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莫為來,就是想說這些?」徐子陵心中自然暗暗歎息這個向冬晴的第六識感應厲害,可是表面自然是不動聲色,道:「如果談魔將軍,莫為可以詳談,但是談無關之人,請恕失陪。」
「等一下。」向冬晴一看徐子陵要走,忽然叫住他,又問道:「你認不認師妃喧?」
「不認識。」徐子陵淡淡然道。
「她是冬晴的師姐。」向冬晴看著徐子陵的反應,道:「本來是慈航靜齋的傳人,可是後來因為對那個華夏軍之主動了情,對華夏軍有偏護之心,所以現在已經讓聖齋禁足在長安的玉鶴庵。」
「為何跟莫為提起這些?」徐子陵心一動,但表面無絲毫反應,淡淡問道。
「師妃喧這一位師姐,自小就很出色,冬晴幾乎都在默默地追趕著她。」向冬晴忽然歎息道:「本來冬晴很羨慕師姐她有成為慈航靜齋傳人的資格,可是後來,在行走江湖之後,卻發現,做這個慈航靜齋的傳人,根本就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除了在這個李唐,還有巴蜀一些地方。」向冬晴搖頭道:「在其它地方,幾乎都會受到許多人古怪的眼光。甚至,有惡意的嘲諷。冬晴經過一段時間在江湖中遊歷,忽然明白了師姐的難處,體驗到了她的感受。以前天天練劍追練師姐的日子,原來才是最快樂的。」
「可惜冬晴很笨,自動替代了師姐的擔子。讓她更能抽身出來,全心全意地愛她的心上人。」向冬晴緩緩地道:「現在冬晴又在羨慕師姐,她又一步走在冬晴的前頭。冬晴雖然在劍道剛剛迫近,剛剛成為慈航靜齋在江湖中的三位傳人之一,可是還來不及欣喜,卻又發現,師姐她又遠遠地走在冬晴的前頭了……」
「為何跟莫為說這些?」徐子陵問。
「因為你像那個人。所以冬晴覺得,心底話跟你說也差不多。」向東晴忽然一笑。道:「不可以嗎?」
「你的心有死志!」徐子陵忽然淡淡地問道:「你這麼年輕,為什麼要心有死志?」
「冬晴為劍而生,自然也應為劍而死。」向東晴輕輕地搖搖頭,眸中神光一閃,道:「跟你這樣說話真開心,一點兒也不費勁。」
「你覺得自己在劍道上沒有希望在進境了,所以想極力模仿你地師姐,像她那樣行走江湖,成為救世度人地仙子,受萬民敬仰,可是,又發現原來並不是那麼回事。」徐子陵淡淡地道:「所以,你想在與魔將一戰之中殉劍。」
「冬晴不能像師姐一般勇敢,違背聖齋的令旨。」向東晴微微一笑,整張小臉都在發光,劍眉杏眼中神光閃閃,顯然英氣非常。微笑道:「追趕師姐,一直都是冬晴心中地一個夢。但是與師姐不同的是,冬晴還有自己不同的命運,既然不能逆命而行,那麼就把它獻給劍道吧!」
「你的功法是道心種魔吧?」徐子陵忽然又問。
「冬晴不會道心種魔。」向東晴搖搖頭,道:「這是冬晴求爺爺把魔氣灌輸的,在得到這些魔氣之後,冬晴覺得一下子就離師姐近了許多。」
「爺爺?」徐子陵聽了,微一沉吟,又問道:「你爺爺叫向雨田?」
「你也許聽過他的名字,可是他已經很久沒有在江湖中走動了。」向東晴點點頭,道:「冬晴也是隔了好多年才能見他一面。」
「他不是上一代的魔門邪帝嗎?」徐子陵奇道:「怎麼會跟慈航靜齋有什麼關係?」
「聖齋慈航度世,不講任何人以前做過什麼壞事,只要心存善念,就可以回頭是岸。」向東晴道:「冬晴自幼於聖齋長大,雖然是向雨田地孫女,可是也跟其他的人一樣,沒有任何的分別。」
「那慈航靜齋怎麼能容許你接受你爺爺向雨田的傳功?」徐子陵問道。
「爺爺是上代的邪帝,已經退隱不理世事很久了。」向東晴點點頭道:「寧散人與爺爺是朋友,是他們提出合力將冬晴的功力提升上去的。因為爺爺的功力過強,一共需要三人才能承載,所以又有兩位師姐與冬晴一起接受了爺爺的傳功。」
徐子陵心中大罵,真是一個傻到姥姥家的小姑娘,天真的簡直可憐。
如果不是有兩個人作為交換,慈航靜齋肯讓向雨田給自己的孫女魔功灌體才怪。更重要的是,慈航靜齋是想通過這次傳功瞭解道心種魔的奧秘。至於向雨田為什麼要給自己的孫女傳功,相信一是因為魔氣過多,必須減少才不會魔功爆體,二是可能是寧道奇地說服。
當然,具體的原因徐子陵不可能知道,可是知道一點,這個向東晴在慈航靜齋之中,絕對是要挾向雨田的重要手段。
向雨田有孫女向東晴在慈航靜齋之手,邪王又有碧秀心的情絲牽引。
果然,那個夜帝生怕後面的挑戰者會超越,一直牢牢地使用各種手段。現在徐子陵懷疑,這個魔星這一次出動,是不是因為那個夜帝的挑撥。
「明白了。」徐子陵點點頭,道:「你近來極力提升潛能,就是想在這一次大戰中殉劍,看來你也不太笨。」
「冬晴存在這個世上,是一種不幸。」向東晴微笑道:「以前有追趕師姐的日子,冬晴很開心,現在就算離開,也不會有什麼遺憾了。」
「你才出來幾個月,就已經想不開。」徐子陵淡淡地道:「你的心夠脆弱的。」
「跟你說話很開心,說什麼都可以。心底話一次說清,心情真是暢快。」向東晴目中光芒連閃,高興道。
「你既然有心求死,莫為也不攔你。」徐子陵淡淡地道:「在你殉劍之前,你來找莫為。因為莫為準備送你一樣東西,保證讓你再無遺憾。」
「好吧!」向東晴高興地道:「本來冬晴準備在向師姐道別之後,就去戰魔將地。那也去找你道別好了。」
徐子陵點點頭,一步步地離開。
向東晴自後面追上來,但是她看著徐子陵卻不說話。
「想說什麼?」徐子陵問。
「不知道你是不是那個人,可是,冬晴心裡有話,跟你說可不可以?」向東晴忽然這樣問。
「說吧!」徐子陵點點頭,道。
「雖然那個人沒有邀請冬晴吃飯,可是,冬晴真的很羨慕哪一家人的溫馨。」向東晴高興地笑道:「如果給冬晴再一次選擇的機會,冬晴一定會更加努力地追趕師姐的。如果你看見師姐,就告訴她,冬晴會在天上看著她,祝福她,希望她幸福。」
「明白了。」徐子陵點點頭,又問道:「你為什麼不親口告訴她?」
「冬晴除了跟你可以輕易地說出心底話,對別人很難說清楚心裡想說什麼。」向冬晴忽然問:「如果冬晴離開了,你會在某一天想起冬晴嗎?」
「如果你來跟我告別。」徐子陵用手指點點外面的天空,道:「莫為一看到天空,就會想起你地。」
「我一定會跟你告別地。」向冬晴微微一笑,然後抱劍禮,飄飄而去。
徐子陵目送這一個天真又聰明的女孩子離開,輕輕搖搖頭,再與門口地鄭公公拱拱手,一步步出宮而去。
天空,冬雪初晴。陽光微燦,於苦寒之中,又微帶一絲溫意。
正一步步地踏在殘雪之上,感應著天上的初陽。
忽然,徐子陵一下子明白,為什麼那個女孩子會叫做向冬晴。
常何在外面等候,陪著徐子陵走了一段,忽然道:「莫神醫現在要會沙家嗎?」
「有事嗎?」徐子陵問。
「其實是大家的意思。」常何帶點不好意思地道:「沙家上下決定先到秘密的地方暫避幾天,讓神醫你能夠更好地照應自己,不必為五小姐和大家顧忌太多。」
「你不怕嗎?」徐子陵一聽,忽然笑道:「你為什麼還要陪在我的身邊?」
「常何是一個武夫。」常何大笑道:「既然做了個大將,就該有大將的職責,也應該有大將的氣度。家裡人都安排好了,我心中再無牽掛。若問真心話,那自然是怕地!誰不怕死?我很害怕,可是,再怕也沒有什麼用?所以,乾脆一邊暗怕,一邊面對好了。」
「你不像個短命之人。」徐子陵微微笑道:「放心。」
「神醫還會替人看相嗎?」常何一聽大喜,道:「雖然不太確定,可是有神醫一句話,我心中都定了許多!」
「雖然不會看相。」徐子陵搖搖頭,道:「可是這件事跟你沒有很大的關係,所以,你不會有事。在這裡有一句話,是莫為想跟你說的。」
「神醫請吩咐。」常何恭敬地拱手道。
「莫為有些話想跟大家說。」徐子陵淡淡地道:「可是男子漢有些話不說出來,或者以後再說出來,會好得多。與魔將一戰之後,莫為可能會與大家暫且分別。常將軍,莫為與你,還有沙家有一份緣分,希望你能夠把莫為說不出口的那些話,在日後完成,讓大家都過得開開心心吧!」
「神醫……」常何聽了大驚失色。
「常將軍不必太執著,也許莫為會有與大家再見之日,這一切安排,就看老天爺的意思了。」徐子陵微微一笑,大步向前。
長安,華夏軍使節團驛館。
數隊騎軍在排演,正在為日後的馬球賽繼續配合練習。
廳內,卻是一對璧人在領著大家翩翩起舞,那個男子也是由女子裝扮而成,卻顯得及其英氣,似乎天生就特別適合穿著男孩子的衣裝似的。
而樓道上,還站滿了人,正為她們的精彩表演而歡呼。
在廳下眾女歡呼一浪接一浪之時,在另一間房間之中,卻有三女在圍住不住地商議,她們小手裡拿著彩筆,在一張紙上畫來畫去,又小聲的說著某些人名。她們地身後,安坐著兩個美婦人,一個面蒙輕紗,手持逍遙玉尺,瞑目而坐。
另一個美婦人整個人都閃耀著母性的輝光,正微微地笑,看著三女,明眸如湖,儘是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