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舉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算站在那個少女不太遠的那個綠巾士兵也阻之不及。
那個頭領大驚失色。
就連那個李靖也神色微微動容,顯然意想不到這一個外表如此柔弱的少女,竟然是這等剛烈之人。
在眾人動容的神色之中,那把匕首飛插而下,直向那個少女的心窩而去。村民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們不願看見這一個人間慘劇的發生,雖然一定會發生,可是也是願意看見它的過程。
一時間,村民們的心中既悲又痛。
他們等了半天,才睜開眼睛去看那個可能已經倒在血泊中的少女,他們想最後看她一眼。讓所有村民驚訝的是,那個少女竟然沒有死。她還活得好好的,那把匕首沒有插在她的心窩之上,她更沒有倒在血泊之中。
她沒有死。
就連那個少女自己也不敢相信,她在看著自己的雙手,雙手潔白如玉,上面皮膚細膩,在陽光之下,肌理還有一種柔柔的光澤,這是她的手,沒錯。這正是她的手,可是她手上的匕首呢?她手中原來那一把鋒利的小匕首呢?它怎麼不見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少女非常不明白。
她的匕首不見了,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所以她活了下來。這一個活命的機會,並沒有讓那個少女快樂起來,因為這跟她本來的意願相違。
匕首當然不會不明不白地消失,它沒有不見,只不過換了一個地方,換到了另一個人的手裡。
這一個人和那把匕首相反,匕首是無緣無故地消失,可是這個人相反,他無緣無故地出現,不知什麼時候,他就在那裡了。雖然所有的人明明知道,就在一眨眼之前,那個人是沒有的,可是當他出現了之後,卻又都一起去懷疑自己之前的眼睛,那個人原來真的不在那裡嗎?
他沒有從天而降,也沒有在土裡鑽出來,沒有由遠及近飛掠而至,沒有策馬狂奔勢如閃電般趕到,他似乎早就在那裡呆著,不知呆了多久,可是一直沒有人注意到他似的,他就站在那個少女的身邊,靜靜地,手中有一把匕首,那個少女剛才用來自裁的匕首。
這一個人的出現,不但那些綠巾士兵大驚失色,就連那個李靖,那雙眼睛也好像讓什麼刺傷了似的,瞇了起來,強忍了一下,最後才瞇成了兩根針似的,閃起了亮光,再看向那個人。
那個人很年輕,比起李靖還要年輕得多,他的面目看不清楚,因為他不結冠,不束髮,任由烏黑的長髮飛瀑掛披雙肩,掩住他的大半面目。不過遠遠看去,他的身形修長,氣息清淡,整個人有一種讓人很舒服很安全的感覺。
他的手如璞似玉,雖然要比女子之手大上很多,可是質地色澤和地上那個少女的玉手也毫不遜色,有一種古怪的肌膚。
「你真的很勇敢,很堅強,看見你這樣,我很高興。」那個披頭散髮的年輕人不理會任何人的眼光,低下頭溫和地對那個驚疑不定的少女道:「不過自殺是一件傻事,你不需要那樣做,今天不需要,日後也不需要,你只需要快快樂樂開開心心地活下去就行了。」
「你是誰?」那個頭領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估算不出那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實力深淺,一時不敢輕舉妄動。他一邊讓綠巾士兵向自己身邊聚集,一邊大聲喝問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跟我們江淮軍作對?」
「你不要怕。」那個年輕人沒有理會他,只是溫聲地對地上那個少女道:「我最近有事要忙,所以來遲了一點點,不過還好,不算我遲得太多。你還好嗎?不要怕,我是來救你的,先起來再說好嗎?」他把手遞向地上驚訝地看著他的那個少女,將她輕輕地拉起來,幫她摘去頭上的一根草梗,最後微微一笑道:「先在這裡乖乖的等一會兒,我先去打發他們。」
「小心。」那個少女一聽,有些著急地道:「他們很多人。」
「放心好了。」那個年輕人哈哈大笑道:「他們是很多人,可是人多不一定就強。你看,那邊有那麼多村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人數是那些士兵的幾倍,可是他們又能做什麼呢?村裡的人被打,他們麻木不仁地看著,自己的親人被抓,他們還是麻木不仁地看著,他們什麼都不做,不反抗,就像魯迅先生說的那樣,他們只是一具具行屍走肉,他們看見你讓人強搶,就要讓人污辱,還是麻木地看著,何等悲哀!」
「這些士兵也一樣,他們不知道為什麼而戰,不知道自己日後會怎麼,不知道當一名士兵的真正意義是什麼,只是麻木地聽從著長官的命令,做一些麻木的事,這樣的士兵,根本就沒有什麼戰力,又有何懼?」那個年輕人越說越好笑,最後暴笑起來,放縱而肆狂。
「找死!」那個頭領惱怒無比,他現在可顧不得眼前這一個年輕人是什麼來頭,有什麼本事,他只想盡快地將他幹掉,出出自己心中這一口惡氣。他大手一揮,命令士兵上前格殺那個年輕人,又讓幾名弓箭手準備放箭,他自己則悄悄地拉馬,準備一看不對就溜人。
那個李靖非常好奇地看著正在狂笑的年輕人,他的手,正按在自己的腰刀之上。
站得離那個年輕人最近的士兵向同伴示意,讓稍遠一點的那個同伴合擊這一個正在暴笑的年輕人。兩個人打個眼色,默契地拔刀撲上,刀光如練,一前一後,直向那個年輕人的頭頸砍去。
「小心!」那個少女大急,恨不得衝上去拉開那個不設防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笑聲不斷,忽然身形一旋,整個人滑入了一個後面那個士兵的面前,跟他面貼面地站在一起。那個士兵大驚,可是他的手在外,他的刀也在外,他能做的,除了向面前不過三寸的年輕人瞪眼之外,也許可以衝著他噴一口氣,如果他的口臭可以將那個年輕人熏倒的話,那就更妙了。
可惜他沒有那個機會,因為那個年輕人的肩膀動了。
他一肩頭撞在那個士兵的胸膛,那個士兵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胸膛忽然陷凹下去了一大片,耳朵裡還聽到一種古怪的聲音。等他向後飛出去,後背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的時候,他忽然明白那些聲音是什麼聲音了,那些是骨頭折斷的聲音。
就像後背那條脊樑骨一樣,前胸的肋骨也一定是折斷了。
等那個士兵在痛極醒轉之後,看見自己的胸口有無數的骨刺破胸而出時,他就更肯定自己的判斷了。
沒有人去關心這一個士兵的生死,因為,他不是自己。當一個人他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是不可能去關心別人的生死的。這就是人。
原來那個同伴來不及驚嚇,來不及驚叫,來不及反應,已經讓那個身法詭異打法更詭異的年輕人整一個人抓了起來。他的命運和剛才那個綠巾士兵好不了太多,他還來不及向下面那個年輕人說明自己有嚴重的畏高症,就已經讓那個年輕人拋了起來,扔到半空之中。
他不明白那個年輕人為什麼要這樣做,直到摔在那個年輕人的肩頭,再讓年輕人用力砸在地面上時,他馬上就完全明白了。
他在那一剎那,也同時明白剛才那個同伴的感受。那就是痛苦,無盡的,不可忍受的痛苦。
兩個士兵加起來完整的骨頭不會超過十塊,不過他們都沒有死,還活得好好的。
他們想慘叫,狂嚎,可是血封住了他們的咽喉,他們甚至不能在地上滾來滾去,只能靜靜地躺著,有如一灘爛泥,慢慢地等待著死亡。不過,在那之前,他們得先忍受一些他們肉體不可能忍耐的痛苦。
年輕人拍拍手,彷彿幹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他甚至還轉過頭向嚇得面色煞白的那個少女微微笑道:「你不要害怕,該死的是這些人,這些士兵,我只是將他們強加在別人身上的痛苦一次過還給他們,所以,你不用害怕!」
「不…我不…害怕。」少女雖然說不害怕,可是牙關也顫抖了。
她沒有想過眼前這一個看上去斯斯文文還有些柔弱的年輕人竟然是如此的厲害,他的攻擊是如此的狠辣和血腥,雖然他打過的那兩個士兵都沒有死,可是他們比死還要慘。因為他們還活著,在全身大多骨頭折斷之後,還不能馬上死去。
「放…放箭…」還有一個人的牙關在顫抖,那就是那個義軍頭領。
「嗖嗖嗖嗖!」十數支利矢破空而至,直向那個年輕人射釘過去,它們非常的精準,因為是訓練精熟的士兵他們的勁射。電光火石間,那些箭矢已經飛到那個年輕人的面前,那個年輕人沒有躲,一是因為那些箭支實在太快太急太勁;二是他不能躲。
他的背後站著一個弱女子,他必須站著,乖乖地接那些勁箭。
那個頭領已經開始意淫將那個年輕人射成一個刺蝟,讓他死無可死之後,自己再拿把大刀奔向他的屍體將他狂砍成十八塊,發洩出自己剛才那口悶氣,最後將那個女子拖入樹林……
李靖則不,他的目光更盛,變得有些狂熱,就像看見一件寶貝一般。