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誕節到了!791年12月31日!
一千多年前,光明神薩普留西斯誕生在聖地貝耶,但教歷元年並不是神教誕生的那一年,因為那個時候的光明神教受到羅曼帝國的壓制,在充滿神話色彩的羅曼武士眼裡,光明教徒和逃亡的奴僕沒什麼區別。
在教歷元年前後,古羅曼帝國的分裂造成了整個西大陸的劇烈動盪,無數君主國和民族國家相繼出現,而最大的泰坦帝國的皇者接受了光明神教的教義。在這之後,神教的影響逐漸擴散,隨著神聖泰坦帝國最初的擴張,神教於教歷一世紀末進駐羅曼聖城,開始了它對整個西大陸思想、文化、社會生活等眾多領域的干預和控制。
將光明神作為一種信仰,在七世紀末,我們要說大多數人只是將禮拜當成是生活習慣。人們喜歡向神明傾訴,因為生活給他們造成的苦難根本無從解脫,所以祈求神明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這無關統治階級的事,最初的帝王篤信神明賜予了他們統治的權利。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王者開始利用神明牟利,這種掠奪自然要比為教庭付出強得多。光明神教擁有的財富令每一個王者眼紅不已,他們要擴張、要增稅,都習慣打著神明的旗號。這樣一來,民眾也開始對貪婪的神教不以為然。於是,在某些「教災」嚴重的地域,反對暴政的起義通常也會抗起滅除「教難」的大旗。
對於教會來說,千年傳承已令這個世界上最龐大的利益集團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控制體系。從最初的傳教士發展而來,神明的僕從隊伍已基本完善。這包括最低層的牧師、鑽研教義的教士,然後是主持教堂的神甫,然後是主持教區的主教,最後就是羅曼聖城的光明裁判庭,這裡是教宗發號施令的場所,也是教會對外施加控制力的法庭。
不管怎麼說,在神誕節前,教會也好,貴族也好,窮苦的人民也好!一切矛盾都應暫時放下了。如果上教堂作禮拜只是習慣,那麼對待神誕節就必須慎重了!這是西大陸最重要、最輝煌、最值得慶祝的節日。
12月31日,人們一大早就已起床,父親帶著孩子清掃自家門前的積雪,而母親則和老人負責烹煮度節的美食。
由於地域和民族習慣的不同,神誕節的大餐形成了南北兩大菜式以及東西兩種格局。以疆域廣大的泰坦帝國來說,南方山區的人民像意利亞和法蘭人那樣製作精美豐富的料理,主菜是火雞;而神誕夜,泰坦西方河套平原的農人則在篝火架用各種肉類烤制料理;東方安魯,簡單、熱情、奔放是水仙人的特色,從軍隊到民間都會製作巨型蛋糕,然後抬到空地上與無數人一同分享!
在北方!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呼吸著濃郁的清新空氣,這是他成年之後的第一個神誕節,也是他出獄之後的第一個神誕節!他有理由興奮,他有理由雀躍!
奧斯涅親王秉承地方特色,他像個自以為是的北方人一樣在大清早的時候爬起床。侍女為他換上筆挺的中將軍禮服,還為他戴上菱形的軍官扁帽。親王從自己的武器架上選擇了一把花哨的飾劍,然後便抱著一大堆準備送給鄰居的禮物美滋滋的跑出門!
盛裝打扮的水仙騎士等在官邸的門口,他們在親王出門後就跟隨在小主人的身後。
甚至不用通報,一戶大宅的門房僕人打開了自家厚重的大門。奧斯卡帶著騎士真奔大屋。在門廊,主人家已經有人等在那裡,他們熱情的接待親王,親王放下自己的禮物,並將主人家贈回的禮物交給騎士拿住。
接著是下一戶人家,他們知道登門到賀的這位鄰居有著何等顯貴的身份。於是老人孩童女眷一同出動,奧斯卡見過了每一個家庭成員,並送給他們一件巨大的禮物。
這戶人家邀請親王共進早餐,但奧斯卡拒絕了,這固然令主人感到驚訝,但奧斯卡解釋說自己與大殿下有約會,於是主人馬上便換上了一副笑臉。不管怎麼說,沒人敢與頂級皇室成員爭奪客人。
親王幾乎走遍了街道上的每一戶人家,他的騎士不得不叫來馬車運載鄰居們贈還的禮物。奧斯卡最後也上了馬車,他要去大殿下盧比勒的寓所。
盧比勒.阿爾法.莫瑞塞特住在斯布亞霍辛的皇室行宮,這座殿宇被人們稱為「金伯頓宮」,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教歷四世紀末。
不過年輕人似乎不喜歡長久住在一棟老房子裡,盧比勒的在斯布亞霍辛的學生生涯已有四年的歷史,聽聞他一直叫囂著要拆除這棟大理石打造的石頭宮。
「為什麼呢?」奧斯卡疑惑的問到。「這是我所見到過的最具藝術價值的宮殿,您看看殿頂的那些壁畫,還有這室內裝飾!說真的,這是現在那些設計師根本學不來的。這才是皇家的氣魄!」
盧比勒沒好氣的瞪了親王一眼,「冬天冷,夏天熱!秋天四處冒風,春天潮得被褥都是濕的!還有你說的壁畫,為了保護這些壁畫,我每年都要請人為它們封制松膠!你知道松膠的味道嗎?聞多了會讓你不舉!」
「哈哈哈哈哈哈!」奧斯卡放聲大笑。
「行了!」盧比勒擺了擺手,他與親王只相處幾天,但他已把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傢伙看作是一個逗趣的朋友。
「我的禮物呢?」大殿下在餐桌上向親王伸出手。
「讓我先看看你的!」奧斯卡跟個無賴沒什麼區別,作為一位客人,他的舉動冒失極了!
「好吧!好吧!就當我看錯你了,你這個傢伙真的跟傳聞一樣!」盧比勒邊說邊從餐桌下抽出一個大盒子。
奧斯卡把雪茄扔到一邊,他欣喜的接過禮物,今天是神誕節,放縱一下並不過分!
「這是什麼?」親王瞪大了眼睛。
「你沒看到嗎?」
「我看到了!」奧斯卡晃了晃手中的大紙筒。
「這是我暝思苦想才撰寫出的四季菜譜!」盧比勒自豪的仰進座椅,「從前我只能在沒人的時候拿出來瞻仰一下,現在可好了,總算可以將它作為正式禮物贈予我的朋友!」
奧斯卡未置一詞,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大信封遞給大殿下。
「讓我看看!」盧比勒用餐刀挑開了信封的火漆,他在看清內裡那張文件之後便已驚呆了。
「你也看到了不是嗎?」奧斯卡拿起雪茄,「前面那張是地契,下面那張是未來的盧比.奧斯卡大酒店的房產轉讓書。」
「哦……哦!」大皇子興奮的翻看著文件,他半晌都說不出話。
「好了!我的朋友,相信你的父皇終於有合適的理由宰掉你了!」奧斯卡似乎是在幸災樂禍。「不過……也可能是咱們倆個!」
盧比似乎並沒聽到親王的話,他在椅子上不安的扭動。
「這……這是我的夢想!光明神會原諒咱們的!」盧比的眼睛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光彩,「父皇要怎樣就隨便他好了,咱們……咱們什麼時候動工?」
奧斯卡搖了搖頭,「這是急不得的事情,沒人會在冬天搞工程,最起碼咱們也要等到春天才能重新裝修那棟大廈。」
「是啊!是啊!我差點忘了!」盧比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頭。「正好!趁這段時間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設計圖紙。春天,萬物復甦的季節,哈哈!這再好不過了!」
奧斯卡也有些興奮,他在做這件事時全憑一時衝動,他根本就沒仔細的計算後果。
皇子與親王的早餐仍在繼續,他們談到令人「望而生畏」的二殿下,他們談到即將出訪法蘭的阿蘭妮斯,他們還相約一同出席今晚在玳瑁貓廣場舉行的一年一度的狂歡化裝舞會,他們還談到新年後一塊兒回都林探訪皇帝與皇后。
「不過,也許兩位陛下的臉色會非常難看!」奧斯卡頗有些擔心,「咱們的小動作不會瞞過這兩位長輩,他們會不會……」
「當然會!」盧比肯定的打斷親王,「而且最壞的情況我都已經考慮到了!」
「最壞的情況?」
「是的!最壞的情況!」盧比在面對這位朋友時第一次露出了猙獰的面孔!「父皇那關不難過,他年輕的時候比我還過分。主要是母后,你相信嗎?她會燒了咱們的酒店,並把我關進牢籠。」
盧比最後還不忘向親王咬牙切齒的補充!
「朋友,相信我!這種事我的母后不是沒做過!」
奧斯卡詫異極了。「也許……我確實為你惹了大麻煩!」
「不!」盧比擺手,「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永遠都沒有勇氣做這件事。不管成敗如何,我要給自己一個交代,我要給夢想一個機會。也許將來我真的會成為一位帝王,但我希望那件真正令能自己自豪的事情是:擁有一座酒店,並把它奉為神址!」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伸出手與盧比勒.阿爾法.莫瑞塞特緊緊的握在一起。也許,在某個大商人看來,與人合作建立一間酒店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可做這件事的人若是換成一位皇子和一位親王……我們應該相信,這兩個不務正業的人一定會受到懲罰。在皇室的傳統中,權利的傳承超越一切。當承繼者想要逃避責任的時候,生存又或毀滅,是他們必須面對的選擇。
也許親王並不是故意的,也許盧比勒只是被夢想沖昏了頭腦,但只要細想想,我們應該明白,一位皇子如果不做那些他應該做的事情,他的命運就會變得和他的夢想一樣單薄。
與大殿下惜惜告別,奧斯卡收拾收拾心情回到了皇家軍事學院,他還要去拜訪二殿下,這幾天在學院裡他已聽到了許多關於這位二殿下的傳聞。這小子最喜歡擺弄大規模的作戰計劃,他甚至糾集了一個由各種學院無賴組成的參謀部。對於這件事,據說院長魯元帥曾經如此評價:
「按照二殿下的作法,帝國會在五個月內輸掉一切!當然,如果只給他一個團的兵力,帝國敗亡的時間就會縮小很多。」
奧斯卡鬆了一口氣,在二殿下的寓所,他被告知這位殿下在天不亮的時候就趕回都林陪他的父皇母后過節去了。
「那麼……咱們為皇室以及那些必須回應的權貴都準備禮物了嗎?」
薩沙伊點了點頭,不過她有些沒好氣。
「我的哥哥,今天才想起來是不是晚了一點,幸虧阿歐卡亞都已經料理好了。」
親王未置一詞,他只是微微點頭。對於阿歐卡亞,他曾有過一絲歉疚,不多!只是一絲而已。
阿歐卡亞有著高於所有同齡少女的智慧,這點毋庸質疑。這位女伯爵被親王打腫了半邊臉,但她仍然打扮得一絲不苟。奧斯卡不想知道她在新官邸裡搞的那些小動作,但這個年輕人已經承認,在處理一些細節問題時,公爵千斤確實有著近於老辣的決斷力。
比如說,女伯爵就官邸的防禦和保密措施與繆拉少將進行了磋商,按照她的設想,新家應該分成三個區域。第一區域包括親王殿下的臥室、書房、客廳和廚房。前三個地點是生活、工作、起居的必須,這幾個地方的重要性自不必說。而廚房之所以被列入高危區的根本原因就是:奧斯涅親王的飲食習慣決定了他被毒害的可能性要比其他大人物高出百分之九十七!
這個概率顯然是經過阿歐卡亞小姐精心計算過的,不過……也最令親王嗤之以鼻。
第二區域,包括門廊、大廳休息室、各個洗漱室、餐廳、大客廳、十一個小客廳,還有小小姐的套間、安東妮伯爵夫人的套間、芬拉爾.多那特小姐的套間。這些地方可能出現危險的係數也是按照概率計算的。
第三區域,包括整座官邸的外圍地帶。類似花園、門房、玻璃屋這樣的地方,不但需要水仙騎士晝夜巡守,還需要狼犬和用於報警的鐵線銅鈴。
至於對付那些隱藏在侍者中的密探,阿歐卡亞也有自己的方式,他們會被安排到一些無關緊要的位置。當然,阿卡懷疑官邸中仍然存在仍位暴露的潛在威脅,但這樣也有好處,親王的言行還不至於觸動保密限制。這樣一來,特勤處和他身後的皇帝陛下也會安心。
奧斯卡不想管這些事情,他現在很怕見到阿卡,他甚至已經減少了與眾人共進晚餐的次數,但這似乎無濟於事。阿卡在人前仍是那副老樣子,但一些觀察細緻的人已經發現了她的精神位移。
說到自己在前幾天那個夜晚的作為,奧斯卡也不知該作何感想,不過有一點他十分清楚,就是那應該叫做強姦未遂。也許阿卡確實希望發生那種事情,但親王揭穿了她的詭計。
「所以!我們就讓阿歐卡亞去做她該做的事情!」親王走到小小姐的身後,他抱住了她,並將臉孔埋入她的發間呼吸混合水仙香水的甜美氣息。
薩沙歡笑著躲開了,這個哥哥最近填了不少新毛病,比方說在她敏感的後頸呵氣,那種酸麻奇癢的感覺往往會令小小姐感到眼冒火星。
她還沒準備好享受肢體相投的樂趣。
「別鬧了!求你!」小小姐不甘心的求饒,她想推開哥哥的大頭,但奧斯卡死皮賴臉的纏緊了她的腰肢。
「你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薩沙伊板住臉。
「哦啦!讓我看看你為今晚的狂歡準備了什麼?」奧斯卡也樂得適可而止。
薩沙仍然無法擺脫哥哥的懷抱,不過謝天謝地,她的小情人總算不在她的耳邊呼吸。
「看啊!我為自己準備了一套天使裝,翅膀是大天鵝的羽毛編織的,而面罩就是這塊嵌滿紫水晶的紗巾。」
奧斯卡想了想,他有點看法要挑明。
「我的小天使!那可是神誕節的化裝狂歡大遊行!到時候裝扮成天使的女孩沒有一千也有五百,我覺得你應該化作……」
「不!哥哥!」小小姐堅定的搖頭,「我正想要看看!當我穿著這身禮服出現時,會不會有不自量力的女人折翼!」
「哦當然!」奧斯卡撫上妹妹的臉頰,「她們不但會折翼,還會被丟進地獄!世間只有一位天使!她就是我的薩沙伊!」
面對如此恭維,小小姐自然樂於接受,她向後仰過頭,輕輕啄了一下哥哥的嘴唇。
「那麼……你為我準備了什麼裝束?」
薩沙哦啦一聲叫了起來,她掀開了鋪在沙發上的白布。
「這是什麼?」奧斯卡張大了嘴巴!「你打算把我裝扮成一隻狗熊嗎?」
薩沙將沙發上那張裁剪成人形的巨大毛皮抖落開來。
「少見多怪的小奧斯卡!這可不是狗熊,這是狼獾,獾熊中最兇猛的物種!這張皮革沒有一點瑕疵,這可是非常罕見的!通常狼獾面臨圍捕時都會和獵人鬥個你死我活!」
奧斯卡揉了揉太陽穴,「拜託!我的小天使!就算這個渾身黝黑還帶著白色斑紋的傢伙是狼獾,可在我眼裡它跟狗熊沒什麼區別!你是天使!這我舉雙手贊同,可你真的要讓自己的哥哥披上這件……這件東西?」
奧斯卡在說完話的時候還不忘戴上用狼獾頭殼製成的大帽子!怎麼說呢?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會讓見到他的獵人陷入瘋狂。
「很不錯的裝扮!」門口傳來安東妮夫人的聲音,她為親王和小小姐端來了剛剛煮好的紅茶。
「今天是神誕節,感謝光明神!放縱一次沒有關係!」安妮擰了擰「狼獾」的耳朵,她像獾媽媽一樣打量起自己的孩子。
是的!今天是神誕節,或者說,是斯布亞霍辛也就是大學城的神誕節。這個時候距離大學生們的冬假還有一段時間,作為最為喜好玩樂的一群人,大學生自然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可以盡情放縱的機會。
也許,這就是斯布亞霍辛神誕狂歡最負盛名的原因,這座因教育和學識而得名的城市擁有崇高又或瘋狂的一群人。他們會穿成各式禮服,他們會裝扮成你的想像力絕對無法解讀的樣子。從遙遠的俄列王國腹地吹來攙雜冰屑和雪沫的寒風,這無法降低人們的激情,他們會點燃十幾米高的巨大篝火,他們會用熱舞和烈酒驅散每個毛孔滲露的寒氣。
傍晚,在玳瑁貓廣場附近的街區,一些早到的學生已經聚集在一起。他們在咖啡廳中享用著免費的飲料,調侃著老套至極的話題。學生似乎都是一個樣子,他們不知天高地厚,用近乎白癡的邏輯思考著窗外的問題。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大,他們笑起來的聲音更像公鴨,這些半大孩子自以為是的炫耀著知識,炫耀著見聞。其實,做這一切只不過是想吸引門口那位小姐,又或是吧檯後面那位女招待的注意。
不過,這些還未懂得收斂的年輕人總會知道,不管多麼努力,知識將永遠是處於一知半解的狀態,而光明神和官僚闊佬也不會為他們創造多少出人頭地的良機。
玳瑁貓廣場還沒有開放,臨街的各個路口都被司法巡查部門的老爺兵堵住了,像往常一樣。喜歡尋釁滋事的大學生並沒因為神誕節而放過這些穿靴子騎老馬的巡兵。他們三五成群的聚在街口架設的圍欄後面,時不時的問候巡兵們的女性親屬。也許真正胸懷大志的學子並不屑於做這種事,但有時冷丁一看,這些只比佃戶多識幾個字的小崽子確實跟流氓別無二致。
今天是神誕節,我們不能再提掃興的事。所以,還是看看貴族們在幹什麼吧!這個時候,都林大學的傳習大講堂會聚了斯布亞霍辛所有值得一提的人物。他們有的是教授,有的是教士,有的是藝術家、有的是高級軍人。當然,哪裡都少不了貴族,還有大商人。總之,能被市長和都林大學的校長大人請進講堂大門的人,無論是在身份地位還是財產儲蓄等方面都得有點作為。
不要驚奇!這座知識的殿堂就是這麼勢利!它用不知從哪拷貝來的標準將人群劃分三六九等。越往高層人數越少,相對的,這些少數人的勢力便越大。知識在這個時候不但成為次要標準,而且在多數時候,這個代表文明的詞語根本就顯得虛偽、多餘!
教育也是這樣!泰坦應該是世界上第一個將學校教育推廣至未成年人的國家。這個大帝國的地方行政單位以鎮為根本,鎮內設中學,每名年滿十三歲的少年都可以參加一年一度的入學考試。不過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帝國的教育部門逐漸為入學標準增加了無數限制,比方說,學生家屬必須有能力向國家交納特定的稅額,再比方說學生家屬必須有能力向學校交納一年的食宿費,又比方說學生家屬必須有能力在其子女求學期間擔負學校的一小部分開支。總之呢!這種限制章程可以由鎮上一極的市政府負責修改定制。所以,泰坦帝國有多麼所中學,就應該有多少種限制。
是該總結一下的時候了!泰坦教育體系奉行的精神就是:「先讓我見到錢,然後再送孩子來唸書。」這個道理也許很簡單,但它卻可以創造數之不盡的金幣。
這樣一來,能夠上學的孩子便少得可憐。入學的人數不到位,教育體系的收入便會縮水,不過有辦法,市政府的老爺們可以調整限制章程,只要將套緊學校這個大錢袋的繩索鬆一鬆,那些節衣縮食、巴望著子女能夠考入斯布亞霍辛某所大學博得錦繡前程的父母們就會欣然打開腰包。
通過上述方法,教育部門的錢袋很快就會鼓起來,但這個體系永遠不會滿足,市政府的老爺們會在這個時候再次提高學校門檻的高度,於是……週而復始……週而復始……直到你的孩子輟學、畢業!最倒霉的也不過是考入大學。於是!週而復始……週而復始……
似乎……我們又提到了一件並不輕鬆的事。
「那麼好吧!讓我來看看!這麼多年來!這個帝國發生的最好的一件事就出現在我的面前!」盧比勒.阿爾法.莫瑞塞特歡天喜地的迎向剛剛邁進客廳大門的奧斯涅親王,這位大殿下痛苦的繃著臉,人們知道他是在極力忍著笑,但那樣子卻比哭還難看。
奧斯卡在身上套著厚重的狼獾皮毛,他的頭上還頂著一個足以以假亂真的皮帽子。也許是身上的穿著太過累聱,這位親王走過客廳時顯得異常笨拙。
「謝謝!我的朋友,今天是神誕節!我對任何評價都不會有異議。所以……想笑就笑吧!我擔心你再憋下去會傷到面部神經。」奧斯卡邊說邊沒好氣的擁抱了盧比。
「不過……說真的!你的惡魔裝扮比我強不了多少!還有你身上這些破布條,那簡直令我想起精神病院的病號服。」為了打擊朋友的氣焰,奧斯卡見面就批評了大皇子一句。
「我的朋友們!」盧比攬住親王的肩膀,他將懷中的這只雄性動物展示給坐滿一室的客人。
「我賭二十個金幣!」大殿下興奮的喊出盤口。「我們的奧斯涅親王殿下是在飾演一隻迷途的……迷途的獾熊!」
奧斯卡並不想掃盧比勒的興,但他還是小聲沖盧比嘀咕了一句:「大惡魔!你輸定了!」
馬上!大殿下的盤口得到了一位好事之徒的響應:「我出五十個金幣,親王殿下的扮相一定是一頭熊,但我不能確定是什麼品種!」
奧斯卡厭惡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是一個穿著將校服的年輕人,級別似乎還不低。
「不!不!」又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殿下,我得說,您身上的皮毛肯定不是熊那種骯髒醜陋的生物所能擁有的,那是稀有物種才有的毛色。我叫不上名字,但我出一百個金幣!」
盧比高興的拍起手,「好了!修洛克伯爵已經出到一百個金幣……」
奧斯卡拉了拉大皇子身上的碎布片,「夠了盧比!」
剛說完話的小親王已經站了出來,他大聲向在場的賓客宣佈結果。
「先生們女士們!抱歉了!莊家通殺!我扮演的是一隻狼獾!請三位開出盤口的男士結帳,但要注意,我只收現金!」
貴族們在起哄,奧斯卡已拖著大殿下向客室的陽台走去。似乎那個喜歡湊熱鬧的年輕將領仍在叫囂什麼,但奧斯卡理都未理。
都林大學大講堂的每一扇窗戶都對著正南方的玳瑁貓廣場,而親王與大皇子站立的地方正是講堂唯一的一處大陽台。陽台兩端豎立著高大的火盆,噴薄的火焰在北風的呼嘯中不斷掙扎,露出猙獰的外焰。
從陽台只要稍稍探出頭就能鳥瞰這個玳瑁貓廣場,廣場已經開放了,打扮得千奇百怪的人們附和隨處可見的樂隊演出著群魔亂舞的戲劇。
以廣場中心的玳瑁貓塑像為軸心,人群呈現出無數的圓環分散在各個角落。每個圓環的圓心就是一座篝火和一個樂隊。男男女女穿著厚重的棉衣,披掛古怪至極的面具。忘情的舞者隊伍間或被成群結隊的小孩子截斷,但大人們馬上便會回復各自的位置。即使是神誕節,這些成年人也不打算掩飾內心的貪婪,他們期待著下一支舞曲、期待著下一個舞伴。
廣場東邊搭建了許多臨時的灶台和燒烤架子,這裡也圍著不少人。北方人抬出了最濃烈的松子酒,男人們像競技一樣仰起脖子,任由辛辣酸麻的酒精衝入胃腸。這種豪飲似乎只在神誕節才能見到,這時的男人們就像集體爆發歇斯底里症一樣不可理喻。
煎炸紅腸的油鍋發出刺耳的尖叫,人們興奮的看著鍋中的肉腸慢慢變成鮮嫩的火紅色。和都林大學講堂裡隨處可見的自助餐車比起來,廣場上的食品可不是免費取用的東西。人們在興奮之餘往往會掏空錢袋裡的東西。
女士們的選擇不多,對於她們來說,過節是最容易犯錯誤的時節。假面狂歡的好處就是令人們失去了面孔,而這便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夫人小姐選擇刺激方式的盲目性。就像身邊突然閃過一個一隻眼的「海盜」!女士們通常會被這種散發著海洋氣息的剽悍男子所吸引。如果「海盜」願意,女士會為他在廣場附近的某條陰暗小巷裡脫去短襯褲,當然,你不要期待這種女人會有多麼美妙的面目和身軀。
「那個……那個打扮成將軍模樣的傢伙是誰?」奧斯卡無神的盯著混亂的廣場,他雙手搭在陽台的石墩上,翹著腳,嘴裡涎著一根大號的寇巴雪茄。
「你說哪個?」盧比勒的神智有些散亂,他嘴裡也叼著一跟大雪茄,但很明顯,他的雪茄裡一定摻了鴉片之類的迷幻藥。
「就是輸給我五十金泰的那個!」
「那是塔.馮.蘇霍伊,大學城的人都叫他拐棍塔裡。」大殿下陶醉的噴出一口煙氣。
「喂!我的小妹夫,你不試試嗎?」
奧斯卡看了看盧比手中的雪茄,「對不起,我戒掉了!」
「你得了吧!你嘴裡含的是什麼?陽具嗎?」
親王猛的被煙氣嗆到了!「我的大殿下,你得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我說戒掉的煙草是摻了東西的那種!」
盧比勒聳了聳肩,「我也很抱歉,你失去了陽具,就等於失去了所有的樂趣。」
奧斯卡翻了個白眼,他知道這位大殿下正處在興奮的高潮。
「我討厭那小子,拐棍兒塔裡是嗎?」奧斯卡睚眥必報的性格又暴露出來了。
「沒錯!我也討厭他!但我的弟弟喜歡他,他們整天在一塊兒鬼混。」
「為什麼叫他拐棍兒塔裡?」奧斯卡有些迷惑。
「恩……與陽具有關。」盧比勒肯定的說。
「拜託!你能不能清醒一點?」親王有些受不了了。
「我說的是真的!據說那傢伙的陽具有拐棍兒那麼長,所以……」
「行了行了!咱們換個話題!」奧斯卡懊惱的別開頭,他有些後悔提及這個姓蘇霍伊的傻貨。
「說說……說說你為什麼沒有回都林陪家人過節?」
盧比勒懊惱的呸了一口!
「回去幹什麼?你難道沒有見識過都林那些傢伙的嘴臉嗎?」
「可畢竟那裡有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盧比勒又重重的吐了一口吐沫!看來他的神智真的出了大問題。
「兩個妹妹遠嫁國外,她們是蠢貨,所以沒什麼好牽掛的!阿萊妮斯屬於你,她喜歡叫我大灰狼,因為我老是問她借零用錢,該死的!她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年金全被我吃掉了,每次還都要數落我幾句!最後就是我唯一的弟弟,其實沒什麼好說的,我們完全不同,連同桌吃飯都很困難,所以我一直懷疑,要麼我不是父皇親生的,要麼他就是個雜種!」
「說到父皇了……」盧比勒將積攢的口水嚥了回去,「我不知道他愛我多一些還是愛他的情婦多一些。我們很少有獨處的時候,他的注意力要麼就在某個娘們的身上,要麼就去盯著那些惹麻煩的權貴。而母后……真是算了吧!每次母后見過我之後都會去看醫師,據說是受不了打擊。」
「哦啦……」奧斯卡又有些後悔了!他只能對此表示感慨。
「朋友!這沒什麼!」盧比勒突然笑了起來,「這就是生活!一位皇子的生活!受父親冷落、受母親怨氣、受弟弟戲弄、受妹妹譏諷。不過你放心,我沒事!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受夠了,我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
奧斯卡覺得自己應該同情這位皇子,可作為朋友,他必須說點什麼。
「不!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受不了了,不要告訴我。只要將漢爾頓宮點燃就行了!我看到火光就會去接你!別忘了,咱們還有一座大酒店,你並不是無處可去!」
盧比勒猛的攬過親王,他重重的吻了妹夫的額頭。
「說真的!這他媽是我聽到過的最令人激動的倡議!」
奧斯卡並沒聽清大殿下的胡言亂語,他興奮的指著廣場!
「看啊!看啊!教士們出現了!教士們出現了!」
沒錯!教士們出現了,神誕節即將迎來它的最高潮。穿著寬大禮服的神甫走在隊伍的最前邊,神甫身後的教士們扛著一個巨大的沙漏緩慢的行進。人群自動分開,虔誠的教徒在隊伍經過時便跪伏於地,他們念叨著讚美神的頌詞,並親吻留下神甫足跡的大地。
教士們終於停了下來,在玳瑁貓廣場的中心位置。沙漏被擺上臨時搭建的祭壇,神甫像重複千百年那樣翻開記錄天象的銘文。他抬頭望天,星空也是千百年來的樣子。也許感到是時候了,神甫突然向天空劃上光明神交給人類的手勢語。
沙漏翻轉,古老的工具開始準確的倒計時。人群靜默了,學生們安分下來,女人們屏住呼吸,男人任由酒壺歪倒地面,虔誠的信徒則瘋狂的自言自語。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光明神萬歲!」
天地突然亮了起來,人群的呼喊衝上雲霄,巨大的音量似乎揭開了一層嶄新的天宇。煙花從城市的郊外升空,喧鬧的黑夜更瘋狂了!光亮編織出無數圖案,由南而北,至西向東,整個城市都籠罩在絢爛的五彩花火之中。
人們拋開了顧忌,拋開了矜持,似乎狂歡才剛剛開始!面具被撕個粉碎,禮服被丟進火裡,神教的教義只允許這一夜的放蕩,因為在神誕節這天,光明神祇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奧斯卡和盧比勒的身邊已經擠滿了人,大家都湧入陽台。親王的身邊倚靠著天使一般的薩沙伊,大殿下的身邊則倚靠著一個美男子。
奧斯卡吻了吻妹妹的嘴唇,他對這一切都感到極為滿意。
遞過酒杯,與大殿下重重一碰,奧斯卡突然百感交集。
「為了791年,乾杯!」
「是的!為了該死的791年!」盧比混混噩噩的搖晃著身體。
那麼……就算是吧,為該死的791年乾一杯!因為我們知道,這一年……發生了許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