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天,徐子陵帶著未名隨意而行,來到了一個小村子邊上。
這一個村子早就荒蕪了,到處都是雜草,叢叢簇簇,不少籐蔓自牆角盤出,向鄰居隔壁探去。偶爾看見一棵老樹,也遍是青苔,斑斑駁駁,有的土牆上也遍是,一些木門上還有不少黴菌,長著讓人噁心的白毛。
村後一片丘陵,高高低低佈滿了墳頭,墳頭上也是雜草橫生,顯然這個村子都不知多久沒有人的蹤跡了。
徐子陵見天色已晚,隨意踢出一扇木門,讓裡面的霉氣透出來,再找些柴火在屋中間燒一大堆火,未名一看自己進不去,一蹶蹄子把一堵牆連窗帶牆打崩了,打了個噴鼻,強行擠進去了。花翎子猶豫了一會,因為屋子裡有點狹隘,心想如果萬一那個傢伙對自己無禮起來,自己沒有辦法逃走。
可是她肩膀之上的靈鷹卻飛起,盤旋一下,先她一步進屋子裡去了,讓她一陣無奈。
這個寶貝兒平時很怕生人,而且極有尊嚴,除了自己誰也不讓碰,可是卻聽那個大凶人的話,給什麼吃什麼,一點兒也不挑食,簡直讓她不敢相信這還是自己的心肝寶貝兒。
那個傢伙果然是一個大壞蛋,只不過一兩天功夫,自己的寶貝兒就讓他給教壞了。
花翎子一看再這樣下去,自己這個主人的地位不保,連忙跑進去接住還在屋裡轉來轉來找不到落腳點的靈鷹飛兒,用手指輕輕的點了它一下,以示責怪,再讓它乖乖飛回自己的肩膀呆著。
「一會兒有人來。」徐子陵忽然道:「你沒事不要亂說話,因為不用你說不要你說不想你說更加輪不到你說,你只要好好地呆在一旁就行了,聽懂了嗎?」他一邊訓話,一邊隨手遞給了她一個水囊,她帶點猶豫,不過還是飛快接過,反正遲早也要殺了他的,現在不喝,等他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他就變出什麼東西來了。
唔,這是中原人的茶,甜甜的,還帶著微溫。
她不明白他是怎麼做到的,她不明白他是如何有那麼多東西變出來的。她沒問,雖然心裡想問,可是她是絕對不會開口問他。再說,問了他也肯定不會回答,何必浪費勁兒。
徐子陵的話還沒有落,外面極遠處傳來輕輕的馬蹄聲,迅速接近,越來越響,如雷。
花翎子忍不住自心裡有一丁點佩服這個大凶人的聽覺,那麼遠的地方也能聽到馬蹄聲,這一手聽音辯物本事的確不錯。她雖然想殺了他,可是知道,現在是沒有辦法做到這一點的,什麼時候能做到,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反正自己現在無處可去,只有先跟著他。
她的心中既是渴望大師兄他們早些來找到自己,將自己接走,讓自己『名正言順』地脫離這一個大凶人的苦海。可是又想多呆在他身邊一會,因為她也想看看這一個大凶人到底有多少古怪的本事是她不知道的。反正只有師尊一來,他絕對會被殺的下場,現在,就跟著他看看有沒有機會下手好了。
也許自己殺傷了他,師尊他們就不會來了……
花翎子正在胡思亂想,外面蹄聲急止,十數人翻身下馬,向屋子這邊圍了過來。
其中一人大喝道:「侯希白,你這個小白臉,給老子混出來!」
徐子陵一聽,馬上大聲詛罵道:「我操,你是豬眼還是瞎子啊?侯希白那個小白臉有老子這麼高大威猛高人一等高瞻遠矚高深莫測又年少多金富可敵國富得流油人見人愛車見車載麼?你是豬你就要承認,你不要裝人知道嗎?那是不對的!」
徐子陵一開口,門外那些人『噹啷』幾聲掉了手中的兵器。
好半天,門外有才有一個稍老年一點的聲音微帶尷尬地咳了兩下,探詢地問道:「尊駕見諒,是我們大意弄錯了,在此向尊駕抱歉,不知尊駕高姓大名,與那侯希白又何是有什麼關係?」
「什麼侯希白侯希黑的,老子認識他才怪呢!」徐子陵哼道:「老子的高姓大名是不會隨便跟阿狗阿貓說的,這得得保持一個神秘感你知道嗎?你們那些豬腦袋要是能明白才怪呢!滾吧,趁老子心情好,通通給老子滾!不要在這裡惹老子生氣!」
「小冤家的心腸真好,他怕人家殺你們這些人滅口,故裝惡人出聲趕你們走呢!」一個聲音忽然極柔極柔地響起來,接著,一個白衣赤足的女子輕輕地飄了進來,她半仰著讓火光也黯然無光的絕世之容,看著徐子陵的臉,忽然千嬌百媚一笑,衝著徐子陵笑道:「人家就看在你的臉上,放過他們好了。人家難得做一回好事,你要怎麼多謝人家呢?」
她的出現,讓花翎子也看得喘不過氣來。
她太美,美得不像人間女子,倒像不屬於塵世的天外精靈。
她太強,身上的氣息如湖似海,相比起她的師尊飛鷹曲傲,這一個極美的人間精靈也毫不遜色半分。
「你來這裡幹什麼?」徐子陵微微警惕地道:「你吃飽了撐著沒事幹是不是?沒事你不會多練練功啊?整天在外面跑來跑去,曬黑了這好看皮膚怎麼辦?」
「放心,曬不黑的。」赤足的婠婠嘻笑一聲,掉頭去看看徐子陵的未名,美目之中射出奇光,點點頭後讚道:「好馬,你是怎麼弄出來這麼強大的馬的呢?它的身上儘是人家聖門的天魔真氣,啊,它太討人喜歡了。把送給我吧?」
「沒門。」徐子陵哼道:「你來這裡是幹什麼的?我在問你話,少轉移話題!」
「這個小姑娘也很是漂亮。」婠婠看了一眼花翎子,收回目光,整個人忽然貼近徐子陵,檀口中極輕極柔地吹出了一絲香氣,她微仰著臉,美目深注地看著徐子陵道:「原來我們的徐公子喜歡衣著大膽的女孩子麼?人家什麼時候也穿一身大膽的衣服給徐公子看看好不好?」
「最好現在……」徐子陵微微吞嚥了一口口水,帶點維艱地道:「最好現在放手,否則我就翻臉。」
婠婠嗔了徐子陵一眼,收回按在他心坎之上的玉手,帶點怨情地道:「人家可是只想知道徐公子會不會因為人家的話兒而心跳加速,你這人想到哪裡去了?想不到你這個人雖然硬充,心倒是挺誠實的!嘻!」說到最後她忽然又變得歡喜,嫣然輕笑,那嬌顏如玉,美得驚心而動魄。
又看見了這一個百變精靈,徐子陵既是歡喜又是頭疼。
她是他的剋星,一輩子的剋星。
除了她這個鬼靈精能讓他哭笑不得之外,相信就只有那一個生性極喜寧靜寄情山水的幽谷之仙子了。除了她們兩個,再沒有人能讓他哭笑不得又毫無脾氣了。
上一次看見那個幽谷仙子的倩影,他連挽留一下她的勇氣都沒有,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失去理性不顧一切地把心意全說出來,從而把她嚇著,讓她的心裡有了逆反的意願。就像現在對著這一個婠婠魔女一樣。
他不敢不小心地說話,因為她是婠婠,一個自己為之魂牽而神引的小魔女。
徐子陵的心狂跳幾下,他裝著滿不在意地道:「廢話少說,如果還是準備跟我談什麼條件,就免開口。」
「人家早知道你這個小冤家會不同意的。」婠婠嘻嘻一笑,她輕笑道:「人家這一回是特地來殺你的呢!」
「請快一點動手。」徐子陵誇張地道:「在我沒有讓你誘得上當之前,請不要客氣,請不要給面子我,拿出你的天魔雙斬,狠狠地刺向我的心臟或者砍向我的頭頸吧!」
「那你會反抗麼?」婠婠幽幽地問。
「廢話!」這是徐子陵的回答。
「天下的男子那麼多,那麼多人都不想反抗,怎麼就是你要反抗我呢?」婠婠忽然憐憐可楚地歎息道。
「你出去問問!」徐子陵一指屋外道:「你出去問問門外那些人,問問他們,如果讓你動手砍下他們的腦袋時候會不會反抗?」
「他們不會像你那麼狠心的,他們對人家可是很好的,對嗎?」婠婠忽然向屋外的人們問道。
「願…願…為小姐效命!」一個人忽然大吼起來,他結結巴巴地表達著自己的心意,儘管婠婠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儘管婠婠一直看著的,只有徐子陵。那個人聲音一起,他身邊幾人的聲音怒起,先是訓斥,再是爭先恐後地向婠婠表達著自己心願……屋外各種聲音紛雜而起,挾纏不清,亂作一團。
「你聽聽!」婠婠帶著無經哀怨地看著徐子陵,那絕世明眸裡的怨情差一點沒有讓花翎子一個女孩子也想向她表達自己心願,表示對她的愛憐。可是徐子陵卻冷哼道:「你也聽到了?是侯希白侯兄吧?那麼你又怎麼樣呢?也讓人砍掉腦袋不後悔嗎?」
「啊,如果真能為姑娘身死,那是侯某的福氣……」屋頂一個男子的聲音微顫道:「侯某…能聽到姑娘仙樂一般的聲音,就已經是死而無憾了……」
「我靠!」徐子陵一聽,差一點沒有摔倒,他怒吼道:「難道連一個多情浪子侯希白也聽不出什麼是迷音惑心的媚音嗎?我看你這個多情浪子也白當了!你前世沒有看過美女啊?」
「雖然用了迷音惑心。」屋頂那個人忽然長長歎息道:「可是原來的聲音也是仙樂一般的柔美動人啊…只要用這個仙樂之音說出來,帶不帶迷音惑心又有何妨?小生雖然淺薄輕狂,可是卻也知道,美人的要求是不能拒絕的,在這一點,小生心中極是贊同姑娘的。」
徐子陵一聽,差點就沒有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