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穹蒼下 第六集 第九章
    今天是7月26號,奧斯涅親王殿下已在安魯哈啦整整呆了一個禮拜。他和公主殿下每天都有接待不完的客人,而這些客人都是經過仔細篩選之後確定的必須得到接待的傢伙,也就是說,推脫是不可能的。這種狀況令親王煩不勝煩,不過阿萊尼斯卻表現出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奧斯卡知道公主多半是裝出來的,因為侍女每晚都會為這位殿下按摩肩背,據說那裡被宮廷禮服的束胸勒出了鮮紅的血印子。

    距離安魯的建軍節還有三天,作為水仙人一年中的主要節日之一,建軍節有著獨特的意義和風俗。

    我們的親王殿下並不喜歡上街,不過這能怪他,安魯哈啦並沒有幾處漂亮的街景。這位少年在烈日炎炎的盛夏把自己和他的三哥鎖在了官邸的地窖裡,這小子偷來了父親珍藏的兩瓶好酒,而他的三哥樂得整天與酸奶為伴,兩個人的生活都還算愜意。也是因為這樣,他們不知道,隨著建軍節的臨近,安魯哈啦乃至整個家族領地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單說安魯哈啦,水仙的首府。這座掩藏在高深城牆內的大都市換上了節日的綵衣。土黃色的磚石樓宇披掛著各種顏色的綵帶和標語,每戶人家都在自家窗外掛起水仙騎士團的軍旗,而各種商舖也在這時紛紛拋出千奇百怪的打折計劃。

    大人小孩已經換上了新衣,水仙的夏裝始終是那幾個款式,這裡似乎根本不受都林流行趨勢的影響。這種情況只有在上流社會才稍好一些,但水仙的大部分貴族都不會像爆發戶那樣去都林或是南部的意利亞採購那些奢侈品,就連最尊貴的幾位安魯公爵夫人也算在內,她們的禮服和首飾都是已經穿戴多年的。

    親王難得的發現水仙郡也是存在上流社會和有閒階級的。這個少年始終以為這裡的貴族就是軍官階級,其實不然,水仙各級別的軍官大部分都是平民出身,而且無論他們獲得多大的功勳,他們也不會獲得封賜爵銜的機會。這跟泰坦皇室的所謂「協同對峙」政策是分不開的,皇室嚴格控制著水仙貴族的數量,因為這些當權者害怕水仙人在品級攀升時產生各種不利於安定團結的思想。

    建軍節,是水仙人民的節日,更是水仙官兵的節日。尤其是那些可愛的騎士,他們可以做一些平常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比方說求婚!這些將青春全部貢獻給軍隊的騎士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尋求配偶,或是某位小姐發生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他們的生命中只有刀劍和戰鬥。

    因此!在水仙郡,騎士團慢慢形成了一種傳統,一種為士兵徵婚擇偶的大型聚會便應孕而生,時間就定在每年的建軍節。這時候,水仙郡的姑娘小姐都會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每座城市的閱兵儀式結束後,她們會與那些看上去順眼的騎士做一番面對面的交流,當然,參加閱兵儀式的騎士無一例外的全是光棍兒。

    在水仙人的婚禮上,這樣的開場白是最常見的!男女主人滿臉幸福的對道賀的賓客們說:「我們是在XX年的建軍節相識的……」

    通常,建軍節上的狂歡活動只是給騎士和小姐們一個相識的機會,在未來的一年中,騎士們可以和這些女孩們進行進一步的交流,彼此通信、彼此掛念、彼此擔憂。在第二年的建軍節,大型的集體婚禮就成為水仙郡的又一特色。當然,有許多姑娘沒有等到她們的騎士,建軍節充斥著歡樂和喜悅,也伴隨著無盡的哀傷和痛覺。

    但日子還是要過,小奧斯卡在陪著三哥玩過泥巴、築過沙牆、捕過河蟹之後終於失去了追回童年歡樂的興致,就在他無聊得要命的時候,庫科迪又帶著他體驗了一種傳統遊戲項目。

    「騎馬打仗」!水仙郡最古老也是最吸引男孩兒的一種遊戲。玩法很簡單,糾集一群孩子,再找塊空地,然後把孩子們分成兩撥。這兩撥孩子還要再進行一次分配,那就是一部分人扮馬,剩下的那些扮騎士。扮馬的孩子要背著騎士,雙方擺好陣勢之後遊戲就可以開始了。

    惟恐天下不亂的女孩為男孩們加油,這些熱血沸騰的小子便吶喊著「安魯哈啦」瘋狂的衝向對方的陣營。一陣飛沙走石過後,落「馬」人數多的一方就是失敗者。孩子們的這種遊戲可以從早一直打到晚,可以從安魯東方的邊境,一直進行到遼闊的內陸。

    水仙郡的男孩可不會老老實實的呆在教室裡,而校方為了分散男孩們旺盛的精力,「騎馬打仗」就成了最佳的遊戲,在學校、在民間,「騎馬打仗」是男孩們解決爭端的唯一手段。這不但避免了鬥毆,還讓男孩們經歷了人生最初的戰鬥!他們從小就知道,要想在「騎馬打仗」中獲得勝利,不但要信任你的夥伴,還要懂得配合。因此,有人說水仙騎士團的戰略戰術是從孩子們的遊戲中發展而來的,這種說法雖不實際,但卻在很大程度上肯定了這種遊戲的價值。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騎馬打仗」成為了學校裡的正式比賽項目。在每年的建軍節,水仙郡的校季總決賽會在首府安魯哈啦的練兵場上大張旗鼓的召開,到會的不但有水仙各學校最著名的「戰隊」,還有海洋一般的民眾,更有水仙騎士團的各軍統帥。優勝賽手不但能得到校季總冠軍的榮譽獎盃,還能得到在服役時任意挑選隊伍的殊榮。

    奧斯卡和庫科迪已經在大本營附近打出了不敗的名頭,兄弟二人的組合已經受住許多戰隊的考驗。有時就連公主殿下也會加入拉拉隊的行列,在公主看來,水仙的男孩確實充滿無畏的熱情和堅韌不拔的勁頭,他們不知道什麼叫認輸、他們不知道什麼叫氣餒!他們在一次次的摔倒之後仍然會爬起來不依不饒的衝擊敵人。

    「犯規!」奧斯卡已經吃足苦頭了!這是哪裡來的一群無賴?

    「犯規!」親王殿下大聲叫喊著!「那個穿馬甲的小子!你落馬多少次了?你他媽的還有完沒完?」

    儘管很氣憤,但小奧斯卡愛極了這種無憂無慮四處挑戰的生活!

    穿馬甲的小子不屑的回應著親王,「切!你看看你的『座騎』!這是同齡人的比賽!你幹嘛找個傻大個兒做搭檔?有種你找個跟我一般大的來。」

    奧斯卡吧嗒了兩下嘴巴,他確實有些欺負人,他的三哥怎麼說也有二十多了!而且還長就了一身銅臂鐵骨。

    阿萊尼斯走了上來,她覺得自己應該說句公道話。「我說你們,犯規就是犯規,就算人家座騎高大一點又怎麼樣,人家一個可是打你們十幾個。」

    「男人說話女人別插嘴!」穿馬甲的小子不認識莫瑞塞特皇室的公主殿下。

    果然,第一次被如此搶白的公主殿下連臉都紅了,她氣鼓鼓的說不出一句話。

    「你夠了!你要向這位小姐道歉!你連禮貌都不懂嗎?」

    「禮貌不是給敵人的!」穿馬甲的小子說話時還不忘向同隊的孩子們打著暗號,果然,這個少年話音剛落,所有的孩子又朝小親王撲了上去。

    奧斯卡和庫科迪哇哇叫了起來,這群孩子改變戰術了,他們中最高大的幾匹「座騎」死命拌住了三少爺的雙腿,而剩下的孩子沒了命的衝擊著小親王。

    「酸奶!科迪!酸奶萬歲!」奧斯卡一把就將一個孩子扯落下「馬」,但他已經感到吃力,「騎馬打仗」的規矩是只能撕扯不能動拳頭。這位親王的雙拳顯然敵不過八九隻手。

    「酸奶萬歲!」庫科迪發狠了,他兩步就將拌住他的孩子甩了出去,一個側撞就讓穿馬甲的小子飛上天,在背著小奧斯卡掄上一圈,好了!大獲全勝!

    就在穿馬甲的傢伙叫罵著打算再次爬起來的時候,一隊衣甲鮮明的水仙騎士突然衝進了他們的視線。

    「嘿!我的兩個弟弟居然都在!玩得怎麼樣?」費戈.安魯.底波第笑著來到奧斯卡的面前。

    孩子們一下子就驚呆了!水仙騎士的英雄!率兵進攻波西斯首都的費戈將軍竟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而剛剛狠狠揍了他們一頓的兩個傢伙竟是這位將軍的弟弟,那麼他們是……

    「還好!你趕回來過節是嗎?」奧斯卡從三哥的背上跳了下來,安魯家的老三抓住了二哥的韁繩。

    「酸奶!」

    「行了!我知道!難道你就不能換成奶酪或是別的東西?」費戈給了三弟一記響頭。

    老三摀住腦袋,「痛……」

    「公主殿下!午間好!」費戈沒有理會三弟,他在馬上向尊貴的小姐行了一個瀟灑的騎士禮。

    「謝謝!午間好!」

    孩子們驚訝了!公主?天啊!難道這個漂亮的大姐姐就是最近趕來慰問安魯的那位皇室公主?

    「哈哈,小奧斯卡,你還真行啊!帶著科迪來欺負小孩兒?」費戈又轉向小弟弟。

    「沒錯!英雄輩出的安魯家族怎麼會有這樣的傢伙?」穿馬甲的小子不怕死的叫嚷起來。

    費戈仔細看了看,他嘿嘿笑了起來,「我認得你,雷阿倫家的小子。」

    這次換到奧斯卡感到驚訝了,「他是雷阿倫家的?是卡米爾的弟弟?」

    「沒錯!我叫卡洛爾!我的哥哥是安魯家的聖騎士!」

    奧斯卡不知自己該做何感想,但他想到二哥找他肯定有事。

    「哥哥,別理那小子,說說吧,找我幹嘛?」

    「找你幹嘛?你和公主殿下是這次建軍節的主角,現在家裡面坐滿了全郡的貴族。」

    「又是宴會!」奧斯卡看到一名騎士為他牽來了他的雷述爾,看來遊戲時間已經結束了。

    孩子們羨慕的望著與他們彷彿年紀的小親王跳上了那匹傳說中的鬥士。

    「公主殿下!」費戈不知羞恥的指了指自己跨下的馬背,「介意我捎您一程嗎?」

    奧斯卡鄙夷的看了看二哥,難道沒人告訴他邀請一位公主同乘一馬是與通姦無異的事情嗎?

    「謝謝!我還是喜歡雷述爾!」公主向小親王伸出手,奧斯卡歡天喜地的將她拉上了馬背。

    「哦!是這樣!改天我也要去弄一匹。」費戈仍不死心的嘀咕了一句。

    安魯家族的宴會很簡單,只不過就是一群人在長方桌上坐滿,然後等菜上齊再一塊大吃大喝。這與帝國其他地方的宴會有著太多的不同,安魯的宴會只有吃飯這一個節目,而其他地方則會佈置舞池和樂隊。

    宴會在捨恩布隆宮的典禮大廳舉行,儘管水仙郡的貴族不怎麼喜歡繁文縟節,可是由於兩位皇室成員的加入,一切就按照傳統進行了佈置。

    眾位貴族在等到親王和公主殿下入座之後才相繼坐了下來,這連安魯公爵也不例外。人們嚴謹的遵守泰坦古老的宴會傳統,從他們入座的順序就能看出他們的品級和地位。當貴族們全都坐好之後,由主人家發言,無非是一些俗套的客氣話,然後再由最重要的那位客人發言,公主殿下最近已經習慣了,她儀態萬千的賣弄了一下自己的風姿。再然後就是賓客們攀比肉麻的時間,各種各樣的恭維話別出心裁、層出不窮。

    當然,水仙郡的貴族多少都比其他地方樸實了一些,而且出席宴會的人多半都是軍統和戰鬥部隊的軍官,所以場面既熱烈又莊重。軍人們做著自己應做的事,說著自己應說的話,而那些夫人小姐則謹慎的掩飾著自己在公主面前暴露出來的寒酸和落伍的禮服。

    水仙人並不都是歡迎這位公主殿下的,就像是這位,大名鼎鼎的妥斯脫將軍,作為水仙郡軍事統領局的軍需長官,他對莫瑞塞特皇室可以說連一點好感都欠奉。

    當安魯公爵為公主殿下介紹這位將軍時,妥斯脫伯爵是這樣向公主表達敬意的。

    「尊敬的殿下,您的到來確實是值得稱頌的事情,隨著您的光臨,就連帝國提供給安魯的鐵礦石都提高了純度。」

    公主拿出了一個筆記本,她這樣問:「妥斯脫將軍,我知道帝國支援安魯的各種軍需物資都是有嚴格的質量標準的,您的意思是這種標準經常缺失。」

    「是的,公主殿下,您說的沒錯。」妥斯脫將軍不卑不亢的回答了公主,他說的絕對是事實。

    「那麼您看這樣吧,我會將您的意見詳細的記錄下來,當我回到都林時,我會如實的向父皇反映關於安魯軍品的質量問題,我相信帝國軍部軍需供給部門的幾位大人會盡快給您答覆,而供給安魯的軍品也不會再出現類似的問題。」

    這次倒是妥斯脫將軍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恭敬的向公主殿下行禮,還逼著這個少女喝了一杯酒。

    這只不過是宴會上的一個小插曲,奧斯卡剛剛習慣家庭生活,現在他參加這種宴會已經不感到吃力了,這裡面的許多人他都已認得,人們並沒將他當皇室成員看待,雖然口上仍叫著「親王殿下」,但私下裡人們都叫他小奧斯卡。在水仙貴族看來,這位少年是地道的水仙人,更何況他還是安魯公爵的小兒子。

    「父親,卡米爾在幹什麼?自從到家後我就再沒見過他。」想到剛剛那個穿馬甲的難纏傢伙,奧斯卡不禁想起與他共患難的聖騎士。

    「卡米爾?鑒於他在護衛任務中的出色表現,再加上他成功的通過了聖騎士考核,他現在已經被提升為團長了,那小子應該是在與新部隊進行磨合。怎麼了?捨不得他?」

    「不,沒有,畢竟我和他相處得不錯,而且多虧他我才能平安到家。」

    「是的,哦對了!你覺得繆拉那傢伙怎麼樣?」

    奧斯卡想起來了,那個被他搶了軍旗的師長。「繆拉嘛?我說不上來,但很明顯,他非常喜歡嘮叨,不過看上去應該是個不錯的傢伙!」

    「呵呵,是的!你小子揀了個大便宜,我正在考慮給你配備直屬師團的時候才聽說這件事情。」公爵開心的笑了起來。

    「直屬師團?什麼事情?」奧斯卡有點疑惑。

    西利亞放下了手上的餐具,她聽丈夫談起過這件事。「每個安魯嫡系子弟都擁有自己的直屬師團,你的大哥、二哥,甚至是三哥都有,現在只剩下你了,出於對你安全的考慮,你的父親要給你一支直接對你負責的直屬師團。」

    「是的,我明白,但這和繆拉有什麼關係?」

    「我說兒子!你怎麼突然變笨了?你在回家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搶了繆拉的軍旗,那麼這就證明你和紅虎的相遇是光明神的安排。你知道嗎?軍旗可是一支軍隊的命根子!我今早下達的命令,繆拉和他的紅虎已經是你的了!」公爵也放下了刀叉,為這個小兒子配備直屬師團是必須的,不然連意利亞的流氓都能欺負他。

    「但是……我要回都林的不是嗎?」奧斯卡有點著急,「我的直屬師團?就是要我走到哪就帶到哪嘍?皇帝應該不會允許我帶著一個師的騎兵在首都亂晃。」

    「不,父皇會答應的!」阿萊尼斯公主殿下把腦袋湊了過來,「你別忘了,你是帝國的親王,你應該擁有自己的武裝,不然這根本說不過去,就連我都是名義上的近衛軍師長呢!」

    「是嗎?」奧斯卡確實感到非常驚訝,「我怎麼一次都沒聽你提起過?」

    「有什麼好說的!不過就是掛個名罷了,再說那些近衛軍又不聽我的。」阿萊尼斯的興致又弱了下去,顯然,她對不能真正指揮那支近衛軍而感到沮喪。

    「繆拉?紅虎師?」奧斯卡尋思了一下,不過他根本沒在意,在父親面前還輪不到他做決定,只要父親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建軍節的準備工作仍然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邊防部隊在前線逐漸收縮,後方的換防部隊也在抓緊時間向邊境靠攏。往日清冷的國道突然熱鬧起來,不少農人都去城裡趕集,還有遠從帝國各地趕來的遊客也來湊建軍節的熱鬧。

    水仙郡的建軍節是西大陸最負盛名的狂歡節之一,由於這項節日被賦予了鮮明的軍事色彩,因此每年都有許多崇敬水仙的帝國人來此朝聖。他們可以欣賞水仙騎士規模盛大的閱兵式,也可以像普通百姓那樣觀看「騎馬打仗」的校季總決賽,還可以在夜晚走上街頭,加入狂歡的人群。不過最吸引人的還是水仙騎士間的較量,在建軍節那天,閱兵儀式結束之後,水仙騎士會進行一年一度的比武大擂台。屆時每個方面軍都會派出自己的代表,騎士們會在馬術、弓箭、劍術、騎槍等多個比賽項目中進行激烈的角逐。

    比武大擂台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水仙騎士成軍之前,那時的安魯家族就是通過這種方式來選拔投軍的武士。

    費戈.安魯.底波第在宴會上吐沫橫飛的吹噓著今年的比賽,他手下的騎士在上屆擂台賽上曾取得了三項冠軍,並到達騎槍比賽五連貫的好成績,今年他誇口會將優勢繼續保持下去,而且他還說他手中的冠軍獎牌會在五枚以上。

    二公子的大言不慚馬上就激起了方面軍同僚們的激烈反彈,首先站出來的是色雷斯方面軍的司令科盧涅夫將軍,老將軍猛烈的批評著驕傲的年輕人。然後是塞斯特方面軍的統帥貝黎多將軍,別看安魯家的老二是他叔叔輩的親戚,但是這位將軍可不會在比賽這種事上給他留面子。再然後是寇蘭和李斯特兩個方面軍的統帥,他們把大部隊扔在了意利亞的邊境而獨自跑回大本營,他們就是要親眼看著自己手下的騎士在大擂台上奪冠。

    最後站出來結束這場口舌之爭的是一位女性,確切的說是水仙郡內軍銜最高的女性,羅拉.克勞夫斯特中將,軍統局的副局長,主管安魯領內的教育、軍墾、和婦女等工作。這位中將說:「尊敬的先生們,水仙騎士團的各位將軍,很高興你們這樣重視這次比賽,歡迎你們的騎士來跟我手下的女兒們練練!」

    將軍們都把嘴巴閉上了,可以得罪元帥,但不能得罪這位水仙郡的婦女首領。

    阿萊尼斯公主殿下對安魯家族的女性軍人非常好奇,亦很嚮往,儘管這些夫人小姐並沒有上戰場,但她們確實是在軍隊中擔任著職務,並且能夠負責具體的工作。這在都林甚至是整個西方大陸都是難以想像的一件事情。一個女人,不在家裡相夫教子,而在一群大男人中工作?天啊!阿萊尼斯用無比欽佩的目光看著在餐桌上侃侃而談的羅拉中將。

    「羅拉中將是怎樣取得今日的成就的?」公主殿下向坐在她身邊的西利亞夫人低聲詢問。這位落落大方的女將軍顯然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羅拉嗎?」西利亞夫人微笑著看了一眼一身戎裝的女將軍。「堅毅!果敢!不要害怕世俗的偏見,哪怕沒有光明神的指引,亦要頑強的攀登屬於自己的高峰!」

    西利亞轉向公主,「殿下,這是羅拉寫在她日記扉頁上的一句話。如果你能做到,那麼你的成就會超過歷史上任何一位莫瑞塞特皇家的帝王。」

    公主的眼神開始渙散,堅毅、果敢、世俗、頑強、屬於自己的高峰!這些詞語在這位高貴的少女心中飛速的轉動著。她似乎看到自己站在高高的殿堂上接受千萬民眾的讚美和頌揚。

    「謝謝您!我最尊敬的安魯公爵夫人。」公主向西利亞低低的行了一禮。

    西利亞微微點了點頭,她欣然接受了公主的禮儀,因為她知道,自己剛才的那番話已為這位公主開啟了一片全新的天空。

    7月28號,距離建軍節還有一天時間,水仙境內的準備工作已進入最後階段。安魯哈啦城外,參加閱兵式的水仙騎士紮起了一眼都望不到邊的帳幕,他們來自十五個方面軍,每軍都精心組織了由一千騎士組成的方陣。

    安魯哈啦城外廣大的草原上,騎兵隊列的口令和戰馬踏動大地的轟響交織成一曲動人的歡歌,遠近的百姓在子弟兵練習隊列的間歇為他們送來了清涼的泉水和味道淡淡的果酒。還有的女孩兒專程從城內趕到郊外,她們在騎兵部隊的軍營外從早一直站到晚上。

    騎士們刻意提高了操練的音量。在這之前,他們將馬匹洗刷得精神抖擻,他們將刀槍擦拭得冉冉升輝,他們用最昂貴的油脂為祖傳的鎧甲做著保養,他們取出了從未穿戴過的披風,也許今年,他們能夠認識一群漂亮的安魯哈啦姑娘!

    「安魯哈啦!」大本營的練兵場上歡呼聲此起彼伏,一隊一隊的少年人在進行著最後的訓練。陣型、戰術、配合、衝擊,一切只為能夠抓緊對方的衣領將他掀下「座騎」。少年們認真的樣子就像是要上戰場。

    沒錯!明天的練兵場就是男孩兒們的戰場!一年來的汗水和傷痛就是為了明天的一次拚搏!單輪淘汰制,失敗和死亡的意義一樣!水仙的少年注定要在未來的戰場上揮灑鮮血,對於他們來說,「騎馬打仗」並不是遊戲,更不是比賽,在場上的一陣拚殺,代表了水仙男兒即將走向成熟、即將走向殺場!

    安魯哈啦的市民在一年中難得放鬆幾次,他們有太多的工作要做。在平常,每戶人家都要為軍隊認養一匹戰馬,每戶人家都要為軍隊義務勞作半個月的時間,每戶人家都要為軍隊製作一套軍裝。冬裝、夏裝和秋裝,一年四季,水仙人民用默默的辛勞一針一線的縫補著無盡的哀傷。

    「這些軍衣注定要染滿鮮血!」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不無悲痛的說。

    「是啊!」拉瑟夫.安魯.內塔加波答應著小弟弟,本來他打算領著小弟弟來開開眼界,但是看少年的樣子,他這當大哥的顯然打錯主意了。

    「看啊!」拉瑟夫指了指面前人山人海的軍營,「軍統一年裡面最繁忙的日子就是像人民回收戰爭物資的時候。」

    「我們的被服廠仍然禁不起消耗嗎?」奧斯卡有些懷疑,他看到在向軍統當局交納秋季軍裝的市民已經超過數千人了。

    「不,不是消耗的問題,而是軍隊人數激增。十年前的生產規模就已經跟不上我們的發展需要了。就拿軍裝來說,我們只能把被服廠的原料交到老百姓的手裡,讓老百姓為家族無償的製造。」

    「為什麼要無償製造呢?哪怕象徵性的給人民一些錢財也是很好的啊!」阿萊尼斯公主殿下非常不解,她覺得安魯家族對待人民可以說是非常苛刻的。

    「呵呵!您不知道嗎?」拉瑟夫笑了起來,他覺得公主的這個問題真的是非常可笑。「安魯家族的軍費在半個世紀以來一直沒有變過,您以為我們家很富有嗎?就像您說的,這軍服,哪怕是象徵性的一點錢財我們也出不起。」

    公主一陣默然,安魯家族的軍費是由帝國中央支付的,作為一名皇室成員,公主感到前所未有的尷尬,如果她沒有來過安魯,她確實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樣吃苦耐勞、將犧牲看作是崇高榮譽的一群人。而這時回過頭來,作為這個帝國真正所有者的莫瑞塞特皇家則顯得太過斤斤計較。

    拉瑟夫也知道自己的話可能說得稍重了一點,不過他說的是事實,就像管理軍需品的妥斯脫將軍說的那樣。精明的拉瑟夫知道不應該在繼續這個問題了,他招呼身後簇擁的騎兵為他們開路。

    「公主殿下,這裡很混亂,我們是時候離開了。」

    「哦是的!您說的對!」阿萊尼斯連忙答應,她現在心裡很亂,剛剛她仔細的尋思了一下,她終於明白皇室在對待安魯時為什麼會採用那種古怪的姿態和政策。在看慣安魯家族的方方面面之後,這位公主已在這個時候失去了最初的感動,她現在只感到害怕。

    阿萊尼斯害怕安魯,她像所有的皇室成員那樣害怕安魯,她和他們害怕這個強大、純粹、擁有神明一般號召力的武裝集團繼續發展下去,安魯家族繼續發展下去會是什麼樣子?安魯王朝!這個從不曾出現在過往歷史中的名詞躍入公主的腦海!不!阿萊尼斯趕快把這種念頭拋了出去,安魯家族不會的!他們忠於皇室!他們忠於信仰!阿萊尼斯在心中徹底否決了繼續發展下去的安魯家族唯一的那個出路。

    「啊?你說什麼?」阿萊尼斯從恐懼中驚醒!誰在對她說話,她盡力讓自己看上去非常平靜,但她發現周圍的男人們都是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殿下……我是要找奧斯涅親王殿下。」

    「哦!是的!哦!對不起!我……我有些神經過敏!」公主不安的道歉,她害怕被人發現自己的不正常。

    「怎麼了?您看上去非常緊張?是累了嗎?」奧斯卡關切的問到。

    「哦!不……呃……是的!我有些累了!」阿萊尼斯忙不疊的改口。

    「那麼您應該盡快回到官邸,大哥,您介意護送公主殿下嗎?」

    「當然不!這是我的榮幸。」

    奧斯卡望著公主的背影不由擔心起來,他知道阿萊尼斯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從沒見過這個少女出現過那樣慌張的表情,就連在關乎生死的時刻也沒見過。

    「你找我?」奧斯卡轉向那位騎兵軍官,剛才他帶著一隊騎士攔住了他和公主一行人的去路。

    「是的親王殿下!」軍官在馬上向這位四少爺敬禮。「殿下,我是軍事統領局派駐首府的總探長,您可以叫我博羅瓦,或是直接稱呼我的中校軍銜。」

    「好的中校!找我有什麼事?」奧斯卡有些奇怪,安魯哈啦的總探長找他能有什麼事?

    「報告殿下,今天中午我和同事逮捕了一群極其危險的破壞份子,但他們在口供上聲稱是您的隨從。我希望能夠得到您的確認,不然按照軍統頒布的刑法,他們罪當處死。」

    「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泛起一陣深深的無力感。他的隨從?他這幾天竟顧著四處會客了,想必他的隨從們已經翻到天上了!少年這時才記得他的隨從確實是一群極度危險的破壞份子。

    「啊……他們做了什麼?」

    中校從懷中拿出一份單據,朗聲念了出來,「最高軍統當局作出了十二項指控,一是攜帶毒品,二是……」

    「算了!」奧斯卡打斷了中校的話,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犯罪之王為首的殺手、騙子和白癡們是不會在意他的臉面的。

    「我們去看看吧!」少年在極度的無可奈何中選擇了與現實進行妥協,他現在恨極了這些習慣了違法亂紀的傢伙!人都從多摩爾加出來了,怎麼就不能像他那樣做個安分守己的好公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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