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愛的掃把!」薩沙伊發出一聲動聽的驚呼。
「恩哼!」奧斯卡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他妹妹的反應還不算過分。
「呃……薩沙,你要知道……它絕對不是用來掃地,或是……或是……」奧斯卡撓了撓頭,難道要直接告訴妹妹這玩意兒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凶器?
「這樣吧!」奧斯卡趁小小姐還沒有傻呼呼的觸動機關時把掃把搶了回來。「簡單說,這是一個發射裝置,如果你遇到了危險,就用孔雀羽毛的這一端對著威脅你的人,然後你只要輕輕一碰這個機簧……」
牆壁上又一副油畫遭殃了!
薩沙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切!其實,這不是任何一個正常的西方人可以理解的事情。掃把,凶器!沒人會把這兩樣東西聯繫到一塊兒,而且,這東西的原理是什麼?為什麼能做到瞬間連續發射?為什麼會這麼輕?又是什麼材質構成的?那些細小的鋼針是用怎樣的技術鑄造的?奧斯卡得不到答案,而薩沙連想都不敢想。
「你……確定……這是我的生日禮物?」
奧斯卡點了點頭,「是的!你應該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薩沙點了點頭,她沒忘記自己曾被劫持的事情。
「但……我真的要用這件東西對付別人?」薩沙邊說邊指了指牆上那副千瘡百孔的油畫,可以想像,中招的人一定會死得很慘很慘。
「沒錯!」奧斯卡又點了點頭,「它叫孔雀翎,你可以把它藏在袖口,只露出羽毛,人們會以為它只是一件裝飾品。當你有需要的時候就可以按動機簧!當然,你不能拿它對著自己,也不要對著我!」親王邊說邊撥開了遙遙指著自己的小掃把。
看薩沙的樣子,她仍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還有一件事!我的妹妹!你得答應我,哦不!你得發誓!你一定要隨身攜帶孔雀翎,不管任何時間地點,而且,不能將它的真正用途告訴任何人,你明白嗎?」
「好吧!我發誓!」
「真是一個乖寶寶!」奧斯卡親吻了妹妹,不過他馬上就被脖子上的一陣奇癢給嚇住了!「我的天啊!還有一點,絕對不能用它給人搔癢!這同樣會要對方的命!」
薩沙吐了吐舌頭,「我發誓,再也不會了!」
「哦啦!」奧斯卡抹了一把冷汗,「那麼……生日快樂!我的小小姐,你成年了!終於是個大女孩兒了!」
「不哥哥!」薩沙回應了哥哥的吻,「是我在一直等你長大!」
也許,薩沙說的一點都沒錯!真正被人期待著長大的是奧斯卡!某個早晨,當他對著鏡子打算穿戴夏裝的時候,他發現這些衣物不是小了一截,就是短了一截。難道他又胖了?千萬別這麼說!從前的親王殿下也許並不在意,但現在可不行,他長大了,他越來越注重自己的形象,他知道自己的身材有問題,所以他特別請到營養方面的專家為其指定了合理的食譜和相應的減肥計劃。
每天一早,他還是堅持跑步,雖然紅虎騎士已經不想再與這頭小畜生鍛煉身手了,但親王總會從基地中抓出一些倒霉的,然後在大清早的時候把他們揍得鼻青臉腫。
也許,還有一件事能夠說明小親王真的長大了。他開始想家,想念父親、母親、兄弟,想念那些用慈祥的目光盯著他看的老爺爺、想念那些一臉嚴肅認真、見到自己會單膝伏地的騎士。他開始不停的給家裡寫信,雖然這些信件的內容多數都是交代天氣啊、生活啊、美食啊,但其中的字句卻蘊涵著濃郁的情感。安魯公爵的幾位夫人每次讀到小兒子的來信時都會感動得痛哭失聲,最後公爵不得不回信說,少給家裡填亂!
最後的一系列事情,我們知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真真正正的長大了。也許是因為魯賓元帥的數落,也許是因為德意斯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壓力,這位年輕的小親王開始了刻苦鑽研。他瘋狂的翻閱書本,汲取一切與戰爭有關的知識;他加入了著名的青年近衛軍論壇,並且按時參加沙龍組織的辯論;他還結識了一些熱血澎湃的青年軍人,他們一塊兒喝酒,一塊兒學習,一塊兒討論,一塊兒謾罵軍部,一塊兒詛咒泰坦的敵人。
這位殿下身邊的人,都欣喜的看到了這個年輕人的變化。尤其是繆拉,作為殿下的直屬騎兵師長,他自然希望他的長官能有一些真才實學。要不然的話,紅虎遲早會給這個頭腦一發熱就什麼事都做得出的小子陪葬。所以呢,為了讓親王將所學到的知識盡快付諸實踐,繆拉經常會組織大規模的演習,其實繆拉的演習並不包括各兵種的對抗,只是從運作軍隊最基礎的地方開始,教授奧斯卡如何利用地形、如何選擇營地、如何保護水源、如何存放糧食。
奧斯卡很用心的在學習,他知道騎士們做這些無聊的事情全都是為了自己。不過他總有逆反的時候,當繆拉在9月份打算為他制定為期一個月的野外長途奔襲演習時,他自然選擇躲在涼爽的官邸裡面。
繆拉早就在提防奧斯卡來這麼一手,當他帶著自己的騎兵總指揮和三位團長一塊把小親王從房間裡拖出來時,盧比勒.阿爾法.莫瑞塞特適時出現在親王的官邸。
看來,繆拉的演習計劃要泡湯了!
「我的朋友!你來得正是時候!」奧斯卡給了盧比一個異常有力的擁抱。
「謝謝!我們的酒店怎麼樣了?」
奧斯卡撓了撓頭,「難道你就沒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嗎?比方說奧斯卡的身體怎麼樣?或者奧斯卡在這一年過得怎麼樣?又或者奧斯卡……」
「你得了吧!真是見鬼!」盧比煩躁的擺了擺手,「我難道還看不出你過得輕鬆又愜意?哪像我!每天面對的都是那幾個聖騎士,而且行動就被限制在一個小花園,就好像所有泰坦的國民都想要我的命!」
奧斯卡拍了拍朋友的肩膀,「你得用另一個角度看待這個問題!那是一群恐怖份子,若是你真的遇到什麼意外,傷心的只是你的朋友和親人。所以你吃點苦頭也是值得的,再說現在一切不都過去了嗎?你還是酒店老闆,還是那個喜好美男子的盧比!」
「別提了!」盧比又露出一臉的不甘,「我要與過去的生活徹底說再見了!你知道嗎?我的母后為我選擇了一名結婚對象,我們會在明年春天完婚。」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奧斯卡驚訝的望著盧比。
「是啊!我也希望這不是真的!」盧比勒無奈地攤了攤手。
「哦啦!我得承認,你確實倒霉透了!」
「嗯!確實是這樣!」盧比點了點頭,「最倒霉的地方是,這門婚事是我同意了的,對方是法蘭王國的一位公主。」
「你自己定的?」奧斯卡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盧比無奈的搖了搖頭,「我也沒辦法,我今年都29歲了!之前我已拒絕了無數次婚聘,這次實在是推脫不掉了!你知道嗎我的朋友?我的父皇和我的那位母后翻起臉來是非常非常可怕的!我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奧斯卡眨了眨眼睛,這樣的話他也不知該說點什麼。
「不過……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親王突然勾住大殿下的脖子,「你要結婚了!然後再與那位法蘭公主生下一個小盧比,這樣一來,你的父皇馬上就會冊封你為皇儲,再接著……等個一二十年,你就是皇帝了!」
「說這個幹嘛?我並不是十分感興趣!」
奧斯卡突然興奮的嚷嚷起來,「我的朋友,你怎麼不明白呢?加冕之後的你就是這個帝國的主宰者了!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比方說……先和那個公主離婚,然後再毒死羅琳凱特那個老巫婆,緊接著……」
「等等!等等……」盧比及時叫停。「小奧斯卡,你不是認真的吧?」
「我像嗎?」
「哈哈哈哈哈哈……」兩位殿下相視大笑。
「走!」奧斯卡將盧比勒從座位上拉了起來,「到咱們的大酒店喝酒去!我保證你絕對捨不得離開那裡!」
結果,當奧斯卡和他的朋友勾肩搭背的闖出大門時,已經動員了紅虎衝鋒師所有機動力量的繆拉少將只得大聲的啐了一口。
青年近衛軍論壇,這是由一群充滿報復、充滿幻想的青年軍官組成的學會組織,這個組織的目的是通過假設和辯論來擊敗敵人。這樣說可能沒人會聽懂,但泰坦已經維繫了一百多年的和平歲月,近衛軍要想制服那些敵人,估計只能憑口頭上說說,因為沒人會冒險進犯泰坦,泰坦也不會輕易挑惹戰端。
作為一個學會組織,我們要說青年近衛軍論壇充斥著一群好戰份子、危機主義份子,還有最危險的一種,軍國主義、侵略主義份子。其實只要稍稍總結一下論壇歷次的議題,我們就不難發現這些軍人的用心,他們有時爭吵著「近衛軍的職能演變」,有時叫囂「三個月擊潰德意斯王軍」。不過……好戰的、整天害怕天塌下來的、整天叫囂侵略擴張的,這仍只是一部分人!正常的青年軍官還是喜歡針對軍部的動議進行分析辯論,當然,戰史和戰例也是軍官們經常發生口角的好借口。如果口角過後仍有活動時間,那麼討論一下各兵種的戰略戰術也是不錯的選擇。
所以總的說來,青年近衛軍論壇雖然不排除一些喜歡沽名釣譽的傢伙,但多數軍官都還有那麼一些學識。他們在遇到問題的時候會真正用頭腦去思索,會真正向正確的方向靠攏。比方說,當達答拉斯.皮切上校在論壇發表了一份名為《突入斯洛文裡亞,為泰坦奪得出海口》的作戰計劃時,善於思考的軍官們馬上就把握到其中一些極不正常的地方,他們有人指責這份計劃是赤裸裸的侵略,有人指責這是「瘋子達答」的又一次幻想之旅,不過只有一小部分反對最激烈的人明確指出,如果泰坦真的這樣作戰,那麼這將是新一輪世界大戰的導火索。
儘管「瘋子達答」這份耗費了他一年時間才制定完成的龐大作戰計劃受到了同僚們的冷嘲熱諷,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還是保存了一份。
「呵呵!只有我一個人保存了,看來大學城的紙價還是太貴了。」
「殿下,您約會我來到這間金碧輝煌的酒店不會是為了繼續挖苦我吧?」達答拉斯上校懊惱的撇開頭。
「你誤會了!」奧斯卡擺了擺手,他走到上校的面前為他倒滿一杯白葡萄酒。「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軍人曾經對我說起過一件事,他說隨著西大陸政治格局和經濟的發展,新一輪的世界大戰已不可避免,幾大君主國都在試圖侵略擴張,只不過都停留在彼此觀望、彼此窺探的階段。所以……咱們的同僚們沒有搞清你這份作戰計劃的真正價值。」
達答拉斯有些受寵若驚的點了點頭,但他馬上又思考起來。
「殿下……您告訴我,您所說的那位老軍人的名字嗎?」
「帝國軍務大臣阿蘭元帥,現在你相信我說的了吧?」
「果然!」達答拉斯的眼睛猛然爆發出炙烈的光芒,「果然!不愧是銀狐,這個老鬼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徹。我對世界大戰還有些懷疑,但這個老東西卻已經為此做好鋪墊了!」
「你……你好像不怎麼尊敬阿蘭元帥……」
「抱歉了殿下,」達答拉斯向小奧斯卡微微欠身。「就像您說的,幾大君主國都在嘗試走上擴張的道路,別看咱們泰坦一直處在守勢,可阿蘭元帥卻把觀望和窺探做得比任何人都穩健、紮實。不過……在我看來,銀狐太過小心翼翼了,就拿泰坦夢寐以求的出海口來說,殿下您相信嗎?帝國軍部作戰部堆積了無數份成品,但沒有一份計劃受到阿蘭的認可。」
「你認為自己的計劃可能被認可嗎?」奧斯卡晃了晃手中的稿件。
「當然……不可能!」達答拉斯有些氣急敗壞的瞪了一眼自己的計劃書。
奧斯卡聳了聳肩,「知道我為什麼會對它感興趣嗎?你的這份作戰計劃很龐大,我算了算,按照你的構想,南方集團軍群需要動員十五個軍,而水仙騎士團……哦啦!忘了告訴你,這就是我最感興趣的地方!水仙騎士團需要動員四個方面軍,也就是說,在針對斯洛文裡亞王國的這場兼併戰爭中,你需要一支二十七萬人組成的大軍!」
「是的!」達答拉斯異常堅定的點了點頭,「這個數字是我對敵我雙方力量對比進行測算之後得出的結論,而且,您沒發現嗎?我開列的只是處於戰鬥序列的部隊,而預備隊、輜重部隊、負責糧道和給養保障的部隊……」
「好了好了!」奧斯卡連忙擺手,「一句話,兼併斯洛文裡亞、為泰坦打通一個出海口,需要多少人?」
「五十萬人!」
奧斯卡總算印證了自己的猜測,「跟我假設的差不多!帝國半數的軍事力量!」
「好吧好吧!」奧斯卡不知為何突然有些不耐煩了。「咱們先不說這個了,換個話題!換個話題!比方說……為什麼是斯洛文裡亞,而不是意利亞?就我所知,斯洛文裡亞王國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國度,不但貧窮,而且民族成份極為複雜,據說斯洛文裡亞王室的血脈中還混有波西斯人的血統,在那裡信仰波西斯人的真神是合法的。」
「沒錯殿下,您說的都是事實。」
奧斯卡想了想便又接著說了下去。「那就不如意利亞了呀!泰坦人和意利亞人不但同宗同源,而且就出海口來說,意利亞的船舶和遠洋事業要比斯洛文裡亞領先很多。」
「殿下,我知道這是一種慣性思維,人們都嚮往那些富庶發達繁榮的地方,但如果我們發動對意利亞的兼併戰爭,相信那才是世界大戰真正的導火索。無論西方王國聯盟出於何種考慮都會向泰坦宣戰,到時我們的收穫多半會變成別人的籌碼。而斯洛文裡亞王國就不同了,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使這個王國一直以來都是羅曼教廷的眼中釘。所以,我們可以打著聖戰的旗號,甚至能夠獲得來自教宗的許可。這樣一來,我們的兼併戰就順理成章了許多。當然,不排除西方王國聯盟會派軍隊分一杯羹,可您看看斯洛文裡亞的版圖,北方和東北部被水仙郡包圍著,南方和東方全部是海疆,西方是意利亞。意利亞絕對不敢與巨人爭食,而其他國家要是想參與這場戰爭就得走海路。這就是我動員水仙騎士團的原因,只有水仙騎士團的機動速度才可以保證在第一時間內控制斯洛文裡亞的各處港口,一來避免斯洛文裡亞王室走海路逃脫,二來可以阻止西方王國的干涉力量登陸。」
奧斯卡呆了半晌,「如果事情真的像你分析的那樣,我得說,這會是一次勝利的進軍。」
「謝謝殿下!」達答拉斯恭敬的行了個禮,「不過……您得預見到,奪得勝利將是一個長期的過程!翻翻斯洛文裡亞王國的歷史您就不難發現,雖然他的民族矛盾始終都很尖銳,但對待外敵時卻保有艱苦抗戰的傳統,他們同意利亞人戰鬥過,他們同波西斯人戰鬥過,不過最關鍵的是,這些戰爭,他們都沒輸!」
「難道……斯洛文裡亞人就沒同我們的國家作過戰嗎?」奧斯卡有些狐疑的望著達答拉斯。
「殿下,這也是我選擇這個國家作為突破口的原因,對於像咱們泰坦這樣的超級大國來說,斯洛文裡亞是一個非常容易被人遺忘的小角落!」
奧斯卡突然苦笑了一下。「嘿!我的瘋子參謀長,不知道你發現沒有?這份作戰計劃經咱們這麼一討論,就好像真正要發生了似的。」
「呵呵!」達答拉斯也無可奈何的笑了起來,「沒錯!我比您更瞭解軍部的性格,那裡是養老院,也是幼稚園。動員帝國半數軍事力量的事最好對他們提都不要提,不然的話,那裡的老人會犯心臟病,而那裡的孩子則會犯失心瘋。」
「哈哈哈哈哈哈!」奧斯卡放肆的大笑起來,「說真的!親愛的達答,你的這個比喻真是太棒了!」
不過幾乎是立刻,瘋狂笑過的親王殿下只是喘了幾下就忍了回去。一份優秀的作戰計劃注定被埋沒,這可不會讓人好過。但作為一位中將,奧斯卡根本就不可能改變軍部承襲了幾百年的戰略決策。
「殿下,您是唯一一個欣賞這項作戰計劃的人。我想……我想請您為它制定一個代號。這樣一來,就算不能付諸實施也有一個圓滿的結局了。」
奧斯卡沉重的點了點頭,「許多航海小說都曾描寫到,當船員們看到港口的燈塔時,他們會歡呼、會哭泣、會像迎接神誕節一樣慶祝。對這些海員來說,燈塔象徵著回歸!象徵著一次新生!我想當我們的帝國迎來回歸、迎來新生的時候,一定會有人注意到你的作戰計劃!所以,就叫它燈塔!」
「燈塔計劃!」達答拉斯邊念邊點了點頭。「謝謝殿下!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邀請您做進攻部隊的總司令。」
奧斯卡攤了攤手,「說得輕鬆,到時候誰來做我的參謀長呢?」
在盧比.奧斯卡大酒店這間金碧輝煌的客室,兩個都有些抑鬱的軍人在一番凝視之後不禁開懷大笑。他們的友誼和對彼此的信任,就是從「燈塔」開始的。
那麼一轉眼!就到了793年的11月份。奧斯卡一邊照鏡子一邊嘀咕,時間過得太快了!有鑒於4月份的經驗,這位親王早早便為自己定購了過冬的衣物,從前的那些他是一點都穿不上了。這個胖小伙子雖然仍有一個微微的小肚腩,但他的身高、臂長、和雙肩的寬度都有了長足的發展。
為什麼他的減肥計劃沒有多大效果呢?奧斯卡一直在為這個頭疼,他咨詢了大學城幾位很有名的營養學專家,又去咨詢了幾位美食專家,又去醫學院做了一次全面細緻的身體檢查,可人們告訴他他的身體機能沒有任何問題。也就是,胖!要怪就去怪光明神吧!
但奧斯卡並不這樣認為,他覺得一定還是某個地方出了問題。終於,當他結識一位運動健將的時候,答案出現了!
「運動量不夠?」奧斯卡不能接受,「我每天要跑十幾公里,還有揍倒幾個大漢,還要騎馬!你竟然說我的運動量不夠?」
「不,殿下!」運動健將連忙解釋說,「跑步雖然是一種運動,但它還不能徹底的調動您全身的機能,尤其是大腦,而打架和騎馬更是這樣。我想說,您需要的是一項真正的體育運動!您可以在其中完成體力與腦力的充分鍛煉和調整。」
「有道理啊!」奧斯卡恍然大悟一般點了點頭。「比方說呢?你有什麼好推薦嗎?」
運動健將往練兵場的方向一指,「馬球!既能達到您的鍛煉目的,又符合您那顯貴的身份。」
於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加入了歷史悠久的皇家軍事學院馬球隊,作為一個新手,他被分配在後場左衛,不過多數時候他是沒資格參加比賽的。這位殿下就像一頭暴躁的蒼蠅一樣橫衝直撞,不過他尊重球隊的安排,而隊員們也不吝給他一些額外的幫助。
總之,奧斯卡開始感到充實了。早上他還是堅持到紅虎的基地轉一圈,然後回官邸吃早餐,送小小姐、阿歐卡亞、芬拉爾去上學。等到了自己的課堂上,他會和魯賓元帥針鋒相對,而下課後這個傢伙則會好好研究元帥的思路和策略。下午就是馬球隊的訓練時間,雖然基礎訓練非常枯燥,但奧斯卡練就得極為紮實。然後每個星期他還有一些專門的理論課,禮拜一是《近衛軍軍官的自我修養》,禮拜三是《戰略戰術入門》,禮拜五就是天文天象。
天氣在這個禮拜五暖和了許多,斯布亞霍辛最初的寒流已經過去了。奧斯卡覺得這是問問題的好機會,於是他準備了一下便去拜訪大學城最著名的異端,教授自己天文學的導師,垂老的貝阿帕圖.薩裡芬侯爵。
「尊敬的薩裡芬教授。」奧斯卡為老人展開了一副斯洛文裡亞王國的地圖。「您的學生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國家可以實行那樣自由的宗教政策而沒有毀滅呢?光明神的教義上說,聖戰的爆發就是由神明領域的混亂造成的!而……」
「您先等等!」老教授突然擺了擺手,「殿下,您對斯洛文裡亞王國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到底瞭解多少?」
奧斯卡摸了摸鼻子,「說實話,我一點都不瞭解,而且我正在疑惑,每個人一出生就會受到神明的洗禮和祝福,那麼宗教信仰怎麼可能是自由的呢?又怎麼可能實現這種自由呢?」
「好吧,殿下!先放下這個問題,輪到我問你了。」老侯爵吃力的坐直了身子。「在神話時代,也就是人類和各種神邸一同居住在世界上的那個時代,你認為有人聽說過光明神嗎?」
奧斯卡搖了搖頭,「應該不會,那個時候光明神還沒誕生。」
「那麼光明神是在什麼時候誕生的?」
奧斯卡不解的橫了老教授一眼,這還用問嗎!「自然是教歷元年神誕節那天誕生的!」
「回答錯誤!」貝阿帕圖搖了搖頭。「記住!這樣回答是完全錯誤的!光明神誕生於神聖羅曼帝國大解體的最末期,那個時候的西大陸充滿各種痛苦,王者們為了巴掌大的土地常年混戰,飢寒交迫的人民為了生存可以謀殺他們的新生兒。那個時候,生命是一種罪孽,活著更是一種痛苦。現在你明白光明神是怎樣誕生的了?」
儘管仍有些疑惑,但奧斯卡還是點了點頭。「您的意思是說,隨著神聖羅曼帝國的瓦解,一個構築了一千年的神話體系崩潰了,苦難的人民需要一位新的神明來維護他們、庇佑他們,於是,光明神就誕生了!」
「沒錯!」貝阿帕圖欣喜的打量著自己的學生,「我雖然是一個天文學家,但為了鬥爭的需要,我對宗教的研究不比任何人遜色。也許我這樣說是你這樣的信徒無法接受的,但我還是要表明一個科學家的立場。宗教,無非是一個特定的群體在一個特定的歷史時期所創造的信仰綜合!這種綜合包括一整套的神學理論,規章制度。其中一部分是為了服務於統治階級的利益,而另一部分則是為了控制人民的思路,還有一部分內容,就是壓抑科學,蒙蔽人生。這不能怪教士們愚昧,也不能怪光明神離譜,這是宗教發展至帝國階段的必然。」
「您等等!」奧斯卡忽然叫停。「您的意思是說,神明是由一個特定的人類群體……創造的?」
「沒錯!一夥企圖在整個西大陸混吃混喝的騙子,他們發現打著一個神明的旗號就能過上一段不錯的日子。這種混飯吃的方式自然吸引了更多的人聚到他們的身邊,最後他們決定將這個騙局繼續下去,換取更大的好處,呵呵,真是的!還真叫他們成功了!」
奧斯卡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宗教……就是這麼一回事?」
「哦抱歉殿下!」貝阿帕圖愉快的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他跟小親王說這番話就是看出這小子並不是一個多麼虔誠的信徒。「也許我的說法讓您受到了驚嚇,但您得知道,一個宗教的誕生自然是極為複雜的,但其實又再簡單不過。歸根結底,只不過就是人民群眾為了生命的起始和延續找一個歸宿,為痛苦的生存找一段救贖。你還要知道,宗教是會變質的,當教士們認識了一位國王,他們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的利用價值,於是,光明神便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到今天,他的僕人也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奧斯卡晃了晃腦袋,他確實不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他已忘記自己多久沒有進過教堂了,但在自己的認知中,最起碼……光明神沒做過什麼壞事!
「火刑!我的殿下!」老侯爵有點不耐煩了,「向這位神明的獻祭方式!您知道火刑架下冤死了多少人嗎?您知道他們的靈魂都去哪了嗎?您知道要一個信奉科學、信奉真理的人向愚昧無知低頭是多麼令人絕望的一件事嗎?如果火刑真的是光明神的談判方式,那我要說,這位神明還真是算了吧!」
奧斯卡不自覺的將身子向後退了退,安魯是神選的戰士!只有在念起這段話時親王才會忠誠的歌頌神明,但……若神明只是一座雕像,只是一個利益群體製造的概念……不能再往下想了!不能再往下想了!奧斯卡瘋狂的告誡著自己,絕對不能在人前提起這件事情!他異常清醒,如果有人知道他接觸了這種思想,那麼不說家族和皇室的反應,他的身邊就會出現莫名的危機。看來事情真的很好理解,光明神、教廷、王者、貴族,這之間似乎有一張說不清道不明、掙不拖又甩不掉的巨網。
「現在,您可以為我解釋一下斯洛文裡亞王國的宗教信仰政策了吧?」
老教授想了想,他在尋找合理的說法。「其實呢!斯洛文裡亞王國的宗教政策,也是一種所謂的宗教信仰自由,因為就像您最初談到的那樣,一個民族有一個民族的傳統信仰,孩子們一出生就會受到神明的祝福,他們根本不能自由的選擇宗教。所以,斯洛文裡亞王國的這種政策只是統治階級調和民族矛盾的產物。他們規定,人民有信仰這種宗教的自由,也有信仰另一種宗教的自由,當然,不信仰宗教的自由也是有的。所以,一直以來斯洛文裡亞王國被教廷視作眼中釘,因為它收留了許多著名的異端。」
「聽您這麼一說,斯洛文裡亞是一個充滿自由氣息的國度。」奧斯卡有些疑惑,「那麼您為什麼不去那裡定居呢?」
「確實是這樣,但不要小看教廷的封鎖和截殺。想要逃亡到斯洛文裡亞的人,十個裡面只能成功一個,您覺得我的希望夠大嗎?」
奧斯卡只得苦笑,「但是……既然教廷的勢力是那麼的雄厚!為什麼他會容忍斯洛文裡亞的存在呢!」
老教授低聲啐了一口,「以教宗為首,教廷充斥著一群欺軟怕硬的小人!就因為斯洛文裡亞王室的血脈中有一半波西斯皇室的血統,所以教廷才不敢輕易招惹這根紮在眼皮上的釘子。」
奧斯卡終於明白了,「那麼……您是不是該休息了?」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奧斯卡極為想要承認,那個真正疲勞過度的人其實是他自己,他從來都沒像今天這樣狼狽過!與老教授的一番談話差點令他虛脫!
「哦……確實該下課了!」薩裡芬侯爵瞥了一眼桌上的座鐘。
「那麼殿下,今天就到這裡吧!咱們下個禮拜五見。」
「是的!侯爵閣下!」奧斯卡一邊向癱臥在床上的導師行禮,一邊恭謹的退出屋門。他覺得老教授確實是值得尊敬的,不管怎樣,薩裡芬侯爵不失一名科學家的信念,也不失一名無神論者的鬥爭決心。
「我的老父親!您到底在幹什麼?您沒注意到親王殿下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嗎?您得承認,今天您做得有些過火了!」小薩裡芬在窗口目送親王登上馬車之後才開始大喊大叫。
老薩裡芬侯爵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事情是他提起來的,我只是就事論事,接不接受又或接受多少只能是他自己的事情。再說……我有點開始喜歡這個聰明又懂得思考的小傢伙了!」
「可是……您別忘了卡契夫公爵交代的事情!」
老人突然用怨怒的目光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
「記住!首先,我是一個科學家,然後才是老卡契夫的朋友!別用你們政客那套骯髒的思路來左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