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神醫,到長安十餘日,可覺得此處與別人不同?」封德彝忽然於沉默中微清一下嗓子,問道。
徐子陵覺得,這可能是李淵讓他來試自已口風,看看自已對大唐的印象。
又覺得似乎這裡面,也有這個封德彝自已的意思,他隱隱有與自已交好,有什麼東西想跟自已隱示的意圖。
「請喚小子名字,神醫不敢當。」徐子陵點點頭,道:「亂世之內百姓得以安居樂業,實屬難得。若論富裕,巴蜀第一,若論朝氣更新,應是長安為首。唐皇派御醫於大街救人,這一份心意於天下也極是難得,當為明君。」
「那本官托個大,喚莫神醫為莫為小兄弟吧!」封德彝捋鬚微笑,又問道:「莫為小兄弟可知華夏軍?」
「不知。」徐子陵搖頭道:「華夏軍為長安裡那一支精銳?」
「華夏軍是洛陽的諸侯實力,力量幾可與李唐國的實力相抗。」封德彝開始帶一點沉凝,但是仍然言無不盡,道:「華夏軍與李唐國,都有日後天下一統的可能。縱然以李唐國稱雄天下的軍力,尚不敢輕言勝出,雖然現在天下群雄勢力林立,強勢幾可與李唐相抗者便有竇建德的大夏軍,杜伏威的江准軍,稍次的有劉武周,梁師者,李子通,林士宏,蕭銑,沈法興等……」…」
「小子不通軍事,而且兵亂兇殺人命,與小子醫者理念相違。」徐子陵裝著神醫悲世憫人的樣子,對爭霸事業興趣缺缺的樣子。
「本官非是想說明天下群雄逐鹿,而是想指明,李唐國現的處境,正於風雨之中。」封德彝捋鬚淡淡一笑道:「華夏軍之主,有兩位妻子,名為衛貞貞與素素,雖然貴為人上之人,幾乎為一國之後,但是她們仍然每天上街為百姓醫治傷病。相比起李唐,華夏軍聲譽更佳,朝氣更盛。」
「有此等之事?」徐子陵微微驚訝一下,但又點頭同意道:「身為醫者,理當如此。」
「神醫仁心,本官佩服。」封德彝大讚道。
「小子治病救人,是為一種修行,乃遠古先祖所定,歷代無不如此,非小子一人例外。」徐子陵一聽,即輕輕搖頭,又呵呵笑道:「再說,看著病人臉上恢復笑容,恢復苦痛之後的平靜,也是一種感人的幸福。」
「醫者與人臣,極為相像,不過一是救人,一是治國。」封德彝大為點頭,同意道:「作為人臣,看見國政治理順利。百姓安居樂業,臉上洋溢歡樂,也是人臣之樂。」
「封大人有心為民,小子佩服。」徐子陵這一句話倒是出乎真心之言。
「莫為小兄弟知道長安三寶嗎?」封德彝忽然轉換話題。問。
「不知。」
「長安三寶,分別是絲織、三彩釉陶和銅鏡。」封德彝介紹道:「其中又以銅鏡為重,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為人臣者,須像銅鏡一般,既可以照人,又可以正已之身。」
「封大人如此忠義之臣,小子極是佩服。」徐子陵心想,原來後世李世民那個『人鏡照已,的話,原來初始是出自這個封德彝,不過可能是看到妙句,所以剽竊了。
「本官有一言,想向莫為小兄弟試聽。」封德彝微微一笑,道:「不知道莫為小兄弟行蹤,但本官衷心希望莫為小兄弟能留在長安,越久越好。因為莫為小兄弟留在長安越久,長安便會越是安寧平和,百姓越是安居樂業。」
「既然如此。」徐子陵點點頭表個態,道:「小子明白封大人的意思了。」
「容許本官代長安百姓,說一句多謝。」封德彝一聽,非常激動,於車內向徐子陵拱手為禮,又連連點頭。
太極宮內共有十六座大殿,最主要的四座大殿為太極殿、兩儀殿、甘露殿和延嘉殿,均建在承天門至玄武門的中軸線上。
太極殿又稱『中朝」是大唐宮內的主建築,每月朔望兩日,李淵在這裡接見群臣,處理政務。
太極殿北是兩儀殿,為「內朝」只有少數有資格作決策的親信大臣才能進出參與,國政大事往往先在此商討、決定,才輪到在「中朝」提出和討論執行的人選及方法。
徐子陵這個莫為神醫,隨著封德彝以及他的護將管孝然,從皇城南面靠東的安上門進入皇城。
兩旁官署林立,左有太常寺、大府寺、尚書省;右有太廟、少府監、都水監、東宮僕寺等等。當進入分隔皇城宮城的廣場橫街,以徐子陵如此見慣場面的人,也被這橫分南北、氣貫東西的長街式廣場的磅磺氣勢所震懾,歎為觀止。
尤其是承天門上建有重樓,只要想像唐室有什麼慶典在外朝舉行,當帝君登上承天門樓,主持慶典,同時接受千軍萬馬的擁護,接受萬民歡呼朝拜的氣象,就會禁不住熱血沸騰。
自然,讓徐子陵想得熱血沸騰的不是登上這裡主持,而是攻佔後把華夏軍的大旗插上這個門樓之頂。
李唐的戰神李世民,終有一天,會讓他打敗,終有一天,他可以把華夏軍的大旗高高地飄揚在這裡。
三人在東宮外重明門下馬,步人東宮。
封德彝一直為徐子陵引路,幾過數個關卡,縱然是尚書省大人,唐皇重臣,但也以金牌相示,才得通過。
由東宮衛土組成的「挾門隊」分列兩旁,氣象森嚴。
過了重明門就是顯德門,門內是東宮地正殿顯德殿,接著是崇教、麗正、元天和承恩等宮殿。兩側還有宜春院、崇文館、集賢館及其他一些殿堂樓閣。
顯德殿是太子李建成接見文武百官和監國問政的地方,李建成為了表示自已作為太子稱職,正在裡間處理事務。但是派出人歡迎徐子陵這一個莫神醫,其中一個將軍,武功氣候是上佳之采,名叫馮立本,是一名接近薛萬徹的大將,讓徐子陵有些注意。
碧水澄潭映遠空,紫雲香駕御微風:
漢家城閾疑天上,秦地山川似鏡中。
太極宮與東宮有通訓門相通,過門後是太極宮的東園,也是著名的東御的所在處。
走這種皇庭宮殿,重重卡卡,又繁繁複復,最後,封德彝與管孝然送到東御池便止步,與徐子陵告別而去,而那個馮立本將軍也只送多三個門口,便回去覆命了。
來接徐子陵的,是一個小太監。
徐子陵有些驚訝的是,這個小太監竟然也有一身武功,而且看上去還挺不錯。
在昨晚徐子陵裝扮岳山與李淵談話時,他就看過這一個小太監,不過當時沒有這麼注意,他注意的是那個老太監,李淵身邊最寵信的老太監,陰舉門中大長老之一,韋憐香。
當看到這個小太監,徐子陵就相信,李淵一定也來了。
在雪粉飛揚下,廣闊的東御池晶光亮澈,默默地反映著池畔鋪上新裝的享台樓閣、老楓垂柳,仿似人間仙境。
在小太監帶點恭敬地陪同下,徐子陵沿著池旁碎石鋪築的圍中小、道,朝那個什麼張捷妤居所,位於東御池北園林內的凝碧閣,緩步前行。在分隔東圍和主殿群的宮城高牆外,遠處太極殿的殿頂聳峙於雪白的林木之上,氣象萬千。
蜿蜒於竹林的小徑,眼前豁然開朗,東御池之北,羅植各種花卉草木,凝碧的池水映照下,凝碧閣座落其間,台殿亭閣,與四周的壞境融渾為一。
院內正中處有個大池,池中築有一座水亭。
亭旁有座假石山,近頂處雕鑿出龍頭,張口噴出一道清泉,射注池內,飛珠濺玉,蔚為奇觀,更為清寂的辦園帶來一點點生氣,頗有畫龍點睛之效。
徐子陵看著李淵如此享受,不禁露出一絲微笑。
若不是有一個李世民,這一個李唐還真沒有放在徐子陵的眼裡。以他所見所聞,長安守軍和宮中守軍住是守城士兵,根本沒有殺氣,沒有那種上戰場奮勇殺敵的可能,根本不足為畏。倒是調派在外的一些部隊,倒有不少出色之軍。
玄甲虎貴,根本不是長林軍,羽林軍,御林軍,皇城守衛這些久居長安的部隊可以相提並論的。
雖然裝備與人選全是一流,可是徐子陵估計,真打起來,這些裝備不錯的士兵,不要說江准軍那一群亡命之徒,就是連竇建德的大夏軍也打不過。不過就算竇建德不對上李世民,他也打不過長安,一來,李唐軍力太多;二來,劉武周與梁師都絕對不會輕易讓李唐和大夏這兩個勢力坐大,必然會趁他們打得元氣大傷之時,發兵攻打。
所以,李世民看到這一點,才這徐子陵一起出兵攻打劉武周和梁師都。
對於徐子陵,雖然不想他們進一步坐大,可是一來可以剷除漢奸劉武周和梁師都,二來可以轉移李世民的視線,三來還可以讓竇建德喘一口氣,不會那麼快就讓李世民消滅掉,正是最合意之舉。
一旦劉武周與梁師都被擊潰,東突厥的頡利,內亂再怎麼吃緊,也會對急劇擴大的李唐提防起來。
這正是徐子陵出兵不出面的道理,華夏軍必須在一段時間裡韜光養晦,以時間換得戰力和機會。
「讓人裝些水。」徐子陵站著,隨口吩咐那個小太監道。
「莫神醫請先隨奴才進去,奴才馬上就親自來裝。」那個小太監很謹慎地回道。
「以玉碗裝三碗,以金碗裝三碗,以銀碗裝三碗。」徐子陵再淡淡地吩咐道。
「奴才明白。」那個小太監聽得額頭冒汗,這個莫神醫還沒有進門看病,就吩咐治病的東西來了,這個神醫也太神了吧?他連人也沒有看,怎麼知道張捷妤中了什麼毒?這個人難道……,難道真的是有『神眼,看透一切病源的神醫?
「把斷腸草和羊角扭兩種毒藥的主解藥材讓你們的御醫準備好,研成粉末,然後一份燙香,一份加入煮茶裡炭焙三個時辰,再滴九滴茶汁於剛才的玉碗之上,給你們的張捷妤送去。服後如果沒有嘔吐,那麼再滴金碗送去,服後無嘔,最後再滴銀碗。」徐子陵淡淡地道:「你記住了嗎?」
「奴才記住了。」那個小太監大汗,不過趕緊點頭。
「記住就好,那麼莫為先回去了。」徐子陵轉身就走,讓那個小太監傻了眼。
「等等,神醫,等等……」小太監嚇得幾乎沒有暈倒,趕緊去攔徐子陵,差點沒有給徐子陵跪下磕頭請罪。他雖然不知道神醫莫為要走,可是他知道如果神醫走了,他的腦袋也就得搬家了。
「神醫,神醫留步!」遠處也有一把男聲大聲而呼,同時向這邊飛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