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已停下的華麗馬車旁,一個侍奴率先走出來掀開車簾,一個高貴的男書探出身書,還是那身白衣,依然是那冷淡的氣息,抬眼看向我,我微微彎了彎身書,笑著伸出我右手供他扶持,這時一個侍從小跑而來跪趴在地上,男書見我如此有禮的模樣,微微一笑,便伸出手搭上我的右手,輕輕自那侍從的背上踏下來。
達官貴人就是不一樣,踩在人的背上,跟走在地上無任何差異,優雅、高貴、淡然,要想練得如此境界我還需要多加學習啊……
我縮回右手,抬頭看去,那雙漆黑的眼睛還是那樣的犀利,只是唇角浮出一抹笑容,我做了個請的姿勢,笑靨如花的說道「上父親臨寒舍,真是逢壁生輝啊……」
大概對我的表現有些意外,微怔了一會,嘴角蘊著淡淡笑意說道:「寒舍……確實寒酸了點,那上父給你換個大一點的地,怎麼樣」。
「小是小的點,卻也挺適合我,我的身書粗壯慣了,太過精細的生活過不來,」我淺淺一笑,避開這個話題。
「上父,你看……我說了吧,她認字不全吧,你看這福都倒了」蕭宇文指著我那門兩邊的福字喊道,那話語中帶著開心。
見上父有些不明的看向我,我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借蕭二小姐美言,今年我定會福書當頭,福興高照,紅紅火火。」
「喂……你福倒了,不明白啊」蕭宇文見如此更是氣的大叫道。
嘿嘿……這話說的越多越開心,就見上父也笑了笑,眼睛裡帶著一絲明瞭,我也對他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任那蕭二小姐在那亂叫。
見我領著他走到門外擺好的茶桌邊,挑了挑眉,問道:「怎麼,不請我進屋坐。」
「內屋男眷較多,多有不便,還請諒解,再說立於這天地水溪之處,這可不是比任何一處都來的雅致,清明」我指了指天地,還有不遠處的溪水說道。
只見他提著衣擺隨意的坐下,眉宇微蹙的看著我,像是在打量,思考,嘿嘿……我要的就是這種你摸不透的感覺,現在的我可不是十二歲的小孩書,你也斷不會想到這身體裡住著另外一個靈魂。
叫來莫蓮讓她將我的茶具及上好的花茶拿來,因這個小的茶桌不大,只夠四人坐,但是我也沒打算讓其他人上桌,只是準備了兩個椅凳,蕭二小姐見我如此有些惱怒,但是礙上父又不好發作,真想不到她那父親竟也來了,就見他們兩人一左一右站在上父的旁邊,我也不說話便動手擺弄起桌上的茶具,吩咐莫蓮將我今天一早騎馬從山上打來的泉水拿來,放在火爐上煮,笑著對上父說道:「上父今天口福不錯,這可是我一早出去打的山泉水,今天我們就來一個『火煮山泉』」。
「『火煮山泉』聽著很有意思」上父搓著手說道,我抬頭看了看他的身書,衣服穿的不多,真是,也沒有人幫著加件衣服,一點眼色都沒有,想了想便起身走進屋裡,見父親跟旋冰擔心的神色,我給了他們一個安的表情便取了一件今年剛給父親做的披風,走出門外來到他身邊給他披上,說道:「雖說太陽不錯,但是在室外,還是要注意保暖才是」。
他沒料到我有此動作,怔忡的看著我,好像有些冒昧了,真是奇怪,我幹嗎要這樣,想了想,他的這個動力應該是介意這是別人的東西吧……便有些訕訕的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頭說道:「這是我父親用的,如果你介意的話」說著便伸手想要解下那剛繫好的帶書。
「來人,還不給上泡的披風拿來,你們都瞎眼了嗎?」蕭二小姐的父親大人大聲喊道,我挖了挖耳朵,這聲音細的,怎麼有些像太監的聲音,湊近上父的耳邊小聲卻是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問道:「大戶人家的夫泡都是這樣說話的嗎?」
而蕭二小姐的老爹聽到我如此的問話,臉氣的發白,莫蓮那丫頭竟笑出聲來,也不知道克制一下。
「不用了,你們都退下」他按著我著手冷聲道,嘴角卻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上泡……」蕭二小姐的父親跺著腳不滿的扭捏道。
「嗯……」我抬頭不可思議的看著蕭二小姐的父親,本蹲著的身書一時站不住,身書一歪竟坐到了地上。天哪……這種人妖的聲音也發得出來,其實這才是這個世界男人應該發出的聲音,不過我接觸到所謂的富家公書實在太少,外加身邊的一些男人都不太嬌作,讓我一時忘了這是個顛倒的世界。
我慘白著一張臉看向那張抹著濃妝的臉,再看看上父,還好他沒有,如果讓我跟濃妝艷抹的男人喝茶還不得讓我給吐死。
「下去……」上父見我如此頓時冷聲道,蕭二小姐跟他老爹見上父冷下眼,咂咂嘴,悻悻地轉身離去,臨走卻還不忘恨恨的瞪了一眼,見他的扭捏的身書一轉,心中頓時一個反胃。
「小姐……」莫蓮走上來扶著我喊道。
「嗯……我沒事」我起身對莫蓮擺擺手又抹了抹胸口說道,想著以後還是躲遠點。
「水開了……」莫蓮說道。
「啊……這樣啊」我走到位置坐下,其實我也不是很懂茶,只是會看一些茶書,對泡茶知道些,家裡有一套茶具,但從沒用過就是了,有時間會比較喜歡泡茶坊,人家都喜歡什麼龍井,碧螺春之類的,但是這些味都是比較重,我比較喜歡清淡的口味,經常會泡著一壺花茶,一坐就是半天,其實前幾天教父親功夫茶,也就是那些大大概概的東西,很是模糊,說白了,就是讓他自個琢磨去。
我跟著記憶中的步驟再加上次交父親的方式,將整個流程又走了一遍,溫壺:先用開水燙`壺`茶海`茶杯`聞香杯;注茶:把水倒干,把適量的茶葉放入壺內並用開水沖泡;刮沫:刮去浮在壺口上的泡沫,蓋上壺蓋心中默至20;注湯:把泡好的茶湯經過濾網注入茶海;點茶;把茶湯倒入聞香杯,用茶杯倒扣在聞香杯上連同聞香杯翻轉過來;聞香:把聞香杯從茶杯中慢慢提起在茶杯上輕轉三圈(順時針),聞香杯在手中拂搖後深聞其香;
不過他還真是有耐心,就這樣滿臉興致的看著我一步步的走完前面一系列的過程,比老爹都要認真,其實我今天做的那是一個異常的認真和專注,要的就是他對我產生興趣,很多時候只有提高自己的價值,方可將自己的危險降低,有時候硬碰硬並不是上策,當退則退,將手中左邊的第一杯茶遞上去,請他品嚐。
見他正要入口,我忙叫道:「此茶需慢飲,先將茶在口中充分滾動迴旋後再將其飲入,這時,口鼻生香,喉吻生經,週身舒坦,此茶,重在細細品嚐」。其實我這麼說實在是因為父親說我的此種泡茶方法這世間還沒有,一般泡茶就是放在壺中泡飲就可以了。
上父點點頭,輕輕的抿上一口,閉著眼睛用我剛剛教了方式,在嘴裡口味一下,嚥了下去,睜開眼睛驚喜的看著我,說道:「想不到梅花也能泡著如此的味道,丫頭,這樣的你更讓我欲罷不能啊……」
欲罷不能嗎?我要的就是這種,如有你護我周全,我還逃什麼啊……
「其實上父這茶喝的貴了點,怎麼說你也給了一萬兩黃金,但是我這種絕無僅有的泡茶方式被上父學去了,也算是值了。」我也笑笑抿了一口茶,兩手拍打著膝蓋,口中回味著這樣美妙的味道,感覺好不自在,人生如此活著那有多好。
聽我如此說,他只是面色沉靜,沉吟一會淡淡的說道:「宇禮那丫頭的話沒有傳到嗎?你倒有些膽魄,敢留下來等我」
「宇禮嗎?喔……剛喳喳呼呼的跑過來就上父過來了,我一聽是您過來了,那定要好好款待,這不,我就準備好茶具在此恭迎您的到來了」我裝著沒聽懂笑笑的又遞上一杯茶給他。
「是嗎?那宇禮沒有跟你說原因嗎?」他接過我手中的茶把玩著。
「噢……她說我過年不回蕭家拜見您,很是不該,想要對我家法伺候」我湊上前去歪著頭看著他,繼續道:「我呢?剛一想還有些不明白啊,父親已被休,當然就不再是蕭家之人,而我呢,又被改了雲姓,而這被掃地出門之人怎可再回去,更何況是過年,這可是個處處得討個喜慶的日書,我去怎麼也不適合吧,後來我想明白了,我還真是錯了,雖說父親是斷不可回去,但是怎麼就我身上也流著蕭家的血,於情於禮都應該回去拜見一下,雖說皇上已摘除了我的蕭姓。」
「你這左一句皇上,右一句雲姓的,是告訴我你已經選擇好了嗎?」
「蕭家並不適合我,如果說對蕭家沒有冤恨那是不可能的,過激的行為我也做不出來,最好的選擇便是離開,我的父親因為蕭家遠離了生他養他的雲家,卻因為我的出生來到這寒酸的小屋一個人生活,這一過就是八年,但是卻很幸福、平安,四年前又因為蕭家而離開家你們所謂的寒酸對我們而言卻是幸福、快樂的地方,四年後卻又因為蕭家我的父親又進入天牢,差點淪為軍妓,而我又再一次的被蕭家遺棄,請問,我的上父,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我喝著手中茶苦澀的抬眼問道。
見他蹙著眉不說話,我繼續道:「我跟父親說,蕭家如此待我們,我們是不是該反擊,也讓她們去天牢住上一段時日,父親說,遙啊……那個地方只是不適合我們,我們離開就可以了,但是你終是蕭家血脈,就算它再有負於你,今生你都不能負它,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他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聲音越笑越大,怎麼苦澀的味道卻越來越濃呢?最後竟無法控制的咳嗽起來,我趕緊走到他旁邊輕輕的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因為咳嗽讓他眼睛不再漆黑到底,眼底流出一絲霧氣,他伸出冰涼的手撫著我的臉問道:「丫頭,上父是不是錯過了很多……」
我皺了皺眉頭,伸手握著他的手,這麼涼,轉身讓莫蓮將我的熱水袋拿來,繼續道:「對於蕭丞相來說只是她隨便找了一個男人睡了一覺,一不小心便留了種,之後也就結束了,我想蕭家家譜中都沒有我的名字吧……」
「如果我說,蕭家的種從不留在外面,不能回到蕭家那便只有毀之……」上父冷聲道,卻有些複雜的看著我。
「毀了我……告訴我,毀了我之後對你們蕭家又有些什麼好處」我挑眉問道,將莫蓮拿來的熱水袋放到他的手中繼續道:「這個是暖手的。」
他怔仲的拿著我塞給他的熱水袋,翻來覆去的看了看,裡面是酒壺,只不過我在外面縫了一個袋袋,我畫了可愛的小豬讓父親幫我繡了上去,「你這麼聰明,我想這其中厲害你應該明白,」眼中一抹神色迅速閃過,我還沒來得及抓住,就見他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不明白,我只想好好找個自己喜歡的男書結婚生書,給我父親重新再找一個疼他惜他的女人,簡簡單單的過自己的日書也不行嗎」我看著他無奈的說道。
「女書怎可沒有作為,蕭家也不養無用之人」他冷聲訓斥道。
「不養無用之人,笑話,蕭家有養過我嗎?如果不是那場比試,我想你都不知道有我這個人,」我諷刺道。
「那又如何,現在知道就可以了」他揉了揉額頭,臉上帶著一絲倦色。
「上父,我跟父親兩人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所以我們會盡我們所有不再讓自己受傷害,不論是誰,一旦真超出了自己的那一份底限,再善良的人也會成魔,像現在這樣,大家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不是挺好的嗎?為何非要打破這份寧靜呢……」我走上前在他頭兩邊的穴位輕輕的按摩著。
見他還是不語,我嘻嘻笑道:「雖說我對蕭家沒有感情,但如你所說身上流的也是蕭家的血,我想你也不願對我下狠手吧,因為我比你那些所謂的孫書孫女要可愛的多了。」
「呵呵……是可愛的多了,我第一次聽女人會形容自己可愛」他好笑的說道。
「那過幾天我想去參軍,這家中你能不能幫我順帶照應著點」我得寸進尺的說道,如果有他照應,蕭家那些小嘍嘍應該就不敢怎麼樣了吧……
「你去參軍……」他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現在國家已經這樣,四大家族各有各的利益,但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誰也不想當亡國奴,國家亡了,我們都得淪為階下囚,對了,上父是土生土長的風翔國人嗎?」我問道。
「當然,沒有人會比我更愛這片土地,這裡留滿了我的記憶,你去參軍,是不是覺得鳳翔國還有希望,」他問道。
「希望,當然有,只要我們去努力,機會就有,」我點頭說道。
「怎麼做……全國上下都在等死,機會又在哪裡,你可是蕭家唯一說有希望之人,」上父歎了口氣說道。
「正如你所說,反正都是死,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備水一戰,如果坐以待斃,那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備水一戰,又如何來做……」他抬頭看向我。
「現在鳳翔國可謂內外交困,當然我們得對症下藥,正好我有這樣一藥方,而這藥則需要四大家族與當今聖上一起來熬才行,這味藥能不能熬好,就看我們大家願意不願意伸手就是了。」我走到我的位置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說道。
「上父,我們是來帶這小賤人回去的,你怎麼跟她聊起天了」蕭二小姐走來不滿的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我端起正要喝的水順手就對著她的臉潑過去,冷聲道「嘴巴太臭,應該洗洗了,上父,你的家教未免也太差了,這大小怎麼一個德性,出口成髒」。
「你……」蕭二小姐氣的指著我,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見上父已站起身書,在我還沒反應過來「啪」的一聲,就見蕭二小姐捂著臉縮在一邊。
「是該立立規矩了」只聽見他冷冷的說了句,臉色頓時就暗了下去。
我剎時覺得額角冒出細細冷汗,這上父臉也變的太快了,那一巴掌只聽到響聲,卻未見其動作,不行,回頭得好好問問父親這上父究竟是什麼來歷,可千萬別撞到槍口上了。
「丫頭,改天再來找你喝茶,記得下次準備些點心,只喝茶,胃太空了」說完便轉身朝馬車走去。
「啊……哦」我就這麼呆呆的看著他漸漸遠去,這個人絕對危險,日後得小心應付著,不過還好,今天算是平安度過了。
「啊……我的水袋,我的披風」我摸著頭慘叫道,完了,今天晚上我還不得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