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徐世績忽然別轉過身去,沉重地道:「一個時辰之後,我會封鎖城門,搜捕逃脫的重犯。如花,給她解藥…」
「你不怕密公責怪?」沈落雁奇問。
「你我相識一場。」徐世績強忍著內心的酸楚,咬緊牙關,道:「我絕不會看著你死,但僅限這一次。日後沙場再見,你休想我再對你手下留情。你走吧!」
「等你這句話很久了呢!」沈落雁的聲音微喜道:「徐將軍不是一個無情無義之人,落雁真的很高興。」
「在我的耐心沒有消耗完之前。」徐世績揮揮手,硬起心腸,哼道:「你最好盡快離開!」
「這裡有那個人給你的一封信。」沈落雁自袖中輕輕掏著一張紙,交給那個叫如花的健壯婦人,再轉遞給徐世績,道:「請徐將軍看看,也許對徐將軍的日後會有好處。」
「你想勸降我?」徐世績怒道:「大膽,我對密公忠心耿耿,你好大的膽子!」
「我的膽子一向不小。」沈落雁聽了微微一笑,又揮筆自顧在畫像上描畫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緩緩地道:「看一封信花不了多少時間。而且徐將軍如果夠堅定,一封信也左右不了你的忠心對不對?」
「我看來要先把你拿下。」徐世績哼道:「然後再看信。如花,先點沈軍師的井肩穴,請沈軍師坐下好好休息,我再來看看她想搞什麼花樣。」
「我又沒吃解藥。」沈落雁微笑道:「你擔心什麼?」
「徐將軍。」那個醜陋的如花拱手暗啞地應道:「很抱歉,我不能聽你的命令。密公之前說過,從如花賜給小姐作為護衛的那一刻開始,如果只需要聽小姐一個人的命令就行了。」
「什麼?」徐世績一聽大驚,馬上伸手去拔劍。
「試出來了吧?」沈落雁輕輕搖頭道:「早就知道你會畫一,但是現在才懷疑是不是已經有點遲了點?」
「稟告密公的事。」徐世績驚疑不定地問:「竟是你讓如花說的?你為什麼要那樣做?你為什麼要陷自己於死地?」
「很簡單。」沈落雁輕描淡寫地道:「我是絕對不會主動背叛密公的。他如果不殺我,我還是他的軍師沈落雁,可是他放棄了主屬關係,那就等於解除了我當年對他的承諾。雖然我有通敵之嫌,但也曾有功,甚至曾謀上作亂,有功無過,他為什麼要殺我?我只是一個女子,又不會跟他搶龍頭之位。他何必如此……」
「這…密公此舉有失,但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勸服的。」徐世績持劍怒哼道:「你雖然不曾做過叛上謀逆,但裡通外人,此舉也頗有偏失,你…你走吧!我絕對不會做出對密公不起的事,縱然日後密公要殺我,我也絕無二話。」
「徐將軍很忠心。」沈落雁微微一笑,道:「這我很清楚,可是密公不在了,你徐將軍還向誰表忠心啊?」
「什麼?」徐世績一聽大驚失色,但旋即又冷靜下來,道:「密公剛剛揮師進軍洛陽,有內應相協,破城在即,如何會有事?你莫要危言聳聽,我絕不上你的當。如果再想勸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又不是我對對手。」沈落雁輕輕搖搖頭,吩咐如花道:「去給徐將軍倒一杯茶,定定神,再請那個人出來。」
「你想擒我?」徐世績臉色難看,他舉劍冷哼道:「只要我出去大呼一聲,滎陽守軍雲應。你是絕對逃不了的。雖然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你絕對不可能輕易就擒下我,你是知道的,所以你不要迫我。」
「就是你喊破喉嚨。」門外有人大笑應道。接著木門一響,一個背著雙鑭的金甲將軍推門而入,大步穿過院子,向小廳二來。金甲大將大笑道:「也不會應你。就算你再大聲呼喊,也絕對不會有人聽得到,就算有人聽到,也保證會聽不見。你現在明白了嗎?徐將軍?」
「秦叔寶?」徐世績一看來人,臉色又變,再看見沈落雁,只見她還在輕輕地描著她的畫。
「我們公子的信。」秦叔寶一看徐世績手中的信,大笑道:「你應該還好看看。媽的,老子為他打生打死也沒你這麼大的官,你簡直做夢都可以偷笑了。任命滎陽城守,如果日後有功勳,可封侯封王。可以在滎陽城內建你徐世績的英雄巨像,讓城中百姓瞻仰,可以用你徐世績的名字或者喜好命名滎陽景點或者你打下的城池。可以組你三萬以下的軍隊,可以收取滎陽百一稅錢中的一半作為軍餉,可以自由任命將軍和官員,可以自由節制滎陽之內的所有大小事務。這麼豐厚的條件,還是我們整一個華夏軍的第一人,你還想怎麼樣?」
「秦叔寶。」沈落雁微微顰起遠山般的黛眉,停下素手不畫了,哼道:「又粗言暴語,下次再聽我一定軍棍五下,以作警醒。信徐世績自己會看,不用你來說明,一邊去。」
「我不是怕他不識字嘛」秦叔寶話一出口發現這個借口不對頭,徐世績可是文武雙全的,於是又急急改口道:「我不是怕他撕了那信嗎?…軍師這幾天辛苦了,馬兒我已經準備好了,公子催我們啟程呢!「
「等等!」徐世績簡直讓面前的這兩個震呆了,一聽兩人要走,馬上大急道:「我還沒有同意納降,我絕對不同意。」
「徐將軍。」沈落雁微微一笑道:「聽聽另一個人的勸解,一個喜愛你而你也喜愛的人的勸解如何?徐將軍,你喜歡的,不是我沈落雁,而是另外一個人,你明白嗎?」
此時小樓上緩緩步走下兩人,一是如花,另一個人讓徐世績一看,又驚呆了。
這一個人跟沈落雁有七八分相似,如姐妹一般,不過更加豐腴一些,她的眼神看向徐世績的時候,極是溫柔,那種溫柔的深度,就如那個畫像裡所蘊含的那般。沈落雁過去輕輕拉起那個女子的手,把她帶到徐世績的面前,溫和地道:「雖然她不是我的親人,但她現在是我的姐姐,我把她的名字叫做沈飛雁。她就是你喜歡的人,你的雁兒,不是我!」
徐世績簡直不敢相信,但他無法用懷疑的的眼神去注視那個沈飛雁的眼睛,那種的溫柔,會讓他馬上想起每一次來這個小院裡的快樂,想到這裡的溫柔。
在黑暗之中,那個她就是如此溫柔的。
看著沈飛雁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徐世績又一下子震驚了,真的…真的是她?
「恭喜你。徐將軍,你要當爹了。」沈落雁微微一笑道:「你不要傻傻地站著,如果你不相信,請摸摸她的手,摸摸她的臉,你就不會再弄錯自己的愛人是誰了…希望下次再見面,我能夠還你一聲姐夫。因為你不能在讓她等得太久了,她已經等你幾年了,在等下去,這一個小寶寶就要迫不及待地出世了。」
「如果你不想這個孩子還沒有出世就沒有爹,還想對自己的女人一點照顧。」秦叔寶拱手道:「請你看看我們公子給你的信。你一定不會後悔的。」
沈落雁把那個沈飛雁的玉手放到徐世績的手裡,微微一笑,再飄飄出門而去,秦叔寶和如花則緊緊相隨。
小廳之中,唯剩下徐世績和那個眼睛裡儘是溫柔之色的沈飛雁。
「是你嗎?」徐世績帶點喃喃地問道。
「你閉上眼就知道了…」回答是心中那一份久違了的溫柔,如水,直潤心脾。
偃師城下。
裴行儼在跟跋鋒寒對轟,他此時狼狽不堪,而跋鋒寒則毫不動容。
跋鋒寒以一刀,暴起血紅真氣,站在原地不動,以凜冽的刀勁一次次地將不甘心撲過來的裴行儼震摔出去。現在瞎子也看得出來,之前跋鋒寒與裴行儼的戰鬥留力了。他絕對遠遠超出裴行儼的實力,之前那樣做只是計策迷惑祖君彥及所有的瓦崗軍罷了。
「再來。」跋鋒寒又一次把裴行儼以凜冽的霸刀氣勁砍劈震倒,酷酷地低喝道:「想打敗我,必須有天下最堅韌的意志,否則那就是做夢!」
「我有…」裴行儼掙扎起來,雖然手中的大刀在顫抖,雙手在顫抖,全身都在顫抖,身上無一處不疲累得抽搐,可是他還在堅持,還極力向跋鋒寒衝去,雖然腳步踉蹌,但勇氣猶在。裴行儼大吼道:「我一定可以把你打敗…一定…一定!」
「住手。」裴仁基大喝一聲。
行儼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老爹的話不敢不聽,他站在跋鋒寒的面前,扭過頭去,帶著不甘和委屈,低吼道:「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我明白。」裴仁基點點頭道:「你很有勇氣,可是阿爹老了,阿爹認輸了…」
「爹,你不能!」裴行儼聽了,雙膝發軟,跪倒於地道:「你一認輸,那麼我們的賭約就認輸了,我們二萬虎牢軍就得歸別人了!爹,你不能認輸,你不能…」
「我們早就輸了。」裴仁基微微歎息道:「那個賭約賭的只是你,不過你不會明白地。徐公子,我與宋公子一戰可免,我們虎牢軍願意放下武器,向貴軍投降。但是希望徐公子能夠守諾,不傷及我們虎牢軍任何一人性命。」
「不但不傷虎牢軍一人性命。」徐子陵一直站在那個女將軍的身邊小聲交談,一聽裴仁基如此說,大步而來道:「而且不會調離你們虎牢軍任何一人離開別處。將軍父子對外,仍然是虎牢守將,虎牢大小事務,仍然由你裴將軍任意節制。不但而且,虎牢軍甚至還可以得到程將軍來自洛口倉方向糧食挑撥和洛陽方面的軍資。」
「等等。」那個皮膚黑銅一般的巨漢此時還躺在地上,一聽徐子陵如此說,馬上掙扎道:「我還沒有投降!」
「你還沒有投降嗎?」徐子陵一聽,大笑道:「不知程知節將軍要如何才會投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