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盔甲似乎很薄很輕。」王玄恕走到士兵的身邊,看了半晌,小聲的對跋鋒寒和宋師道兩人道:「穿在身上似乎沒有什麼太重的負重感,但很是堅固,防禦力沒減多少。」
「跟烏士族的籐甲有些相像。」宋師道點點頭,微笑道:「你身上面有不少的小孔,他們的盔甲是一環環連織而成的,箭穿不透,但是可以減少很多重量,而且帶點柔軟性,可以使人行動自如,不會是鐵板一塊固定人的動作。」
「還可以散熱。」跋鋒寒一針見血的指出重點。
「這是小公主那邊新出的盔甲。」徐子陵微微得意的道:「雖然是尚公他們製造,但是我設計的,怎麼樣?」
「比不上我們的籐甲。」蠻族的勝男小姑娘哼道:「樣子也丑,一點兒不好看。」
「……」眾人無語。
十二艘戰船,魚貫駛出,沿洛水湖,向偃師方向駛去,由於是順流東放,故船速極高,一瀉多里。
從洛陽至偃師這截水道,途中兩岸制高處均置有哨站,監察水道的情況,從安全上絕無問題。江淮軍遠比宋魯帶領的蠻族來的更早,雖然輕騎前來,但是杜伏威親自出動,足足用船運了三千多雜兵和工兵來維繫這一整個組建不久的鐵甲騎衛的自由運作。
他們已經把沿河一帶變成了他們流動的後勤補給基地。
因為有了十二隻自東溟小公主那裡借來的新戰船,杜伏威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洛陽的地邊上,神鬼不察。
杜伏威可不是宋魯,只是把一路遇上的斥候抓起來派人看好,他根本就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農民還是別方派來的斥候,為了保護他鐵甲騎衛的秘密,他一概殺掉在野外遊走的人,他可不想想讓天下人知道他有一支武裝有飛馬牧場戰馬和東溟新式武器裝甲的鐵甲騎衛。
為了這一千人的裝備,他足足用了幾萬人來討好小公主,讓徐子陵一夜成名。雖然說那也是必要的換血之舉,可是如果不攻打竟陵,那幾萬人能攻下李子通大半的地盤。可是為了這些最新的馬刀和鐵甲,為了日後的長遠大計,杜伏威甘願連名譽也陪上了。足足倒了四萬人在竟陵城下,才換得這一千人的裝備,可是想已知是何等之珍貴。
對於日後,杜伏威早就想好了。
一個連宋家也下大力氣的人,一個坐擁有飛馬牧場的戰馬,東溟派的兵器,揚州的富裕,流民亡命的人,他絕對會是一代雄主。既然自己不是當皇帝的材料,那麼做一個開國大元勳也不錯。這一個徐子陵小子不是那種忘本之人,跟著他要比關外的大唐,滎陽的李密,洛陽的王世充要好得多,再說,他跟自己臭味相投又同是貧賤出身,就算他當皇帝了,自己的心力也平衡些。
既然沒有爭霸天下的負擔,那麼就只剩下爭霸過程的樂趣了。
杜伏威覺得自己現在,才是真正爭霸的開始,雖然不是自己做皇帝,可是這樣更有意思,這樣更能享受到沙場廝殺的沸騰熱血。李密不是強大嗎?那麼就把他幹倒,狠狠的打他個落花流水,反正什麼都不用自己去操心,只管挫敵,簡直太痛快了。
王世充不是富裕嗎?搶,搶光他的東西,搶了他的洛陽,有那個徐小子在,有不行,就讓他動腦袋。杜伏威越想越舒暢,他覺得自己又是回到年少做小混混時那種快意和灑脫了,沒有負擔,一身輕鬆,就算不做皇帝也可以掃平天下,還可以大叫未來皇帝做小混混,何樂而不為。
杜伏威與宋魯因為需要對李密的瓦崗軍隱蔽起實力的原因,他們緩緩前進,而徐子陵則與跋鋒寒宋師道楊公卿宣永等人則著四百騎飛馳向偃師。
直至此時,徐子陵與李密之戰,才正式開始。
邙山翠雲峰,老君觀。
面帶黃金面具的李密端坐在上首,可風道人與祖君彥等眾將分列左右。
觀裡大廳,四角皆有小鼎,中間一個巨鼎,鼎中燃有巨香,香氣繚繞,濃香撲鼻,讓眾人似入夢幻之境。
「王世充的動靜如何?」頭戴猙獰面具的李密用他獨有的溫柔聲音問道:「獨孤家的情況又如何?君彥,你來說說。」
「王世充怕徐子陵奪權,已經將徐子陵迫出洛陽。」現在變得出奇瘦削衰弱的祖君彥微咳一聲,道:「除了楊公卿原部人馬一百多眾,王世充並無派出一兵一卒給徐子陵來守偃師。獨孤家答應我們會一直組織禁衛抵禦王世充的皇城守衛,楊侗小皇帝也答應如果除去王世充,那麼就封密公為護國公和並肩王。」
「護國公和並肩王?」李密輕笑兩聲,歎息道:「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可是不知道他能否活到哪一天了。」
「獨孤閥高手頗多。」可風道人用一種悠揚的聲音宣了一聲『無量天尊』,道:「又有五千禁衛,宮城貯備極足,又堅守難攻,守一個月根本沒有任何問題的。只是他們閥中有不少人倒向大唐李家,如果密公不太多疏遠他們,說不定會便宜了大唐李淵。」
「獨孤家無將才。」祖君彥也點頭同意道:「實不足畏懼,密公不必過慮。倒是那個徐子陵,年紀輕輕卻如此可怕,讓人不得不防。」
「他先不說。」李密微一沉吟,又問道:「河北竇建德現在如何?」
「應該是與王世充或者徐子陵有了呼應。」祖君彥冷聲道:「他們蠢蠢欲動,想發兵我們滎陽,以手下大將劉黑闥為首,正起兵三萬,準備遠道而來呼應攻擊。」
「這一支軍隊不足懼。」李密卻搖頭道:「除非我們大敗。否則竇建德絕對不敢與我們交惡。他們背後有劉武周梁師都還有突厥人,甚至大唐李淵也會插上一手,竇建德有才無膽,頂多他只會做點表面功夫,看看能不能撈點殘湯剩羹之類,不足道也。」
「那個劉黑闥是個將才。」一個坐在祖君彥下首的將軍忽然插口道:「此人在北方與宋金剛齊名,作戰之風極為大膽,勇猛無比,每戰皆不惜身犯險境,密公不可不防。」
「世績在滎陽。」李密微微歎息道:「滎陽無憂。倒是為了她,我得把世績如此良才之將留在滎陽,真是叫人歎息。如有世績在,吾如虎添翼,可惜……」
「沈軍師雖然外間時有傳聞,但這很有可能是敵人計策,讓密公猜妒,自損臂膀。」祖君彥微咳一聲,小心翼翼的道:「她雖然多次外出,也常與人飛鴿傳書,但從來沒有謀逆之舉,反倒為密公屢建奇功。君彥不願相信沈軍師是通敵之人,這一次她調守滎陽,也毫無怨言……」
「我也不想相信。」李密輕聲道:「但她的行為已經異常,她的心腹手下報告說她數次與徐子陵會面,且態度有如傳言般親近,我也是不得不為啊!有世績在滎陽陪著她,不管她之前有沒有謀逆之舉,待我一舉消滅徐子陵與王世充,到時她還是我李密的好軍師。」
「可是如此強剝沈軍師與她手下眾將的職權。」祖君彥憂心忡忡的道:「恐人心難平啊!本來原來瓦崗寨出來的舊部就有疏隙,現在一來,大家未免寒心,密公還是召來沈軍師在身邊吧,這樣……」
「召她前來,更合她意。」李密搖頭。帶一點冷然道:「大業絕不能壞於一個女子之手,君彥勿復多言。」
祖君彥聽了這話,也覺得心中如墜冰窖。沈落雁東征西討,與一眾手下在其他三傑受創不起時,就是她這一個女子為瓦崗軍打下了近半地盤,可是卻一言『大業絕不能壞於女子之手』而監禁。聽李密的語氣,如果不是怕影響極大,還有除去此心腹大患之意?」
祖君彥想到這裡,連嘴唇也帶點顫抖,不敢再言。
如果沈落雁要反,絕對不會等到今天,之前無數次機會,她重兵在手之時,她皆無反意,只不過與徐子陵見面交談,頂多是傾情愛慕,作為一個女子,喜歡一個英雄少年那也很正常,何況她從來沒有掩飾,但在無任何謀逆之舉的情況下,卻以通敵罪名處之。看來,這是到『飛鳥盡,良弓藏』的時候了。
沈落雁最大獲罪的原因就是功高蓋主,以一個女子之身,名揚的讓天下皆知,難免為主不容。
沈落雁與徐子陵相識,這一消息傳了近兩年之久,但李密一直都不曾追究和過問半分,分明是縱容她繼續,讓天下人所知,然後找機會以此理由下手。
沈落雁雖然現在戰功卓越,但遠不及之前寵愛,反倒問罪,原因何在?
天下人,只有祖君彥一人心知肚明。
他覺得自從李密那次在荒村遇襲受傷之後,就不再近女色或者對這一方面感興趣了。自那之後,平時所得美人,皆送手下眾將,眾人大感恩德,但是祖君彥卻能從這裡,能從李密的眼裡看到那一種東西。
李密似乎在男子的身上觀看的時間更久了,特別是英俊的男子,他的目光常常會親切注視良久,也樂意跟眾將長時間的一起交談甚至飲宴,而之前一直深寵的沈落雁,則可見可不見。換之而寵的,則是最年輕英俊的徐世績。
也許徐世績不覺得異常,但是祖君彥卻早有察覺。
薄山公李密,在那次襲擊之後,是有一點不同了。
密公變了,他變得有些陌生,似乎不再是以前那個密公了。祖君彥想到這裡,額頭微汗,他的臉色更是可怕,慘白暗青,目中越發懼色深重,最後都不敢去看李密了。
徐子陵與眾人揚鞭策馬,一路急趕。
但當急趕到一個小山谷口時,徐子陵忽然拉住了馬匹,揮手讓大家停住了奔馳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