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跋鋒寒提出那一個『山中十日』的修練,徐子陵推之不恭,他可不想跟跋鋒寒這一個臭男人在一個荒山野嶺相對十天半月。老杜那裡的正著急的事不說,萬一讓人知道了,他背後不讓人戳斷脊樑骨才怪呢!雖然說現在還沒有『斷背山』一詞,可是『龍陽之好』可是每一個中原人都耳熟能詳的。
日後如果自己萬一真的做了什麼皇帝之類,那肯定會讓人用史筆重重記下一筆:某年某月某日,皇與友跋鋒寒於山中相處十日,然後出,兩人皆面帶滿足之笑容,神采奕奕,至日後,兩人默契無比,有如一人。那他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如果跋鋒寒這一個傢伙的族人鄰居之類的再出一本書,叫做《親密戰友》或《林中戰事》,再由渴望出名的下九流作家參照野史雜談來添油加醋,加些花邊和色彩之類,徐子陵他不自殺都沒臉見人了。所以說,為了避免這一種可能,他是絕對不會跟跋鋒寒在這一個荒山野嶺搞什麼封閉式修練的。
反正,需要修練的只是跋鋒寒,又不是他。
徐子陵先將這一個武癡跋鋒寒狠狠地揍了一頓,等他差不多快生氣時再扔他兩本武功秘笈,順手幫他打通一下經脈,再後在罵了一百聲笨的情況下稍稍說明一下自己的武學心得,把老跋唬得一楞一楞的。
因為之前就做足的誘餌,他不怕跋鋒寒這一個貪吃的小魚不上鉤。
跋鋒寒雖然是一個外族之人,可是他自小讓狼族欺壓,至親至愛讓人斬光殺絕,後來愛人巴黛兒又讓人所奪,更是深恨狼族人入骨,以他這種毫無本族使命感和榮譽感的武癡,是他用來反擊外族最大的助佑。他不管跋鋒寒是狂是傲,他只知道,如果稍對這一個老跋好一點,那他絕對會是一個好幫手。
最少,他不像某些漢人那樣狡猾,不會像某些漢人那樣陰險,他的性子雖冷酷無情,不過卻也有一番內熱的氣血,只要別人對他好一點,他這種自小就沒人關心沒人憐愛的孤兒難免會感動莫名的。再說,這一個老跋的天賦不錯,有潛力,值得徐子陵花氣力去開發。
跋鋒寒雖然是外族之人,可是他這個『槍手』還有一個最值得徐子陵使用的地方。
假如日後徐子陵真的做上了皇帝,將外族之人征服之後,在緩慢的弱化過程中,終需要一個他們的族人去領導,才不會發抗得太厲害,而這一個對政事毫無興趣一心追求武道的跋鋒寒,恰恰是徐子陵心目中最合適的人選之一。
告別正在苦思冥想的老跋,徐子陵一路前行。
杜伏威的大軍已經壓境,獨霸山莊的竟陵已經讓他圍得水洩不通,杜伏威在拚命造勢,等徐子陵的大駕光臨,共同為世人導演一場絕世好戲。
徐子陵並不急於前去竟陵。
他知道,如果自己太著急,那麼就著了跡,會讓人懷疑有別有機心,反正杜伏威會等到他出現再揮軍強攻的,所以,他覺得還是先在路上晃悠一下,浪費一點時間,再順手教訓一下小毛賊來表示自己正在正義前來相助守城會比較好。
他又不是劉德華演的那個革離,他不必那麼死心眼。戰爭雖然悲慘,雖然無情,可是如果這一仗能讓老杜那些殺人放火強掠劫奪的流氓兵全部歸天的話,那麼他就值得一做。一些隨時會搶劫別人財物和剝奪別人生命的士兵,還是讓他們戰死在沙場為妙,最少,比留著他們繼續害人要好。
當然,如果竟陵裡的陰癸勢力也能在這一仗順手根除掉的話,那就更加理想了。
徐子陵知道這個時段,那個地方派出來的傳人會可能出現,就在這一段時間裡。
不過,他不知道她會出現的那麼快。
他本來以為她會先偷偷地觀察一下自己的,就像婠婠那樣,可是她沒有。
她就在一個渡口等著他。
她一身書生打扮,白衣如雪,大袖飄飄,身上有著說不出的儒雅之風,彷彿正像一個飽學之才般,隱隱有一股書卷的意味。她背著那把色空古劍,靜靜地佇立於船首,背向徐子陵而立,似乎正在靜靜地注視著緩緩流動的江水。
這一個渡口,本來只有橫舟一隻,木樁板架散落破舊,簡陋平凡,不過讓她在那小舟之上一站,整一個天地的一切轉化作空山靈雨的勝境,如真似幻,動人至極。那烏黑的泥路,有她至此,也有如墨香一筆;緩緩江水,早化為情人眼波;至於那無定的江風,更似心間清泉,輕流隨感,似有還無,細品又甜。
她雖一身男子之衣,卻無絲毫不宜,反倒為她平添幾分英凜之氣,與背上那色空古劍相映相形,更有獨有她的一番風味,更使人不敢生出輕視和褻瀆之意。一般凡夫俗子,只會深感自慚形穢。
迎著江水送來的輕風,那一襲雪衣隨風飄揚,說不盡的閒適飄逸。
她俯眺清流,從容自若,彷彿一個現身凡間的飄飄仙人,似正置身於這配不起她身份的塵俗之地。
徐子陵心中早有準備,不過沒有想會是這種情況下見面,縱如他這種知根知底的人,那神色也禁不住微微一滯。不過經過美人的神覺疲勞攻擊太多的徐子陵,早不是一個小菜鳥了,特別在歷經婠婠絕美的驚世之容和迷心惑音的多重考驗之後,他的心神早變得更加堅強。
他一滯之後,馬上舉走向她走去。反正她都來,是福不用躲,是禍躲不過,他何必擔擾太多。
「百年修得同船渡。」一把清淡自然從容柔婉的聲音緩緩地道:」今日能有幸與兄台你同舟共渡,真乃秦某前生之福緣。」
「等等。」徐子陵皺著眉頭道:」我還沒有上船,還沒有與你共渡。」
「兄台你不想上船?」那個修長優雅,透出一股飄逸瀟灑的背影微動,那把清淡自然的聲音微微詫異地奇問道:」兄台既有心過江,難道不能屈就與秦某同渡一載?」
「我不是不能。」徐子陵答道:」我只是害怕。」
「所怕何事?」那個清淡自然有如幽林碎光,又如石上清泉的聲音問。
「我聽說有一種男子不喜女子,卻偏偏喜歡同性。」徐子陵解釋道:」這些喜歡同性的人自古有之,人稱為『龍陽之好』。這些是一些脂粉味很濃的變態男子,最喜像我這種陽風之氣十足的男子,所以,我想先問一個明白……你知道,有些事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秦某不是兄台想像中那種人。」那個清淡自然的聲音微微一窘,不過很快恢復過來了,淡然道:」兄台請放心。」
「你真的不喜歡像我這樣陽剛之氣魅力十足的男子?」徐子陵還是有點擔心。
「不喜歡。」那個自然的聲音似乎變得有些不自然,不過清淡之意不變。
「那我就放心多了。」徐子陵搞怪地拍拍胸口心坎處,誇張地道:」原來你和我都是喜歡女人的,你喜歡女人你早說嘛,害得我小心肝砰砰亂跳的!」
「誰說秦某是喜歡女人……」那個清淡自然的聲音有些變形,提高了幾分,不過還是很快恢復了。
「你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女人?」徐子陵像是發現了一個怪物般驚訝道:」你沒什麼毛病吧?」
「你才有……」那個聲音的主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微微一收,又轉為清淡而自然地道:」沒有。」
「那你肯定是一個自戀狂。」徐子陵鐵板釘釘地下定語道:」只要自戀狂才會像你這樣,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女人的!哎你聽我一句勸,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長這麼大了,你想想你父母養大你多不容易,還供書教學,讓你出人頭地,可是你卻連一房小媳婦也不娶,天天躲在家裡照鏡子自己欣賞自己,那是不對的你知道嗎?」
「……」那個聲音的主人想不到請徐子陵上船共渡,卻讓他扯得把自己變成自戀狂了,不由有些好笑又有些鬱悶,幸好她修心的功夫不錯,心湖微微一波之後,又輕緩自然地道:」秦某不是自戀狂,可以了吧?」
「你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女人。」徐子陵奇道:」又不是自戀狂,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我真讓你給搞糊塗了,啊……你肯定是戀物狂!就是喜歡什麼東西不要命也不管它是個死物不是個人的那種!」
「我不是。」那個清淡語音的主人淡淡應道。
「你不是?」徐子陵一聽,馬上道歉道:」這位小兄弟,剛才真是不好意思,原來你不是個變態,我真錯怪你了。不過你放心,只要你不是喜歡男人的那種變態,隨便你有什麼隱密的毛病我也無所謂。」
「我接受你這個道歉。」那個清淡的聲音再淡淡地應道。
「剛才你說什麼?」徐子陵忽然又一驚一咋地道:」我剛才都聽見了什麼?你說你姓秦?秦始皇那個秦?」
「你又想說什麼?」那個清淡自然的柔音輕問:」姓秦也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徐子陵大力搖頭,道:」姓秦不但沒有不對,簡直太對了。我剛才那般說,只因我也姓秦,一聽小兄弟你是同姓,故有此一問。本人秦川,姓秦名川,未知小兄弟你叫什麼呢?」
「……」那個清淡自然聲音的主人聽後,終於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