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穹蒼下 第五集 第一章
    都林的霧很奇怪,當人們穿行於霧中時,既能感到空氣的濕潤,又能感到天氣的燥熱。

    騎士們的披風和鎧甲上都落下了一層細密的水珠,盡管如此,一身的沉重裝備和火熱的氣溫還是讓他們滿頭大汗,在這種天氣旅行,並不是一件討好的事。

    親王殿下的車隊在行出西貝格堡後就拐入都林城郊的鄉村小路,這條只能通過一輛馬車的小路就是從都林向東方去的主要途徑。盡管皇帝和某些部門的大臣一直在吵吵著要將道路翻新,可是很多年來這條小路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其實並不是只有這一條道路通向東方,在都林城北,有一條剛剛開發的國道也能順利的到達帝國東部,但是這條道路先通向北,到了都林北部的波美拉尼省才折向東。如果親王走這條路的話要至少耽誤三天的行程。

    車隊很快就進入了都林城外的林區,這片林區的面積極為廣大,最主要的是它不屬於任何人,這在今日的泰坦幾乎是一個奇跡,竟然沒有貴族去爭奪這塊富饒的資源。

    泰坦的每一塊土地都已被刻上等級的烙印,而礦山、森林、湖泊,這些能夠帶來財富的資源幾乎全部被大大小小的貴族占領了。盡管平民百姓可以選擇做自由民或是做佃戶,但泰坦佃戶的生活並不比西邊那幾個王國的農奴強多少,而自由民的日子同樣也不好過。最富饒、最能獲得收益的土地都是帝國皇室和大小貴族的,交給自由民耕種的那些土地通常會在極遙遠的邊區,要麼就是極為貧瘠。

    這片森林能夠得以幸免是非常偶然的,小奧斯卡最初得知它仍是塊無主之地的時候便興起了占有它的念頭,但這個小胖子想到自己已經擁有一處森林了,而且這樣的舉動無疑會讓他在都林樹立更多的敵對勢力。因此他只是稍微想了想就否決了這種心思。

    親王是迫不得已才將注意力放在森林上的,剛剛他的嘗試全部失敗了,阿萊尼斯公主殿下根本就不打算與他交流,他在公主的馬車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阿萊尼斯,你不是剛剛度過成人禮嗎?那就是說你已經是大人了,請看在這趟行程的面子上寬恕我吧,你不想一直這樣下去吧?哪怕……哪怕試著跟我打個招呼。”奧斯卡的言辭極為懇切,他知道如果不表現得痛心疾首的話是得不到原諒的。

    “恩哼!”公主挑起美麗的睫毛,這是她在上午第一次回應親王。

    “哦啦!您的聲音太美妙了!您難道就不願意再嘗試一下?”

    阿萊尼斯看著小親王充滿希冀的目光輕輕歎了口氣,她此時的心情非常糟糕,而且她已經知道她和小親王之間發生的問題了,那就是她過於高估了自己和親王的關系,相比於自己心中洋溢著的情誼,這個小家伙似乎並沒把那當作一回事。

    “您應該看得出,我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實在想不到該說什麼,這就是我的答案,您覺得這樣交流可以嗎?”

    奧斯卡摸了摸鼻子,他很笨拙,他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公主,因為事情是非常難以啟齒的,他為了另外一個女人而當眾扔下了驕傲的公主。

    親王再一次把目光投向車窗外的森林,霧裡的森林充滿未知。

    一聲奇怪的鳥吸引了卡米爾.雷阿侖的注意,這位聖騎士帶著馬向路邊趕了幾步,他揚起了掛在馬鞍一側的盾牌。

    林中突然響起勁箭的破風聲,當騎士們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時,聖騎士的盾牌上已經插入一支仍在顫抖不止的箭羽。很奇怪,水仙騎士竟然都作不知情狀,他們馬上就收回目光,默默的趕路。

    箭羽上捆綁著一塊小字條,那是水仙騎士的斥候小分隊傳回的報告,他們每半個小時就會發回一次通報,而且每次傳遞通報的方式都不同,隊伍中接收這些通報的人也分好幾個,這樣既能有效的迷惑敵人,又能讓敵人摸不清誰是隊伍的指揮官。在真正的戰斗中,那些大模大樣指手畫腳的家伙通常是游騎兵裡的狙擊手最先射殺的對象。

    卡米爾看著斥候的報告,他真的開始佩服那些司法部的家伙了!

    “殿下!”上校敲了敲公主馬車的車窗。

    奧斯卡探出頭。

    “有人對咱們的車隊極感興趣,恐怕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直是如此。”

    親王拉上了車窗,他明白卡米爾提到的是昨晚碰到的司法部的家伙。但是他也有些糊塗,這些司法部的巡兵不是責任心過剩就是吃錯藥了。

    “阿萊尼斯,我要處理一些事情,恐怕不能陪伴你了。”

    阿萊尼斯點了點頭,她從身後拿出一本書,然後就徑自看了起來。奧斯卡又摸起了鼻子,他感到鼻子裡有個地方癢極了。

    親王跳下馬車,他並沒有讓車隊停下來,他不希望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行動。

    訓練有素的水仙騎士仍是擺出事不關己的樣子,他們沒有得到任何命令,因此他們必須保持前進。

    很快,小戈多、犯罪之王、聖“刺蝟”、奧斯卡的車夫、騙子裡奇、毒醫,這些出身多摩爾加的超級囚徒在一塊兒聚集了。他們隱於樹林中的一處,車隊早已行到前面去了。

    “發生什麼事了?”犯罪之王的眼裡閃著興奮的光芒,他知道似乎是要大干一場。

    奧斯卡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還好意思問?我們這麼多人就是要給你和小戈多擦屁股,也許一人一下還擦不淨呢!”

    “是的,對方有十四個人,咱們一人一下絕對擦不淨。”卡米爾說完話後就感到氣氛不對勁兒,這些罪犯都用一種充滿危險的眼光看著他。

    “呃……我是說,介意我的加入嗎?”盡管年輕的聖騎士血氣方剛,可是出入戰場的經驗讓他知道自己面對的絕對是一些殺人不眨眼的家伙。卡米爾有些後怕,他始終以為親王的隨從們都是些很隨和的人物,看來自己真的是看走眼了。

    罪犯們把目光又投向奧斯卡,畢竟這個小家伙才是頭兒。

    奧斯卡不緊不慢的看了看眾人,最後他轉向聖騎士,“卡米爾.雷阿侖上校,我能夠信任你嗎?”

    卡米爾想都沒想就單膝跪了下去,“雷阿侖家族第十七代聖騎士卡米爾時刻准備著為您奉獻生命,我的殿下。”

    “好了!起來吧騎士,我要重新給你們介紹一下。”奧斯卡將跪在地上的聖騎士扶了起來。

    “這位!多摩爾加的巨斧殺人狂小戈多!這位,你一定聽說過,西大陸的犯罪之王,多拉米.貝辛格。”多拉米向年輕的聖騎士打了個招呼。

    奧斯卡向前走了兩步,他來到裡奇的面前,“這位,咱們的管家,騙子裡奇,就是曾經組織了一個冒牌的外交使團被法蘭王國追殺的那個。這位,毒醫,你可以叫他帕爾斯,還有這位,你的前輩,聖騎士薩爾拉.德羅夏,你可以叫他薩爾拉,也可以叫他刺蝟。”

    “那麼這位呢?殿下。”水仙騎士的中隊長卡米爾.雷阿侖面對著最後一個親王沒有介紹的人,他的手隨隨便便的搭在了劍柄上。

    奧斯卡頓了頓,他知道,如果一個水仙騎士遇到一個拿著彎刀的波斯人,那麼除了撥劍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所以這位騎士隊長的反應並不過分。

    “冷靜一點,這位是渥薩卡.穆罕目德,但卡米爾你要知道,無論他從前是誰,他現在是我的車夫。”

    渥薩卡抬起手將彎刀橫在胸前。卡米爾知道那是彎刀武士試圖展示友好的禮節,但聖騎士還知道,親王的車夫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彎刀武士,他比自己在戰場上遇到的那些要強上太多太多。

    年輕的聖騎士放開了劍柄,他朝彎刀武士點了點頭,親王說的沒錯,這個武士現在只是個車夫。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水仙騎士對抗波西斯人的殘忍和執著聞名整個大陸,大家都害怕這個年輕的高階水仙騎士做出無法收拾的事情。不過如果真的爆發沖突,他們一定會站在獄友這邊,對於這些出身多摩爾加的囚徒,渥薩卡.穆罕目德確實是值得尊重的朋友。

    見氣氛緩和了下來,奧斯卡也放松了精神,他剛才一直在准備出手。

    “那麼好吧!現在大家都互相了解了,卡米爾,說說吧,什麼情況。”

    聖騎士蹲了下來,他用樹枝在地上簡要的畫了個圖。

    “我們在這兒,他們現在應該是在相距這裡大概一公裡的這個地方。”卡米爾在地上比劃著,但他知道這些超級囚徒不會看得懂。“我的斥候把他們嚇得不敢靠近車隊,恩……十四個人,排成一個松散的前進隊形,就像騎兵教材上寫的那樣。”

    奧斯卡沉吟著,他需要給自己一個決定。“多拉米,我記得你曾教給我一個犯罪的口訣,‘偷吃需知擦嘴,殺人需知滅口。’”

    犯罪之王嘿嘿笑了起來,他開心的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

    “那麼就去送他們上路吧!我不想下次回到都林時被人堵在家門口。”

    眾人會意的點了點頭,卡米爾吹響了一聲口哨,兩名騎士趕著八匹戰馬從遠處奔馳過來。

    等兩名騎士停下之後人們才注意到那些戰馬的背上馱著各種兵器。

    多拉米歡呼一聲,“啊哈!卡米爾,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小伙子!”犯罪之王從中挑選了一把上好的馬刀,他在北方干過一段馬賊,他知道手裡這玩意兒有著恐怖的攻擊力。

    奧斯卡皺起了眉頭,作為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小伙子,卡米爾.雷阿侖馬上就意識到問題出在哪了!

    “殿下,這是卡加和約翰達,他們隨我一同加入騎士團,他們是我雷阿侖家族的騎士。”

    奧斯卡點了點頭,“那麼雷阿侖家族的騎士就是我的騎士,我能這樣理解嗎?”

    聖騎士卡米爾.雷阿侖這次有些猶豫了,與剛剛的效忠不同,雷阿侖家族在水仙也算得上是聲名顯赫的大戶。但卡米爾覺得跟隨小親王並沒有違背騎士精神和家族傳統,他很快就找到了一直存於心中的那個答案,跟隨親王似乎更能靠近光明的前途。

    “殿下,您可以這麼說,而且您說的完全是事實。”

    得到卡米爾肯定的答復,小奧斯卡自然是極為滿意的。他並沒有為自己挑選武器,因為他覺得對付十四個司法部的老爺兵還不需要自己出手。

    小戈多挑選了一把極為沉重的戰斧,刺蝟薩爾拉在腰上插了七把刺劍,車夫挑選了幾把用於投擲的飛斧,猜猜大騙子拿了什麼?奧斯卡有些擔心的看著他,小親王從沒聽說過裡奇擅長哪項功夫。

    裡奇熟練的檢視著一把四尺弓,他拉伸了弓弦,又仔細的查看了弓身搭放弓箭處的豁口,這無疑是把精度奇准的好弓,裡奇躍上戰馬,沉重的箭壺被他背在身後。

    卡米爾和另兩名水仙騎士一言未發,真正的戰士對待任何一場戰斗都是無比投入。他們給自己和馬匹都進行了輕裝,所有與戰斗無關的東西都被扔在地上,他們使用的是騎士的標准裝備,兩米長的刺槍、寬刃騎士劍、厚重的鐵制盾牌。本來盾牌上塗有鮮艷的水仙花紋,但此時已被泥土很好的掩飾起來。

    林中安靜極了,整裝待發的騎士小隊散發出濃重的殺氣,盡管這隊騎士中只有三個戰士是正規軍,但是隊伍中的每個人無一不是殺人取命的好手。

    此時的奧斯卡有些別扭,他在原地對著面前的一匹棗紅色的戰馬發起呆。

    最先發現問題的仍是善解人意的聖騎士,他抬起了面甲。“殿下!您是不是……”

    奧斯卡摸了摸那匹泰勒純種馬結實的後頸,他有些猶豫,畢竟這個少年還很在乎面子,但是親王知道這絕對不是他能湊活過去的事情。

    “是的,和你想的差不多,我……我不會騎馬!”

    眾人都生起一種極其荒謬的感覺,騎士的首領不會騎馬,連帶這些騎在馬上的人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嘿!你們知道,多摩爾加那個地方軍犬是不少,但戰馬就稀奇了,我是一次都沒碰過,難道你們沒發現我出門只坐馬車嗎?”

    卡米爾覺得不能再浪費時間了,為了保密他已經撤下了沿途所有的斥候,那些老爺兵現在已快脫離他們了。聖騎士放下了面甲。“卡加,帶上殿下,如果殿下若是有了任何損傷,我相信你該知道怎麼做。”

    卡加說了聲冒犯,他把小親王拉到了自己的馬背上,並把他緊緊攬在懷裡。現在的小奧斯卡看起來跟個孩子沒什麼兩樣。

    年輕的聖騎士看了看眾人,他首先撥轉馬頭。很快,所有的騎士都消失在已然漸漸稀疏的薄霧之中。

    司法部首都第十四刑事偵察隊的士官長對手下人的抱怨有些不耐煩了,他仍不想放棄,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如果能夠成功,金錢地位便擋也擋不住。但此時他看著前方整齊的路面不禁有些疑惑,車隊去哪了?那麼一大隊人怎麼會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呢?

    小路兩旁的樹林靜謐極了,太陽已淺淺的露出頭,樹林和小路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金粉色。阿凱力這位老爺兵的頭兒望著前路發起呆,他的手下在他的身後竊竊私語,他怎麼也想不到水仙騎士的斥候會如此干淨的掩飾車隊的行跡,他更想不到西大陸最負盛名的騙子已將他作為狙擊的目標。

    弓弦顫動的聲音短促而刺耳,阿凱力下意識的轉過頭,他只來得及看到自己肩膀上顫動的箭矢,緊接著他就被巨大的沖力掀下馬去。

    “敵襲!敵襲!”老爺兵們像娘們一樣尖叫起來!馬匹被主人們的神經質嚇壞了,它們開始四處亂竄。

    阿凱力重重的跌在地上,巨大的痛楚讓他發出殺豬一般的叫聲!這位士官長驚恐的看著自己的傷口騰起濃烈的煙霧。

    煙霧很快向四周蔓延開去,刺鼻的味道讓圍著阿凱力打轉的巡兵劇烈的咳嗽起來。

    林間驟然響起緊密的蹄聲!一個機警的巡兵撥轉了馬頭,他和同伴一直都關注著弓箭射來的方向,但此時他知道他們犯了致命的錯誤。

    “咳!咳咳!該死的!背後!背後!”他撥出長劍,煙霧將他的眼睛灼得通紅,但他仍能依稀辨認出眼前的景物。

    一個騎士沖出樹林,憤怒的駿馬撕裂了司法部的隊伍。騎士一閃而過,那些被煙幕折磨得夠戧的家伙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背後……”這個巡兵念叨一句之後便再也發不出聲音了,他的脖頸被一把刺劍刺了個對穿。

    “天啊!發生什麼事了?”

    “咱們快點離開這裡,這煙霧有古怪!”

    “我什麼都看不見……”

    司法部的巡兵們陷入歇斯底裡的混亂,他們希望擺脫這個突然到來的噩夢,可無論他們怎樣移動,總會有同伴的馬匹擋住去路。

    蹄聲再一次響起,但這次要比上次密集得多。

    碩大的戰斧像一輪紅日、閃亮的彎刀像一抹新月、狹長的馬刀像一盞一閃而逝的燈火。突襲的騎士再次沖入巡查兵的隊伍,利刃切割肉體的聲音伴隨著數個慘叫在樹林上空久久回蕩,騎士們沖入樹林之後便消失了蹤影,但殺戮仍沒有停止。

    又付出三條性命,終於有兩名巡兵沖到了外圍,可就在他們打算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的時候,他們腥紅的眼睛卻看到不遠處的一匹戰馬上立著一名箭手。

    箭手輕輕的放開弓弦,他已好久沒有傾聽過弓弦顫動時那種美妙的轟響了!箭矢劃著美麗的弧線奔向一名巡兵的脖子。箭手並不在意結果,他相信自己的弓,更相信自己的箭!在弓弦仍未停止跳動的時候,箭手已將一支新的箭矢搭在了弓槽上。

    同伴的慘呼嚇了這家伙一跳,這名巡兵馬上意識到自己應該沖上去做些什麼,但是那名箭手顯然沒給他任何機會,就在戰馬還沒來得及提速的時候,這個巡兵看到自己的胸口綻放出一朵耀眼的血花,一支弓箭透胸而入。

    刺激性的煙霧終於變得稀薄,幸存的巡兵仍然擠在一起,有幾個甚至已經落馬,但他們已看到身邊同伴們慘烈的屍體了。

    林中再一次奏響密集的蹄聲,這仿佛是催命的號角,巡兵們回過神來了,“那邊!那邊!快點上馬!擋住他們!”

    稍稍能夠辨別方向的巡兵堪堪組成了一個密集的防守陣形,他們前後兩排各有四個人。

    蹄聲轉瞬便至,但林中最先沖出的卻是三支長槍。三支長槍准確的命中三名巡兵,他們連聲慘叫都沒發出便一頭栽了下去。

    此時已無所謂防守了,剛剛那個組織防御的家伙已經被長槍釘死在馬背上,巡兵們甚至連凶手的樣子都沒見到,兩個自認聰明的家伙撥轉馬頭,他們覺得是時候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哦啦!”騎士的首領喊出最近最常聽到的一句口頭禪,他和兩名同伴沖向所剩無幾的巡兵隊伍。

    長劍破入對方破綻百出的防守,空中又飛起三道亮麗的血紅色。

    司法部第十四刑事偵察隊只剩下兩人,兩個人向來時的方向奔去,可一棵大樹後突然閃出一個巨漢,那名巡兵最後看到的不是這個巨漢,而是自己的坐騎帶著自己腰脂以下的軀體跑遠了。

    只剩下一個,其實這個家伙在看到身旁馬上的同伴忽然變作一半時就已經瘋了!但是他並沒有能夠深入體會這種瘋狂的感覺,一把飛斧深深嵌進他的後心,他把頭一低便告別了這個充滿無數意外的世界。

    受到驚嚇而遠遠飛走的小鳥又回到了它們最常棲息的樹枝上,這些小精靈歡快的歌唱著,盡管血腥氣多少令它們感到一些不舒服,但是這並不妨礙它們偷偷的觀察樹下聚集的那些充滿侵略性的生物。

    騎士們圍攏過來,他們的腳下就是司法部第十四刑事偵察隊唯一一個生還者。

    奧斯卡踱出樹林,他沒有參加殺戮,一個斧手,一個箭手,兩名刀手,四個沖鋒手,少年覺得自己既然擁有這樣完美的組合為什麼還要身體力行呢?

    騎士們為親王殿下讓出一條路,小親王蹲在了幸存者的身邊,他平靜的看著這個哭泣的小軍官。

    “哦啦!不要傷心,都結束了!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盡管肩膀異常疼痛、盡管被煙霧灼瞎了眼睛、盡管被馬匹踩折了腿骨,但阿凱力仍然清醒,他知道自己的好運已經到頭了,但他仍不願承認,他覺得整件事是非常不可思議的。

    “我是阿……阿……阿凱力,我是……是……司法部……司法部……第……第”

    “嘿!嘿!夠了!你是阿凱力,你不是要跟我做交易嗎?那麼告訴我你要得到什麼?”奧斯卡有些不耐煩了。

    “不!殿下!我……只是……只是想……暗中保護您!真的!那些罪犯……那些罪犯會傷害您的!”

    奧斯卡摸了摸鼻子,他感到很尷尬,當然他是為了這位士官長,他覺得實在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了,“你應該明白了不是嗎?我受到非常完善的保護,不用你來操心了。”

    奧斯卡站起身,但阿凱力似乎知道自己的死期就要到了,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抱住了小親王的腳。

    “殿下!殿下!你要相信我,我還有妻子和三個孩子,我還有老母親,我還有……”

    奧斯卡猛的踩住了這個惡心家伙的面門,“我只能對他們表示歉意,戈多!”

    小戈多揚起巨斧,呼嘯的風聲吹開身旁少年的頭發。所有人都別開頭,但奧斯卡沒有,他始終踩著阿凱力的腦袋,直到他看著巨斧擦著他的大腿落在這個家伙的脖子上,經過這一切的少年連眼都沒眨一下。

    奧斯卡厭惡的將那顆丑陋的頭顱踢到一邊,那樣子就像是搬走一塊擋住道路的小石頭。“咱們上路,還有一場盛會等著咱們參加呢!”

    羅布斯蒂爾.布克西德被司法部一些不懷好意的家伙野蠻的固定在囚車裡,他對此未做一聲抗議,他知道一切抗議都是沒有效力的。

    押解隊在一處冷僻的叢林中停了下來,前國務大臣的心髒顫抖起來。當押解隊開始偏離去往南方的大路時,這個囚徒就已知道事情將會向極其糟糕的方向發展,現在整個車隊都停了下來,羅布斯蒂爾敏銳的察覺到真正的災難就要降臨了。

    奧斯卡和他的騎士們似乎是突然出現的,他們離囚車的隊伍仍有些距離,幾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冷冷的立在馬上,小親王則獨自一人站在他們的前面。

    押解隊的隊長被嚇了一跳,但他馬上就換上了一副榮幸至極的笑容,面對能夠使自己變成富翁的財主,相信任何人都會露出美妙的笑容。

    “殿下,您很准時。”押解隊長走到親王的面前立正敬禮。

    奧斯卡什麼都沒說,盡管他做夢都在盼望這一時刻,但當這一時刻真正到來的時候,少年竟發現自己沒來由的緊張起來,他的雙手已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押解隊長碰了個不硬不軟的釘子,但他並不在意,他已經是個富翁了!

    “殿下,我這就把您指定的人給帶來。”押解隊長吹響了自己的警哨,遠處車隊裡馬上就有士兵從囚車中揪出一個人。

    伴隨著驚呼和慘叫,伴隨著羅布斯蒂爾.布克西德憤怒的呼聲,伴隨著滿地的鮮花和憂郁的陽光,一個傷痕累累的年輕人被拖到了親王的面前,奧斯卡仔細的辨認著,他相信押解隊的人不會騙他,但是面前這個嚇得小便失禁的家伙與自己想象中的伍德.布克西德區別太大了。

    奧斯卡用彎刀的刀鞘將這個家伙的面孔擺正,“囚犯!你叫什麼名字?”

    囚徒顫抖得像只兔子,他覺得能夠命令這些衛兵的自然是一位大人物。

    “大……大人!我是伍德.布克西德,是布克西德家族的長子。”他終於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那應該還是一個少年。

    奧斯卡的瞳孔忽然之間收縮了起來,他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氣勢了!

    伍德.布克西德也感受到了這種變化,他馬上恭順的跪在了地上。“大人!大人!我和那個什麼羅布斯蒂爾.布克西德沒什麼關系啊!我是冤枉的大人!那些事情都是那該死的兄弟倆干的,大人!救救我!我是冤枉的啊!”

    場中所有人都鄙夷的別過了頭,他們實在不願見到如此骯髒的貨色。

    奧斯卡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他看上去好象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我曾發過誓的,難道你忘記欠我什麼東西了嗎?”

    伍德.布克西德在聽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個名字時就想逃跑,可是押解隊的隊長用連鞘的長劍敲在他的腿上,伍德痛苦的倒在地上,他繼續向前爬行,“惡魔!惡魔!惡魔!”這個可憐的青年在嘴裡不清不楚的呼嚕著。

    奧斯卡上前兩步,他一把就將試圖躲避他的伍德翻轉過來,此時的少年早已拋下了彎刀,他現在手裡拿的是十年前行刑時使用的那把凶器,本來這把餐刀作為呈堂證供被收錄在親王殿下的犯罪檔案裡,但是少年花了大價錢把它從司法部裡買了出來。

    伍德.布克西德看到了那支只會出現在噩夢中的凶器,他大聲的呼喊著神明的名字,他像瘋子一樣的掙扎,他讓奧斯卡根本就掌握不住他。

    奧斯卡的怒火被伍德的抵抗徹底挑惹起來了,少年的拳腳雨點般的落在伍德.布克西德的身上。伍德.布克西德已經奄奄一息,他的頭仍在晃動,他仍打算躲避預想中的懲罰。

    遠處傳來前國務大臣憤怒的咒罵聲,這時沒人會在乎那種細微的音量,但在奧斯卡聽來卻極為刺耳,少年對著押解隊長大聲的叫喊起來。

    “讓那個家伙閉嘴!你的人都死了嗎?不要讓任何事情騷擾我!”

    押解隊長趕快帶著兩名手下向車隊跑去,不一會兒,棍棒砸在人身上的悶響便代替了羅布斯蒂爾.布克西德的呼聲。

    一切都安靜下來,伍德的頭無力的偏向一邊,他唯一那雙眼睛看到了很生機勃勃的景致,一只小蟲在草叢裡好奇的打量著他,附近的草地上遍開不知名的野花,遠處有只碩大的雲雀蹦蹦跳跳的不知跑到哪裡去啦。

    伍德的頭被扳了過來,他看到蔚藍色的天空,他看到一把閃著耀眼光芒的餐刀,他不甘心的、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在一陣鑽心的巨痛過後,這只眼睛便離他而去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進行著遲到了十年的儀式,沒有人知道這麼多年來他是如何為這個儀式付出的!十年!十年監禁生涯奪走了這個少年的許多東西,但同樣也賦予了他無數!

    奧斯卡興奮的看著血淋淋的眼珠消失在伍德.布克西德的喉嚨裡!少年開心得跳了起來,完成了!終於完成了!

    “哈哈哈哈!你們看到了嗎?”少年回過頭,他希望能夠跟自己的騎士一同分享復仇的快樂。“哈哈哈哈哈!你們看到了嗎?看看這個家伙,他讓我等待了十年!十年!十年!”奧斯卡又重重的給了伍德幾下。

    沒來由的,少年突然失去了繼續折磨對手的興致,他能感到自己的淚腺在隱隱作痛,他退向一邊,扶住一棵大樹,少年沒有注意到自己在輕輕的抽泣。

    “十年!十年!”奧斯卡無意識的重復著。他的騎士此時紛紛聚攏過來,但他們找不到任何安慰少年的詞語。

    奧斯卡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他吸了吸鼻子,臉上綻開自認為是最美好的笑容。最後,少年將目光投向遠處連綿成一片的都林城。

    “帕爾斯,給那個家伙看看,可別讓他死了!小戈多,你沒看到我滿手污血嗎?把水袋給我。”

    小戈多將水袋拿了過來,奧斯卡示意他可以給自己沖洗了。

    少年仔細的搓洗著自己沾滿仇人鮮血的雙手,直到那雙小胖手干干淨淨的完好如初。

    奧斯卡抖了抖手,他轉向三名水仙騎士,盡管騎士們並沒被剛才的景象所嚇倒,但他們在面對親王的目光時卻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

    “看到了吧我的騎士!沒有人能夠侮辱了安魯而不付出代價!光明神就在安魯的背後,但我希望你們記住,你們是安魯的騎士,其次才是神的騎士,你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安魯掃除立於他面前的障礙,就是為安魯掃除立於他面前的仇恨,你們記住了嗎?”

    騎士轟然應諾,但是這三名高階水仙騎士並沒有意識到,水仙騎士團教給他們的騎士守則上根本沒有這項內容。

    如果你是一位歷史學家,我們相信你會為自己看到的這一幕而歡欣鼓舞,因為你會發現歷史正是在都林城南這處茂密的樹林中出現了轉折,盡管水仙騎士四百年來一直效忠安魯家族,但他們直到這時才開始變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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