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莊官玲姑雙手捧起骰盅,上下搖晃,又左右搖晃,手中旋搖,翻搖,讓那骰盅如有生命一般在她的玉手中變幻著各種不同的姿勢。骰子在裡面先是發出清脆的滾響,接著是沉悶,後來越來越濁,最後漸漸聲音消失無蹤,等那個玲姑拋到半空中翻旋了幾圈再接住,順如流水般放到賭桌上時,整個貴賓房都寂靜無聲。
徐子陵皺著眉,臉上的刀疤也扯得越發猙獰。
雷九指則苦苦思索,但閉目只是一會兒,就四處去看別人臉上的反應。
蒙有白紗的女子臉上有什麼反應自然看不到,不過不看她也罷,因為她也在看人,胡小仙。胡小仙微顰秀眉,顯然對這個玲姑高超的搖骰手法捉摸不準,但多少也有幾分猜估,遠比那個臉上蒙有白紗的女子要強得多。
那個賈充和劉安裝模作樣地聽骰,只見雷九指等人的反應,兩人暗暗好笑,賈充一拍雙手,大笑道:「誰先來猜?不如本人打個頭陣好了。」
「那麼本東在最後好了。」查海微笑道:「玲姑這門獨有的手法,別說我們,就是她自已也不知道骰數多少點,一切聽憑運氣好了。本東這一注只下黃金十兩,或許你們有把握,會加押。不過,如果大家不超過二十兩的話,本東還是會奉陪到底的。」
「不加了不加了。」雷九指一開口,大家就知道這個人一點底都沒有。
「怎麼不加?」徐子陵天生就是做對頭的,他一拍賭桌,大喝道:「老子加十兩,一共二十兩,你沒膽的不要跟,但是之前的十兩不能退。」
「你一加就是十兩。」胡小仙笑嘻嘻地道:「小仙看來險險只能賭這一把呢!」
「小妹妹你猜多少點?」臉蒙白紗的女子問。
「剛才是三點。」胡小仙美目看了一眼徐子陵,微笑道:「現在不知道了。不過,小仙還是猜三點好了。」
「那人家也猜三點。」臉蒙白紗的女子嬌笑道:「弓大爺你莫要再拍賭桌,否則把人家的三點弄飛了,人家就要你賠喲。」
「猜不到只能怪自已沒本事,與老子拍賭桌有什麼關係。」徐子陵大聲嚷嚷道:「你猜三點,老子偏偏要與眾不同,猜十二點。」查海賈充等人一聽,頓時放下心來,原來這兩人真的不是一夥的,只是他們之前就有什麼關係,所以才會讓人誤會。
在盅裡地骰子原來就是三點,剛才玲姑在放骰盅的時候躲在盅後,用手指朝這邊比劃過了。
查海與賈充劉安三人自然看得清楚,但是徑徐子陵一拍之後,裡面的骰子有沒有變化,就得看玲姑她是什麼反應了。當然,第一把最好讓一人勝一把,否則都難吊得幾人盡數上當。
玲姑背著手,神情平靜,去看雷九指這個暴發戶,看他猜什麼點數。
查海估計玲姑是準備讓這個雷九指猜中,反正他是單幫,先把胡小、仙的金子敲光了,等這一個最精通賭術擅長聽骰的大仙之女不再參賭,那麼他們就可以隨心所欲的『切肥羊』了。賈充與劉安對視一眼,也把各二十兩金子推了出來。
賈充推出大金條,於賭桌取回十兩重的金子,拋了拋,隨口猜道:「本人猜十點。」
「五點。」劉安裝出很緊張的樣子。還裝臉作勢地用衣袖抹汗,聲音也帶點顫抖。
「我也猜,三點,不,十二點,我猜跟弓兄一樣。」雷九指擾像不決。最後一咬牙,狠下決心,想猜跟拍了一掌賭桌的徐子陵一樣數字。誰不料徐子陵怪叫起來,吼道:「不行,你猜別的,老子早說過了,猜地不能跟別人的相同,你猜過別的,就是不能跟老子一樣。」
「可是你拍過了賭桌。」雷九指苦著臉,小聲道:「要不這局我退出。」
「你敢?」徐子陵大怒,吼道:「有沒有召妓又脫光了衣服還想不幹的?不論你賭不賭,最少拿十兩金子出來作籌!你不跟就算了!」
「那我……,雷九指嚼灣吧吧地道:「那我猜八點吧,八就是發,希望這個吉樣的數字能帶給我好運。租宗,保佑我猜中,如果我真的猜中,就三牲酬願。一定要是八,是八,是八……」
「媽的,二十兩金子就這德性!」徐子陵怒哼道:「丟人!」
「那麼查老闆呢?」胡小仙美目一閃,問道:「查老闆猜多少點?」
「本東自然是希望賭得越久越好,長長久久,客似雲來,那就猜一個九吧!」查海淡淡地回答道。查海拒絕了手下護衛送上的煙桿,但是賈充卻要了過去,在那個護衛點火伺候之下,吞雲吞霧起來。
劉安則拿了一個女侍手中地酒杯,吞酒的聲音大得連外間的人相信也能聽見。
雷九指也在緊張地盯著那個骰盅,彷彿裡面有條大毒蛇,隨時會蹦出來似的。
徐子陵卻不太在意,覺得自已贏定,老神在在地吃著果子。
胡小仙則好奇地歪過頭來看著他。
「快開。」臉蒙白紗的女子催促那個女莊官玲姑,一邊打量眾人的表情,最後落在徐子陵的身上,嬌笑不止道:「如果你那一掌把人家的三點骰寶拍飛了,人家就要你賠!」
「老子賠……個屁!」徐子陵大咧咧地哼道。
女莊官一打開骰盅,眾人頓時呆住了。
裡面兩個一,一個六,一共八點,竟然是那個求祖宗保佑的傢伙猜中,讓眾人一陣洩氣。徐子陵驚訝地看著雷九指,雷九指則笑得合不攏嘴,自袖中掏了一個小金錠給那個玲姑吃紅,又把桌上所有的金子都圈抱回自已的面前,那笑聲,簡直就跟傻子似的。
胡小仙又看了徐子陵一眼,準備起身告辭。
那個臉上蒙著白紗的女子一把拉住她,自還對雷九指作出鄙視手勢的徐子陵面前,拿了兩錠金子放在胡小仙的面前,笑道:「弓大爺的金子多得是,妹妹不要客氣,反正贏了就是你的,輸了就是他的。」
「老子也是輸家啊!」徐子陵莫名其妙地道:「你怎麼不拿那個姓田的傢伙面前的金子?這樣子搞法,還有天理?」
「人家又不認識他,怎好意思拿他的金子?」臉上蒙有白紗的女子嘻嘻笑道。
「老子也不認識你啊!你是誰啊?老子跟你很熟嗎?只不過是見過兩面,又沒有上過床,什麼感情也沒有,你還有臉說不好意思?」徐子陵抓狂道:「要不是你背後還有一個牛氣的師父撐著,老子馬上就強姦你!」
「你嚇唬誰啊?」那個臉帶白紗的女子卻絲毫也不在意,拉著胡小、仙坐下來,還安慰道:「小妹妹,你不要怕,這個人只是嘴巴凶,其實膽子特別小!就算再拿他的金子,保證他也不敢強姦咱們!不要怕,陪姐姐賭多兩把,輸死這個傢伙!」
「好啊,原來你是故意輸老子金子的!」徐子陵現在才明白這個臉蒙白紗女子地險惡用心。
「現在明白了?」臉蒙白紗的女子極好聽地哼哼道:「太遲!」
「……」胡小仙聽了,失笑不止,無語。
「這一回來搖骰子,誰的點數大誰勝。」雷九指現在神氣了,他有一百二十兩金子進帳。腰桿登時也直了許多,大笑道:「剛才小弟僥倖小勝一把。大家繼續玩!」
「『當然是僥倖,你還有真本事?」徐子陵鄙視道:「雖然老子很少搖骰,但是這一回斷不會輸給你們。」
「那你先來?」臉蒙白紗的女子笑問。
「怕你有牙!」徐子陵起身,一把搶過骰盅。學著那個玲姑的手勢,上搖搖,下搖搖,旋著搖,那手法生硬得簡直像個未入門的賭徒,偏偏他還敢學著翻著搖,看得眾人都為他捏一把汗,生怕骰盅掉地上,鬧出個大笑話來。
最後徐子陵還把那骰盅拋到高空,砰一聲撞了天花,幸好他手長又反應快,急急接住捧下的骰盅。骰盅上蓋和底蓋根本就不合在一起了,裡面的骰子都可以看得見,不過徐子陵還是裝著老神在在的樣子,不動聲色地蓋上。
一看眾人都想笑又不敢大笑的樣子,徐子陵不由氣惱道:「又不是比手法,斗地是點數大,笑個屁,你們搖出的點數有老子的大,再笑也不遲!」但是他牛氣歸牛氣,但是卻不放心,又拿起骰盅,用力搖了一下,才小心地放下來。
查海賈充劉安三人快幸福得暈倒了,這種骰子的點數就是稍學過三天聽骰的賭徒也聽得出來,根本不用看,這個弓辰春就輸定了。
徐子陵很牛氣地打開,大吼道:「十二點,老子通殺!」
但可借事與願違,骰盅只有一點。
兩顆骰子並排在一起,一顆骰子疊在兩骰子的上面,一個大大的紅點朝天,三顆骰子竟然讓徐子陵搖成了一點。
徐子陵一看,簡直傻了眼。
臉蒙白紗地女子和胡小仙笑得東倒西歪,簡直連淚花都笑出來。
「這算幾點?」徐子陵有些發呆,指著自已的骰子傻傻地問。雷九指大笑不止,起來一把搶過,連連搖頭道:「弓兄今天手氣不佳,還是看我的吧!」
雷九指不敢像徐子陵一樣弄鬼,只是抓緊骰盅,用力地搖了幾下,放到耳朵邊聽聽,又搖幾下,又放到耳邊聽聽,彷彿很精通的樣子,但是嘴裡卻還喃喃道:「袒宗十八代在上,再保佑我贏一把,如果這一把還能勝出,那麼我……」
「三牲還願是吧?」徐子陵怒吼道:,「你再不搖定放手,老子就把你變成三牲!」
「我隨手一搖,也能勝你一點」雷九指笑呵呵地道:「我的才是十二點,至尊豹子,通殺!」
待果,旅盅一看,卻是一二三,最小,也是賠定之骰。
雷九指苦著臉,萎了,但是徐子陵卻鼓掌歡迎他這個難兄難弟,大笑不絕,幸災樂禍。查海他們賭到現在,徹底放心了,原來這一夥人不但不是搭檔,還是落井下石的壞鬼,雖然他們的金子有點多,但是照這種賭術,這種賭法,相信他們不賭光褲子出去就奇了。
這樣的肥羊,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了。
這樣地肥羊,不切掉他們,簡直對不起自已!
查海一看門外人影一閃,有人做了個暗號,示意護衛搬來了鎮場的高手,更是放下心來,暗暗向賈充做了個手勢,示意可以開始『切肥羊』了。
胡小仙明眸一閃,但又看了一眼徐子陵之後,長睫輕眨兩下,最後化作微微一笑,卻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