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穹蒼下 第二集 第五章
    整整一個星期!人們都在議論那位親王陛下。這位少年親王彷彿有著無窮的魅力,人們聯想到十年前轟動整個泰坦的案件不禁有些懷疑這個孩子是否是惡魔的子孫。

    是的,只有惡魔的子孫才會擁有那種恐怖的心腸和惑人的魅力。那位少年只是一個小胖子,可是他在剛剛到達都林一天便成功的迷惑了都林甚至是整個帝國最大的那顆蜜桃。他與阿萊尼斯公主殿下在沙巴克莊園的所作所為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內傳遍整個都林。

    皇室的緋聞永遠是最受歡迎的題材,更何況這發生在兩個皇室成員之間,而且兩位主人公又是那麼的出名!都林各個階層的人們都興奮的談論著這件事情。而親王與公主在沙巴克莊園使用過的那間波西斯茶室無疑成了焦點中的焦點!都林幾乎所有的男性都幻想著與美麗尊貴的公主殿下在充滿異國情調的房間內翻雲覆雨的情景,而此時都林最下層那些極為低俗的刊物甚至已經刊出了各種版本的黃色段子。

    緋聞帶來的壓力是巨大的,西大陸幾大王國的外交官已經就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公主的品德問題正式向泰坦皇帝提出了照會,他們需要解釋,為什麼他們看好的公主殿下會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淫娃蕩婦,本來他們都認為這位公主會是他們國家王后的最佳人選。

    公主的父親也需要解釋,從前他都是為他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子擦屁股,可是他從來不認為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小女兒的身上,她是皇冠上的那顆寶石,她是泰坦最尊貴的那顆明珠!但是現在,做父親的皇帝把頭快想破了!他不知道光明神為什麼要這樣懲罰他。

    皇帝知道事情根本無法辯駁,那兩個該死的搜查官暴露了那個小親王和公主的身份。有很多人看到他們從沙巴克走出來。那個同樣該死的司法大臣竟還不知死活的填油加醋,他在事後還跟自己說什麼不知道親王和公主在約會。皇帝詛咒著,這些該死的傢伙都該死,皇帝發誓要為這幾天白掉的頭髮收取些報酬。

    這位父親感歎著!他的那個高貴守禮的女兒哪去了?她在宣佈打算在未來嫁人之後沒多久就捅出了這麼大的簍子!外界還不知道呢!司法部的密探向這位陛下回報說曾在一間囚室的外面聽到一些聲音。這位密探自認為形容得很隱晦,他說那種聲音是女性發出的,很痛苦,可又像是很歡樂。皇帝隨便想了想之後就秘密的處決了這個密探,他形容得是很貼切,但他注定是要被滅口的,他成了緋聞事件的第一個犧牲品。

    女兒從司法部回來的時候這位父親就去看望過她,現在想起來皇帝還有些心驚肉跳!安魯家的小子對他的女兒都幹了些什麼?阿萊尼斯雖然換過了衣服整理了髮飾,可是她的嘴唇紅腫,在脖頸和鎖骨下方的的雪白肌膚上都留有觸目驚心的吻痕。皇帝自己經常在女士的身上製造那些小勳章,他無法形容看到這種東西出現在女兒身上時的心情,他已在懷疑女兒是否還是處女。這位至尊像所有的父親一樣,一個壞小子侵犯了他的女兒!他憤怒極了!

    三世陛下並沒有被這種憤怒沖昏頭腦,他沒有去找小親王的麻煩,他只是擔心他的女兒,她有必要這麼著急麼?她將自己第一次約會的地點選在了那個專門用於偷情的房間,難道她擔心自己這個西大陸最強大的帝國的公主殿下會嫁不出去?

    皇帝承認,如果女兒真是這樣想的話那麼她已經成功了!皇室不會容忍這種程度的緋聞,幾乎所有的貴族甚至還有那些外國佬都在等著看莫瑞塞特皇家的笑話。如果阿萊尼斯不嫁給那個少年,那麼她和皇室就別想再抬起頭來!

    這個星期,阿爾法三世大部分時間都是對著妹妹米卡的畫像發呆。他已經知道妹妹的兒子多半就是女兒所說的那個「相交多年」的朋友,不然向來對男人不假辭色的小公主是不會邀請親王的。天啊!自己還答應她了,原本以為她只是去探望一下表弟,誰知道……

    算了!皇帝無法責備女兒,他思考之後甚至覺得女兒的選擇是非常高明的,那正符合他對安魯家族的策略,如果這對表兄妹能夠孕育出一個健康的男孩,那麼安魯家族在血緣上將更接近皇室。

    皇帝同時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他的妹妹正微笑著注視著他,他不會讓妹妹的悲劇在自己女兒的身上重演,他們要經受一些考驗,至少這對小情人要讓他相信他們確實是相愛的。

    光明神讚美愛情!感謝您!看來親王與公主的愛情是不會一帆風順了。這不是童話,童話裡沒有陰謀詭計,也沒有傷人的暗箭。奧斯卡與阿萊尼斯都是站在權利顛峰上的人物,他們的結合會牽動許多人的命運,他們的愛情道路將充滿坎坷。

    佩內洛普大道31號,這些天來這座官邸已徹底的告別了往日的蕭條。通往官邸別墅的甬道兩旁植滿了鮮花,花園的草坪和高高的樹牆都被園丁修剪得極為整齊。官邸的管家親自監工,他看著工匠們將別墅每個角落的雕像和裝飾都打磨得冉冉生輝。工匠為門前的噴泉開掘了新的水源,它噴出的花式水波在陽光下閃耀著動人的漣漪。現在整個官邸看上去已煥發著蓬蓬生機。

    同樣充滿生機的還有安魯家的小小姐。薩沙伊像一隻歡快的不知名的小獸,她用靈敏的嗅覺尋找著她的哥哥,她穿著簡潔樸素的衣裙,身上唯一的飾物就是那只蜻蜓。小小姐並不是不喜歡正式的禮服,她這樣打扮的唯一目的就是方便她的奔跑。如果她想念哥哥了,她會在第一時間衝出去。

    薩沙已過了聽那些睡前故事的年齡,公爵夫人也已經警告過她不能在哥哥的房間過夜。小小姐雖然有些遺憾,可她還是答應了,她知道清白的含義。可相比於薩沙的謹慎,她的哥哥則明顯過於荒唐。他與帝國的那位公主殿下在沙巴克那樣的地方「公然」幽會,甚至還被司法部請了去!薩沙多少天來的好心情已被流言破壞殆盡。而她的哥哥呢?哥哥把他自己關在書房裡不知在搞些什麼!

    薩沙已經不耐煩了,她覺得哥哥不像從前那樣珍視她了,她在闖進書房前已經發誓,如果哥哥是在給那位公主寫情書,那麼她會將那些紙片撕個粉碎。

    「哥哥,能不能告訴我你在構思什麼作品,不要迴避我,我知道你準備了許多紙張和墨水。」薩沙衝進書房後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樣說的。

    奧斯卡對妹妹的到來感到很高興,這頭小獸在外面窺視好幾天了,她忍到現在才闖進來,這說明她的耐心比之從前已有了很大的提高。

    「我在寫回憶錄。」雖然奧斯卡回答得非常平靜,可這些天他的心情卻像他的鵝毛筆那樣在猛烈的顫動。

    薩沙不相信她得到的竟然是這樣的回答,她把哥哥推到了一面鏡子前。

    「看看!你看看你自己!我沒記錯的話親王殿下您好像只有15歲,天啊!回憶錄!父親大人那樣年紀的人都還沒有去搬弄那些東西呢!」

    「薩沙!你知道嗎?我最近一直到回憶,回憶和你的往事,回憶在司法部的遭遇,回憶在多摩爾加監獄的生活。哦啦!回憶!回憶這個東西真是很奇怪,它有時就像是一杯香醇的美酒,人們仔細品來會嘗到那其中的香甜和甘美;但它有時又像是穿腸毒藥,一不留神飲下那麼一些,你就會感到刻骨的悲哀和傷痛。」奧斯卡提到回憶時的神情是那樣的落寂。

    小小姐在聽到了哥哥的話後已想到了許多事情,和自己的那些心事比起來,哥哥在那個恐怖地獄經歷的事情恐怕更加震撼和難以忘記。她的哥哥雖然只有15歲,可她相信他擁有比許多人都豐富的經歷。

    薩沙將自己放進哥哥的懷裡,她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的哥哥,一切的話語在說出來時都會變得無比蒼白,哥哥為她的付出不是簡單的幾句話能夠承載的。薩沙忍住了眼中正在澎湃的淚水,她知道哥哥看到她哭時會更傷心,她只能說一些別的事情。

    「我……我一直以為你在寫情書。」

    奧斯卡托起妹妹的頭,他有些奇怪,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想法?

    「哦啦!親愛的薩沙!你是做夢麼?大白天的!我從來沒寫過那種東西,再說,我寫給誰?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薩沙還是有點懷疑,「難道你沒有對那位公主殿下表示愛慕麼?你們不是在沙巴克莊園親密的約會過麼?」

    奧斯卡並不認為自己是愛慕那位公主的,雖然他曾激烈的愛撫了公主的身體,但是少年認為那是他在一個星期都沒接觸女性後的必然反應。他清楚的知道公主對自己有種衝動的感情,可他並不瞭解阿萊尼斯,甚至與她親密的接觸時他們才剛剛認識。小時侯的事情已經被奧斯卡徹底的忽略了。

    「哦啦!那位公主麼?我並沒有對她產生那種感情,雖然她確實是非常的美麗動人。但是我很好奇,你怎麼會知道我和那位公主在沙巴克莊園出現過?」

    薩沙做了一個暈倒的動作,看來她的傻哥哥還不知道他已經闖禍了。

    「天啊!整個都林都知道了,再過些日子整個帝國就都知道了,再過些日子整個西大陸就都知道了!這是皇室的緋聞,緋聞!哥哥,緋聞你懂麼?哦光明神啊!我怎麼會有這樣一個遲鈍的哥哥?任何一位未婚女性出現在沙巴克莊園都會惹來議論,更何況你約會的是一位公主!」

    奧斯卡想不通,他在沙巴克莊園並沒有做什麼,他好像給那位公主殿下添麻煩了,找個機會要向她道歉,雖然是她邀請自己的,可這種事情總是要由男孩子來說。

    看來奧斯卡根本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單純的以為那是貴族們的一個誤會,他覺得皇帝會出面澄清。而在司法部那座監室發生的「意外」應該是沒有人知道的,阿萊尼斯在進去的時候將裡裡外外的護衛全趕了出去。那麼少年沒有理由再為這樣的謠言而操心,他現在已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他的回憶錄上,他寫得很艱苦,雖然他受過西大陸最著名的學者的教育,可他仍感到自己的知識還很貧乏。

    少年很快就用一個小獎品將妹妹打發走了,那個小東西應該夠小小姐安靜一陣子。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面前的稿紙上書寫著無數的字句。那包含著奧斯卡十年牢獄生活的全部記憶。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將目光再次投注在他寫在回憶錄卷首的那句話。

    「回憶有時就像是晴空中的浮雲,它在人們的心中輕輕飄蕩;有時它又像是暴雨,在狂風的推動下兇猛的拍打心房。」

    光明歷776年10月17日,多摩爾加監獄典獄長莫郎左.哈寧中將親自為一個尊貴的犯人辦理了入獄的手續。

    這個孩子是奇特的,中將瞭解他犯下的罪行,那根本就不是一個少年人能夠做得出的事情,但中將知道,那個孩子確實做了,而且他並不認為自己犯了什麼過錯。

    這個孩子對中將有著特殊的意義,孩子的父親已經答應,如果他的兒子能夠得到很好的照顧,那麼典獄長每年便能得到十萬金泰的收入。莫郎左.哈寧中將為此權衡了好久,他在看到那個孩子以後便從心理上接受了那位大人的提議,只不過是為他照看一下小孩兒。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不是很理解,他只有五歲,他知道他被審判了,可並不知道為什麼,司法部那些大臣說的話有很多他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也沒有人打算跟他解釋。

    孩子發現他被鎖在了一個豎滿鐵條的小房間,他的飲食和床鋪都非常差勁。這個小孩並沒有向門外的守衛抱怨,小奧斯卡並不打算跟那些面目可憎的傢伙們談話,

    黑暗,寂寞,孤獨,哪怕是一隻蒼蠅也能令這個小孩子開心好久。直到有一天,他被帶到一個大廳,少年見到了陽光,他還見到了他的安妮阿姨。安妮阿姨在聽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就昏了過去。奧斯卡正在魂遊天外,他的精神狀況很不好,他覺得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在人群中尋找著可愛的妹妹,但是他在反覆搜索之後幾次之後終於失望了。妹妹去哪了?她不是沒事了麼?為什麼她不來看望自己?

    混混噩噩的少年被送上了囚車,少年沒有注意到這輛馬車是那樣的與眾不同,他小聲的問了一下身旁的一名士兵,「咱們這是要去哪?回家麼?」

    回答他的是關閉的鐵門。

    都林距離多摩爾加並不算遙遠,那只是六天的車程。少年走過比這更遠的路,他從家裡來都林還沒有多久,在他的印象中,這條路並是通往故鄉的。

    押送犯人的護衛並不多,他們顯然受到了關照,這些人並沒有為難孩子,他們為孩子打開了枷鎖,有時甚至讓這個傳聞中魔鬼的子孫在營地中散步。

    奧斯卡知道自己永遠不能回家了,他有點震驚,但是更多的是不解,為什麼那些人能夠剝奪他回家的權利,為什麼他們不讓他去見薩沙,薩沙一定在哭,她一定很傷心。

    少年日漸消沉,他已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笑過,當晨霧中出現一座巨大的堡壘時,護衛們告訴他目的地就要到了,這個孩子只是點了點頭,他眼神空洞,近乎沒有光澤。

    奧斯卡並沒有被突來的牢獄之災所擊倒,他沉溺於自己的幻想中,既然沒有人能跟自己說話,那麼他就跟自己說話,既然見不到薩沙,那麼他就默默的為妹妹祈禱,妹妹喜歡童話,奧斯卡就在心中編寫著無數個美麗的故事。這是個奇特的孩子,他的堅強和樂觀讓他在失去自由之後仍然保有童心和幻想。

    但是很快,童心與幻想都破滅了。奧斯卡聽到了地獄中惡魔的吼聲,在那座黑暗的堡壘中行走是需要無比的勇氣的。

    少年已經知道他要在這個地方度過很長的時間,他不能接受,當地獄中最幽深的那扇石門在他面前打開的時候,他終於哭了,他死死的抓住石門不放,他不想進去,那沒有邊際的黑暗會吞噬他的血肉,多少天來的懷疑和不甘都爆發了,他踢打撕咬著敢於靠近他的每一個人。小奧斯卡在心中請求祖先的原諒,安魯家的男人只流血,不流淚。但是男孩感到淚水和恐懼根本就無法克制。

    沉重的石門終於在孩子的身後關閉,黑暗向魔獸一樣撲面而來,奧斯卡沒有放棄,他瘋狂的哭喊,他瘋狂的拍打著石門,直到自己筋疲力盡。

    水牢又歸於平寂,奧斯卡感到身後有微弱的光亮,他顫顫的回頭,他害怕那是某種凶獸的眼光。

    燭火!水牢中竟然有盞燭燈!奧斯卡飛快的奔向光明,它太微弱了!少年害怕它在一瞬間就會消失不見。

    少年在燈旁看到了一張小床,那應該是屬於他的,他躺到了床上,他感到異常冰冷,他的身下一片潮濕。少年小心的呵護著燭火,他輕輕的念著母親和妹妹的名字,儘管她們都離開他了,可是他還是希望能從她們的身上得到勇氣。

    奧斯卡醒來的時候發現蠟燭仍在燃燒,他知道有人為他換了一根新的,他的床邊擺放著一盤食物。奧斯卡想要洗洗臉,當然,孩子認為如果有些牙粉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一件奇怪的事情吸引了奧斯卡的注意,水牢的門口仍擺放著另一個餐盤,餐盤上空空如也,顯然有人或者是東西把食物都吃掉了。奧斯卡不禁又縮回了自己那微弱的光亮中,他意識到這個牢房裡還有一些東西,他害怕,因為他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他對光亮照耀不到的地方充滿了恐懼。

    水牢暗無天日,奧斯卡不知道他在這度過多長時間了,從最初的恐懼到現在的窮極無聊,少年開始對黑暗中隱藏的那件東西充滿了好奇。他知道牢中有個水池,因為他曾聽到水池在放水,然後過不了多久又會重新注滿,他不只一次想要靠近那個水池,可是他老是覺得水池散發著異常恐怖的氣息,就好像是一種警告,奧斯卡有時覺得再向前走一步便會在那種強大的壓力下窒息。

    小胖子並沒有瘦多少,他的食譜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典獄長大人曾向孩子的父親保證過他的健康。但是這個孩子畢竟只有五歲,他的身邊只有一支蠟燭和幾隻大得嚇人的老鼠。他無數次在睡夢中驚醒,他那絕望的哭喊刺激著老鼠一家的耳膜。

    奧斯卡又被驚醒了,剛才他夢到和母親在花叢中玩耍,忽然母親便被水仙的枝葉纏住了,母親向他呼救,可是奧斯卡卻覺得自己越跑越遠。他大聲叫喊母親,可母親的面孔最終被花叢吞沒了。

    無所謂了!就讓自己被黑暗吞噬吧!奧斯卡下了床,他毅然決然的走向黑暗。

    這次奧斯卡沒有遇到任何麻煩,他走到了水池的邊緣,他終於看清了,那壇黑洞洞的死水中交纏著粗大的鐵鏈,這些鐵鏈被緊緊的閉鎖在水池四邊的六塊石柱上。水池的正中心,鐵鏈的交匯處,奧斯卡看到那兒鎖著的是一個人。

    同樣,與這個人的交往過程是相當駭人的。奧斯卡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被嚇得高聲尖叫。那個人長髮直垂到腰際,他的下半身都被浸泡在水裡,水池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少年不確定他是死是活。

    奧斯卡知道他仍然活著,因為他的餐盤會變成空的。少年對這樣一個神秘非常的罪犯充滿了好奇,他已經嘗試過下水去碰觸他,結果令膽戰心驚的奧斯卡非常滿意,那個傢伙一動沒動,他彷彿就像死過去一樣。

    相識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奧斯卡在多次試探以後終於確定「室友」一點危險也沒有,他高興極了!這是個大活人啊!不多見啊!少年終於有了說話的對象,他很有禮貌,他鄭重的介紹自己,並稱呼活死人為先生,「活死人」是奧斯卡給室友起的外號。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儘管活死人從來沒有回應過奧斯卡的話,但是奧斯卡並不在乎,他向身邊唯一的人講述著自己的故事,他的家族,他的母親,他的妹妹,他的房間,他牢房中的那窩老鼠,少年稱他們是「伍德一家」,他以欺負伍德一家為樂。少年還向室友訴說了自己的罪行,少年從不認為他犯罪了,他相信室友一定同意他的看法。

    說話太單調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一個細心的少年,他要守護水牢的士兵代他向典獄長傳話,他需要更多的洗澡水。

    典獄長就是這樣,他對少年幾乎是有求必應,他已開始佩服這個孩子,那絕對不是所謂的「少年不識愁滋味」,安魯家這位小公子確實有著同齡人所無法比擬的堅強勇氣。

    奧斯卡每週都為室友擦洗身體,他能夠感到室友的體魄非常有力,這個人的身上有著精壯的肌肉和無數道恐怖的傷痕。少年知道擁有這些的一定是強大的騎士,就像他家的那些勇士一樣,他們都是值得自己尊敬的。

    少年非常喜歡室友那一頭烏黑的長髮,他不知道世界上有黑得那麼純粹和耀眼的頭髮,可相比於這些,少年最羨慕的是室友的皮膚,那是最美麗的一種顏色,淺淺的黃色就像秋天翻滾著的麥浪,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並沒有破壞皮膚的光澤,奧斯卡已經愛上給室友洗澡這件活動,他一邊洗一邊還哼著母親從前唱給自己聽的兒歌。

    日子應該是過得很快的,奧斯卡每天面對室友時都能找到新鮮的話題,而室友的面孔也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奧斯卡覺得室友對自己露過一些十分細小的表情,可他並不十分確定。

    有一天他和室友的關係突然發生了本質的變化。奧斯卡對那個想要謀殺自己的傢伙充滿了感激,如果不是他,室友可能永遠都不會搭理自己。

    13最近苦惱得很,這個小傢伙不斷的騷擾著自己,他目睹了這個孩子從最開始的淒懼到現在從容歡快的全過程,他不得不佩服這個孩子的神經,那應該與他的身材一樣肥大,他好像只有五六歲,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竟然在不斷的嘗試接受這樣恐怖的環境,現在他居然在尋找娛樂的開關,13想到這兒不禁有些悲哀,胖小子最大的娛樂無非是「伍德一家」。

    他是西大陸最厲害的殺手,他與搭檔從沒失手過,他的刺殺行動甚至被一些國家寫入了正規的史書。雖然那些記載只能描述殺手的一些蛛絲馬跡,但是見過那些敘述的人們都驚訝於殺手的強大和縝密。

    13實在不想理會那個小胖子,尤其是這個傻孩子拿自己的小雞雞跟他的做比較,13不得不承認西方人的「傢伙」是比自己這個東方人的大了不少,可他並不能忍受一個小孩兒的嘲笑。

    殺手之王一直在為這件事情而惱火,而現在居然有人讓他更加惱火。今天的晚餐遲到了10分鐘。這沒關係,他還不餓,可是進門送飯的那個傢伙實在是蹩腳,他的行為簡直是對殺手這一職業的羞辱。

    「請將晚餐放在水池的邊上好麼?我最近身體有些不好,我不想移動。」

    奧斯卡吃驚的看著13,他還不相信這是室友的聲音,少年目瞪口呆,一個月?還是兩個月?這位眼睛都不曾睜開過的室友竟然開口說話了!

    那位衛兵打扮的傢伙有些錯愕,他不知道罪犯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他看到了捆綁著13的鐵鏈,確實,這個要求並不過分,現在他扮演的是一個送飯的,送到門口和送到人家嘴邊都還不是一樣。

    這名衛兵將餐盤放在了水池的邊緣,他的眼睛始終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目標,那個小胖子呆傻的看著這一切。衛兵緩緩的將手移向藏在袖中的匕首,可就在這個時候,他感到一道烏黑的亮光在眼前一閃而過。

    13很久沒有殺人了,他將鐵鏈套上了蹩腳殺手的脖子,他感到對方的脈搏透過鐵鏈傳到了他的手心,他將高大的衛兵拖進了水池,那個傢伙還沒有來得及叫喊便聽到了自己頸骨被絞碎的聲音。

    殺手之王很滿意自己給孩子造成的震撼,他的功夫還沒生疏,那條鐵鏈在他的手中近乎無聲無息。

    「您能在說點什麼嗎?求求您了!您的聲音非常好聽!」奧斯卡對漂浮在水池中的死人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更在乎那個活的,他想要確認一下,如果室友真的會說話,那麼將來的生活一定會樂趣多多!

    13被這個少年驚呆了!他的神經是拿什麼做的?自己在他面前殺了個人,可他連眼都沒眨一下,他甚至只關心自己是否還能講話!殺手之王想到了自己小時候的那些事情,他被訓練了很久才習慣了鮮血與死亡,可是這個少年呢?他似乎天生就對這些無動於衷。綜合這些天來自己對他的瞭解和觀察,他甚至比自己更加適合做一名殺手,他擁有無人能比的天賦。

    殺手之王與少年的第一次交談便在這時開始了,少年聽從13的話,他將晚餐放在了「伍德一家」的「門口」。「伍德一家」的家長,一隻碩大的老鼠馬上就竄了出來,它只是聞了聞便開始大嚼大咬。「伍德一家」的其他成員都在擠門口向外張望,它們在家長享用完畢以後才能去品嚐那些美味,可是顯然那位家長的運氣非常不好,它被小胖子陷害了,它像許多在實驗中犧牲的小老鼠一樣,在飽餐一頓之後便痛苦的嘶鳴幾聲,接著它就一命嗚呼。倒霉的「伍德一家」縮在地洞深處瑟瑟發抖。

    奧斯卡這時已經全明白了,他委婉的向13致謝,他知道他險些被謀殺,這個孩子的思維在經過自己這個把月來的多番折磨之後,不但沒有變得遲鈍,反而更加細緻。

    此時奧斯卡坐在水池邊,他的兩隻小腳歡快的踢打著那池髒水。殺手之王愜意的泡在水池裡,他剛殺過一個人,而小胖子對他非常尊重,這一切都讓他感到很高興。那個倒霉的蹩腳殺手的屍體就飄在兩人的面前。

    一大一小兩個瘋子就是在這樣詭異的場景中開始了他們愉快的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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