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風谷--一座位於魔界最深處的黑色峽谷,哀嚎風谷一如其名,四周終年勁風,無數遊蕩竄飛的怨靈,不斷呼嘯而過,尖銳的哀嚎迴盪天際,使得終年陰暗的黑色峽谷更添陰森詭異的駭人氣氛。
從黑雲滿佈的黑色天空中,一道道驚雷不時打落擊上大地,在一連串的轟隆巨響中,隨著天空雷電不時閃現,當電光瞬間照亮下方黑色的地域時,清楚可見在峽谷旁的荒地上,正有一魔一人互相對峙著。
訴說著過去滄桑的白髮隨風輕揚,滿是皺紋的臉上表情,仍維持過去一貫的從容淡然,縱然身上的一襲白色長袍早因為魔獸污濁的暗綠色血漬而顯得老舊,然而這名老者背手隨意的一站卻仍不失脫俗之氣,一身仙風道骨。
就算是四周魔氣再濃烈,這名老者仍猶如出於污泥的白蓮般,一身快意的鼎立著,而這名老者,正是兩年之前孤身殺入魔界的天下第一劍西門無恨。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始終都是人族公認的天下第一人,就算深入異界,這柄人族最強的劍依舊不失其鋒芒,在哀嚎風谷特有的鐵質地表上,清楚地佈滿了一道道交錯縱橫的劍痕。
纏繞西門無恨週身的淡藍色光暈一閃一逝,在充滿詭異魔氣的黑色空間中,就像遙掛天際的極星。
與西門無恨對峙的,是當今魔族之王阿茲撒克。
這名縱橫魔界數百年的王者,隨著背後惡魔雙翼緩緩拍動,帶起身體輕輕的漂浮在地面之上,滿臉魔氣的英俊臉上沒有過去的輕狂,反而流露著滿足的笑容,那種笑容像是碰到對手般的喜悅,而眼中目光更有著這千年鮮少表現出來的認真與專注。
在哀嚎風谷之內,帶著鬼嘯穿梭的勁風繼續急吹,半透明的怨靈一邊哀嚎一邊竄飛而過,不動的西門無恨快意而立,任怨靈在耳邊呼嘯穿梭而不為所動,至於阿茲撒克,傲立地上三尺之上,一臉愉悅的表情,彷彿四周怨靈的鬼嘯聽在耳中,是當世最美妙的旋律。
突然黑色的天空之上,破雲而落的直雷像貫連天地般的,筆直轟上西門無恨與阿茲撒克面前的大地!
轟隆巨響聲中,隨著黑色土塵石塊擊飛而起,拍翼飛浮的阿茲撒克,這時雙手瞬間聚起兩顆拳頭大的雷球,拋向西門無恨而去!
同一時間,阿茲撒克額上的魔眼猛然開啟,一道刺眼的紅色光柱射出,並擴散覆蓋眼前所見的一切。
在紅光涵蓋範圍之內的一切事物瞬間停止,不管是原本彈飛的石塊、甚至於地面上激起的火光,都詭異的僵留在半空之上。
而在這一切靜止的空間中,除了兩顆直轟而出的雷球持續飛出外,身立紅光之中一直以來不動的西門無恨,在停頓不到半秒的時間內,也跟著動了起來。
西門無恨隨手拈起的劍指一如揮毫行草般,在面前帶起藍色的劍弧,絢爛的藍色劍芒一道接著一道在週身護旋而出。
相比阿茲撒克轟來的兩顆威能強大的雷球,西門無恨的劍氣,輕柔之中則潛藏銳利之鋒。
只見在魔眼威能之下的靜止空間中,西門無恨的雪梅劍弧,不但在無聲之中輕削斬碎了迎面而來的雷球,下一瞬間,西門無恨身形更毫無遲滯的穿越靜止的空間,來到阿茲撒克面前,刺出劍指對準阿茲撒克額上魔眼,發出一道銳利快絕的利芒。
只是鋒利的劍尖一觸及魔眼之上,不但再無法寸進,反而就像冰塊碰到火焰般詭異的溶化,把劍氣化作利劍的西門無恨一招失手,眉頭微微一皺,更注意到阿茲撒克雙眼之中詭笑的目光。
這一瞬間,西門無恨心中明白,阿茲撒克是故意讓自己接近他。
西門無恨當即想也不想,在身形騰空的狀態下,腳下雖毫無一物,然而這時西門無恨卻像踏著風般身形往後快速彈開,同時雙手劍指快點而出,數百道劍氣在空中留下藍色的弧形軌跡,分刺阿茲撒克全身而去。
「你能逃到哪裡去!」
既是故意讓西門無恨接近,阿茲撒克又豈會讓送上門的獵物逃開,在發出一聲大喝後,阿茲撒克毫不理會西門無恨快刺而來的數百道劍氣,雙手作勢奮力往上一抬,在狂猛的魔氣爆開之下,阿茲撒克前方大地整個爆炸。
數不清的銳利鐵石在爆開的魔氣推動下,由下方炸起,任西門無恨雖然察覺危險,身形彈退也晚了一步,整個人陷入阿茲撒克這一波死亡轟炸範圍之中。
西門無恨眼看下方數不清的銳利鐵石爆射而來,心中明白縱然自己有劍氣護體,要是給這鐵石擊實,也避免不了鐵石穿身的下場。
這一瞬間,西門無恨身形再急拔而起,隨著口中猛然發出一聲低喝,隨著體內冰寒的氣勁急湧而出,就見西門無恨週身五呎之內的空氣瞬間凍結。
鐵石穿射之威雖猛,一來,西門無恨拔身而上直接避過初時蓄滿魔能的鐵石,再來,又碰到西門無恨週身凍氣,所以縱然鐵石再多再銳利,在失去原有速度加上凍氣阻礙下,終究無法傷及西門無恨。
反而一開始無視西門無恨的劍氣執意出招的阿茲撒克,遭西門無恨早前發出的數百道劍氣穿身而過,魁梧強壯的魔體滿是遭劍氣貫穿的傷口。
經過方纔的交手,這一來一往之間,雖然阿茲撒克處心積慮埋下殺招,不過西門無恨憑借自己的修為以及隨機應變,終究略勝一籌。
比起阿茲撒克眼中對自身實力的自信,西門無恨的險中求勝,更顯自己處變不驚的平靜心境。
阿茲撒克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千瘡百孔的貫體傷口,一咬牙,從喉頭迸出喝聲,瞬間原本滿佈傷口的身軀開始癒合,接著,阿茲撒克雙手八指上的指甲快速暴漲成長達七寸的劍甲,同時背後雙翼再猛力一拍,整個身體猶如脫弦之箭,直撲西門無恨而去。
阿茲撒克快速揮出的雙爪與空氣互相摩擦,產生刺鼻的焦味,西門無恨見狀撫袖運指迎上,藍色的劍芒劃出一道半弧,與阿茲撒克的雙爪快速交擊,迸發出萬點火光。
阿茲撒克身為魔界不敗的王者,雙手八指上七吋長的劍甲如銳勾似利劍,運化魔族絕學招起式落之際,均帶暴風怒襲、撕天滅地之威。
只是縱然阿茲撒克魔威赫赫,勘透天地自然輪迴的西門無恨也非弱者,指運劍氣化作劍,配合雪梅三十六劍快意迎上,藍色的劍芒交橫飛射,在黑色的空間中,就像持筆潑墨作畫般,充滿風花雪月下的寫意與行書風中的輕狂。
阿茲撒克與西門無恨轉眼之間交手超過百招,在八指劍甲與雪梅劍芒迸散的火光之下,暗紅色的劍甲流光與亮藍色的雪梅劍芒此起彼落,看起來雖像夜空煙火爆散般絢爛奪目,然而實際上,不管是八指劍甲還是雪梅劍芒,招起式落瞬間對彼此而言都是最致命的殺招。
只要是阿茲撒克或是西門無恨任何一方一有鬆懈,那麼這場決鬥都將立即劃下句點。
擁有不滅魔體的阿茲撒克,八指劍甲招招狂猛,或刺或抓之間,都是拼著避過身體要害,以最小的傷害,換取任何可以重創西門無恨的機會。
至於西門無恨身形快速遊走劍甲紅芒之下,劍芒揮灑招式交替進退有序,就算阿茲撒克步步進逼,西門無恨也能神色自若的即時回擊。
千招過後,這場前所未有的纏鬥仍然不分上下。
阿茲撒克殺得興起,八指劍甲越刺越快,使得西門無恨縱然再沉得住氣,原本七分守勢三分攻勢的劍式,在阿茲撒克這波狂風暴雨的攻擊之下,也不得不指運劍氣,把週身護得密不通風。
魔族第一對上人族第一,縱使阿茲撒克狂攻猛進,逼得西門無恨只能嚴守無暇進招,然而這兩名最強者早在過去日子以來的交手,對彼此招式瞭然於心,所以不管是阿茲撒克如何猛攻,西門無恨也能一一運起劍指擋下。
不過相反的,在同樣明白西門無恨雪梅劍招上的變化下,阿茲撒克看似瘋狂的強攻,其實也逼得西門無恨只能守備而無法做出回擊。
阿茲撒克久攻不下,體內魔氣不受控制的翻騰,原本七寸長的八指劍甲如淬了毒一般泛出點點的磷光,劍甲劃過之處,除了在黑色的空間上留下清晰的軌跡久久不散,就連下方堅硬的地表也像遭到刀刃劃過般,留下呎深的大縫。
手拈劍指運起劍氣,一次又一次擋下阿茲撒克八指劍甲連番進攻的西門無恨,這時感受到從刺來的劍甲上所傳來的更強力勁。
西門無恨露出了鮮少有的凝重表情,不到百招,在雪梅劍氣遭劍甲強力擊潰,一直以來把週身守得密不透風的雪梅劍招,終於出現了缺口。
當阿茲撒克再一指從劍招缺口強力刺入,終於,一直以來纏鬥上千招的兩名頂尖強者,終於分開!
拍翼高飛的阿茲撒克緩緩垂下雙手,右手食指劍甲上頭殘留著的紅色鮮血,一滴一滴的滴落,方才重創西門無恨的觸感如此清晰,然而阿茲撒克臉上卻沒有半點勝利者的喜悅。
反看身形整個往後彈飛的西門無恨,一直飛到阿茲撒克面前數十步的距離後,如柳絮般輕巧落地。
那一身早沾染魔獸污血的長袍,雖然首次染上了自身的紅色鮮血,不過西門無恨臉上還是保持一貫的淡然,右手捏著劍指擺在胸前,而左手卻無力的垂落,清楚可見沿著袖口、順著指尖源源不絕的鮮血正不住滴落。
「人族老頭,你這是什麼意思?」憤怒的嘶吼,意外的從方才重創西門無恨取得絕對優勢的阿茲撒克口中傳出。
只見西門無恨隨手止了左肩的傷口,一臉若無其事的說:「如你所見,老夫被你的劍甲所重創,就這麼簡單。」
誰知阿茲撒克聽完,更生氣的憤怒嘶吼大叫:「可惡!」
一聲可惡,阿茲撒克表現出前所未見的憤怒,雙眼像要冒出火似的恨恨的盯著西門無恨,英俊的臉上不但早因為憤怒而整個扭曲,單看阿茲撒克接著雙手不斷轟出一顆顆黑色焰球,大肆轟炸下方大地的宣洩舉動,可見他的憤怒原因並非真的如西門無恨口中所說的那般簡單。
阿茲撒克的宣洩舉動,造成整個大地強烈的震盪。
西門無恨見狀身體一輕,縱身退到百尺之外,待阿茲撒克不再憤怒的發出焰球,直到掩天的塵沙落盡,露出急喘著氣、滿臉恨容咬牙、緩慢拍動雙翼高飛半空之上的阿茲撒克,西門無恨淡淡說:「擊敗老夫不是你一直渴望的嗎?現在你重創了老夫,佔上八分優勢還不滿足嗎?」
阿茲撒克明白,就算西門無恨能止住肩上流不停的鮮血,不過遭到劍甲貫穿的傷口,卻避免不了被魔氣侵蝕的後果,哪怕西門無恨修為再高,也不是一時三刻之間就能化解。
所以就如西門無恨口中所說,這場決鬥至今,其實勝負明顯得很,只是諷刺的是阿茲撒克之所以憤怒,正也是因為方才重創了西門無恨。
「方纔本該十拿九穩刺穿你心窩的劍甲,你竟然能像早料到般早一步避過,但是既然你能預料到,卻又故意被我所傷,如果最後我是因為這樣擊敗了你,那早在兩年前你踏入我魔族領地,血戰我千萬魔族子民的時候,我又何必出面阻止,讓你不用因為你的愚蠢舉動而送命,你此刻的舉動真是讓人感到憤怒!」
西門無恨的舉動,對獨尊魔界,憑借實力君臨魔界,從來未逢敵手的阿茲撒克來說,可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尤其是這時,西門無恨身上的傷勢沉重,還故作無事的泰然模樣,更讓阿茲撒克憤怒,而且西門無恨口說阿茲撒克佔有八分的優勢,但話中的另一層涵義,何嘗不是說自己在如此狀態下還握有兩分的勝算。
而在這時,遠在哀嚎風谷之外,一雙銳利、冷靜透露著一絲凶性的目光,正牢牢注意著風谷之內的一切。
看著西門無恨被阿茲撒克重創、阿茲撒克發狂的舉動,這名隱於暗處的強者嘴角露出不屑的詭異笑容更說:「這名人族老頭不但實力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高,沒想到一張看似無慾無求的臉下,竟然會有如此高明的心計,有這樣的對手,阿茲撒克想勝,難矣。」
「在小的眼中看來,明明是這人族老頭處於劣勢,怎麼聽路西弗大人話中之意,好像這人族老頭勝券在握?」
「阿茲撒克實力的確堪稱千年來魔族第一,如果是在對等公平的情況下,恐怕當世就只有雅典娜堪為對手。」
「路西弗大人,您越說,小的卻更模糊了,如您所說,那麼這人族老頭豈不一開始就沒有勝算,這樣如今這人族老頭又傷了一臂,怎麼反而您說阿茲撒克會敗在這人族老頭手下?」
「在對等的情況下,這名人族老頭就算再修煉百年,也不是阿茲撒克的對手,不過打從這人族老頭踏入魔界開始,表面上看來像是愚蠢的前來送死,然而實際上選擇以魔界為決鬥地點,卻是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的最重要因素。」
「路西弗大人的意思是,這人族老頭之所以能與阿茲撒克纏鬥到現在,都是因為阿茲撒克在佔盡優勢下刻意留手?」
「呵呵,當這人族老頭孤身進入魔界,阿茲撒克為了不佔他便宜,交手之前還讓這人族老頭調息回復最好的狀態,這是其一;再來,阿茲撒克心知自己擁有地利上的優勢,所以出手之中刻意壓制自己兩成的魔氣,這是其二。」
「魔族絕學講究的是毫無忌憚的瘋狂,越是極端的情緒,招式所能發揮的威力就越加強大,可是阿茲撒克一味注重公平決鬥,腦中的理智又削弱本身兩成的力量,這是其三。」
「減弱了四成力量,就算對手是人族第一人,阿茲撒克也尚有六分的勝算,這一點人族老頭知道,阿茲撒克本身也明白。」
「然而方才人族老頭在預測到阿茲撒克的招式下,卻又故意傷在阿茲撒克的劍甲之下,乍看之下,似乎是人族老頭刻意激怒阿茲撒克,要讓阿茲撒克在憤怒下發揮出完全力量的舉動,然而實際上,阿茲撒克接下來將會因此封印自己左臂以求公平決鬥。」
「在考慮到人族老頭沒有魔體自愈,實力勢必因為傷勢大打折扣下,阿茲撒克再出手勢必再壓下四成力量,單以兩成的力量對敵,原本六分的勝算,如今就連一分也不剩。」
「路西弗大人的意思是,這人族老頭用自己的一條手臂,換取阿茲撒克四成的力量?」
「沒錯,過度的自信跟愚蠢至極的自負,就是阿茲撒克落敗的最終原因。」
「那路西弗大人您要等到勝負分出才要出手嗎?還是……」
「這我自有打算,你去通知撒旦,跟他說時機將至,要他做好準備。」
「是的,路西弗大人!」
「阿茲撒克、西門無恨,當你們勝負分出的同時,也將是魔界易主、人族變天的時候來臨!」
看透了哀嚎風谷內戰況的一番談話,在部下離去後,路西弗臉上露出邪惡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