸效率最高、組織最嚴密、行動最狠辣、最迅疾的情報部門。
西葡斯王國的「埃塔」,恐怕人們都想像不到,這個組織的前身是令波西斯人聞風喪膽的恐怖組織。大約是在神聖羅曼帝國解體的最末期,波西斯人乘坐海船登臨西葡斯的土地,並開始了長達二百多年的統治,「埃塔」就是這一期間西葡斯大地上最活躍、最極端的民族解放組織,熟悉這段歷史的人都知道「埃塔」的成長伴隨著無數的血腥和恐怖,當波西斯人最終被趕回大海的時候,已經見慣鮮血的「埃塔」變得無仗可打,剛剛確立統治地位的西葡斯霍爾姆斯王朝為了達到徹底利用「埃塔」的目的,開始對這個恐怖組織進行改組,直到今天,「埃塔」成為一個令人談而色變的特務機構,「埃塔」對待敵人和處理情報事務時的手段令特勤處都不寒而慄。
德意斯王國的秘密情報機構簡稱「德克特」,按照排名的先後順序來看,德克特穩居西大陸秘密調查力量的第三位,但他的歷史只有短短的一百多年,是當時的德王心血來潮的產物,但之後的德王對這個由司法部門分裂出來的秘密警察組織越來越重視,德王不但賦予德克特調查人員獨立的司法權利,更為他們的活動提供了大量的財富,這種扶植的效果是非常明顯的,德克特的密探曾經潛入俄列王公,並成功的刺殺了當時的那任俄王。
那麼法蘭人在情報戰領域做過哪些事情呢?雖然沒有明確的文字記載和現實依據,但在法蘭首都巴厘郊外的凡爾納宮,人們一直都在傳揚這裡有一支深居簡出的秘密武裝力量,沒人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也沒人見過他們的具體樣子,人們只知道這裡是冥王騎士團的駐地。這樣一來,西大陸最神秘的國家調查力量便靜悄悄的隱沒於凡爾納宮,他們的同行習慣稱呼他們為「阿拉貢」,這是傳說中的冥王用於穿越平行世界的那面魔鏡的名字。
還好,奧斯卡發現未來的敵人似乎並不是很多,好像只剩下孤懸於大海中的英格斯特還沒有交代。英格人的侵略意識被很好的隱藏了四百年之久,這期間他們只是不停的在島上開墾,直到西葡斯大帆船成功穿越西大洋,到達了西大陸人所能知曉的東方最遠端,雖然那裡仍是波西斯人的統治地域,但這個消息對英格斯特王國的震動卻是巨大的。這個時候,英格國家海洋測量局組織秘密力量對西葡斯大帆船的製造技術進行了多番查探,終於,在西葡斯大帆船遠航成功的第六年,英格斯特建造了自己的五帆吊軌遠洋船艦。於是,國家海洋測量局就是英格斯特特務機構的前身,大陸上的同行喜歡稱他們為「海狗」,那是一種兇猛的、群居於大海中的掠食動物。
「哦啦!似乎……這些傢伙都有著光輝的戰鬥歷史和悠久的傳統。」奧斯卡抖了抖手中的秘密文件。
「恩哼!」魯賓元帥聳了聳肩,「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這些間諜機構這麼感興趣?」
奧斯卡想了想,他覺得有必要跟老元帥談談自己的未來了。
「元帥閣下,也許……我未來的戰場就在這個看不見的領域。」
「你在開玩笑,那是特勤處的事情。」
奧斯卡有點驚異的看了看老元帥,看來這位元帥真的被排除出軍部的決策層了。
「呃……怎麼說呢!」奧斯卡摸了摸鼻子,對方到底是一位元帥,也許這種事不該由自己來說。「我的老師,您恐怕還不太瞭解,您知道阿蘭元帥這兩年除了調整北方和西方的軍力配置,他還在幹些什麼?」
魯賓元帥搖了搖頭,「老傢伙們肯定有他們自己的事情,他們又不會向我通報,我怎麼會知道阿蘭在忙些什麼!」
奧斯卡點了點頭,「讓我告訴您吧!阿蘭元帥在從近衛軍挑選有頭腦、分析能力強、家事背景又清白的作戰參謀。」
「作戰參謀?」魯賓元帥狐疑的問。「你沒搞錯嗎?你確定是作戰參謀?」
「絕對不會搞錯,銀狐已經把這項工作秘密的進行了兩年,他已經網羅了一大批各方面的專業人才。這些人有的是地圖測繪專家,有的是戰例分析家,有的是軍事觀察家,但更多的是曾經在西方各國擔任過外交武官的情報人員。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些擁有真才實學的近衛軍軍官!」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魯賓元帥揮手制止奧斯卡再說下去,他相信憑借自己的分析能力便能夠得出結論。
「難道……阿蘭打算成立軍部自己的情報機構?」
「不愧是我的老師!」奧斯卡興奮的點了點頭,「三世陛下在五年前就默許了這件事情,軍事情報局的籌備工作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的。」
魯賓元帥突然瞪大了眼睛。「你在那個時候入學,然後主修情報戰,然後在快畢業的時候就趕上軍事情報局的籌備工作進入尾聲。你……」
「您的猜測一點都沒錯,我的未來就在那裡!」
魯賓元帥愣了半晌,他突然搖了搖頭。「我……我一直認為你這個小傢伙會成為一名出色的軍事指揮官。也許……也許你可以考慮一下加入一線部隊鍛煉一番,你更適合……」
「老師!」奧斯卡猛的握住老元帥那雙枯瘦的手,「您的心情我瞭解,您對我的教誨和鼓舞我也將永遠銘記在心,但我的未來是三世陛下指定了的,就像我的婚姻、我的課業、我的生活,都林並沒給我其他的選擇。」
「哦……」魯賓元帥回握著青年的手,兩年的時光猶如閃光的湖面,靜靜的漣漪在元帥的腦海中擴散著點點波紋。奧斯卡已經不是剛剛搬進來時那個冒失好動的小中將了。他在長大,他在不停的成長!元帥知道自己有時甚至在用看待兒子的目光打量他,他知道這個小傢伙曾經一度模仿過自己的舉止和工作方式,但他很快就找到了適合自己的道路,他開始用心的體察身邊的事物,他開始用心的對待各種專業知識。元帥知道這位年紀輕輕的中將會是未來的上將,未來的元帥,也許有一天他可以入主軍部,他一定可以做到的!當他帶領近衛軍走上戰場的時候,所有的敵人都會伏在他的腳下顫抖,元帥相信這一點,他相信自己的這名學生!或者說,他相信這個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兒子。
「這……這算是道別嗎?現在才4月份!」老元帥的聲音竟然在微微發抖。
「當然不!」奧斯卡肯定的說。「我還要和您在沙盤上玩幾次大的!這回我要在正面戰場上投入六十個師的兵力,我還會在左翼和右翼分別佈置兩個騎兵集群。嘿嘿嘿!您打算怎麼辦?」
老元帥微微一笑,「來吧小傢伙!」他率先向沙盤的方向走去。
「看來你的信心還沒有完全崩潰!」魯賓元帥戲謔的回望奧斯卡,「在正面戰場上鋪開六十個師?那就是十八萬人!說真的,我可沒聽說過!看來你要用一種叢未有過的決戰方式,但我可告訴你,你以為你的六十個師走過來就算贏了嗎?你還真是個頭腦簡單的小傢伙!」
寬大的沙盤就在眼前,興奮的奧斯卡將代表自己隊伍的旗幟排開了。老元帥搖頭笑了起來,「小傢伙,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近衛軍從來都沒向你安排的那樣進行戰鬥組合。」
奧斯卡也搖了搖頭,「不,元帥閣下,他們會的!未來的戰場就是這個樣子,我曾經設想過世界大戰的格局,您知道嗎?據我粗略估計,西方王國聯盟如果徹底的動員起來,他們至少可以投入五百個師,也就是一百五十萬人,如果泰坦想要贏得戰爭,就必須改組師級、軍級、集團軍的戰鬥組合方式。」
儘管老元帥對年輕人的話未置一詞,但他的微笑卻多少透露著欣慰的意思。
「所以……您看啊!這就是我設計的大決戰!針對大兵團作戰的戰力組合方式,以三個軍為一個基數,組成一個三萬人的步兵方陣,我稱之為縱隊。而這……」
奧斯卡邊說邊揀取了沙盤上的一面小旗,「這就是我的一縱,這是二縱,然後是三縱、四縱、五縱和六縱。」
「那你的騎兵集群呢?」老元帥終於提問了。
「左翼是地方上的貴族私人武裝,我查閱過泰坦法典,當帝國受到侵略的時候,擁有侯爵極其以上品級的貴族可以不經過皇帝的授權、組織旅級規模的獨立武裝,但這些獨立武裝必須服從所在軍區的領導,所以我利用這些獨立騎兵旅組成牽制力量,這就是我的左翼!他的薄弱決定了他會是敵人的突擊對象。但我的右翼,也就是十一縱!這是由精銳騎兵組成的突擊陣營,他一定會先一步追擊對方的騎兵。」
「你為什麼會這麼肯定?戰場上可沒有那種你所說的一定的事!」
奧斯卡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我的元帥,您到底沒見識過真正的騎兵突擊集群!沒人能阻擋神選的戰士!」
「你的意思是說……十一縱是由水仙騎士團組成的?」
奧斯卡嘿嘿嘿的傻笑起來,這是他的驕傲,他的信仰!
「沒錯!神選的戰士將在我的右翼向敵人的騎兵陣營發動衝鋒,毀滅性的衝鋒!他們會在擊潰敵人之後弛援中央戰場。如果我的估計沒錯,他們可以在戰場右側靠內裡的方向重列鋒線,然後從中間截斷中央戰場上的敵軍主力。這個時候,突擊左翼的敵人一定會支援中央戰場,而我的左翼會調過頭來將其拖在陣地上!」
魯賓元帥在點頭!光明神啊!他竟然向年輕人點頭了!這是第一次!沒準兒就是最後一次!
果然,奧斯卡望著頻頻駭首的老元帥不禁有些發傻。
「好啦!」魯賓元帥終於開始在沙盤擺放代表自己的軍隊,「你那套我已經聽夠了!咱們還是用交鋒來說明問題吧!既然西方王國聯盟可以投入五百個師,那麼在正面戰場上,我至少可以動員其中的二百個師與你進行決戰,也就是六十萬人,而你只有可憐的二十四萬人,這時你還有把握贏得這場戰爭嗎?」
可就在老元帥將自己的軍隊擺放就位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小傢伙!你的騎兵集群是十一縱,而中央戰場上有你的一縱、二縱、三縱、四縱、五縱和六縱。那麼……剩下的四個縱呢?別告訴我你沒有,按照你的編制,你一定還有七縱、八縱、九縱和十縱!」
奧斯卡搓了搓手,「我的元帥閣下,您的主力全在這兒了,那麼您想到這個問題是不是稍稍晚了一點呢!」
親王指著中央戰場的位置說,「這!就是我們的預定戰場,按照地理位置,它在距離多瑙河流域不過二百多公里的一處荒原上。」
「而這裡!」奧斯卡又指了指沙盤上另一處面積廣大卻被標記為淺灰色的開闊地,「這裡就是荒無人煙的佐蘭加沙濕地,遍步沼澤和一毛不長的稀泥。我計算過距離,我的七縱、八縱、九縱和十縱會帶足半個月的口糧,穿越佐蘭加沙,在預定的時間、預定的地點出現在戰場後方!」
奧斯卡望著已經陷入半昏迷的魯賓元帥不禁開心的笑了起來,「不要懷疑我的四路縱隊會貽誤戰機,如果這真的是一場大決戰,我會為每一名戰士寫信,為他們樹立抵抗外國侵略者的必勝信心!穿越佐蘭加沙是一個死亡任務,是一次令人難以置信的大進軍。為了避免敵人的斥候發現這路大軍的蹤跡,他們在濕地跋涉時的最後階段甚至不能生火煮食熱餐,因為敵人的斥候會在很遠的地方看到煙火,所以他們只能依靠乾糧,他們會因為疾病和疲勞大量的減員,但我堅信!我的四路縱隊一定會在預定的時間、預定的地點進入預定的出擊陣地!他們會克服長途奔襲的疲憊,他們會用最高昂的精神踢敵人的屁股,所以……我會取得這場大決戰的最終勝利!雖然你的兵力是我兩倍還多半個基數,但你別忘了,我進行的是一場衛國戰爭,我的士兵和軍官會抱著必勝的信念投入戰鬥!」
「等等!等等!一個致命的漏洞,你根本不清楚佐蘭加沙濕地裡的孤軍會發生什麼事!這不是信念的問題,一旦他們不能按時到達……」
「我會戰至最後一人!不過您別忘了,我還有四個縱隊在敵人的後方,我敗了,但他們不會!他們可以化整為零,開展游擊戰!燒燬敵人的糧倉,切斷敵人的補給線路,他們會堅持到祖國發動新的反攻!」
魯賓元帥呆愣了半晌,他看著年輕人的目光實在是複雜極了。不過他突然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沙盤。
「午餐的時間到了!」
奧斯卡連忙追了上去,「喂!老傢伙!你不會是怕了吧?來呀!我還沒過癮呢?」
「臭小子!像你這樣喜歡胡思亂想的小傢伙我可見多了!你還是乖乖去喝蘑菇湯吧!」
「光明神啊!又是蘑菇湯?您確定嗎?」
「再確定不過了!菜譜是我定的。」
「哦……啦……您在虐待年輕人!」
「不!是你喜歡被虐而已。」
……
在餐桌上,一直默不作聲的魯賓元帥突然說,「小奧斯卡,如果你不去指揮一支部隊,真的是帝國近衛軍的遺憾。」
不管怎麼說,796年的春天就這樣過去了。
炎熱的暑季令人從早到晚都打不起精神,奧斯卡也不例外,他看著越來越壯大的鴨群恨不得跟隨它們一塊兒跳進池塘裡。
雷束爾這個傢伙做父親已經有小半年的時間了,他的兒子越來越高大,因此他這個做父親的一點都不喜歡奧斯路,因為這個小傢伙已經令父親感到一股濃重的雄性氣息。雷束爾老是將兒子打發到馬房外面,有了一些自主意識的小奧斯路只好跟著自己的媽媽。
也許是像她媽媽的緣故,雷束爾可一點都不討厭小卡捷佳,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喜歡跟他在一起。父親與她分享鮮嫩的青草,有時間的話這位父親還會教女兒怎麼用蹄子發力。當然,這種發力方式是對付敵人的時候才會使用的。
大家倒不用擔心小奧斯路,他的母親極為袒護他,當他被充滿大男人主義的父親追得滿場跑的時候,埃斯梅蘭達總會趕上來踢自己的丈夫幾腳。雷束爾雖然對此不是很滿意,但他不喜歡跟妻子吵架,再說他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過錯,當初自己的父親也是這麼對待他的。現在想想,如果不是父親的鍛煉,恐怕雷束爾也不會有今日的體格和力量。所以,小男人注定要在摧殘中長大,要不然的話,他就會迷失方向。如果將來有一天他接替自己的位置,希望安魯的小主人能對他滿意。
雷束爾是一個做父親的,最後他還是這樣祝福了自己的兒子。
第三十九期戰史理論班還是老樣子,不過最緊張的學習階段已經過去了。像所有的大學一樣,畢業這一年,大家都有些無所事事。不過日子還是要過,這些中級軍官雖然並不是太富裕,但手中還都有不少零用錢,於是各種題目的告別酒會從三月末就陸陸續續的開始了,因為這裡面有大部分人可能趕不上畢業的時間,尤其是來自北方集團軍群的軍官。這兩年德意斯已經在其邊境內側駐紮了超過四十個師,泰坦北方的六大軍區進入臨戰狀態已經有一年的時間。三十九期戰史班的北方軍官隨時有被召回軍隊的可能,所以他們並不在乎酒精中毒,也許……這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與可愛的同學們把酒言歡。
忘了是什麼時候,奧斯卡將西葡斯王國的卡捷琳娜公主介紹給自己的未婚妻,兩位公主似乎談得很投機,但奧斯卡知道她們一直圍繞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這已經不錯了,據說在對待法蘭公主、也就是盧比勒.阿爾法.莫瑞塞特大殿下的妻子時,阿萊尼斯曾在自己這位大嫂的座椅上放過釘子。
奧斯卡曾向公主詢問過這件事,阿萊尼斯開始說這些都是小報記者胡編的,但她實在架不住小親王的疲勞轟炸,最後她終於承認,自己只是想看看那位始終裝模作樣的公主殿下會不會在皇室餐會上尖叫著摀住屁股,然後用法蘭語大聲叫罵!
結果呢?阿萊尼斯承認那位公主是一個極端無趣的傢伙!她一直堅持到餐會結束,然後半個月都沒離開床鋪。
奧斯卡瞪大了眼睛,「你是與法蘭人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阿萊尼斯說:「沒錯,法蘭人在我訪問期間竟然給了我無數次難堪。現在你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夠從那位法蘭王子的事件中輕易脫身了吧?」
「為什麼?」
阿萊尼斯猛的糾住未婚夫的耳朵,「你這個遲鈍的傢伙!還不是因為我在皇陵不停的向祖先哭訴!」
「哦啦!你真是我的親愛的!」奧斯卡邊說邊扭曲著面孔親吻公主。
那麼……卡捷琳娜是怎麼向奧斯卡展示友好的呢?說實話,這位公主其實並沒動用太多的心機,她只是盡情展示著自己的本色。時而善解人意,時而囂張跋扈,時而楚楚可憐,時而落落大方。雖然奧斯卡一直覺得卡捷琳娜在與自己相處的時候表演的成分居多,但這個已經習慣被高貴的美麗女子圍繞在身邊的年輕人著實有些招架不住。
不過奧斯卡可不會迷昏頭,他對卡捷琳娜的態度仍算謹慎,不過卡捷琳娜確實有點年輕,她為了盡快得到小親王的信任,竟然向他提起了埃塔的組織形式和工作模式。這簡直令奧斯卡震驚異常!他聯絡了特勤處,並且得到了特勤處的確認,卡捷琳娜說的全是實話!雖然親王對這位公主的智力有點懷疑,但他還是試著接受了她,因為……一個可人兒時常出現在身邊並不是什麼壞事,再說他從這個可人兒的口中得到了不少關於埃塔和西葡斯王國的情報,這樣的話……何樂而不為呢?
多多少少,奧斯卡有些自我感覺良好。首先,卡捷琳娜對他的轉變自然是非常欣喜的;其次,透露給奧斯卡的情報都經過埃塔泰坦地區負責人的篩選,也就是說,這些東西不過是用來鞏固卡捷琳娜在一位泰坦親王心目中的地位,於西葡斯王國並沒有多大損失。
其實……有時人和人的交往就是這樣。人們在彼此計算著得到的,衡量著失去的,當他們認為一切都還可以接受的時候,他們就會成為朋友;當他們感到入不敷出的時候,一切也就隨之結束。也許這其中確實存在著友誼,但友誼作為交往中的一個成分並不會佔據太多優勢。
教歷796年的上半年還有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犯罪之王多拉米.貝辛格患了嚴重的膽囊炎,他的衰老速度已經令人感到恐怖。多摩爾加十幾年的監禁生活完全破壞了他的身心健康,他在盧比.奧斯卡大酒店又度過了幾年極為放縱的生活。身邊的人們都勸過他,就連奧斯卡也曾反反覆覆的數落他一陣子,可這個半隻腳早就踏進棺材的小老頭就是不聽,他依然我行我素。不過現在可好了,多拉米.貝辛格再也不會知道煙酒和女人的味道,毒醫帕爾斯為了救老朋友的命將他完全隔離,不過熟悉這位犯罪大亨的朋友都知道,他其實並不想活太久,他一直都在尋求解脫。
不知道出於何種原因,一向對出身多摩爾加的囚徒不假辭色的阿歐卡亞小姐竟然經常去探望犯罪之王,後來奧斯卡問過才知道原因,卡拉.席瓦老公爵不只一次提到過,他在多摩爾加曾獲得犯罪之王無私的幫助。
「這麼說……多拉米也做過一些好事!」
阿歐卡亞點了點頭,「不過……大部分的時間,人們並不清楚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壞事還是好事!」
「不管是壞事還是好事,我看得出……你有心事!」奧斯卡一分不讓的盯著阿卡的眼睛。
女伯爵避開了,「不,是您太敏感了!」
奧斯卡聳了聳肩,「阿歐卡亞,你呢!就是這一點最討厭,你有什麼事情全都藏在自己心裡,如果不逼你你是絕對不會拿出來與人分享的。也許是我搞錯了,應該說……就算是逼你你也不會說!」
阿歐卡亞突然笑了起來,「我的殿下,我的心事大部分都是公事,難道要我將軍統調查局掌握的各種情報和數據拿出來與人分享嗎?您不必擔心我,我的腦子裡面全都是那些東西,別人也幫不了我。」
「以後你就有了可以探討情報分析工作的人選了!」奧斯卡肯定的說。
「誰?」
「我!」
「您?」
「沒錯!」親王點了點頭,然後他就把一頭霧水的女伯爵給打發走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閱讀家信已經成為奧斯卡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水仙來的信使每次都很準時,在大學城這四年半,奧斯卡收到的家信已經超過百封。也不知道這位親王殿下出於怎樣的考慮,他將那些涉及到敏感問題的信件全燒掉了,而剩下的則被藏進冰熊沙發的底座。
那麼……快點拆開吧!奧斯卡用折刀小心的挑開刻有家族圖騰的火漆,然後他像對待自己的初生嬰兒一般取出裡面的信紙。是父親的筆跡,他一眼就認得出。
「最最親愛的小兒子,最最親愛的小奧斯卡!」
「一切都還好嗎?薩沙伊還好嗎?哦!差點忘了,薩沙也有這樣一封信,我希望你們倆個能夠互相串換著看一下!都看一下!」
「你的幾位母親都還過得去,只是極為想念你和薩沙。不過她們成天無所事事,除了念叨你們也就沒什麼可做的了。所以你和薩沙要體會母親的這種心情,多給她們寫信,她們比任何人都需要這個。」
「騎士團的狀況還不錯啦,上次你的來信我反覆看過幾遍,又把它給騎士團裡幾位常勝將軍看了看,他們都很欣賞你的戰略主張,尤其是費戈,他對你的評價最高。我知道你這小子看到這裡的時候一定在偷笑,但你可給我聽仔細,戰爭不是白紙上寫字那麼簡單,也不是沙盤推演那般輕易。戰爭是一個艱苦的、長期的征服過程,征服他人,還是被人征服,往往取決於你的一個策略。」
「所以兒子,不要在沙盤上推理,也不要在白紙上寫下你的主張,等你畢業以後,帶著紅虎四處走一走,多去看看那些邊陲要塞、多留意一下所到之處的地理環境,多體會一下戰士們的戰鬥和生活,這才是成為一個合格的軍事將領的正確道路。」
「好啦我的小兒子,知道你一定苦著個臉,不過我可不是在數落你,我只不過給你一些建議,你長大了,雖然你我遠隔萬里,但我還是欣慰的看到了。」
「說回騎士團吧,我那些可愛的騎士們,哈哈!他們還是那副老樣子,風風火火的從這兒奔到那兒,又急急忙忙的從那兒趕到這兒。不過你不用擔心,邊境那邊的波西斯人已經不再組織大規模的攻勢了!家裡的騎士只是在收攏那些偷越邊境的難民。我不是說過嗎?波西斯人的內戰已經持續三年了,似乎仍有繼續升級的趨勢。軍統都忙不過來了,家族的子民仇視那些波西斯人,如果不把越過邊境的難民組織起來,他們會被咱們水仙人釘在十字架上。天啊!家族的政令頭一次不起作用,人們都已經習慣了,哪怕是沒有武器的波西斯難民也一樣要殺。」
「好了!別以為家族就快勝利了!因為我正要說點令人沮喪的事情,你的明達叔叔戰死了,太可怕了!參加他的葬禮時,我看到他的鎧甲上還染著血,那件鎧甲是明達的心愛之物,他生前唯一的要求就是穿著它去見光明神,雖然它已經極為破舊了!我用衣袖去擦那些血跡,可就是擦不淨,在場的親屬都哭了,不過我沒有,我只是用力去擦,但該死的!直到明達安葬的時候我還是沒有擦淨,我竟然讓自己最後一個表弟帶著污穢去見神明!最後,我還是哭了,不過沒人看見罷了!」
「就這樣吧,我說不下去了!不過你可別把我為明達流淚這件事說出去,我要是得到風聲就會飛過來揍你一頓重的!好啦我那最最親愛的小兒子,努力學習!不要迷惘、不要恐懼、勇往直前就對了!」
「最後的最後,祝福你,吻你!」
「哦還有!我差點忘了!代我問候魯賓元帥,他是一位可敬的長者,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傢伙要尊重他,他是在代我管教兒子!就這樣!」
「你的父親,多特蒙德.安魯.內塔加波,教歷796年5月4日夜,於安魯哈啦大本營。」
奧斯卡揉了揉眼睛,那裡有點疼痛的感覺,他小心的合上信紙,又輕輕的吻了它一下。當他打算把信收起來的時候,他猶豫了,父親提到了水仙騎士團的一些部署,看來……這封信是留不得了。奧斯卡點燃一根大雪茄,當他把雪茄燃燒著的火紅色煙頭靠近信紙的時候,他又開始犯嘀咕,也許……也許留下也不會有太大麻煩!沒人敢碰他的冰熊沙發,除了薩沙。
可是……可是……還是不要惹麻煩吧!年輕人歎了口氣,他最終還是一邊搖頭一邊點燃了信紙。
「哦光明神啊!」奧斯卡望著地上的灰燼不禁跳了起來,「父親說過要和薩沙串換著看的!這下糟糕了!我怎麼這就忘了?」
年輕人為這件事一直自責了一個夏天,直到他收到今年家裡的第三封來信。哦啦!還好,父親原諒了他的冒失,不過多特蒙德還是狠狠的數落了奧斯卡幾句,奧斯卡只是抓了抓頭,他對老頭子的說辭早就習慣了。為了報復刻薄的父親,奧斯卡將流淚事件偷偷告訴薩沙,不過薩沙倒有些不以為然。
小小姐翹著嘴唇說,「你不知道嗎?我聽西利亞媽媽說,你的母親去世的時候父親哭得才厲害呢!雖然父親把自己鎖在房裡,但官邸裡的人都聽到了!」
奧斯卡一陣默然,他什麼都沒說,就像打發阿歐卡亞把小小姐給哄走了。
「也許,我真的不瞭解他!」奧斯卡邊說邊收起今年的第三封家信,看得出他還是很高興的,因為這封信可以留下。
時間就這樣行進至796年的9月份,奧斯卡開始整理散亂的堆積在魯賓元帥官邸的物事,老人避開了,奧斯卡也傷感極了,但是,確實是他離開這裡的時候了。
「還沒睡嗎?」回到家的魯賓元帥詫異的望著坐在門廊裡的年輕人。
「咱們又沒有吵架,您幹嘛老躲著我?」奧斯卡為元帥拉開座位。
老人懊惱的撇開頭,「算了吧你!別說的好像我有那種傾向似的!」
奧斯卡笑了起來,「好啦!害怕寂寞的老頭兒,快過來坐下,我還沒走呢!」
魯賓元帥哼了一聲,這次他沒有辯駁,他只是安靜的坐了下來。對這個孩子,他有太多的希望,也有太多的不捨。
奧斯卡為元帥面前的酒杯倒滿香純的正宗朗姆酒,鬱悶的時候就是奢侈的時候,奧斯卡信奉這個。
「將來……你有什麼打算?」老元帥終於說話了,他眼望著門廊那盞孤燈,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確認過了,軍事情報局的成立還要等上一陣子,也許明年也沒個結果。所以我會遵照父親的意思,向三世陛下討個巡查的差使,把帝國的幾大邊疆和險關要塞都走上一走。」
「嗯!你父親的意見沒錯,年輕人就是應該多走一走,多看一看。帝國的邊疆重鎮大部分都集中在多瑙河流域和北方的森林邊緣地區,由於地域和所防守敵人的差異,河套和北方軍區有許多完全不同的戰鬥方式,你會從中學到很多的。」
魯賓元帥拿起了酒杯,但他馬上又放下了,「我的孩子,你打算先去哪?」
奧斯卡的眼睛有些紅潤,他的淚腺壞掉了,平常只能用清水來濕潤眼睛,這不知是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因為他不用擔心自己會在人前哭泣。
「我……我打算……先去北方,然後轉道西北的斯坦貝維爾家族領地,然後……哦抱歉……我迷眼了!」
這是魯賓元帥第一次這樣清晰的稱呼自己的孩子,儘管兩年的時間並不算長,但一個老人和一個青年卻在其中積累了沉甸甸的情感。
「不要緊吧?你在發抖!」元帥扶住了小奧斯卡的肩膀。
「沒事!您……您還要聽下去嗎?」
「當然!」老元帥點了點頭,「你還沒解釋為什麼會這樣選擇路線,我以為你會先去帝國防守最薄弱的多瑙河地區。」
「哦啦!是這樣的,我答應過塔.馮.蘇霍伊子爵一畢業就去探望他,他的家族領地就在北方,所以我選擇了這條路線。」
「哦……」老元帥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北方……可不怎麼太平。」
「您放心,沒我的事!」
對孩子的安慰,老元帥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兩個人陷入沉默,他們誰都沒再說話,只是靜靜的飲酒。
對於奧斯卡來說,大學生活就要結束了,與可敬可佩的魯賓元帥告別實在是難以啟齒。
對於老元帥來說,他是欣慰的,孩子長大了,可以展翅高飛了!但……元帥又有些迷惘,孩子若是遇到風雪該怎麼辦?若是遇到狼群該怎麼辦?他的羽翼足夠豐滿了嗎?
還是不要想了,祝福這個叫做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年輕人吧!他的征程終於有了起點,他的人生終於贏來最燦爛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