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林中小寺。
朱雀飄飄而起,極其優雅地落寺頂上,嬌笑連連。
妖矛顏平照憤怒非常,雙目赤紅,手中烏黑的鋼矛化作一條黑龍,直噬向去。齊眉棍梅天與金槍梅洵兩個配合攻擊,天頂上斬空而下的,是薛萬徹。
褚明手持血紅火紋的『玄天神盾』,與手持通體碧綠『九天神劍』的花英兩人,則飄飄而入寺的大殿,絲毫不懼蒼龍的偷襲。李神通以手一引,自那個黑膚大漢手中,把青龍偃月刀接過,然後一躍半空,繼薛萬徹之後,手中大刀,化作一道如有實質般的青龍咆哮而下,巨大的龍頭似乎一口噬掉朱雀。
李南天與楊李元吉在掠陣,他的身邊,還有傲然而立的獨孤峰。
獨孤霸手持鋼矛尾隨著神仙眷侶同寺中突進,與他同行的還有拾李神通舉刀的黑膚大漢。他們走在最後,卻最先遇敵。一道蒼龍氣勁由朱雀的身後長裙處激射而出,閃電般掠過齊眉棍梅天與金槍梅洵的夾擊,那龍頭噬在黑膚大漢的頭頂之上。
原來這個蒼龍,從來就沒有離開朱雀的身邊,這一記分身偷襲,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由最弱的一個開始,這是強者殺人遊戲的習慣。
幾乎來不及反應,黑膝大漢在這致命一擊之下,也不抱任何的希望,他拚命運拳轟向蒼龍的身體,希望自己死得更有價值。
蒼龍的身體讓他一拳轟成兩斷,讓他大喜過望。
直到蒼龍的手深深地陷入他的腦門,將他的整個頭蓋骨抓起,摔向寺門處正回身攻擊而來的褚明花英夫妻時,那個黑膚大漢的下半部臉,還帶著狂喜地表情。在他身邊最近的獨孤霸覺得自己心底有點發冷。這個槍龍的出手也太快了,一剎那,一個高手就讓他抓掉了頭蓋骨。甚至臉上還帶著笑。
只剩半截身軀地蒼龍旋風向褚明和花英射去,在褚明舉起玄天神盾,爆起氣勁,硬生生地將他震開。直到此時,大家才發現,這個蒼龍,竟然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子。
雖然穿著大人的衣服,可是身軀卻是小孩子。
他身上的長袍讓黑膚大漢一拳頭的轟成兩斷,但其實絲毫無傷,正嘿嘿地笑,五隻手小手指上,儘是白花花的腦漿和血絲。
朱雀一拂長裙,帶出一股火團,整個人在無數的兵器攻擊之下化作殘影消失。
待眾人驚覺,她的身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探爪攻到李元吉的面前。
李元吉大喝一聲,手中的裂馬槍如暴風驟雨般旋轉,由下向上,由朱雀的小腹一直向上挑殺。邊上的李南天,則閃電般由側攻擊,重掌臨空,氣勢如同。比他更快的是,是獨孤峰的碧落紅塵劍,千百隻彩鳥如一起展翼高飛,直向朱雀飛去。
在那之前,有一點劍尖,悄悄地閃現在朱雀的咽喉。
城東,臥牛石。
一個人影於天空中飄飄而來,越過叢林,飛過小溪,飄飄而降在這個名勝的小山崗上。
臥牛石是一塊巨大無匹的巨石。與其說是石,還不如說是山。
因為與周圍的地形反襯。突凸的石頭極像一個臥牛,故名臥牛石,為長安大大小小的名勝之中比較特別的一個,它的特別之處在於『求子』,因為貌似公牛,所以有許多信男信女會於年度節氣來這裡拜祭,希望家中添個繼承香燈的白胖小子。
因為今日並非節氣,又有李唐軍的禁足令,一路上也沒見半個人的蹤影。、
徐子陵收起飛翼,沿著山路的小石階,一路拾級而上。
樣子不像來見魔皇,倒像是遊山玩水。
魔皇威風凜凜地高坐在臥牛石之頂,他的威嚴氣息簡直君臨天下,讓眾生俯首。他一身金甲,上面九龍盤繞,身後披風就如天上的陽光一般燦爛,風吹來,半舞,披風上面有條血龍正張嘴欲裂,吞日吐月,好不威武。
金甲面盔之下,一雙厲目有如帝皇之刃,直刺人心。
就算沒有看過來,人們也會在他的面前顫抖,會情不自禁地跪到他的面前,哀求他的寬恕,這,就是魔皇。
有他在的地方,任何地方,哪怕是荒山野嶺,也會變成威嚴的朝堂。
沒有任何的威儀隊伍,但天下萬物,皆為他的儀仗隊,讓他於世間何處何地,都是天下間最威嚴的帝皇。
在他的身上,臥牛石的最底,平坦的青石板地面上,還坐臥著九名衣著不同的男子,第一個人身形大小年紀相貌俱不一相同,但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的氣息,都極其的強大,都隱現龍氣。
徐子陵緩緩的拾階而上,淡淡地掃了那九個坐臥不一的男子一眼,又看了看十數丈高的臥牛巨石上的魔皇一眼,似乎因為天下的陽光,微微有些睜不開眼,彷彿讓魔皇的閃光刺激到眼睛似的,他伸手在眼前輕遮一下,然後帶點奇怪地問:「你坐那麼高幹嘛?」
「大膽!」魔皇下面一個盤坐著雄壯男子大喝一聲,聲音響震整片山林,整個也在他的大喝之下微微顫動。只聽他大吼道:「你竟敢對魔皇無禮?」
「聲音雖然很大,可惜是個瞎子。」徐子陵一聽,掏掏耳朵,歎息道。
「誰是瞎子?」那個雄壯的男子瞪著一雙巨目,大吼如雷,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上個瞎子?」
「你如果不是瞎子,又哪只眼睛看見我對魔皇無禮了?」徐子陵反問。
「你就是徐子陵?膽色不錯!」高臨於頂的魔皇沉吟一聲,帝皇之氣鋪天蓋地威壓而下,讓人幾有錯覺此地是臥牛石山林之地,而是威儀的朝堂。
「我不想跟你說話。」徐子陵搖搖頭,道:「看到你裝模作樣又裝腔作勢的樣子,我想吐。」
「大膽!」剛才那雄壯的男子一聽,氣息爆起。如一股龍捲風般升騰而起,聲如霹靂地咆哮道:「你竟敢對魔皇無禮?」
「你不但是個瞎子,還明顯得了老人癡呆症。說話重重複復。」徐子陵又用小指掏掏另一邊耳朵,淡淡道。
「徐子陵,你這是什麼意思?」魔皇厲吼,體內龍氣盤旋無定。威儀萬千,幾欲破空向徐子陵噬下。
「沒什麼意思。」徐子陵搖搖頭道:「如果你是魔皇,那麼我根本就不必來這裡,我隨便派些手下就把你抓回去,先鞭打一輪,再灌足一肚子辣椒水,我再慢慢跟你說話也不遲。這位大叔,裝得不像就你不要出聲,因為裝得不像就夠丟人了。你還時時出聲,似乎還嫌自己丟人丟得不夠似的,你難道就不能為別人的胃著想一下嗎?我都差點把前天吃的東西也翻出來了!」
「什麼?」魔皇一聽,半晌也不作聲,忽然威嚴無比地哼道:「我哪裡不像魔皇?」
子陵擺擺手,道:「你裝得很像,可是你不是!」
「如果我不是魔皇,那麼誰是?」那個假的魔皇一聽,忽然又大喝而問道。
「媽的,來見魔皇,你以為是去見閻王啊?」徐子陵忽然怒道:「我還要猜謎?要不要把二十個魔皇用紅蓋頭蒙上,讓我來一個『唐伯虎點秋香』啊?」
「你心裡其實有點害怕,是嗎?」下面九個男子之首,端坐著一個高大男子,端坐如山。忽然開口道。
「本公子怕什麼?」徐子陵忽然問:「這位大叔你貴姓,你媽貴姓?」
「你可叫我霸下。」那個高大男子淡笑道:「至於我的母親姓什麼,因為年月實在太過漫長,忘記了。徐公子你媽貴姓?徐公子年紀小小,該不會也忘了吧?」
「霸下老龜,本公子的親人也是你問候的?我問候你祖宗十八代!」徐子陵大怒,他擎出井中月,灑出千萬道刀芒,瘋斬而去。那個叫做霸下的男子雙臂一架,端坐在地,以血肉這軀,硬生生架住了徐子陵狂斬而下的井中月,又舉肘一擋,擋住了徐子陵另一隻手的星變匕。
霸下身上的龍氣一閃,暴起,將徐子陵震飛。
舉起手看看手肘的一道淺淺刺痕,他點點頭,道:「好厲害的小匕首,我的龍龜玄甲護體氣勁多少年沒以人刺穿過了。今天竟然讓徐公子一匕刺穿,單憑這一擊,我就收回剛才那一句無禮之言。」
「哼!」徐子陵餘怒未盡,但收起井中月和星變匕,冷哼道:「龍九子是吧?你是霸下老龜,那麼剛才這個大聲公就是蒲牢了?高高在上面裝模作樣裝威風的,想必就是螭吻了?龍九子只有九人,可是你們這裡有十個人,那麼就是說,有一個人是魔皇了?」
「徐公子很聰明。」霸下哈哈大笑,道:「在我們之中,的確有一個人是魔皇,如果徐公子能找出來,那麼魔皇可以跟徐公子好好談談,否則就別怪我們龍九子圍殺徐公子了。」
「圍殺?」徐子陵神情一變,整個人恢復平靜,淡淡地道:「剛才是誰用秘法影響了本公子的心志?」
「是我。」一個閉著雙目半躺在地上的男子悠閒地回答道:「有何指教?」
「那麼你是睚眥了?」徐子陵冷冷一笑,道:「聽說睚眥龍身豺首,性剛烈,好鬥嗜殺,喜吞刀兵,常鑄於刀劍環柄吞口,看不出你這個鬼樣子懶散的人就是睚眥,難怪本公子讓你的秘法影響了,引發了暴怒,有空我們玩一手,本公子對你這個影響別人心聲的武功有點興趣。」
「有機會的。」那個閉著雙目的睚眥悠揚無比地打了個呵欠,緩緩地點點頭,道。
「問一下,為什麼本公子以前不曾聽說過什麼龍九子?」徐子陵問那個霸下,道:「魔皇的手下有那麼牛的人嗎?你們比起四象,不要伯仲之間,要是你足足有九個,而且個個都怪裡怪氣的。」
「人數有九個沒錯,可是不怎麼怪裡怪氣。」為首的霸下淡淡笑道:「我們不是魔皇的手下,只是聽說徐公子很有趣,特地跑過來看看熱鬧。當然,如果徐公子連我們龍九子也分辨不出,那麼就沒有什麼資格挑戰魔皇了!」
「你以為你們區區幾個裝神弄鬼的龍九子,就能難得本公子?」徐子陵先是冷笑,忽然帶點沮喪地道:「龍九子到底都有哪幾個啊?」
那個霸下一聽,大笑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